詩曰:縱子行兇起禍胎,老軀身喪少逃災。今日圍龍初離水,他年驚看爪牙排。
話說劉猊催馬上前來捉太公,太公往後一退,立腳不住,一交跌倒,把個腦後跌成一個大窟窿。那太公本是個年老之人,暈倒在地,流血不止。衆莊丁連忙扶起,擡進書房中牀上睡下。太公醒來,便對莊丁道:“快去喚我兒來!”那太公中年沒了妻室,只留下這一個兒子,名爲孟邦傑,小時也請過先生,教他讀過幾年書。奈他自幼專愛使槍弄棒,因此太公訪求幾個名公教師,教了他十八般武藝,使得兩柄好雙斧。那日正在後邊菜園地上習練武藝,忽見莊丁慌慌張張來報道:“大爺不好了!我家太公與劉王的兒子爭論,被他的馬衝倒,跌碎了頭顱,命在須臾了!”孟邦傑聽了,嚇得魂不附體,丟了手中棒,三腳兩步趕進書房,只見太公倒在牀上發昏。邦傑便問莊丁細底,莊丁把劉猊打死莊丁,來要太公賠鷹之事述了一遍。太公微微睜開眼來,叫聲:“我兒!可恨劉猊這小畜生無理,我死之後,你須要與我報仇則個!”話還未畢,大叫一聲:“疼殺我也!”霎時間,流血不止,竟氣絕了。
孟邦傑叫了一回,叫不醒,就大哭起來。
正在悲傷之際,又有莊丁來報說:“劉猊在莊門外嚷罵,說不快賠他的鷹,就要打進莊來了!”孟邦傑聽了,就揩乾了眼淚,吩咐莊丁:“你去對他說,太公在裏面花銀子賠鷹,略等一等,就出來了。”莊丁說聲:“曉得!”就走出莊門。那劉猊正在那裏亂嚷道:“這討死的老狗頭!進去了這好一回,還不出來賠還我的鷹,難道我就罷了不成?”叫衆家將打將進去。那莊丁忙上前稟道:“太公正在兌銀子賠鷹,即刻就出來。”劉猊道:“既如此,叫他快些!誰耐煩等他!”莊丁又進去對孟邦傑說了。邦傑提着兩柄板斧,搶出莊門,罵一聲:“狗男女!你們父子賣國求榮,詐害良民,正要殺你!今日殺父之仇,還想走到那裏去麼?”綽起雙斧,將三四十個家將排頭砍去,逃得快,已殺死了二十多個。劉猊看來不是路,回馬飛跑。
孟邦傑步行,那裏趕得上,只得回莊,將太公的屍首下了棺材,擡到後邊空地上埋葬好了,就吩咐衆家人道:“劉猊這廝怎肯幹休,必然領兵來報仇。你們速速收拾細軟東西,有妻子的帶妻子,有父母的領父母,快些逃命去罷!”衆家人果然個個慌張,一時間俱各打迭,一鬨而散!
孟邦傑取了些散碎金銀,撒在腰間,扎縛停當,提了雙斧,正要牽馬,卻聽得莊前人喊馬嘶,搖天沸地。邦傑只得向莊後從牆上跳出,大踏步往前途逃走。
說話的,你道那孟邦傑殺了劉猊許多家將,難道就罷了不成?當時劉倪逃回府中,聽得父親在城上玩景乘涼,隨即來到城頭上見了劉豫,叩頭哭訴道:“爹爹快救孩兒性命!”劉豫吃驚道:“爲着何事,這般模樣?”劉猊就將孟家莊之事,加些假話說了一遍。劉豫聽了,大發雷霆道:“罷了,罷了!我王府中的一隻狗走出去,人也不敢輕易意他,何況我的世子?擅敢殺我家將,不是謀反待怎的?就着你領兵五百,速去把孟家莊圍住,將他一門老小盡皆抄沒了來回話。”劉猊答應未完,旁邊走過大公子劉麟,上前來道:“不可,不可!爹爹投順金邦,也是出於無奈。
雖然偷生在世,已經被天下人罵我父子是賣國求榮的奸賊。現今岳飛正在興兵征伐,倘若滅了金邦,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再苦如此行爲,只恐天理難容。爹爹還請三思!”劉豫道:“好兒子,那有反罵爲父的是奸賊?”劉麟道:“孩兒怎敢罵父親,但只怕難逃天下之口!古人云:‘爲臣不能忠於其君,爲子不能孝於其親,何以立於人世?’不如早早自盡,免得旁人恥笑。”說罷,就望着城下涌身一跳,跌得頭開背折,死於城下。劉豫大怒道:“世上那有此等不孝之子,不許收拾他的屍首!”
