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新记闲话《十五贯》

  浙江昆苏剧团的昆剧《十五贯》,现在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它在百花齐放中,竟变成了一朵大红大紫的牡丹花。一九五六年六月中旬,我到南京去出席江苏省文化工作者代表会议,可巧剧团也从北方来到南京。我对于团中的诸位名艺人本来是熟悉的,如今“他乡遇故知”,有机会重行看一看他们改编过的成功作《十五贯》,当然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记得去秋剧团在苏州市演出时,每一个剧目,我都曾看过,对他们的精湛的艺术,一百二十分的佩服。老实说,我爱好昆苏剧,在其他剧种之上,可以说我是昆苏剧的一个忠臣,耿耿此心,始终不变。然而像我这样的忠臣,未免太少了。前次在苏州演出《十五贯》,尽管王传淞的娄阿鼠、周传瑛的况钟、朱国梁的过于执满身是戏,但卖座并不好,真是冤枉之至!

  有一天,我特地邀请诸位艺人和老友范烟桥兄一同到我家里来,举行一个咖啡座谈会,朱传茗同志恰从上海来,也欣然来会,大家对于卖座不好,都莫名其妙,艺人们还虚心地要我们提供改进的方法。我建议把昆苏剧分家,昆是昆,苏是苏,不要混在一起,两不讨好,艺人们深以为然,可是当时也没有作出结论。

  他们到了上海之后,和几位昆剧专家共同商讨,把《十五贯》删繁就简,去芜存菁,改编了一下,演出时便大红特红,客满了一个多月。我这忠心耿耿的忠臣,一听得了这好消息,总算吐出了一口闷气,为艺人们额手称庆。

  四月间剧团到了北京,又在北京演出了《十五贯》,竟达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毛主席和周总理等都一再观赏,大加嘉奖,以为是一部富于人民性、教育性、思想性、艺术性的好戏,并且希望各剧种,向他们看齐,向他们学习,真所谓真金不怕火烧,终于遇到识货的人了。

  我们在南京的最后一夜,就在人民大会堂看到了他们的招待演出,改编过的《十五贯》已把骈枝式的熊友蕙和豆腐店童养媳的一段冤情删去了。昆苏也分了家,还了原,成了纯粹的昆剧,唱词中如〔山坡羊〕〔红芍药〕〔点绛唇〕〔天下乐〕〔粉蝶儿〕等等,都是昆腔,十分动听,词句是通俗化了,容易了解;而他们的演技,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苏州市苏剧团学员队接着也排演了《十五贯》,第一次在政治协商委员会议的文娱晚会上演出,居然头头是道,楚楚可观。我先登台作开场白,说了许多鼓励的话,末了说,《十五贯》的大名虽已如雷贯耳,容易号召,而我们仍要一以贯之地爱护他们,培养他们,使他们一天天壮大起来,千万不要忽视这一份新生力量。今后我要像京剧《三娘教子》里那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老薛保一样,全心全意地帮助主母把小东人好好地教养长大,指望他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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