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顏大人見駕,遞折本,萬歲御覽。萬歲爺降旨,顏春敏察辦事件,辦理甚善,賞給禮部尚書。顏大人又奏,在襄陽爲王爺事,嘔心吐血,請旨開缺。萬歲不準,賞假百日,安心調理,假滿赴任當差,顏大人不敢再辭,只得叩頭謝恩。萬歲爺又賞些金銀綵緞,大人復又謝恩。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加一級,賞給三品護衛將軍,又賞金銀綵緞。盧方、徐慶準其辭官,由後人接續當差,也賞金銀綵緞。韓彰、蔣平辭官不準。韓彰賞給四品護衛。蔣平加一級,水旱三品護衛將軍,賞給金銀綵緞。顏大人替代謝恩。所有一干衆人,今日晚膳後,在龍圖閣,勿用穿帶官服,着龍圖閣大學士、開封府府尹包拯,帶領引見。降旨已畢,羣臣皆散。
包公至朝房,着派南俠、蔣四爺,教給他們大衆見萬歲爺的禮節,千萬不可似上次失儀。又着公孫策,開下大衆的花名冊,連大衆的外號籍貫開寫清楚,投遞御前黃門處。蔣、展二位,領相諭回大相國寺內,教給大衆見駕規矩禮節。總而言之,教他們少說話,多磕頭,後來又一議論,把小五義弟兄叫來。蔣爺說:“倘若萬歲喜歡,要看練武,又知道你們有一身功夫,大概許要看看你們有什麼技藝,不如把你們本事寫上,倘若天子高興就許要看看。”展爺在旁點頭,說:“四哥你真想得周到。”一問芸生,什麼熟慣,就是單刀。又問艾虎,也是單刀。一問盧珍,也是刀。一問徐良,也是刀。蔣爺說:“你們誠心哪。這個上去一趟刀,那個上去一趟刀,天子也就看絮煩了。你們得改個樣兒,就讓芸生使刀。盧珍是會舞劍。艾虎你將就打一趟拳罷。”艾虎點頭。又問徐良:“你怎麼樣?”老西說:“也不是侄男說句大話,十八般兵器,你老人家提什麼罷。”蔣爺說:“準是件件精通?”徐良說:“件件稀鬆。”蔣爺說:“你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別的能耐沒有?”徐良說:“別的能耐也有”。你老人家寫一手三暗器。”蔣爺說:“何爲一手三暗器?”徐良說:“不用問,用的時節,現招兒。”蔣爺說:“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徐良說:“侄兒知道,無非有個剮罪等着哪。”蔣爺又問韓天錦:“你會什麼?”大傻小子過來說:“我呀,我會吃飯。”蔣爺說:“問你會什麼本事?”天錦說:“會打槓子。”蔣爺說:“你跑到皇上那裏打槓子去?”徐良說:“找剮呀!我哥哥要出大差。”又問天錦:“二哥,你會什麼本事,好寫上。”天錦說:“就是打槓子、吃飯。打槓子得來錢好吃飯。”蔣爺說:“你走開罷,彆氣我了。”天錦賭氣往西去了。蔣爺告訴公孫先生,寫花名冊時,寫芸生頭一個使刀。二個盧珍會舞劍。三個艾虎會打拳。四個徐良會一手三暗器。五個韓天錦力大。展爺問:“力大怎講?”蔣爺說:“聰明不過帝王,伶俐不過光棍。天子一瞧力大,見他那個人物,也就知道是個笨貨。再我知道,天子聖意,最愛長的俊美人物,把他們貌陋的,排在後面,看來看去,看在後面有貌陋的,滿讓不愛看,也瞧完了。”展爺笑問:“你怎麼知道?”蔣爺說:“我們三個人見駕的時候,見我大哥也喜歡,見三爺亦樂,見了我這個模樣,就一皺眉,問相爺何爲叫翻江鼠。我那時顯我能耐,我說我水勢精通,險些沒把我剮了。後來叫我捕蟾,不然我怎麼知道老爺子最喜體面的。”展爺聽着大笑說:“四哥雖是多慮,也倒有理。”隨叫公孫先生把花名開寫清楚,先遞將進去,然後帶領大衆,在後宰門伺候聽旨。京都地方,有點什麼事情,人所共知,一傳十,十傳百,都要看破銅網之人。一路之上,瞧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也俱跟至後宰門。當差的太輔宮官也都出來瞧看,見着展南俠、盧、韓、徐、蔣過來講話。展爺大衆也給他們道個吉祥,他們齊說:“你們大衆見了萬歲,準要升官,出來與你們道喜。”正說話間,由裏面出來兩個小太監,全都在十八九歲年紀,手執蠅拂,口中喊道:“開封府的老爺們哪。”蔣爺同展爺一看,知道是御前差使。趕着向前抱拳帶笑說:“二位老爺吉祥。”答道:“咱們二人,奉總管老爺之命,前來瞧看你們齊備了沒有。萬歲爺用膳己畢,你們都把人帶齊了。”蔣爺說:“俱已齊備,我們在此候旨。”兩個人進去,又見王朝、馬漢二位趕到,說:“蔣展二位大人,相爺問把他們大衆的禮節全都演習好了麼?”蔣爺點頭:“俱都演習好了。”裏面傳出信來:“萬歲爺擺駕龍圖閣,快帶衆人進去。”隨即答應,進了後宰門,走昭德門,穿金鎖門,玉右門,奔御花園門,可就進不去了。單有展南俠、蔣四爺可以進去。他們二位是御前的差使,就是展爺一人至龍圖閣下面聽差。蔣爺這裏看着大衆。包公早就進來,在龍圖閣三層白玉臺階之下候駕。不多一時,有許多太輔宮官由裏面出來,嚷說:“聖駕到!”後來又出來一夥,照前番一般也是嚷說:“聖駕到!”第三次出來的人不敢嚷,皆因離聖駕太近。
