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將問道:“真主在哪裏?”茂公道:“真主誤罹人命,被仇家捉住,押解送朝廷治罪,如今已到瓦崗東路了。”程咬金道:“有這等事,待我去救他來。”說罷,就提斧上馬,竟從東門而去。茂公即同衆將上馬出城,往東趕來。那楊玄感正押着囚車趕路而來,咬金望見明白,飛馬跑去,玄感措手不及,被咬金一斧砍作兩段。後面茂公同衆將趕來,殺散從人,打開囚車,取過金冠龍袍,請李密上輦回城。李密道:“小可李密,正犯大罪,今蒙列位相救,願爲小卒足矣,焉敢出此異望?”徐茂公道:“天數已定,主公不必多慮。”李密大喜,上輦回到瓦崗寨,衆將俱更朝服,請李密升殿。衆文武參賀畢,降旨改天年,立國號,自立爲西魏王,改瓦崗寨爲金墉城。咬金把家眷移出府外,另居別第。李密遂封徐茂公爲軍師,魏徵爲丞相,秦瓊爲飛虎將軍,邱瑞爲猛虎將軍,王伯當爲雄虎將軍,程咬金爲螭虎將軍,單雄信爲烈虎將軍。其餘衆將,封爲七驃八猛十二騎將軍,大開筵宴慶賀。
稍停兩月,李密下旨取五關,殺上江都,捉拿昏君。加封叔寶爲掃隋兵馬大元帥,程咬金爲先鋒,徐茂公爲行軍軍師,邱瑞。單雄信。裴元慶爲運糧官。其餘衆將,悉令隨徵。裴仁基協同魏徵守國保駕,興兵二十萬,殺奔臨陽關而來。
離關不遠,放炮安營。那臨陽關是尚師徒新來鎮守,當時程咬金爲先鋒,先來抵關討戰。尚師徒聞知,手執提爐槍,上了呼雷豹,出關對敵,見了咬金大喝道:“你這呆犬,怎麼皇帝不做,讓與別人?今又領兵出戰,分明是來送死!”咬金道:“俺不喜歡做皇帝,與你何干?如今情願做先鋒,出陣交兵,好不快活。你若知事,快快下馬投降,免我動手。”尚師徒道:“你這呆子,說這無氣力的屁話!”咬金笑道:“胡說!你說我無氣力,來試試我的傢伙吧!”即舉宣花斧砍來,尚師徒知他三斧厲害,第四斧就無用了。忙把槍架住他斧,就把這匹坐騎領上癢毛一扯,那馬兩耳一豎,呼的一聲吼,口中吐出黑煙。那咬金的坐騎一交跌倒,四腳朝天,尿屁直流,把咬金跌下馬來。尚師徒喝一聲:“與我拿了。”當下衆兵把程咬金綁入關中去了。
西魏敗兵報進營來,說:“先鋒程咬金被尚師徒活捉去了!”叔寶聞報大驚。正要發兵,忽報運糧官邱爺到了。叔寶命左右請入帳中。相見畢,叔寶把咬金被捉的話,說了一遍。邱瑞道:“元帥放心,尚師徒的武藝,是老夫傳授他的。向來師生情重,待我去勸他前來歸降。”
正談論間,忽報尚師徒討戰,邱瑞道:“元帥放心,他今討戰,老夫即去叫他來。”遂上馬來到陣前。尚師徒一見,口稱:“老師在上,弟子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馬上打拱了。”邱瑞道:“賢契少禮,老夫有一言相告。”尚師徒道:“不知老師有何言語?”邱瑞道:“當今主上無道,弒父殺兄,奸嫂欺娘,殺害忠良,以致天下大亂。料來氣數不久,賢契何不棄暗投明,同老夫爲一殿之臣,豈不爲妙?賢契請自熟思。”師徒聞言,高叫一聲道:“老師差矣!自古道:‘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你這些言語,只可對那貪財慕祿之人說,我尚師徒忠心赤膽,豈肯效那鼠輩之行?今日各爲其主,只恐舉手不容情,勸老師早早回去爲是。”邱瑞聽了大怒,舉起鞭來,照頭就打。尚師徒把槍架住,叫:“老師不要動怒,還是回去吧!”邱瑞哪裏肯聽,又是一鞭。尚師徒舉槍來迎,戰了八九合,尚師徒把呼雷豹領上癢毛一扯,吼叫一聲,口中吐出黑煙,把邱瑞的坐騎跌翻在地。尚師徒道:“報居以忠,容情便不忠了。”提起槍,就把邱瑞刺死。
