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臨洮人,美丰標。同裏宮姓,有女子字綠娥,豔而知書,擇偶不嫁。母語人曰:“門族風采,必如姚某始字之。”姚聞,給妻窺井,擠墮之,遂娶綠娥。雅甚親愛。
然以其美也,故疑之。閉戶相守,步輒綴焉;女欲歸寧,則以兩肘支袍,覆翼以出,入輿封志,而後馳隨其後,越宿促與俱歸。女心不能善,忿曰:“若有桑中約,豈瑣瑣所能止耶!”姚以故他往,則扃女室中,女益厭之,俟其去,故以他鑰置門外以疑之。姚見大怒,問所自來。女憤言:“不知!”姚愈疑,伺察彌嚴。一日自外至,潛聽久之,乃開鎖啓扉,惟恐其響,悄然掩入。見一男子貂冠臥牀上,忿怒,取刀奔入,力斬之。近視,則女晝眠畏寒,以貂覆面上。大駭,頓足自悔。
宮翁忿質於官。官收姚,褫衿苦械。姚破產,以具金賂上下,得不死。由此津神迷惘,若有所失。適獨坐,見女與髯丈夫狎褻榻上,惡之,躁刃而往,則沒矣;反坐又見之。怒甚,以刀擊榻,席褥斷裂。憤然執刃,近榻以伺之,見女面立,視之而笑。速斫之,立斷其首;既坐,女不移處,而笑如故。夜間滅燭,則聞瀅溺之聲,褻不可言。日日如是,不復可忍,於是鬻其田宅,將卜居他所。至夜偷兒袕壁入,劫金而去。自此貧無立錐,忿恚而死。里人藁葬之。
異史氏曰:“愛新而殺其舊,忍乎哉!人止知新鬼爲厲,而不知故鬼之奪其魄也。嗚呼!截指而適其屢,不亡何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