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日食三餐,夜眠七尺,所求此外無他。問君何事,苦苦競繁華?
試想江南富貴。臨春與綺交加。到頭來,身爲亡虜,妻妾委泥沙。
何似唐虞際,茅茨不剪,飲水衣麻。享芳名萬載,其樂無涯。
嘆息世人不悟,只知認白骨爲家。鬧哄哄爭強道勝,誰識眼前花。
調寄“滿庭芳”
天下物力有限,人心無窮。論起人君,富有四海,便有興作,亦何損於民。不知那一件不是民財買辦,那一件不是民力轉輸?且中間虛冒侵克,那一節不在小民身上?爲君的在深宮中,不曉得今日興宮,明日造殿,今日構閣,明日營樓,有宮殿樓閣,便有宮殿上的裝飾,宮殿前的點綴,宮殿中的陳設,豈止一土木了事?畢竟到騷擾天下而後止。如今再說煬帝荒淫之念,日覺愈熾,初命侍衛許庭輔等十人,點選繡女;又命宇文愷營顯仁宮於洛陽;又令麻叔謀、令狐達開通各處河道;又要幸洛陽,又思遊江都。弄得這些百姓東奔西馳。不是驅使建造,定是力役河工。各色採辦,各官府州縣邑,如同鼎沸。莫說大家作事,尚且不難,何況朝廷,不過多費幾百萬銀子,苦了海內百姓的氣力。不多幾時,東京的地方廣闊,不但一座顯仁宮先已告竣;那虞世基還要湊朝廷的意思,飛章上報,說:“顯仁宮雖已告成,恐一宮不足以廣聖馭遊幸,臣又在宮西擇豐厚之地,築一苑圃,方足以備宸遊。”煬帝覽奏大喜,敕虞世基道:“卿奏深得朕心,着任意揆度建造,不得苟簡,以辜朕意。”
於是南半邊開了五個湖,每湖方圓十里,四圍盡種奇花異草。湖旁築幾條長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兩邊盡栽桃花,夾岸柳葉分行。造些龍船鳳舸,在內盪漾中流。北邊掘一個北海,周圍四十里,築渠與五湖相通。海中造起三座山:一座蓬萊,一座方丈,一座瀛洲,像海上三神山一般。山上樓臺殿閣,四圍掩映。山頂高出百丈,可以回眺西京,又可遠望江南湖海。交界中間卻造正殿,海北一帶,委委曲曲,鑿一道長渠,引接外邊爲活水,瀠洄婉轉,曲通於海。傍渠勝處,便造一院,一帶相沿十六院,以便停流美人在內供奉。苑牆上都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三山都用長峯怪石,疊得嶙嶙峋峋,臺榭盡是奇材異料,金裝銀裹,渾如錦繡裁成,珠璣造就。其中桃成蹊,李列徑,梅花環屋,芙蓉繞堤,仙鶴成行,錦雞作對,金猿共嘯,青鹿交遊,就像天地間開闢生成的一般。又不知坑害多少性命,又耗費了多少錢糧,方得完成。虞世基即便上表,請煬帝親臨觀看。
煬帝見表來請,以觀落成,滿心歡喜。即便擇日,同蕭後,帶領衆宮妃妾,發車駕竟望東京而來。不一日,先到了顯仁宮。早有宇文愷、封德彝二人接住朝見過,遂引了煬帝御駕,從正宮門首,一層層看將進來。但見:
飛棟沖霄,連楹接漢。畫樑直拂星辰,閣道橫穿日月。瓊門玉戶,恍然間苑仙家;金殿瑤階,仟似九天帝闕。簾櫳回合,鎖萬里之祥雲;香氣氤氳,結一天之瑞靄。真個是影鵝池上好風流,(交鳥)鵲樓中多富貴。
煬帝看見樓臺華麗,殿閣崢嶸,四方朝貢,亦足以臨之,不勝大悅。便道:“二卿之功大矣!”即命取金帛表裏厚賜二人,就留二人在後院飲酒。正是:
莫言天道善人親,驕主從來寵佞臣。不是誇強興土木,何緣南幸不回輸。
煬帝在顯仁富,遊玩了數日又厭煩了;駕了飛輦,同蕭後與衆嬪妃,到西苑中來。少不得那宇文愷、封德彝二佞臣,亦便伴駕。到得苑中,只見:
五湖盪漾,北海波搖。三神山佳氣蔥鬱,十六院風光淡爽。真
個是九洲仙島,極樂瓊宮。
後人有詩,單道這五湖之妙雲:
五湖湖水碧浮煙,不是花園便柳牽。
常恐君王過湖去,玉簫金管滿龍船。
