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年的過去,米海勒住在謝明家裏,已至六載,生活還是照常,也不到別的地方去,也不說空話,多年來只笑過兩次:第一次在瑪德鄰預備給他晚飯的時候,第二次就在紳士來定做皮鞋的時候。謝明不是很喜歡他的工人,也始終不問他從哪裏來的;卻怕米海勒離他而去。
有一天他們在家裏坐着。主婦把生鐵放到火爐裏燒,小孩子們在鋪上跑着。謝明在窗旁坐着縫鞋,米海勒卻在對面窗旁打靴跟。
小孩忽然跑到米海勒面前,爬到他肩上,向窗外望,便說:“那邊一個婦人帶着兩位姑娘走過來呢。那個姑娘是個跛足。”
孩子一說這話,米海勒放下手頭的工作,回身朝窗外望。
謝明不由得奇怪起來。米海勒從來沒有向窗外望過,現在卻倚窗瞭望起來。謝明於是也向窗外望着:看見果真一個婦人走到他院子裏來,她穿得十分整潔,手裏領着兩個穿皮裘的小姑娘。兩個小姑娘面貌都很相像,簡直分辨不出來。一個姑娘左腳已蹩,一瘸一拐地走着。
婦人走進前屋,把室門一開。先讓兩個姑娘進來,自己也隨着進來。
“掌櫃的,你好呀!”
“請問什麼事?”
婦人坐在桌旁。小姑娘躲在她腿旁,見着人怕生。
“這兩個小姑娘要做雙春天的皮鞋。”
“這個可以。我們雖然沒曾做過小鞋,卻總好辦。哪一種式樣都能做。我那米海勒便是老手。”
謝明一邊說一邊看着米海勒,見米海勒丟下手裏的活,坐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兩個小姑娘。謝明不由得又奇怪起來。自然那兩個小孩是很好的;黑汪汪的眼睛,紅芬芬的臉頰,衣服都穿得十分整齊,謝明卻終不明白爲什麼他永遠看着她,彷彿熟識的朋友一般。
謝明一邊納悶,一邊同那婦人談話。他便量起鞋來。婦人把那跛足的姑娘放在膝上說:“這個小孩應該量兩個尺寸,那個跛腳縫一隻鞋,那個直腳縫三隻鞋。她們的腳差不多大小,她們是雙胞胎。”
謝明量着尺寸,對着那跛腳姑娘說:“她怎麼會這樣呢?好好的一個姑娘。生來是這樣的嗎?”
母親說:“不對。”
瑪德鄰奇怪起來,便想知道那個婦人和小孩的底細,問:“難道你不是她們的母親嗎?”
“我並不是她們親生的母親,兩個孩子全是別人家的。”
“不是自己的兒女,怎麼這般愛惜她們呢!”
“我給她們餵奶,我怎麼能不愛惜她們呢!自己也有小孩,卻被上帝取去了。”
“那麼她們是誰家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