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馬化龍引徐良到三間西房,原來這屋中預先就挖下一個大坑,足夠好兒丈深,馬化龍自己做下埋伏,他本要安翻板,還沒安好呢,就是貼着前窗戶,有六寸多寬一塊板子搭着。馬化龍一進門,往北一拐,面向外,腳蹬着六寸多寬的板子,手抓住窗楞,看着徐良的刀往裏一紮,馬化龍用單手吊住徐良的腕子,往裏一帶。山西雁知道里面有人,只道借他力,也就往裏一躥。焉知曉腳找不着實地了,“噗咚”一聲,摔將下去。馬化龍反躥將出來,到兵器房取了一口撲刀,撲奔前面來了。將到前邊,就看見幾個人在那裏動手哪,自己一瞅,嚇了一跳。但見有四個鬼一般的,只看不出是什麼面目來,全是花臉,青黃紫綠,蓬鬆着紅綠的頭髮。有兩個,五彩的鬍鬚攥成了疙瘩,爲的是躥奔利落。每人一口軋把刀,圍住了赫連齊、赫連方。閃電手此時,也在壁上摘了一口利刀,七個人在那裏交手。馬化龍先前只不敢過去,總疑惑着這四個是鬼。後來才聽見他們腳底下有聲音,方纔明白這幾個是塗抹的臉面。
馬化龍一聲喊叫:“你們這幾個人是從何而來?快些說出姓名,是因爲何事而至?若是爲借盤費,只管說來,我是好交結綠林的朋友。”他們可是一語不發。馬化龍一聲吩咐,叫家人抄傢伙拿人。頃刻間家人掌燈火拿棍棒,齊聲喝嚷拿人。剛往上一圍,那兩個有鬍鬚的早就躥出圈外。赫連齊、赫連方二人一追,前邊那兩個躥上牆頭。赫連齊、赫連方往上一瞧,也要上牆追趕,就見那兩個人一回手,颼颼的就是兩隻暗器,赫連齊、赫連方二人,“噗咚”、“噗咚”,全都摔倒在地,一個是左膀,一個是右膀中了鏢傷。二人一狠心將鏢拔將出來,鮮血淋淋。若不虧家人們把他們護住,也就教還沒上牆的二人結果了性命。那二人往東西一分,就各躥往東西配房上去了。閃電手一追,房上的揭瓦就打,範天保躲得快當,“吧哧”一聲,打在地下。馬化龍着了一瓦塊,四個人倒有二個受傷,誰還敢追。家人大衆都湊在一處圍護着進了屋子,馬化龍派人到後面取來止痛散,赫連齊、赫連方俱都敷上,馬化龍用酒將藥調上,暫且止痛。稍緩了有半個時辰,方纔談話,議論這鳳冠必是這夥人盜去。幸而一樁好,白眉毛山西雁拿住了。那三人一齊問道:“真個把那徐良拿住了?”馬化龍說:“拿住了”。這可算備而不用,就在後面要安翻板那個屋子裏。”大家一聽,全都歡喜,說:“這可去了眼中釘,肉中刺。他在底下,咱們怎麼把他治死?”你一個主意,我一個主意,有說把他活埋了的,有說不行的--往下填土他藉着那上就上來了。赫連方說:“先拿石頭砸死他,然後把他撈將上來,亂刀把他剁死,也就算給咱們綠林報過仇來了。”說畢,叫家人打燈籠,一直撲奔後面。一面教家人搬運大小石塊來,又叫人先把簾子摘將下來,衆人站在門坎外邊,拿燈籠一照,再找山西雁,蹤跡不見。
你道這徐良哪裏去了?原來是他墜落坑中,反眼往上,黑洞洞伸手不見五指。自己想: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了,總是一時慌忙。自己往上一躥,這坑實系太深,縱不上來。又一想:生有處,死有地,少刻他們前來,焉有自己的命在。不如自己早早尋一個自盡,也免得喪在賊人之手。一回手將大環刀拿起,就要刀橫頸上。只聽上面有人說話:“下面的那位兄臺,怎麼樣了?”徐良說:“是什麼人問我?”那人說:“兄臺不要疑心,我也是與馬化龍有仇的,皆因我看見兄臺中了他的詭計,此時馬化龍往前邊去了,我纔過來救兄臺,早早出去方好,不然他們一到,兄臺禍不遠矣。”徐良說:“既是恩公搭救我的性命,如同再造。”那人說:“兄臺言太重了。我這裏有飛抓百練索一根,你揪住此物,我將兄臺拉將上來,急速早離險地。”只看上邊,千里火筒一晃,徐良這纔看出來了,原來上邊那人,就是拿鳳冠的那人,可不知姓甚名誰。就見他把飛抓百練索吧噠往下一扔。徐良用雙手抓住,那人在門外頭掛起簾子來,用力往上一拉,徐良雙腳踹住坑邊,那人一使力,就把徐良提出門外。山西雁方纔撒手,往前行了半步;急忙雙膝點他說:“請問恩公,貴姓高名,仙鄉何處?”那人說:“小可姓石,單名一個仁字,外號人稱銀鏢小太歲。”徐良一聽這個外號兒,就知道此人不俗。
你道這個人,因爲什麼事,前來盜這風冠?原來,二友莊的二位老英雄,一位姓石,叫石萬魁,外號人稱翻江海馬;一個叫尚均義,外號人稱浪裏鯤魚。石萬魁跟前一兒,名叫石仁,就是這個石仁。還有兩位姑娘,一個叫石榴花,一個叫石玉花。有兩個徒弟,一個叫鐵掌李成,一個叫神拳李旺。尚均義跟前兩個女兒,一個叫尚玉蓮,一個叫尚玉蘭,前回尹有成之娘,哀告他孃家叔叔,就是這個石萬魁。他雖然告訴她不管,等着慢慢打聽打聽,叫她先回去家中聽信。原來因她是個婦人,怕她嘴不嚴,倘若走露風聲,事關重大,先叫她回家。隨後就打發李旺上馬化龍家,一左一右,打聽這個消息。打聽明白,回來告訴果有此事。先派家人,上光州府拿錢打點了監中囚頭獄卒,然後約會尚均義到家中計議。這二位老者,先在遼東作官,一位是參將,一位是遊府,皆因龐大師專權,辭職還鄉。回到家中,就知馬化龍不是人類。馬武舉到底是邪不能侵正,他搬在西頭,這邊就依石尚二家起了二友莊這樣一個莊名。
這日晚間,爺五個全都換了衣襟。卻是尚均義出的主意,說此去少不了要出人命,方纔塗抹臉面。皆因尚玉蘭很好的一筆丹青,就把她的顏色取來,二位老英雄連鬍鬚都塗抹顏色。就是石仁沒改換形容,也沒塗抹臉面。他去盜那鳳冠,一到馬家之時,就看見徐良進來。他在前窗戶那裏瞧看,馬化龍出來的時節,他就躲在屋檐底下,後來用留火遺光法,把大家誆出來。不然他拿鳳冠時節,怎麼衝着徐良一笑。他把鳳冠得在手內,送回家去,這是由家內復又返轉回來,才見着徐良掉在坑中。他把山西雁搭救上來,又把簾下放下,方纔通了自己名姓。復又問徐良的姓氏,徐良就把自己名姓說將出來。石仁說:“這可不是外人,請到寒舍一敘。”二人躥出牆來,正要回家,忽見一棵樹後,躥出四個人來,各執單刀,擋住去路。要問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