又有詩道這北海之妙雲:
北海涵虛混太空,挑波逐浪遍魚龍。
三山日暮祥雲合,疑是仙人咫尺逢。
又有詩道這三山之妙雲:
三山萬疊海中浮,雲霧縱橫十二樓。
莫訝福來人世裏,若無仙骨亦難遊。
又有詩道這長渠之妙雲:
逶迤碧水達長渠,院院臨渠花壓居。
不是宮人爭鬥麗,要留天子夜回車。
又有詩道這樓臺亭榭之妙雲:
十步樓臺五步亭,柳遮花映錦圍屏。
傳宣夜半燒銀燭,遠近高低燦若星。
煬帝一一看遍,滿心歡喜道:“此苑造得大稱朕心,卿功不小。”虞世基奏道:“此乃陛下福德所致,天地鬼神效靈,小臣何功之有?”煬帝又道:“五湖十六院,可曾有名?”虞世基道:“微臣焉敢自專,伏乞陛下聖裁。”煬帝遂命駕到各處細看了,方纔一一定名。
東湖,因四圍種的都是碧柳,又見兩山的翠微,與波光相映,遂名爲翠光湖。南湖,因有高樓夾岸,倒射日光入湖,遂名爲迎陽湖。西湖,因有芙蓉臨水,黃菊滿山,又有白鷺青鷗,時時往來,遂名爲金光湖。北海,因有許多白石若怪獸,高高下下,橫在水中,微風一動,清沁人心,遂名爲活水湖。中湖,因四圍寬闊,月光照入,宛若水天相接,進名爲廣明湖。
第一院,因南軒高敞,時時有薰風流入,遂名爲景明院。第二院,因有朱欄屈曲,回壓綃窗,朝日上時,百花嫵媚,遂名爲迎暉院。第三院,因有碧梧數株,流陰滿地,金風初度,葉葉有聲,遂名爲秋聲院。第四院,因將西京的楊梅移入,開花若朝霞,進名爲晨光院。第五院,因酸棗縣進玉李一株,開花純白,麗勝彩霞,遂名爲明霞院。第六院,因有長鬆數株,團團如蓋,罩定滿院,遂名爲翠華院。第七院,因隔水造起一片石壁,壁上苔痕,縱橫如天成的一幅畫圖,遂名爲文安院。第八院,因桃杏列爲錦屏,花茵鋪爲繡褥,流水鳴琴,新鶯奏管,進名爲積珍院。第九院,因長渠中碎石砌底,簇起許多細細波紋,日光映照,射入簾攏,連枕上都有五色之痕,遂名爲影紋院。第十院,因四圍疏竹環繞,中間突出一座丹閣,就像鳳鳴一般,遂名爲儀鳳院。第十一院,因左邊是山,右邊是水,取樂山樂水之意,遂名爲仁智院。第十二院,因亂石疊斷出路,惟小舟緣渠方能入去,中間桃花流水,別是一天,遂名爲清修院。第十三院,因種了許多抵樹,盡似黃金布地,就像寺院一般,進名爲寶林院。第十四院,因有桃蹊桂閣,春可以納和風,更可以玩明月,遂名爲和明院。第十五院,因繁花細柳,凝陰如綺,遂名爲綺陰院。第十六院,因有梅花繞屋,樓臺向暖,憑欄賞雪,了不知寒,遂名爲降陽院。長渠一道,逶迤如龍,樓臺亭榭,鱗甲相似,遂名爲龍鱗渠。
煬帝都一一定了名字,因帶的宮娥嬪妃甚少,未即派定居住,專望許庭輔等十人,選繡女來,然後撥派掌管院事。
卻說許庭輔因受了桃花山齊國遠、李如珪的一番劫去,詐了五千金,此愈加貪賄。凡選中女子,有金珠禮物饋送他,就開報在上等冊籍裏邊;金銀少些的,就放在中等冊籍裏邊;又如沒有什麼東西見惠,縱是國色,也就入在三等冊籍裏頭去了。其時會同了九人,選了千餘繡女。曉得朝廷在東京西苑,人家取齊了,進西苑中來見駕繳旨,將三本冊籍呈上。煬帝看了冊籍,共有千餘名,對許庭輔道:“先將上等中等的選進苑來;其三等的,且放在後宮裏充用。”許庭輔十人,即領旨出去,逐名點進苑來。煬帝仔細一看,見個個都是欺桃賽杏的容顏,笑燕羞鶯的模樣,喜意滿足。即同蕭後,尖上還尖,美中求美,選了十六個,形容窈窕,體態幽閉,有端莊氣度的,封爲四品夫人。就命分管西苑十六院事,各人賜一方小小玉印,上鐫着院名,以便啓箋表奏上用。又選三百二十名,風流瀟灑,柳嬌花媚的,充作美人。每院分二十名,叫他學習吹彈歌舞,以備侍宴。其餘或十名,或二十名,或是龍舟,或是鳳舞,或是樓臺,或是亭榭,連帶來後宮的宮女,都一一分撥了。又封太監馬守忠爲西苑令,叫他專管出入啓閉。不一時,將一個西苑,填塞得錦繡成行,綺羅成隊。那十六院的夫人,既分了宮院,一個個都思要君王寵幸,在院中只鋪設起琴棋書畫,打點下鳳管鸞笙,恐怕煬帝不時遊幸。這一院燒龍涎,那一院就藝鳳腦;前一院唱吳歌,後一院就翻楚舞;東一院作金餚玉勝,西一院就釀仙液瓊漿。百樣安排,止博得煬帝臨幸時一刻歡喜,再一次便就厭了,又要去翻新立異。正是:
