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守仁親統六師,仍以徐鳴皋為先鋒,一枝梅為行軍運糧使,狄洪道、徐慶為中軍左右翼,周湘帆、包行恭、徐壽、楊小舫、羅季芳、王能、李武為行軍指揮,督率精兵十萬,糧草不計其數,一路上浩浩蕩蕩,直望江西進發。早有朱寧、張銳密差心腹,到了南昌,告知宸濠,叫他且緩舉兵,以俟南、贛、汀、漳各路如何。若南、贛、汀、漳諸寨得利,便可乘機進取,以得不戰自走之利;萬一南、贛、汀、漳不利,即時再作議論。宸濠得了這個消息,便自按兵不動,望觀成敗,以為進退。按下不表。
且說南安、橫水、桶岡諸寨賊首謝志山及漳州、浰頭諸寨賊首池大鬢等,於江西、福建、廣西、湖廣交界深阻的地面方千餘里,共設賊巢五六十處,每處皆有賊眾千餘,至少也有七八百,橫亙綿延,聲勢連絡。大庚嶺為賊首池大鬢的老巢。這池大鬢係廣西人氏,年約三十餘歲,生得豹頭環眼,兩臂有千斤之力,慣用一柄三股點鋼叉,有萬夫不當之勇。手下有二十四個大頭目,七十二個小頭目,皆是個個慓悍,驍勇異常,卻分住浰頭諸寨。那南安、橫水為謝志山的老巢。這謝志山本係湖廣黃皮縣人氏,年約二十以外,也生得暴眼橫眉,異常奸險,慣用一柄虎頭大砍刀,也是萬夫不當之勇。手下也有百十餘個大頭目,分住桶岡諸寨,均與宸濠往來。
王守仁帶兵往剿,宸濠得信後,早有細作前往報信。因大庚路途較遠,卻差心腹前去南安、橫水寨,報知謝志山知道,叫他早早預備。這日,謝志山接到宸濠信息,他卻並未通知池大鬢,但只令自己各寨妥為防備。也是這一起惡賊惡貫滿盈,該應死在王守仁、徐鳴皋等手內。他以為王守仁前來征討,必先到南安,他卻自己趕為防備,保守自己。那裏知道王守仁並不先到南安,卻間道輕騎,馳赴大庚,先攻池大鬢。大庚離京城較遠,消息不甚靈通,王守仁奉命出師征討江西各賊,池大鬢連這個消息尚未得悉、謝志山雖得著宸濠信息,又未前去池大鬢處報知,因此池大鬢連一些影兒都不知道。他卻又平時深恃地勢險阻,雖有官兵到來,斷不能得利,所以後來被王守仁分派徐鳴皋等潛兵入險,乘夜縱火,將他所有各處賊寨,皆燒得乾乾淨淨。且待我慢慢表來。
這日,王守仁所統大兵,行抵湖廣不遠,安下營寨,便聚集眾將商議道:「大庚路途較遠,消息較滯。南安離此甚近,消息靈通,又況近聞宸濠陰結各路賊寇以為外援。
「本帥此次統兵出征,宸濠必早得消息。宸濠既知消息,南安賊首謝志山巢穴橫水難保不知,且難保宸濠不暗通信息、謝志山既知信息,必然早作準備。現在進攻橫水,彼必負隅自固;又況南贛地多深阻,不易進攻,萬一曠日持久,不但虛糜餉項,抑且師老無功。
「本帥之意,與其先攻南安,不若先攻大庚。該處地勢雖同險阻,究竟路途較遠,消息多滯。若遣輕騎間道潛行,不過十日之內也可直抵。即使彼處得有消息,我兵已至,任他防備,究嫌湊手不及。我便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似覺事半功倍。不識諸位將軍以為然否?如以為可行,本帥當即分兵與諸位將軍分道前往,各攻各寨,以分其勢,使彼首尾不能相顧。如此辦法,不過兩月,大瘐各寨便可剿滅殆盡。然後再由大瘐進攻橫水,則諸寨易破,賊眾可擒矣。」徐鳴皋等聞了這番議論,實為佩服,當下說道:「元帥所見,極其高明;逆料敵情,如在掌握,真所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末將等敢不佩服,敢不唯命是聽!但冀早破賊巢,早為平定。元帥應如何派往之處,末將等當謹遵吩咐,星夜馳往便了。」
