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星炯炯吉星臨,轉難消殃喜不禁。
虎尾春冰難免禍,鐵人際此也傷心。
話說海爺聞說是斬孫成,一時着急,忙將聖旨搶在手中。
看守的衙役大怒,喝道:“這是朝廷的旨意,你敢搶去麼?”
幾個人便把海爺擒住。海洪忙上前喝道:“呔!狗孃養的,眼珠都瞎了!這是朝廷耳目官海大人!你敢大膽麼?”
那陳堂聞報,知有人搶去聖旨,正在發怒,忽聽見說是海瑞,吃了一驚,忙上前叫道:“海剛老請了!”海爺只做不知,便說道:“我只道是誰,原來是國舅老爺。”陳堂道:“請問老先生到此何干?”海爺道:“我蒙皇上賜免朝一月到此,還要請問國舅告病在家,不知到此何干?”陳堂道:“弟奉聖旨到此。”海爺道:“你奉旨來的麼?”走上前一把扭住,大叫:“海洪,拿鏈子來!”海爺接過鏈子,一頭鎖住陳堂項上,一頭鎖在自己項上,唬得文武官員沸反連天。海爺道:“海洪,你去把孫爺放了,請來相見。”海洪放了孫爺,同來相見。海爺大叫道:“文武各官聽着:我乃京中耳目官海瑞。陳堂假旨私殺孫成,我今回京與他面聖。孫理刑仍回荊州供職,候旨定奪。”孫爺道:“老大人,晚生無老大人相救,今日一命喪九泉。”說罷跪下,叩頭不止。海爺道:“先生你快起來,速速回任,不可在此耽擱。我前日看你在金鑾殿上評本之時,何等侃侃議論,視死如歸,怎的今日這等畏刀避箭的話?快去,快去!”
孫爺應道:“是。”換了朝服,上轎去了。
陳堂對海爺道:“剛老,你我做大臣的,把鏈子對鎖着,像什麼樣?求剛老開了恩罷。”海瑞道:“國舅爺,我海瑞是沒情面的,就是這樣罷!”陳堂道:“剛老,鏈子不開也罷,把這旨意還了我罷。”海爺道:“我要問你,這旨意還是那裏來的?
你若要聖旨,與你同到京師金鑾殿上交割。請下船罷!”陳堂不肯走,海爺扯了便行。文武官員看了,又驚又好笑。
一日,孫爺回到荊州府,百姓聞知大喜,滿路香花迎接。
孫爺進衙,即刻坐堂,叫禁子:“監中調出張明修公子見我。”
禁子稟道:“啓老爺:三太爺署印時,就把公子放了。”孫爺大怒道:“那有這等事?皁快,你們合班都隨我來!”
孫爺即刻上轎,一直來到張府,團團圍住。管門人報,兄弟二人正不知何事,只見門公稟道:“公子,是四府孫成,不知怎的復了任,又把我家圍住,今已進大堂了。”張家兄弟聽了,魂飛魄散,好似上天無路,人地無門,只得硬着膽出來道:“晚生不知公祖到來,有失迎接,多多有罪。”孫爺道:“左右,拿鏈子來鎖了!”左右如狼似虎,取出鏈子鎖了兄弟二人,一路威風,轉至衙門。
孫成立刻坐堂,叫把他兄弟帶上來。二人跪下,道:“公祖大人在上,晚生兄弟叩見。”刑廳大怒道:“你等竟敢膽大回家受用麼?推下打!”八條紅籤丟下,左右扯下二人,每人各打四十板,打得鮮血直流。孫爺吩咐收監不表。
再說海爺同陳堂來到京中,陳堂道:“海大人,弟的性命難保了,求老先生念同僚情面,將此事丟開吧。”海爺哈哈大笑,道:“陳堂陳國舅,說那裏話來?你與張居正不肯開恩丟開孫成,叫海瑞如何丟開得你?不必多言,快走罷!”陳堂又打拱道:“求賜一頂小轎坐罷。”海瑞道:“論其理,我海瑞有旨意在身,我該坐轎,你該步行纔是,如今念你是先帝母舅,我與你一同走罷。”
說話之間,已到朝門。早有人報知太監孫鳳。孫鳳大驚,來到朝門,遇着二人。孫鳳含笑上前,說道:“海老先生久違了!這幾日好麼?”海爺應道:“叨福。”孫鳳又對陳堂道:“老國舅,你老人家爲什麼這般光景?”陳堂道:“老公公嚇,只爲聖上旨意被剛老搶去了,又把老夫這般出醜。”孫鳳道:“海老先生,這斬孫成的旨意,是咱家親手打過朝廷的玉璽,拿來與咱家看一看。”海爺哈哈大笑道:“你要看麼?這是海瑞搶的假的,怎敢與老公公看?如今不必多講,總要呈奏萬歲。”
三人正在談說,只見張居正忙忙走到,面皮失色。見了海爺,深深一拱,道:“海老先生、老國舅,你二位做什麼?”
海爺道:“老太師,是你寫的斬孫成的旨意,這怎麼就忘記了。”
太師道:“老夫未曾寫什麼旨意。”海爺道:“咦,你不曾寫麼?旨意現在,還敢強辯麼?”居正道:“剛老請息怒,老夫知罪了。”海爺道:“你知道了麼?”將手拿起登聞鼓槌亂打。
四人在朝門外沸反,朝內早已知聞。穿宮太監忙啓奏:“萬歲,今有耳目官海瑞與國舅陳堂、張太師,陳國舅與耳目官兩兩搭上鐵鏈,在朝門外相打。”皇爺見奏疑惑,想道:“前日國舅告病在家,爲什麼與海瑞對頭鎖鏈?其中必有緣故。候朕升殿,傳宣三卿進見,便知端的。”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