敗兵報知叔寶,叔寶大怒,上馬出城,叫聲:“尚師徒,俺秦叔寶在此,特來會你。先有一言奉告。”尚師徒道:“有何話說?”叔寶道:“我知你乃頂天立地的男子,如上陣交鋒,生擒活捉,槍挑劍剁,是個手段,死也甘心。你卻倚了腳力本事,弄他叫一聲,使人跌下馬來,你就捉去,豈是好漢所爲?”尚師徒道:“你說得有理。我今不用坐騎之力,有本事擒你。”叔寶道:“還有一說。我今與你比手段,兩下不許暗算,各將人馬退遠,免生疑忌,才見高低。”尚師徒道:“有理!”各把人馬一邊退到關下,一邊退到營前,兩下遂舉槍齊起。叔寶又叫:“且住!你的馬作怪,我終不放心。若你戰我不過,又把坐騎弄起來,豈不仍受你的堀了?要見手段,我們還是下了馬,用短兵器步戰,就要擒你。”尚師徒微笑道:“也罷,就與你步戰。”兩人齊跳下馬,各把槍插在地上,各把馬拴在槍桿上,一齊取出鞭鐗,就步戰起來。
叔寶一頭戰,只管一步一步往左邊退走,尚師徒只管一步一步逼過去。徐茂公看見了,忙令王伯當如此如此。伯當便悄悄走過去,拔起提爐槍,跳上呼雷豹,就飛跑回營來。叔寶眼快,瞟着了王伯當,就又敗到落馬所在,叫聲:“尚師徒,我和你仍舊上馬吧!”拔了虎頭槍,跳上黃驃馬。師徒一看道:“我的馬呢?”叔寶道:“想是我一個敝友牽回營去了。”尚師徒道:“可笑你這些人,到底是強盜,怎麼把我的馬偷去?”叔寶道:“你可放出程咬金來還我,我便還你呼雷豹。”尚師徒道:“我就放程咬金還你,須要對陣交換。”叔寶道:“使得。”尚師徒就叫軍士進關,還了程咬金盔甲斧馬,送出關來。兩邊照應,這邊放程咬金過來,那邊放呼雷豹並槍過去。其時天色已晚,各人收軍。
當晚秦叔寶吩咐王伯當,連夜到城東曠野,如此如此。王伯當得令,同幾名軍士,往城東一株大樹底下,掘下一個大窟。伯當鑽身伏在下面,令軍士用席遮蓋,上面放些浮土,衆軍士遂回營復令。次日,叔寶單騎抵關討戰,尚師徒聞知,跳上呼雷豹出關。交戰五六合,叔寶半戰半敗,望東南而走。師徒緊緊追來,叔寶忽叫:“尚將軍,今日不曾與你說過,卻是不要動那腳力纔好!”尚師徒道:“我昨日說過就是,不必多言。”叔寶道:“口說無憑。我到底疑着這匹馬,還是下馬戰好。”尚師徒道:“我下了馬,你好再偷。”叔寶道:“這裏是曠野去處,離營七八里路,四下沒個人影。哪個跑來偷你的?”尚師徒聽了,四下一看,便說:“也罷,就下馬戰便了。”
二人下了馬,都將繮繩拴在樹上,交手緊戰。叔寶又步步敗將過去,尚師徒緊緊追逼,那王伯當在窟中輕輕頂起席,鑽出窟來,將呼雷豹解了拴,即跳上身,加鞭回營去了。叔寶兜轉身,叫聲:“尚將軍,我和你仍上馬戰吧。”遂跳上黃驃馬。尚師徒一看叫聲:“呵呀,我的馬呢?”叔寶笑道:“又是我敝友牽去了。”說罷,大笑回營,氣得尚師徒三尸直爆,七孔生煙,只得匆匆回關。
這裏叔寶回營,見了呼雷豹,心中大喜。吩咐牽到後槽,急急上料,一面擺酒慶賀。是晚,程咬金想這馬爲何這等厲害,遂走到後槽看看,只見衆馬皆遠遠立着,不敢近他。咬金就把呼雷豹帶住,一發將他癢毛一拉,他就嘶叫一聲,衆馬即時跌倒,尿屁直流。咬金搖頭道:“爲什麼生這幾根毛,這般厲害?外面好月光,我自原他出支,放過轡頭看。”遂將馬牽出營來,跳上馬背,往前走。一步,扯一扯,那馬一聲吼叫。程咬金把毛亂扯,那馬就亂叫不住,咬金大怒,一發將他這宗癢毛,盡行拔起來。那馬性發,顛跳起來,前蹄一起,後蹄一堅,掀翻程咬金在地,遂跑到臨陽關來,守關軍士認得是元帥坐騎,忙出關帶關報知。尚師徒大喜,近身一看,卻沒有癢毛了,憑你扯他,只是不叫。尚師徒因這馬雖然不叫,還是寶駒,便吩咐軍士好好上料,按下不表。
單說程咬金當下被呼雷豹掀翻在地,及爬起來,不見了這馬,就回營去睡了。次早叔寶升帳,軍士報稟此事,叔寶大怒,喝令把咬金綁去砍了。咬金叫道:“秦大哥,你爲何輕人重畜,爲一匹馬,就殺一員大將?而且你我是好朋友,虧你提得起!”叔寶聽了,吩咐鬆了綁,說道:“你這匹夫,不知法度,暫寄下你這顆頭,日後將功贖罪。”話未說完,忽見軍校來報,尚師徒討戰,叔寶即便提槍上馬出營。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