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困厄識天心,題撕意正深。琢磨成美玉,鍛煉出良金。
骨爲窮愁老,謀因艱苦沉。莫緣頻失意,黯黯淚沾襟。
如今人,小小不得意便怨天;不知天要成就這人,偏似困苦這人一般。越是人扶扶不起,莫說窮愁,便病也與他一場,直到絕處逢生,還像不肯放舍他的。王伯當、李玄邃爲叔寶急出城西,比及到二賢莊,已是深黃昏時候。此時雄信莊門早已閉上了。聞門外犬吠甚急,雄信命開了莊門,看有何人在我莊前走動。做兩步走出莊來,定睛一看,卻是王、李二友。三人攜手進莊,馬卸了鞍,在槽頭上料,手下都到耳房中去住了。雄信手下取拜氈過來,與二友頂禮相拜坐下。雄信命點茶擺酒。
敘罷了契闊,伯當開言:“聞知兄長今日恭喜得一良馬。”雄信道:“不瞞賢弟說,今日三十兩銀子,買了一匹千里龍駒。”伯當道:“馬是我們預先曉得是一匹良馬,只是爲人再不要討了小便宜,討了小便宜,就要吃大虧。”雄信道:“這馬敢是偷來的麼?”伯當道:“馬倒不是偷來的,且問賣馬的你道是何人?”雄信道:“山東人姓王,我因歡喜得緊,不會與他細盤桓。二兄怎知此事?敢是與那姓王的相熟。”伯當道:“我們倒不與姓王的相熟,那姓王的倒與老哥相熟了。巧言不如直道,那賣馬的就是秦叔寶,適在西門市店中相遇,道及厚情,又有所贈。”雄信點頭諮嗟:“我說這個人,怎麼有個欲言又止之意?原來就是叔寶,如今往那裏去了?”伯當道:“下處在府西王小二店內,不久就還濟南去矣。”雄信道:“我們也不必睡了,藉此酒便可坐以待旦。”王、李齊道:“便是。”這等三人直飲到五更時候。正是:
酣歌忘旦暮,寂寤在英雄。
把馬都備停當,又牽着一匹空馬,要與叔寶騎。三人趕進西門,到王小二店前,尋問叔寶。叔寶卻已去了。王小二怕他好朋友趕上,說出他的是非來,不說叔寶步行,說:“秦爺要緊回去,偶有回頭差馬連夜回山東去了。”就是有馬,那雄信放開千里龍駒也趕上了。忽然家中有個凶信到:雄信的親兄出長安,被欽賜馳驛唐公發箭射死,手下護送喪車回來。雄信欲奔兄喪,不得追趕朋友。王、李二友因見雄信有事,把這追趕叔寶的念頭,亦就中止,各散去訖。
單題叔寶自昨晚黃昏深後,一夜走到天亮,只走得五里路兒。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如叔寶要走,一百里也走到了。他賣了馬,又受着王小二的暗氣,揹着包兒,相着平日用馬慣的人,今日黑暗裏徒步,越發着惱,闖入山坳裏去,迷了路頭。及至行到天明,上了官路,回頭一看,潞州城牆還在背後,卻只好五里之遙。
富貴貧窮命裏該,皆因年月日時排。
胸中有志休言志,腹內懷才莫論才。
庸劣乘時偏得意,英雄遭困有餘災。
饒君縱有沖天氣,難致平生運未來。