宮中行樂萬千般,止博君王一刻歡。
終日用心裙帶下,江山卻是別人看。
說這些外國各島,因聞知新天子歡喜聲色貨利;邊遠地方,無不來進貢奇珍異玩,名馬美姬,盡將來進獻。一日煬帝設朝,有南楚道州地方,進一矮民,叫做王義;生得眉濃目秀,身材短小,行動舉止,皆可人意,又口巧心靈,善於應對。煬帝看了,問道:“你既非絕色佳人,又不是無價異實,有何好處,敢來進貢?”王義對道:“陛下德高堯舜,道過禹湯,南楚遠民,仰沐聖人恭儉之化,不敢以傾國之美人,不祥之異寶,蠱惑君心,故造侏儒小臣,備役驅使。臣敢不盡一腔忠義?望聖恩收錄。”煬帝笑道:“我這裏無數文官武將,那一個不是忠臣義士,何獨在你一人?”王義道:“忠義乃國家之寶,人君每患不足,安有厭其多而棄之者;況犬馬戀主之誠,君子所取,臣雖遠方廢民,實風化所關,陛下寧忍棄之乎?”煬帝聽了大喜,遂重賞進貢來人,便將王義留在左右充用。自此以後,煬帝凡事設朝,或各處遊賞,俱帶王義伺候。王義每事小心謹慎,說話做事,俱能體恤人心。煬帝便十分愛他,後漸用熟了,時刻要他在面前,只是不能入宮。
一日煬帝設朝無事,正要退入後宮,回頭忽見王義,面多愁慘之色。煬帝問道:“王義,你爲何這般光景?”王義慌忙答道:“臣蒙陛下厚恩,使臣日近天顏,真不世之遭逢,但恨深宮咫尺,不能出入隨侍,少效犬馬之勞,故心常怏怏,今日覺憂形於色,望陛下寬恩。”煬帝道:“朕亦時刻少你不得,但恨你非宮中之物奈何?”說罷玉輦早已入宮而去。王義此時在宮門首,又不忍回來,又不敢進去,癡癡立在那裏呆想。忽背後一人,輕輕的在他肩上一拍,說道:“王先兒,思想些什麼?”王義回頭看時,卻是守顯仁宮太監張成,即忙答道:“張公公,失瞻。”張成問道:“萬歲爺待你好,只是這般加厚,還有什麼不稱意,在此默想?”王義與張成交厚,便說道:“實不相瞞,我王義因蒙皇恩,十分寵愛,情顧朝夕隨駕,希圖報效;但恨皇宮隔越,不得遂心,故此常懷怏怏,不期今日被老公公看破。”張成笑了一笑,戲耍他道:“王先兒,你要入宮這何難,輕輕的將下邊那道兒割去,有什麼進宮不得。”那王義沉吟道:“吾聞淨身乃幼童之事,如今恐怕做不得了。”張成道:“做倒做得,只怕你忍痛不起。”王義道:“若做得來,便忍痛何妨。”張成道:“你當真要做,我自有妙藥相送。”王義道:“男子漢說話,豈有虛謬。”
二人說笑了一回,便攜手走出宮來,竟到張家中坐下。張成置酒款待。酒過三杯,王義再三求藥。張成道:“如今藥有,還須從長計較。莫要一時高興,後來娶不得老婆,生不得令郎,卻來埋怨學生。”王義正色道:“人生天地間,既遭逢知遇之君,死亦不惜,怎敢復以妻子爲念?”張成遂到裏邊,去拿出一把吹毛可斷的刀,並兩包藥來,放在桌上,用手指定,說道:“這一包黃色的是麻藥,將酒調來吃了,便不知痛;這一包五色的,是止血收口的靈藥,都是珍珠琥珀各樣奇珍在內,搽上便能結蓋;這把刀便是動手之物。三物相送,吾兄回去,還須斟酌而行。”王義道:“既蒙指教,便勞下手如何?”張成道:“這個恐怕使不得。”王義道:“不必推辭,斷無遺累。”張成見王義真心要淨,只得又拿些酒出來,暢飲一番,王義吃得半酣。正是:
休談遺體不當殘,貪卻君王眷寵固。
