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路里,他切齒地自語,不再到她們的家裏去了!蕙姑想也就成了別人的蕙姑,她家的什麼都對他冷淡的,他去討什麼?藐姑還是一位小姑娘,總之,他此後是不再向校後這條路走了。
他回到了校裏,對於校裏的一切,都有些惱怒的樣子。一個校役在他房裏做錯了一點小事,他就向他咆哮了一下。使這位校役疑心他在外邊喝了火酒,凝視了半分鐘。他在牀上睡了一息,又起來向外面跑出去。他心裏很明顯的覺得,——一個失戀的人來辦學校,根本學校是不會辦好的。但他接手還不到十天,又怎麼便辭職呢?
他每天三時後到校外去跑了一圈,或到有妻子的教師的家裏瞎坐了一息,爲要鎮靜他自己的心意。在他的腦裏,他努力的要將她們三姊妹的名字排擠了。
這樣又過了一星期。一天,他剛穿好漂亮的衣服,預備出去,而藐姑突然向他的房裏走進來,叫他一聲:
“章先生!”
他轉過眼,覺得喜悅而奇怪,呆了一忽,問:
“藐姑,你來做什麼呢?”
藐姑向他莊皇的房的四壁看了一看,說:
“姑母因爲你送我們許多東西,想不出什麼可以謝謝你,所以請你晚上到我們家裏吃便飯。你願意來麼?”
“心裏很願意,可是身體似乎不願意走進你的家裏了!”
“爲什麼呢?”藐姑奇異的問。
他說,“一則因爲你的大姊出嫁了,二則你的二姊又難和我多說話。總之,我到你們家裏來,有些不相宜的了。”
藐姑當時附和說:
“這因爲章先生現在做了校長了!”
他突然將藐姑的兩手執住,問她:
“小妹妹,這是什麼意思呢?”
藐姑抽她的手說:
“你今晚早些就來罷,現在我要回去了。”
他還是執住的說:
“慢一些,我有話問你。而且你若不正經的答我,我今晚是不來了,也永遠不到你們家裏了。”
“什麼呢?”她同情的可愛的問。
他急迫的茫然說出:
“你的蕙姊對我怎麼樣?”
藐姑的臉紅了,嬌笑的:
“這叫我怎樣回答呢?章先生。”
他也知道說錯了,改了口氣說:
“小妹妹,這樣問罷,你的蕙姊有沒有訂過婚呢?”
“還沒有。”
“那末前次的三人是什麼人呢?”
“兩位是做媒的,一位是看看蕙姊來的。”
“事情沒有決定麼?”
“似乎可以決定了。”
他立刻接着問:
“似乎可以決定了?”
藐姑笑一笑,慢慢的說:
“姑母因爲她自己的年紀老,姊姊的年紀也大了,就想隨隨便便的快些決定,許配給一位現在還在什麼中學讀書的。不知什麼緣故,前次來過的兩位媒人,昨天又來說,說年庚有些不利,還要再緩一緩。這樣看來,又好象不成功了。”
“又好象不成功了麼?”
他追着問。藐姑答:
“又好象不成功了!”
這時,他好象驕傲起來,換了一種活潑的語氣說:
“嫁給一箇中學生有什麼意思呢?你的姑母也實在太隨便了。”
藐姑低頭嬌羞的淒涼的說:
“我們太窮了,又沒有父母,誰看重呢!”
他深深的感動了,輕柔的問她說:
“小妹妹,你此刻回去罷,我停一下就來了。”
藐姑轉了快樂的臉色,天真地跑出去。他又跌在沙發上,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