就命劉猊發兵去將孟家莊抄沒了。那劉猊領兵竟至村中,把孟家莊團團圍祝打進莊去,並無一人,就放起一把火來,把莊子燒得乾乾淨淨,然後回來繳令。當時城外百姓有好義的,私下將大公子的屍首掩埋了。且按下不提。
再說那孟邦傑走了一夜,次日清晨,來到一座茶亭內坐定,暫時歇息歇息。打算要到藕塘關去投嶽元帥,不知有多少路程。只因越牆急走,又不曾帶得馬匹,怎生是好?正在思想,忽聽得馬嘶之聲,迴轉頭一看,只見亭柱上拴着一匹馬,邦傑道:“好一匹馬,不知何人的?如今事急無君子,只得借他來騎騎。”就走上前來,把繮繩解了,跳上馬,加上一鞭,那馬就潑喇喇如飛跑去!不道這匹馬乃是這裏臥牛山中一個大王的。這一日,那個大王在這裏義井庵中與和尚下了一夜棋,兩個小嘍羅躲在韋馱殿前耍錢,把這馬拴在茶亭柱上。到了天明,大王要回山去,小嘍羅開了庵門來牽馬,卻不見了,小嘍羅只得叫苦。和尚着了忙,跪下道:“叫僧人如何賠得起?”大王道:“這是嘍羅不小心,與老師父何涉?”和尚謝了,起身送出庵門,大王只得步行回山。
卻說孟邦傑一馬跑到一個松林邊,叫聲:“啊呀!不知是那一個不積福的,掘下這個大泥坑。幸虧我眼快,不然跌下馬來了!”正說之間,只聽得一聲吶喊,林內伸出幾十把撓鉤,將孟邦傑搭下馬來,跳出幾十個小嘍羅,用繩索捆綁了,將馬牽過來。衆嘍羅哈哈大笑道:“拿着一個同行中的朋友了。這匹馬是我們前山大王的,怎的被他偷了來?”內中一個嘍羅道:“好沒志氣,他是個賊,我們是大王,差遠多哩!”又一個道:“算起來也差不多少,常言說的‘盜賊盜賊’,盜與賊原是相連的。”一個道:“休要取笑,解他到寨中去!”就將孟邦傑橫縛在馬上,押往山寨而來。
守寨頭目進寨通報了,出來說道:“大王有令,叫把這牛子去做醒酒湯。”嘍羅答應一聲,將孟邦傑拿到剝衣亭中,綁在柱上,那柱頭上有一個豹頭環,將他頭髮掛上。只見一個嘍羅手中提着一桶水,一個拿着一個盆,一個捧着一個鉢頭,一個手中拿着一把尖刀,一個手中拿着一個指頭粗的藤條。那個嘍羅將鉢送在孟邦傑口邊道:“漢子吃下些!”孟邦傑道:“這黑漆漆的是什麼東西,叫爺爺吃?”嘍羅道:“這裏頭是清麻油。蔥花、花椒。你吃了下去,就把這桶水照頭淋在身上。
你身子一抖,我就分心一刀,刳出心來,放在盆裏,送去與大王做醒酒湯。”邦傑道:“我勸他將就些罷,如何要這般象意?”把牙齒咬緊,不肯吃。這嘍羅道:“不肯吃下去,敢是這狗頭要討打麼!”提起藤條要打。孟邦傑大叫道:“我孟邦傑死在這裏,有誰知道?”