不多一時,萬歲爺坐定亮轎,由裏面出來。包公就在御路之旁,雙膝點地,口稱:“臣包拯見駕,吾主萬歲萬萬歲。”聖上在轎內傳旨:“卿家平身。”天子亮轎直上龍圖閣。萬歲爺下轎,龍案後落座。包公復又參拜一回。陳總管前來,把大衆花名冊呈將上去。天子一看,大衆的功勞,籍貫外號,有不願爲官的,也俱都開寫上邊。列位,可有一件必得說明,萬歲的面前遞花名,怎麼敢把外號遞將上去?皆因那是宋朝年間,與我國大清不同。如今慢說萬歲爺的面前,就是告示上要是有個外號,就得躲避躲避,也不論你有多大的英雄。再說如今誰敢在萬歲爺面前施展武藝!還有掄刀掄槍的,奈是如今與古時不同。這是閒言,不必多敘。天子一看花名,頭一個就是智化,盜盟單,詐降君山,救展護衛,論功屬他第一,就是此人不在,不願爲官,自己隱遁。再看就是北俠,此人也是不願爲官,只願出家削髮爲僧。再看魏真,是個老道。雙俠不願爲官。接下是沙龍、孟凱、焦赤,白麪判官柳青,小諸葛沈仲元,降旨意,就把這幾個召將上來。御前的往下一傳聖旨,下面有展南俠同着太輔官官,至御花園門首,把這幾個人帶將進來。至三禪上面,陳總管過來,一拉北俠的衣襟,大衆一字排開,肘膝盡禮。天子往下一看,有陳總管過來替他們報名。天子一看北俠,一身紫緞衣襟,碧目虯髯,面如重棗,與神判鍾馗一般無二。又看魏真,一身銀灰道袍,銀灰九樑中,面如美玉,眉細目長,三綹短髯。雙俠丁家弟兄都是一身翠藍的衣服,武生巾,雙垂燈籠穗。弟兄二人全是玉面朱脣,二人一般高的身體,難得品貌也是一樣。再看沙龍,土絹袍,鴨尾巾,面如紫玉,滿頜花白鬍須。孟凱穿紅,焦赤掛皁,柳青、沈仲元全是寶藍的衣服,就是一個胖大,一個瘦弱。天子看畢,知道這些人都不願爲官,萬歲也不強迫。北俠特旨在大相國寺出家,拜瞭然和尚爲師,御賜的法號叫保宋和尚。萬歲意見,北俠雖則出家,仍可叫他保護大宋,然後在商水縣重修三教寺,着北俠摩頂受戒之後,至三教寺爲方丈。魏真賞給金簪道冠,道袍絲絛,水襟雲履,廟中無非賞賜些白米。雙俠賞義俠銀牌兩面,當面取來,着陳總管掛在二人胸膛之上,此外尚有金銀綵緞。柳青、沈仲元、沙、焦、盂盡賜些金銀綵緞,叩頭謝恩退下。旨意下,又召龍滔、姚猛、史雲、路彬、魯英、熊威、韓良、朋玉、馬龍、張豹、馮淵、鄧彪、胡列、邢如龍、邢如虎,大家至龍圖閣見駕,天子一見,龍心大悅,見這些人高矮不等,醜俊不同,萬歲一體全封爲六品校尉之職。領旨謝恩,退出龍圖閣。
天子復又召白芸生弟兄五個,往下傳旨,不多一時,帶將上來。陳總管一拉芸生,叫他雙膝點地,肘膝盡禮。這五個人,卻又古怪,他們魚貫而跪,一個跟着一個,不像別人上來,一字排開。這是蔣爺的主意,把那相貌長的不受看的,全掩藏在後面。萬歲一見芸生,回思舊景,想起白玉堂在龍圖閣和詩來了。什麼緣故?皆因芸生相貌與白玉堂不差。又是玉堂的侄子,對景傷情。又看他這外號,叫玉面小專諸。萬歲知曉,必是他侍母甚孝。天子先有幾分喜愛。常言道:忠臣必出孝子之門。又見他會使刀,萬歲一時高興,要看他武藝如何。頃刻降旨,着芸生試藝。陳總管過來告訴:“萬歲降旨,叫你試藝。”芸生望着陳總管叩頭,說:“小民的兵器,現在御花園門外,有人拿着呢。”陳總管立刻遣御前宮官,至御花園門去取。不多時取來,交與陳總管。陳總管離龍案遠遠屈着單膝,往上一捧刀,讓萬歲爺看了一眼,轉身把刀交與芸生。芸生隨即就把袖子一挽,衣服一掖,把刀往身後一推,往上叩了一個頭,兩手往後一背,一手搭住刀把,一手搭住刀鞘,使了一個鷂子翻身,天子只顧瞧芸生在那裏跪着,忽然往起一躥,手中提着一口明晃晃的利刀,只不知道從何處抽出來的。見他這一趟刀,真是神出鬼沒,上三下四,左五右六,閃砍劈剁,削耳撩腮。龍圖閣的殿前金磚墁地上,鋪着絨氈子,芸生躥高縱矮,足下一點聲音沒有。這趟刀砍完之後,氣不涌出,面不改色,仍然往旁邊一跪。天子說:“果不愧是將門之後。”天子又看盧珍,粉紅臉面,一身荷花色衣襟,細條身材,一團壯足之氣。天子降旨,着他試藝。也是叫人至御花園門首,取那口寶劍,交與陳總管,往上一呈,復又交給盧珍。要問盧爺在萬歲駕前什麼舞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