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轄底子迭裏特耶律察割耶律婁國耶律重元子涅魯古耶律滑哥《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貴賤位而後君臣之分定,君臣之分定而後天地和,天地和而後萬化成。五帝三王之治,用此道也。三代而降,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誅死者於前,懼生者於後,其慮深遠矣。歐陽修作《唐書》,創《逆臣傳》,蓋亦《春秋》之意也。
遼判逆之臣二十有二,跡其事則又有甚焉者,然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列於《傳》,所以公天下之貶,以示夫戒雲。
轄底,字涅烈兗,肅祖孫夷離堇怗刺之子。幼黠而辯,時險佞者多附之。
遙輦痕德堇可汗時,異母史罨古只爲迭刺部夷離堇。故事,爲夷離堇者,得行再生禮。罨古只方就帳易服,轄底遂取紅袍、貂蟬冠,乘白馬而出。乃令黨人大呼曰:“夷離堇出矣!”衆皆羅拜,因行柴冊禮,自立爲夷離堇。與于越耶律釋魯同知國政。及釋魯遇害,轄底懼人圖己,挈其二子迭裏特、朔刮奔渤海,僞爲失明。後因球馬之會,與二子奪良馬奔歸國。益爲奸惡,常以巧辭獲免。
太祖將即位,讓轄度,轄底曰:“皇帝聖人,由天所命,臣豈敢當!”太祖命于于越。及自將代西南諸部,轄底誘刺葛等亂,不從者殺之。車駕還至赤水城,轄底懼,與刺葛俱北走,至榆河爲追兵所獲。太祖問曰:“朕初即位,嘗以國讓,叔父辭之;今反欲立吾弟,何也?”轄底對曰:“始臣不知天子之貴,及陛下即位,衛從甚嚴,與凡庶不同。臣嘗奏事心動,始有窺覦之意。度陛下英琥,必不可取;諸弟懦弱,得則易圖也。
事若成,豈容諸弟乎。”太祖謂諸弟曰:“汝輩乃從斯人之言耶!”迭刺曰:“謀大事者,須用如此人;事成,亦必去之。”
轄底不復對。囚數月,縊殺之。
將刑,太祖謂曰:“叔父罪當死,朕不敢赦。事有便國者,宜悉言之。”轄底曰:“迭刺部人衆勢強,故多爲亂,宜分爲二,以弱其勢。”子迭裏特。
迭裏特,字海鄰。有膂力,善馳射,馬躓不僕。尤神於醫,視人疾,若隔紗睹物,莫不悉見。
太祖在潛,已加眷遇,及即位,拜迭刺部夷離堇。太祖嘗思鹿醢解醒,以山林所有,問能取者。迭裏特曰:“臣能得之。”
乘內廄馬逐鹿,射其一。欲復射,馬跌而斃。迭裏特躍而前,弓猶不弛,復獲其一。帝歡甚曰:“吾弟萬人敵!”會帝患心痛,召迭裏特視之。迭裏特曰:“膏肓有瘀血如彈丸,然藥不能及,必針而後愈。”帝從之。嘔心瘀血,痛止。
帝以其親,每加賜賚;然知其爲人,未嘗任以職。後從刺葛亂,與其父轄底俱縊殺之。
察割,字歐辛,明王安端之子。善騎射,貌恭而心狡,人以爲懦。太祖曰:“此兇頑,非儒也。”其父安端嘗使奏事,太祖謂近侍曰:“此子目若風駝,面有反相。朕若在,無令入門。
世宗即位於鎮陽,字端聞之,欲持兩端。察割曰:“太弟忌刻,若果立,豈容我輩!永康王寬厚,且與劉哥相善,宜往與計。”安端即與劉哥謀歸世宗。及和議成,以功封泰寧王。
會安端爲西南面大詳穩,察割佯爲父惡,陰遣人白於帝,即召之。既至上前,泣訴不勝哀,帝憫之,使領女石烈軍。出入禁中,數被恩遇。帝每出獵,察割託手疾,不操弓矢,但執練錘馳走。屢以家之細事聞於上,上以爲誠。
察割以諸族屬雜處,不克以逞,漸徙廬帳迫於行宮。右皮室詳穩耶律屋質察其奸邪,表列其狀。帝不信,以表示察割。
察割稱屋質疾己,哽咽流涕。帝曰:“朕固知無此,何至泣耶!”