這一聲喊,恰恰遇着那前山的大王上來,聽見喊着“孟邦傑”的名字,忙叫:“且慢動手!”走到他面前仔細一看:“果是我兄弟。”叫左右:“快放下來。”
衆嘍羅慌忙放下,取衣服與他穿好。這裏嘍羅忙報與大王。邦傑道:“若不是兄到來,小弟已爲泉下之鬼矣!”那四個大王聞報,一齊來到剝衣亭上道:“大哥,這是偷馬之賊,爲何認得他?”大王道:“且至寨中與你們說知。”衆大王同邦傑來到寨中,大家見了禮,一齊坐下。那救孟邦傑的,叫做錦袍將軍嶽真。那後山四位:一個姓呼名天保,二大王名天慶,第三個大王姓徐名慶,那個要吃人心的是第四大王姓金名彪。嶽真道:“爲兄的幾次請賢弟上山聚義,兄弟有回書來,說因有令尊在堂,不能前來。今日卻要往何方去,被我們的嘍羅拿住?既然拿住了,就該說出姓名來,他們如何敢放肆?”孟邦傑道:“不是爲弟的不思念哥哥,實繫心中苦切,故此忘懷了。”那嶽真道:“兄弟有何事心中苦切?”邦傑就將劉倪打圍跌死父親的話說了,然後道:“今欲要投嶽元帥去,領兵來報此仇。”嶽真道:“原來如此。”
於是大家重新見禮。
呼天保道:“大哥,孟兄要報父仇,有何難處。我等六人聚集兩個山寨中人馬,約有萬餘,足可以報得孟兄之仇,何必遠去?”孟邦傑道:“小弟聞得嶽元帥忠孝兩全,大重義氣,我此去投他,公私兩荊”衆大王道:“這也說得有理。”孟邦傑道:“依小弟看起來,這綠林中買賣,終無了局。不如聚了兩山人馬,去投在嶽元帥麾下。他若果是個忠臣,我們便在他帳下聽用,掙些功勞,光耀祖宗。若是不象個忠臣,我們一齊原歸山寨,重整軍威,未爲晚也。”嶽真道:“我也久有此心,且去投他,相機而行便了。”就吩咐嘍羅,收拾山寨人馬糧草金銀。當日大排筵席,各各暢飲。到了第二日,衆大王帶領一萬嘍兵,一齊下山,望藕塘關而來。一路慢表。
且說藕塘關岳元帥那邊,這一日正逢七月十五日,衆將各各俱在營中做羹飯。
那牛皋悄悄對吉青道:“那營中萬馬千軍,這些鬼魅如何敢來受祭?我和你不如到山上幽僻之處,去做一碗羹飯,豈不是好?”吉青道:“這句話講得有理。”就叫家將把果盒擡到山上幽僻地方。牛皋道:“我就在此祭,老哥你往那首去。各人祭完了祖,擡攏來吃酒。”吉青道:“有理。”牛皋叫軍士躲過了。他想起母親,放聲大哭。吉青聽得牛皋哭得苦楚,不覺打動他傷心之處,也大哭了一常兩個祭完了,化了紙錢,叫家將把兩桌祭菜擡過來,擺在一堆吃酒。吃不得幾杯酒,牛皋說道:“這問酒吃不下,請教吉哥行個令。”吉青道:“牛兄弟,就是你來。”牛皋道:“若要我行令,你要遵我的囗。”吉青道:“這個自然。”牛皋想了想道:“就將這‘月亮’爲題,吟詩一首。吟得來,便罷;吟不來,吃十大碗。”吉青道:“遵令了。”吃了一杯酒,吟詩道:團團一輪月,或圓又或缺。安上頭共尾,一個大白鱉。
牛皋笑道:“那裏會有這樣大的白鱉,豈不是你誑我?罰酒,罰酒!”吉青道:“如此,吃了五碗罷。”牛皋道:“不相干,要罰十碗。”吉青道:“就吃十碗!
