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人者,國之元,發言動作,萬物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端也,失之豪釐,駟不及追。故爲人君者,謹本詳始,敬小慎微,志如死灰,形如委衣,安精養神,寂寞無爲,休形無見影,揜聲無出響,虛心下士,觀來察往,謀於衆賢,考求衆人,得其心,遍見其情,察其好惡,以參忠佞,考其往行,驗之於今,計其蓄積,受於先賢,釋其讎怨,視其所爭,差其黨族,所依爲臬,據位治人,用何爲名,累日積久,何功不成?可以內參外,可以小佔大,必知其實,是謂開闔。君人者,國之本也,夫爲國,其化莫大於崇本,崇本則君化若神,不崇本則君無以兼人,無以兼人,雖峻刑重誅,而民不從,是所謂驅國而棄之者也,患庸甚焉!何謂本?曰: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三者相爲手足,合以成體,不可一無也;無孝悌,則亡其所以生,無衣食,則亡其所以養,無禮樂,則亡其所以成也;三者皆亡,則民如麋鹿,各從其欲,家自爲俗,父不能使子,君不能使臣,雖有城郭,名曰虛邑,如此,其君河塊而僵,莫之危而自危,莫之喪而自亡,是謂自然之罰,自然之罰至,裹襲石室,分障險阻,猶不能逃之也。明主賢君,必於其信,是故肅慎三本,郊祀致敬,共事祖禰,舉顯孝悌,表異孝行,所以奉天本也;秉耒躬耕,採桑親蠶,墾草殖穀,開闢以足衣食,所以奉地本也;立辟廱庠序,修孝悌敬讓,明以教化,感以禮樂,所以奉人本也;三者皆奉,則民如子弟,不敢自專,邦如父母,不待恩而愛,不須嚴而使,雖野居露宿,厚於宮室,如是者,其君安河而臥,莫之助而自強,莫之綏而自安,是謂自然之賞,自然之賞至,雖退讓委國而去,百姓襁負其子,隨而君之,君亦不得離也,故以德爲國者,甘於飴蜜,固於膠漆,是以聖賢勉而崇本,而不敢失也,君人者,國之證也,不可先倡,感而後應,故居倡之位,而不行倡之勢,不居和之職,而以和爲德,常盡其下,故能爲之上也。
體國之道,在於尊神。尊者,所以奉其政也,神者,所以就其化也,故不尊不畏,不神不化。夫欲爲尊者,在於任賢;欲爲神者,在於同心;賢者備股肱,則君尊嚴而國安;同心相承,則變化若神;莫見其所爲,而功德成,是謂尊神也。
天積衆精以自剛,聖人積衆賢以自強;天序日月星辰以自光,聖人序爵祿以自明;天所以剛者,非一精之力,聖人所以強者,非一賢之德也。故天道務盛其精,聖人務衆其賢;盛其精而壹其陽,衆其賢而同其心;壹其陽,然後可以致其神,同其心,然後可以致其功;是以建治之術,貴得賢而同心。爲人君者,其要貴神,神者,不可得而視也,不可得而聽也,是故視而不見其形,聽而不聞其聲;聲之不聞,故莫得其響,不見其形,故莫得其影;莫得其影,則無以曲直也,莫得其響,則無以清瘻也;無以曲直,則其功不可得而敗,無以清瘻,則其名不可得而度也。所謂不見其形者,非不見其進止之形也,言其所以進止不可得而見也;所謂不聞其聲者,非不聞其號令之聲也,言其所以號令不可得而聞也;不見不聞,是謂冥昏,能冥則明,能昏則彰,能冥能昏,是謂神。人君貴居冥而明其位,處陰而向陽,惡人見其情,而欲知人之心。是故爲人君者,執無源之慮,行無端之事,以不求奪,以不問問;吾以不求奪,則我利矣,彼以不出出,則彼費矣;吾以不問問,則我神矣,彼以不對對,則彼情矣。故終日問之,彼不知其所對,終日奪之,彼不知其所出,吾則以明,而彼不知其所亡。故人臣居陽而爲陰,人君居陰而爲陽,陰道尚形而露情,陽道無端而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