察割時出怨言,屋質曰:“汝雖無是心,因我過疑汝,勿爲非義可也。”他日屋質又請於帝,帝曰:“察割捨父事我,可保無他。”屋質曰:“察割於父既不孝,於君安能忠!”帝不納。
天祿五年七月,帝幸太液谷,留飲三日,察割謀亂不果。
帝伐周,至詳古山,太后與帝祭文獻皇帝於行宮,羣臣皆醉。
察割歸見壽安王,邀與語,王弗從。察割以謀告耶律盆都,盆都從之。是夕,同率兵入弒太后及帝,因僭位號。百官不從者,執其家屬。至夜,閱內府物,見碼碯碗,曰:“此希世寶,今爲我有!”詫於其妻。妻曰:“壽安王、屋質在,吾屬無噍類,此物何益!”察割曰:“壽安年幼,屋質不過引數奴,詰旦來朝,固不足憂。”其黨矧斯報壽安、屋質以兵圍於外,察割尋遣人弒皇后於柩前,倉惶出陣。壽安遣人諭曰:“汝等既行弒逆,復將若何?”有夷離堇劃者委兵歸壽安王,餘衆望之,徐徐而往。察割知其不濟,乃擊羣官家屬,執弓矢脅曰:“無過殺此曹爾!”叱令速出。時林牙耶律敵獵亦在擊中,進曰:“不有所廢,壽安王何以興。籍此爲辭,猶可以免。”察割曰:“誠如公言,誠當使者?”敵獵請與罨撒葛同往說之,察割從其計。壽安王復令敵獵誘察割,臠殺之。諸子皆伏誅。
婁國,字勉辛,文獻皇帝之子。天祿五年,遙授武定軍節度使。及察割作亂,穆宗與屋質從林牙敵獵計,誘而出之,婁國手刃察割。改南京留守。
穆宗沉湎,不恤政事,婁國有覬覦之心,誘敵獵及羣不逞謀逆。事覺,按問不服。帝曰:“朕爲壽安王時,卿數以此事說我,今日豈有虛乎?”婁國不能對。及餘黨盡服,遂縊於可汗州西谷,詔有司擇絕後之地以葬。
重元,小字孛吉只,聖宗次子。材勇絕人,眉目秀朗,寡言笑,人望而畏。
太平三年,封秦國王。聖宗崩,欽哀皇后稱制,密謀立重元。重元以所謀白於上,上益重之,封爲皇太弟。歷北院樞密使、南京留守、知元帥府事。重元處戎職,未嘗離輦下。先是契丹人犯法,例須漢人禁勘,受枉者多。重元奏請五京各置契丹警巡使,詔從之,賜以金券誓書。道宗即位,冊爲皇太叔,免拜不名,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復賜金券、四頂帽、二色袍,尊寵所未有。
清寧九年,車駕獵濼水,以其子涅魯古素謀,與同黨陳國王陳六、知北院樞密事蕭胡睹等凡四百餘人,誘脅弩手軍陣於帷宮外。將戰,其黨多悔過效順,各自奔潰。重元既知失計,北走大漠,嘆曰:“涅魯古使我至此!”遂自殺。
先是重元將舉兵,帳前雨赤如血,識者謂敗亡之兆。子涅魯古。涅魯古,小字耶魯綰,性陰狠。興宗一見,謂曰:“此子目有反相。”
重熙十一年,封安定郡王。十七年,進王楚,爲惕隱。清寧三年,出爲武定軍節度使。七年,知南院樞密使事,說其父重元詐病,俟車駕臨問,因行弒逆。
九年秋獵,帝用耶律良之計,遣人急召涅魯古。涅魯古以事泄,遽擁兵犯行宮。南院樞密使許王仁先等率宿衛士討之。
涅魯古躍馬突出,爲近侍詳穩渤海阿廝、護衛蘇射殺之。
滑哥,字斯懶,隋國王釋魯之子。性陰險。初烝其父妾,懼事彰,與克蕭臺哂等共害其父,歸咎臺哂,滑哥獲免。
太祖即位務廣恩施,雖知滑哥凶逆,姑示含忍,授以惕隱。
六年,滑哥預諸遞之亂。事平,羣臣議其罪,皆謂滑哥不可釋,於是與其子痕只俱陵遲而死,敕軍士恣取其產。帝曰:“滑哥不畏上天,反君弒父,其惡不可言。諸弟作亂,皆此人教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