說當時煬帝退入後宮,蕭後接住,接宴取樂,叫新選剩下的宮女,輪班進酒;將有數巡,煬帝見一宮女,顏色雖是平常,行動到也莊重。煬帝問他何處人氏。那女子忙跪下去,回答幾句,一字也省他不出,惹得衆美人忍不住的好笑。煬帝叫他起來,想道:“王義性極乖巧,四方鄉語,他多會講。”蕭後道:“何不宣他進來,與他講一講,倒也有趣。”煬帝便差兩個小內監,去宣王義進宮。
那兩個小內監奉旨忙出宮來,正要問到王義家去,有一太監說道:“王義在張成家裏去了。”兩個小內監,就尋到張成家,門上忙欲去通報,他們是無家眷的,又是內監,便沒有什麼忌避,兩個直撞進裏邊來,推而進去,只見王義直挺挺的,睡在一張榻上,露出了下體,張成正在那裏把藥擦在陽物的根上,將要動手。張成看見了兩個。即便縮住;王義也忙起身,系褲結帶。那兩個小內監,見他兩個這般舉動,又見桌上刀子藥包,大家笑個不止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麼事?”張成見他兩個是煬帝的近身太監,不便隱瞞,只得將王義要淨身的緣故,一一說了。兩個小內監道:“幸是我們尋到這裏,若再遲些,王先兒那物,早已割去了。萬歲爺在後宮,特旨叫我二人來宣你,作速行動罷。”此時王義已有八九分酒,見煬帝宣他,忙向張成討些水來,洗去了藥,如飛同兩個內監到後宮來。
煬帝見王義滿臉微醺,垂頭跪下,便道:“你在那裏吃酒來?”王義平昔口舌利便,此時竟弄得一句許也對答不來,兩個內監又微微冷笑。煬帝見光景異常,便問兩個內監道:“你兩個剛纔在何處宣王義到來?”小內監道:“在守宮監張成家裏。”煬帝道:“吃酒不消說了,還有甚勾當?”小內監把張成的說話,與桌上的刀藥,一一奏聞。煬帝聽了,把龍眉微蹙道:“王義你起來,朕對你說,凡淨身之人,都是命犯孤鸞,傷克刑害,不是有妨父母兄弟,定是刑剋妻孥,算來與其爲僧爲道,不若淨了身,後來或有光耀受用的日子。就是父母肯割捨了,我們那些老內監,還要替他推八字算劃度,然後好下手;況是孩童之事。你年二十有餘,豈可妄自造作,倘有未妥,豈不枉害了性命?”王義道:“臣蒙陛下隆恩,天高地厚,即使粉身碎骨,亦所不惜;倘有差誤,願甘任受。”煬帝道:“你的忠心義膽,朕已深知;但你只思盡忠,卻忘報本。父母生你下來,雖是蠻誇,也望你宜室宜家,生枝繁衍,豈可把他的遺體,輕棄毀傷?爲朕一人,使你父母幽魂,不安窀穸,這斷不許。如若不依,朕論你不但不見爲忠,而反爲逆矣!”王義見說,止不住流淚,叩首謝恩。
煬帝道:“剛纔有前日新選進來的一個宮女,言語不明,要你去盤問他,看是何處人。”說罷,便喚那宮人當面,王義與他一問一答,竟如鸚鵡畫眉,在柳陰中弄舌啼喚,婉轉好聽。喜得蕭後與衆美人笑個不止。王義盤問了一回,轉身對煬帝奏道:“那女子是徽州歙縣人,姓姜,祖父世家,他小名叫做亭亭,年方一十八歲。爲因父母俱亡,其兄奸頑,貪了財帛,要將他許配錢牛;恰蒙萬歲點選繡女,亭亭自詣州願甘入選,備充宮役。”煬帝聽了,說道:“據這般說起來,也是個有志女子,所以舉止行動,原自不凡。朕今將此女賜你爲妻,成一對賢明夫婦何如?”王義見說,忙跪下去道:“臣蒙陛下知遇之恩,正欲捐軀報效,何暇念及室家?況此女已備選入宮,臣亦不便領出。”煬帝道:“朕意已決,不必推辭。”王義曉得煬帝的心性,不敢再辭,只得同亭亭叩首謝恩。蕭後道:“王義,你領他去,教了他吳話,不可仍說鳥音。倘宮中有事,以便宣他進來顧問。”煬帝又賜了些金帛,蕭後亦賜了他些珍珠。王義領了亭亭,出宮到家,成其夫婦。王義深感煬帝厚恩,與亭亭朝夕焚香遙拜,夫婦恩愛異常。正是:
本欲淨身報主,誰知宜室宜家。
倘然一時殘損,幾成夢裏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