卻說叔寶,窮不打緊,又窮出一場病來。只因市店裏吃了一碗冷牛肉,初見王、李二友,心中又着實不自在,又是連夜趕路,天寒霜露太重,內傷飲食,外邊感了寒氣。天明是十月初二日,耳紅面熱,渾身似火,頭重眼昏,寸步難行,還是稟氣旺,又捱下五里路來。離城十里,地名十里店,有二三百戶人家,入街頭就是一座大廟,乃東嶽行宮。叔寶見廟宇軒昂,臣到裏面曬曬日頭再走。進三天門,上東嶽殿前一層階級,就像上一個山頭,巴到殿上,指望叩拜神明,求陰空庇護。不想四肢無力,擡不起腳來,一個頭眩,被門檻絆倒在香爐腳下。那一聲響跌,好像共工奮怒,撞倒不周山;力士施椎,擊破始皇輦。論叔寶跌倒,也不該這等大響,因有這兩條金裝鐗,背在背後,跌倒摜去,將磨磚打碎七八塊。守廟的香火,攙扶不動,急往鶴軒中,報與觀主知道。
這觀主卻不是等閒之人,他姓魏,名徵,字玄成,乃魏州曲城人氏。少年孤貧,卻又不肯事生業,一味好的是讀書。以此無書不讀,莫說三墳五典、八索九邱、諸子百家、天文地理、韜略諸書,無不精熟,就是詩詞、歌賦、小技,卻也曲盡其妙。且又素有大志,遇着英雄豪傑,傾心結納。因是隋時重門蔭,薄孤寒,一時當國的卿相,下至守令,都是一干武臣,重的是膂力,薄的是文墨。自嘆生不遇時,隱居華山,做了道士。後過一個道友,姓徐名洪客,與他意氣相投,道:“隋主猜忌,諸子擅兵,自今一統,也只是爲真人掃除,卻不能享用。我觀天像,真人已生。大亂將起,子相帶貴氣,有公卿之骨,無神仙之分。可預先打點一個王佐,應時而起,朝夕只與他講些天文,說些地理、帷幄奇謀,疆場神策。”忽一日對魏徵道:“昨觀王氣,起於參井之分,應是真人已生。罡星復人趙魏分野,應時佐命已出,王氣猶未王,其人尚未得志。罡星色多沉晦,其人應罹困厄。不若你我分投求訪,交結於未遇之先,異日再與子相會。”洪客遂入太原,魏徵卻在潞州。他見單雄信英雄好客,是一個做得開國功臣的,因此借離東嶽廟中,圖與交往,且更要困厄中尋幾個豪傑出來,以爲後日幫手。這日正在鶴軒內看誦黃庭。正是:
無心求羽化,有意學鷹揚。
香火進報道:“有個酒醉漢,跌倒在東嶽殿上。隨身兵器,將磨細方磚,打碎了好幾塊,攙又攙他不動,來報老爺知道。”魏玄成想:“昨夜仰觀天像,有罡臨於本地,必此人也。待我自家出去。”離了鶴軒,徑到殿上來,見叔寶那狼狽的景像:行李摜在一邊,也沒人照管,一隻臂膊屈起,做了枕頭,一手瘸着,把破衣袖蓋了自己的面貌。香火道:“方纔那隻腳還絆在門檻上,如今又縮下來了。”魏玄成上前把手揭開衣袖,定睛一看,見滿面通紅。他得的陽症,類於酒醉,不能開言,但睜着兩個大眼。魏徵點頭嘆道:“兄在窮途,也不該這等過飲。”叔寶心裏明白,喉中咽塞,講不出話來,掙了半日,把右手伸將出來,在方磚上寫“有病”兩字。那方磚雖淨,未免有些灰塵,這兩字倒也看得清楚。魏玄成道:“兄不是酒困,原來是有恙。”叔寶把頭點一點。玄成道:“不打緊。”叫道人:“房中取我的棕團過來。”放在叔寶面前,盤膝坐下,取叔寶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寸關尺三肪一呼四至,一吸四至,少陽經受症,內傷飲食,外感風寒,還是表症,不打緊。
