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紅生者,世之頑固守舊人也。革命時,居天津。亂定復歸京師,杜門不出,以賣文賣畫自給,不求於人,人亦以是厭薄之。一日,忽有投刺於門者,稱曰:“林述慶請受業門下。”生曰:“將軍非血戰得天保城,長驅入石頭者耶?”林曰:“不如先生所言。幸勝耳。”生曰:“野老不識貴人。將軍之來,何取於老朽?”將軍曰:“請受古文。”生曰:“如老朽之文,名爲文耶?若將軍不以爲劣者,自今日始。但論文不論時事。”如是累月,將軍每數日必一至聽講。
已而忽言將軍以暴疾卒矣。生奔哭其家。幼子甫二歲。夫人縞素出拜,以將軍軍中日記四卷見授,言亡夫生平戰跡,悉在其中。讀之,文字甚簡樸。生告夫人:“此書恐不足以傳後。老朽當即日記中所有者,編爲小說,或足行諸海內。以老朽固以小說得名也。”
既送將軍之喪,南歸,夫人於鐵路之次,尚嗚咽請速蕆事。生以經月之功,成爲此書。其中以女學生胡秋光爲緯,命曰《金陵秋》。至秋光與王仲英有無其人,讀者但揣其神情,果神情逼肖者,即謂有其人可也。嗟夫!將軍之禮我,較諸邢恕及耶穌門之猶大,相去萬萬矣。冷紅生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