你來,你來!”牛皋道:“你聽我吟。”也斟了一杯酒,拿在手中,吟詩道:灑滿金樽月滿輪,月移花影上金樽。
詩人吟得口中渴,帶酒連樽和月吞。
吉青道:“你也來誑我了!月亮這樣高,不必說他,你且把這酒杯兒吃了下去。”
牛皋道:“酒杯兒怎麼叫我吃得下去?”吉青道:“你既吃不下去,也要罰十大碗。”
牛皋笑了笑道:“拿酒來我吃。”一連吃了五六碗,立起身來就走。吉青道:“你往那裏去,敢是要賴我的酒麼?”牛皋道:“那個賴你的酒?我去小解一解就來。”
牛皋走到山坡邊,解開褲子,向草裏撒將去。那曉得有個人,恰躲在這草中。
牛皋正撒在那人的頭上,把頭一縮,卻被牛皋看見了。忙將褲子緊好,一手把那人拎將起來,走到吉青面前叫道:“吉哥,拿得一個奸細在此。”吉青道:“牛兄弟,你好時運,連出恭都得了功勞!”忙叫家將收拾殘餚物件,把那人綁了。二人上馬,竟往大營前來候令。元帥叫傳宣令二人進見。牛皋跪下道:“末將在土山上,拿得一個奸細在此,候元帥發落。”元帥道:“綁進來。”左右一聲:“得令!”就將那人推進帳中跪下。元帥一見他服色行徑,明知是金邦奸細,就假裝醉意,往下一看,叫道:“快放了綁!”說道:“張保,我差你山樂去,怎麼躲在山中,被牛老爺拿了?書在那裏?”那人不敢則聲。元帥道:“想必你遺失了,所以不敢回來見我麼?”那人要命,只得應道:“小人該死!”元帥道:“沒用的狗才!我如今再寫一封書,恐怕你再遺失了,豈不誤我的事!”咐咐把他腿肚割開,將蠟丸用油紙包了,放在他腿肚子裏邊,把裹腳包好,說道:“小心快去,若再誤事,必然斬首。”
那人得了命,諾諾而去。
那牛皋看見張保站在嶽爺背後,就是元帥醉了,也不致如此錯認。呆呆的看放那人去了,方上來問道:“元帥何故認那奸細做了張保?末將不明,求元帥指示。”
嶽爺笑道:“你那裏曉得?大凡兵行詭道,你把這奸細殺了,也無濟於事。我久欲領兵去取山東,又恐金兵來犯藕塘關,故此將機就計,放他去替我做個奸細,且看如何?”衆將一齊稱讚:“元帥真個神機妙算!我等如何得知。”元帥就命探子前往山東,探聽劉豫消息,不表。
且說這個人果然是兀朮帳下的一個參謀,叫做忽耳迷。兀朮差他到藕塘關來探聽嶽爺的消息,不期遇着牛皋,吃了這一場苦,只得熬着疼痛,回至河間府。到了四狼主大營,平章先進帳稟明,兀朮即命進見。看見忽耳迷面黃肌瘦,兀朮心下暗想:“必竟是路上害了病,所以違了孤家的限期。”便問道:“參謀,孤家差你去探聽消息,怎麼樣了?”參謀稟道:“臣奉旨往藕塘關,因夜間躲在草中被牛皋拿住,去見岳飛。不期岳飛大醉,錯認臣做張保,與臣一封書,教臣到山東去投遞。”
兀朮道:“拿書來,待某家看。”參謀道:“書在臣的腿肚子裏!”兀朮道:“怎麼書在你腿肚子裏?”參謀道:“岳飛將臣腿肚割開,把書嵌在裏邊,疼痛難行,故此來遲了。”
兀朮遂命平章取來,可憐這參謀腿肚子都爛了!平章取出蠟丸,把水來洗乾淨了,送到兀朮跟前,將小刀割開,取出書來。兀朮細看卻是劉豫暗約岳飛領兵取山東的回書。兀朮大怒道:“孤家怎生待你,你直如此反覆,真正是個奸臣!”就命元帥金眼蹈魔、善字魔裏之領兵三千,前往山東,把劉豫全家斬首。元帥領命。當有軍師哈迷蚩奏道:“狼主且住!這封書未知真假,不如先差人往山東探聽真實,然後施行。若草草將劉豫斬了,焉知不中了岳飛反間之計?”兀朮道:“不管他是計不是計,這個奸臣,留他怎麼?快快去把他全家抄沒了來!”金眼元帥竟領兵往山東而去。且按下慢表。
且說岳元帥一日正坐帳中,有探子來報:“啓上元帥,關外大路上有一枝兵馬屯紮營寨,特來報知。”元帥道:“可是番兵麼?”探子道:“不是番兵,看來好象是綠林中人馬樣子。”元帥命湯懷、施全前去打探:“倘若是來歸降的,好生領他來相見。”二人答應,出營上馬開關。未到得十餘里,果見一技人馬安下營頭。