卻只是大殿上風頭裏睡不得,後面又沒有空閒的房屋,叫道人就扶在殿上左首堆木料傢伙的一間耳房裏去。雖非精室,卻無風雨來侵。地上鋪些稻草,把糉團蓋上,放叔寶睡下,雙鐗因衆人拿不起;仍留在殿角。玄成把叔寶被囊打開,內有兩匹潞綢,紫衣一件,一張公文批迴,又有十數兩銀子,就對叔寶道:“這幾件東西,恐兄病中不能照顧,待貧道收在房中,待兄病體痊可,交付還兄何如?那雙鐗,我叫道人搓兩條粗壯草繩,捆束在一處,就放在殿角耳門首,量人也偷不動,好借他來闢去些陰氣虛邪。”叔寶聽說伏地叩首。玄成把紫衣潞綢等件,收拾進房,在鶴軒中撮一帖疏風表汗的藥兒,煎與叔寶吃了,出了一身大汗,次日就神思清爽,便能開言,玄成不住的煎藥與叔寶吃,常來草鋪頭邊坐倒,與叔寶盤桓,漸將米湯調理,病亦逐漸安妥。
不覺二七一十四日,是日是十月十五日,卻是三元壽誕。近邊居民,在東嶽廟裏做會。五更天就開大門,殿上撞鐘擂鼓。叔寶身子虛弱,怎麼當得?雖有玄成盤桓,卻無親人看管,垢面逢頭,身上未免有些齷齪,氣息難當。這些做會的人,個個憎嫌,七嘴八舌。正是:
身居卵殼誰知鳳,躋混鯨鯢孰辨龍?
大凡僧道住庵,必得一兩個有勢力的富戶作護法,又常把些酒食饜足這些地方無賴破落戶,方得住身安穩。魏玄成雖做黃冠,高岸氣骨還在,如何肯俯仰大戶,結識無賴?所以衆人都埋怨魏道士可惡,容留無籍之人,穢污聖殿。叔寶聽見,又惱又愧。正無存身之地,恰湊着單員外來了。
雄信帶領手下人到東嶽廟來,要與故兄打亡醮。衆會首迎出三天門來道:“單員外來得正好。”雄信道:“有甚說話麼?”衆人道:“東嶽廟是我潞州求福之地,魏道主妄自擅奪,容留無賴異鄉之人,穢污聖殿,不堪瞻仰。單員外須要着實處他。”雄信是個有意思的人,不作福首,不爲禍先,緩言笑道:“列位且住,待我對他講,自有道理。”說了自主殿來,叫手下去請魏法師出來,自己走到兩旁遊玩。只見鍾架後盡頭黑暗裏鐗光射出,雄信上前仔細一看,卻是一對雙鐗,草繩捆倒在地。雄信定睛看了,默然半晌,便問衆人道:“這兵器是那裏來的?”衆道人齊聲答道:“這就是那個患病的漢子背來的。”
雄信忙欲再問,只見魏玄成笑容滿面,踱將出來,向雄信作了揖。雄信便問道:“魏先生,舍親們都在這裏,談論這座東嶽廟,乃是潞州求福之地,須要莊嚴潔淨,以便瞻仰。今聞先生容留什麼人住在廟中,作踐穢污,衆心甚是不喜,故此特問先生,端的不知何等樣人?”玄成從容道:“小道出家人,豈敢擅奪。只因見這個病夫,不是個尋常之人,故此小道也未便打發他去。又況客中患病,跌倒殿上,小道只得把藥石調治,才得痊安。出於一念惻隱,望員外原情恕罪,致意列位施主。”雄信忙問道:“殿角的雙鐗,就是那人的兵器麼?是那裏人氏?”玄成道:“山東齊州人。”雄信爲叔寶留心,聽見“山東齊州”四字,嚇了一跳,急問道:“姓什麼?”玄成道:“那月初二日,跌倒在殿,病中不能開言,有一張公文的批迴上,寫單名叫秦瓊。及至次日清楚,與他盤桓問及,表字叫做叔寶,乃北齊功勳苗裔。”雄信忙止住接口問道:“如今在那裏?”玄成把手一指道:“就在這間耳房裏住下。”雄信攙着玄成的手,推進側門裏來,忙叫手下人:“快扶秦爺起來相見。”手下人三四個在鋪上抓尋,影兒也沒有一個,雄信焦躁道:“難道曉得我來,躲在別處去了不成?”一個香火道:“我剛纔見他出殿去小解,如今想在後邊軒子裏。”雄信見說,疾忙同玄成走出殿來。
