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了,我進了一次城。按我的心意,“文協”既是抗敵協會,理當以抗戰始,以勝利終。進城,我想結束結束會務,宣佈解散。朋友們可是一致的不肯使它關門。他們都願意把“抗敵”取銷,成爲永久的文藝協會。於是,大家開始籌備改組事宜,不久便得社會部的許可,發下許可證。
關於復員,我並不着急。一不營商,二不求官,我沒有忙着走的必要。八年流浪,到處爲家;反正到哪裏,我也還是寫作,幹嗎去擠車擠船的受罪呢?我很想念家鄉,這是當然的。可是,我既沒錢去買黑票,又沒有衣錦還鄉的光榮,那麼就教北平先等一等我吧。寫了一首“鄉思”的七律,就拿它結束這段“八方風雨”吧:
茫茫何處話桑麻?破碎山河破碎家;
一代文章千古事,餘年心願半庭花!
西風碧海珊瑚冷,北嶽霜天羚角斜;
無限鄉思秋日晚,夕陽白髮待歸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