湯懷走馬向前,大喝一聲道:“吠!你們是那裏來的人馬?到此何干?”早有小卒報入營中。只見走出六員戰將,齊齊走來,到馬前道:“某等乃山東臥牛山中好漢嶽真等,聞嶽元帥禮賢重士,特來投順的。不知二位將軍尊姓大名?”湯懷、施全兩個聽了,連忙跳下馬來道:“小將湯懷,此位施全,奉元帥之命,特來探問將軍們的來意。既如此,就請上馬,同去見了元帥定奪何如?”六人齊聲道:“相煩引見。”於是八個人俱各上馬進關。
到了營前,下了馬,湯懷道:“待小將先進去稟明瞭元帥,然後請見。”六人道:“二位請便。”二人進營,見了元帥稟道:“有一枝人馬,爲首六人乃是山東臥牛山中好漢,特來歸順,現在營前候令。”嶽爺大喜,就命請進。六位好漢齊進營中跪下,口稱:“嶽真、孟邦傑、呼天保、呼天慶、徐慶、金彪在山東臥牛山失身落草,今國劉豫不仁,特來歸順元帥。”孟邦傑又道:“小人本系良民,因一門盡被劉猊殺絕,只有小人逃出。在外遇着這班好漢,欲與小人報仇,小人勸他們去邪歸正,來投元帥。求元帥發兵往山東捉拿劉猊,明正典刑,公私兩荊”元帥道:“劉豫父子投順金邦,那兀朮甚不喜他。本帥已定計令他自相殘害。我已差人往山東去探聽消息,待他回來,便知端的。若此計不成,本帥親領人馬與將軍報仇便了。”
孟邦傑謝了元帥。元帥傳令,把降兵招爲本隊,少不得改換衣甲旗號。嶽爺與這班好漢結爲朋友,設筵款待,各立營頭居祝不數日,嶽爺正在營與衆將聚談兵法,忽報探子回營。元帥令進來,細問端的。
探子稟說:“小人奉令往山東,探得劉豫長子劉麟,爲兄弟抄沒了孟家莊,力諫不從,墜城而死。大金國差元帥金眼蹈魔、善字魔裏之領兵三千,將劉豫一門盡皆抄沒。只有劉猊在外打圍,知民逃脫,不知去向?特來繳令。”元帥賞了探子銀牌羊酒,探於叩謝出營去了。元帥對孟邦傑道:“劉豫既死,賢弟亦可釋然。待後日拿住劉猊,將他的心肝設祭令尊便了。”邦傑謝了元帥,各自散去。
再表金眼蹈魔、善字魔裏之取了劉豫家財,回至河間府繳令。兀朮將財帛金銀計數充用,便下令道:“岳飛久居藕塘關,阻我進路,有誰人敢領兵去搶關?”當有大太子粘罕答應一聲:“某家願去。”兀朮道:“王兄可帶十萬人馬,務必小心攻打!”粘罕領令,就點齊十萬人馬,另有一班元帥、平章保駕,離了河間府,浩浩蕩蕩,殺奔藕塘關而來。這裏探子飛風報進嶽元帥營中道:‘啓上元帥大老爺,今有金國大太子粘罕領兵十萬,來取藕塘關,離此關前已不遠,特來報知。”元帥命再去打探。隨即令軍政司點兵四隊,每隊五千人。命周青領一隊,在正南上下營,保護藕塘關;趙雲領一隊,在西首保關;樑興領一隊,在東首安營;吉青領一隊,在正北救應。四將領令,各去安營保守。元帥自同請將,守住中央大營,以備金兵搶關。
且說粘罕大軍已至,離關十里,傳下令來:“今日天色已晚,且安下營盤,明日開兵。”這一聲令下,四營八哨,紛紛亂亂,各自安營。粘罕緊對藕塘關扎住大營,暗暗思想:“向日在青龍山有十萬人馬,未曾提防,不道到得二更時分,被嶽南蠻單人獨馬,踹進營來,殺成個屍山血海。今日倘這蠻子再衝進來,豈不又受其害?”想了一回,就暗暗傳下號令,命衆小番在帳前掘下陷坑,兩邊俱埋伏下撓鉤手,以防嶽南蠻再來偷劫營寨。小番得令,不一時間,俱已掘成深坑,上面將浮上蓋好。粘罕又挑選面貌相象的裝成自己一樣,坐在帳中,明晃晃點着兩枝蠟燭,坐下看書。自己退入後營端正。不因是粘罕這一番小心防備,有分教:挖下陷坑擒虎豹,沿江撒網捉蛟龍。畢竟不知嶽爺果然來劫寨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