原來叔寶虧了魏玄成的藥石,調理了十四五日,身中病勢已退,神氣漸覺疏爽。是日因天氣和暖,又見殿上熱鬧,故走出來。小解過,就坐在後軒裏,避一避衆人憎惡。只見一個火工,衣兜裏盛着幾升米,手裏託着幾扎乾菜走出。叔寶問道:“你拿到那裏去?”火工道:“幹你甚事?我因老孃身子不好,剛纔向管庫的討幾升小米,幾把乾菜,回家去等他熬口粥兒將息將息。”叔寶見說,猛省道:“小人尚思考母,我秦瓊空有一身本事,不與孝養,反拋母親在家,累他倚閻而望。”想到其間,止不住雙淚流落。見桌上有記帳的禿筆一枝在案,忙取在手。他雖在公門中當差,還粗知文墨,向粉壁上題着幾句道:
囗虎驅馳,甚來由,天涯循轍?白雲裏,凝眸盼望,征衣滴血。
溝洫豈容魚泳躍,鼠狐安識鵬程翼?問天心何事阻歸期,情嗚咽。
七尺軀,空生傑,三尺劍,光生筐。
說甚擎天捧日名留冊,霜毫點染老青山,滿腔熱血何時瀉?
恐等閒白了少年頭,誰知得?
(右調寄“滿江紅”)
叔寶正寫完,只聽見同烘烘的一行人走進來。叔寶仔細一看,見有雄信在內,吃了一驚,避又無處避得,只得低着頭,伏在欄杆上。只聽見魏玄成喊道:“原來在這裏!”此時單雄信緊上一步,忙搶上來,雙手捧住叔寶,將身伏倒道:“吾兄在潞州地方,受如此悽惶,單雄信不能爲地主,羞見天下豪傑朋友!”叔寶到此,難道還不好認?只得連忙跪下,以頭觸地叩拜道:“兄長請起,恐賤軀污穢,觸了仁兄貴體。”雄信流淚道:“爲朋友者死。若是替得吾兄,雄信不惜以身相代,何穢污之有?”正是:
已成蘭臭合,何問跡雲泥。回頭魏玄成道:“先生,先兄亡醮之事,且暫停幾日,叔寶兄零丁如此,學生不得在此拈香,把香儀禮物先生都收下了,我與叔寶兄回家。待此兄身體康健,即到寶觀來還顧,就與先兄打亡醮,卻不是一舉而兩得?”吩咐手下:“秦爺騎不得馬,看一乘暖轎來。”
其時外邊衆施主,聽見說是單員外的朋友,盡皆無言散去了。魏玄成轉到鶴軒中去,將叔寶衣服取出,兩匹潞綢,一件紫衣,一張批迴,十數兩銀子,當了雄信面前,交與叔寶,雄信心中暗道:“這還是我家的馬價銀子哩。”叔寶舉手相謝,別了玄成,同雄信回到二賢莊。自此魏玄成、秦叔寶、單雄信三人,都成了知己。
到書房,雄信替叔寶沐浴更衣,設重衤因疊褥,雄信與叔寶同榻而睡,將言語開闊他的胸襟,病體十分痊妥。日日有養胃的東西供給叔寶,還邀魏玄成來與他盤桓,正賽過父子家人。正是:
莫戀異鄉生處好,受恩深處便爲家。
只是山東叔寶的老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朝夕懸望,眼都望花了。又常聞得官府要拿他家屬,又不知生死存亡,求籤問卜,越望越不回來,憂出一場大病,臥在牀上,起身不動。正是:
心隨千里遠,病逐一愁來。