王守仁聽了眾將之言大喜,當即派令徐鳴皋、楊小舫道:「徐將軍、楊將軍可各帶輕騎三干,問道星夜潛入浰頭,進攻賊寨。但聞浰頭地勢深阻,必須潛兵入險,方能奏功。而且該處四面皆山,樹木叢雜,非深知路徑之人,不能前往。二位將軍到了那裏,可急急尋找數名熟諳路徑的土人,帶領前往。軍中再多備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最好各兵暗藏兵器火種,改扮土人裝束,潛入山中,能以兵刃破之好極,否則即縱火焚燒。先將樹木焚燬殆盡,然後賊寨不難破矣。」徐鳴皋、楊小舫得令。
又命一枝梅、王能道:「你二位將軍也各帶輕騎三千,星夜馳往漳州,進攻賊寨。惟漳州東界浙江,西界江西,南連湖廣,四通八達之地,攻此則竄彼,攻彼則竄此,聚散無常,測摸不定。必須於各路交界處所先屯伏兵,以斷彼此互竄之路;然後合兵撲滅,則賊器可破,賊眾可擒矣。若過山深林密之處,尤須多帶火種,先焚林木,使彼無所藏身,我軍亦可長驅直入。」一枝梅、王能得令。
王守仁又命狄洪道、周湘帆道:「狄、週二將軍也各帶輕騎三千,星夜間道馳往大帽山,進攻賊寨。惟聞大帽山高聳半天,四面皆懸巖峭壁,非攀籐附葛,不能直上。山上亦多樹木,仍宜多帶火種,一至山上,即先縱火焚之,使賊眾自相踐踏。再能於該處,探聽山後有無可通賊寨之路,便一面前進,一面後攻,前後夾擊,最為得勢。但此時不能預定,須至該處山後,相度地勢,見機而行便了。」狄洪道、周湘帆得令。
又命包行恭、徐壽道:「包將軍與徐將軍也各帶輕騎三千,星夜馳往華林,進攻賊寨。聞華林地勢深險異常,不特樹木叢雜,抑且惡獸甚多。此去進攻,務必多帶火種,先焚樹木,一面將所有各種惡獸驅除殆盡,一面合兵攻打賊寨,方易為力。不然,惡獸不先驅除,勢必畏首畏尾,何能成功?惟將軍善自為之,要緊要緊。」包行恭、徐壽得令。
王守仁又道:「本帥卻與徐慶、羅季芳、李武三位將軍,統率大兵,問道潛入大庚,進攻地大鬢巢穴。破賊之後,即在該處坐待。無論何路,一面克復,一面火速馳回。」徐鳴皋等無不個個爭先,想得頭功,奮勇前進。王守仁也就即日進兵。
話分兩頭,且說徐鳴皋、楊小舫二人各帶三千輕騎,真個是連夜趲趕,刻不容緩,不過五日,已到浰頭不遠,暗暗的下了營寨。當下二人即換了微服,先往該處探聽賊勢,並查詢浰頭寨的路徑。各處探聽了一日,已稍知大略。次日,又將本地村民招了幾名,來到大帳,細細問道:「你等可是本地人麼?」村民道:「我等皆是本地農夫。」徐鳴皋道:「聞得你們這裏有座浰頭寨,這寨內的強盜極其利害,但不知有多少強盜,如何利害?」那村民道:「你老人家不問這一起強盜,倒也罷了;若要問起來,真是令人害怕。那寨內有五個大頭目,十二個小頭目,二千多個嘍兵。這五個大頭目,卻不知他名姓,但知第一個喚作守山虎,第二個喚作出山虎,第三個喚作鎮山虎。第四個喚作臥山虎,第五個喚作飛山虎,皆是個個兇猛。惟有出山虎、飛山虎,尤其利害。我們這裏三四十里,他們並不搶掠我們的財物。可有一件:如有美貌婦女,卻要送進寨去,不然他要知道了,定是全家沒命,因此也就受害不淺。官兵雖屢次來剿,爭奈他那個地方四面皆山,官兵不知路徑,皆被他們打敗而回,所以極難剿滅。」
徐鳴皋道:「據你們說來,這浰頭寨的五虎賊是極利害了,你們可要官兵來殺這一起強盜麼?」那村民道:「怎麼不想?可就是求之不得。」徐鳴皋道:「我們就是奉了聖上的諭旨,帶了兵馬,前來剿滅他的。惟據你們所說,山路險阻,不知路徑的皆被他殺敗出來。所以官兵屢次來剿,皆不濟事。但不知你們可認得那山內的路麼?」那村民道:「我等皆不曾去過,不知路徑。我們莊上倒有一人,他是去過好兩次呢,除非把他找來,問了才明白。」不知這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