還虧得叔寶平日善於交幾個通家的厚友,曉得叔寶在外日久,老母有病,衆人約會齊了,饋送些甘供之費,又兼省問秦老伯母。秦母道:“通家子侄,都來相看,這也難得,都請進內房中來。”坐到榻前,共是四人:西門外異姓同居,今開鞭仗行的賈潤甫;齊州城裏與叔寶同當差的三人,唐萬仞、連明,同差出去的樊建威。秦母坐於牀上,叔寶的娘子張氏,立在臥榻之後,以幔帳遮體。秦母見兒子這一班朋友,都坐在牀前,觀景傷情,不覺滾下淚來道:“列位賢侄,不棄老朽,特來看我,足見厚情。但不知我兒秦瓊如何下落?一去不回,好教我肝腸都斷。”賈潤甫等對道:“大哥一去不回,真好奇怪。老伯母且放心,吉人天相,料無十分大慮,不爭早晚多應到家。”秦母埋怨樊建威道:“我兒六月裏與你同差出門,燒腳步紙起身,你便九月裏回來了。如今隆冬天氣,吾見音信全無,多應不在人世了。”媳婦聽得婆婆一句話兒,幼婦不敢高聲,在帷帳中啾啾唧唧,也啼哭起來。衆人異口同聲,都埋怨樊建威道:“樊建威,你乾的甚私事?常言道:‘同行無疏伴。’一齊出門,難道不知秦大哥路上爲何耽擱,端的幾時就該回來,如今爲何還不到家,老伯母止生得大哥一人,久不回家,舉目無親,叫他怎不牽掛?”樊建威道:“諸兄在上,老伯母與秦大嫂埋怨小弟,不敢分辯。諸兄是做豪傑的人,豈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六月裏山東趕到長安,兵部衙門掛號守批迴,就耽誤了兩個月。到八月十五,才領了批。秦大哥到臨潼山,適遇唐國公遇了強盜,正在廝殺之際,大哥抱不平起來,救了唐公,出得關外,匆匆的分了行李,他往潞州,我往澤州。不想盤纏銀子,總放在我的箱內,及至分路之後,方纔曉得,途中也用盡了。如今等不得他回來,也補送在此。”把一包銀子放在榻前。秦母道:“我有四兩銀子,叫他買潞綢的,想必他也拿來盤纏了。”樊建威道:“我到津州的時節,馬刺史又往太原恭賀唐公李爺去了。兩個犯人養在下處,卻又柴荒米貴。及至官回投文領批,盤費俱無了。”秦母道:“這都是你的事,你此後可曉得吾兒的消息呢?”樊建威道:“若算起路程日子,唐公李爺到太原時,秦大哥已該到潞州了。那時蔡刺史還不會出門,是斷乎先投過文了。我曉得秦大哥是個躁性的人,難道爲了批迴,耽誤在潞州不成?我若是有盤費,也枉道到潞州尋他,討個的信。因沒了盤費,徑自回來,那裏曉得秦大哥還不到家?”衆友道:“這個也難怪你,只是如今你卻辭不得勞苦,還往潞州找尋叔寶兄回來,纔是道理。”樊建威道:“老伯母不必煩惱,寫一封書起來,待小侄拿了到潞州去,找尋大哥回來便了。”
秦母命丫環取文房四寶,呵開凍筆,寫幾個字封將起來,把樊建威補還的解軍銀子,一同付與樊建威道:“這銀子你原拿去盤費,尋他回來卻不是好!”樊建威道:“小侄自盤纏去,見了大哥,也就盤纏他回來了,何必要動他前日的銀子?”秦母道:“你還是拿去,只覺兩便。”衆人道:“如今只要急尋大哥回來,你便多帶些盤纏去也好,不如從了老伯母之命。”樊建威道:“如此,小侄就此告別,去尋大哥了。”秦母道:“還勞你卻是不當。”衆人將送來的銀錢,都安在秦母榻前,各散去訖。樊建威回家,收拾包裏行囊,離了齊州,竟奔河東潞州一路,來尋叔寶。不知可尋得着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