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第三章

  祁老人用破缸裝滿石頭,頂住了街門。

  李四爺在大槐樹下的警告:「老街舊鄰,都快預備點糧食啊,城門關上了!」更使祁老人覺得自己是諸葛亮。他不便隔著街門告訴李四爺:「我已經都預備好了!」可是心中十分滿意自己的未雨綢繆,料事如神。

  在得意之間,他下了過於樂觀的判斷:不出三天,事情便會平定。

  兒子天祐是個負責任的人,越是城門緊閉,他越得在舖子裡。

  兒媳婦病病歪歪的,聽說日本鬼子鬧事,長歎了一口氣,心中很怕萬一自己在這兩天病死,而棺材出不了城!一急,她的病又重了一些。

  瑞宣把眉毛皺得很緊,而一聲不出;他是當家人,不能在有了危險的時候,長吁短歎的。

  瑞豐和他的摩登太太一向不注意國事,也不關心家事;大門既被祖父封鎖,只好在屋裡玩撲克牌解悶。老太爺在院中囉嗦,他倆相視,縮肩,吐一吐舌頭。

  小順兒的媽雖然只有二十八歲,可是已經飽經患難。她同情老太爺的關切與顧慮;同時,她可也不怕不慌。她的心好像比她的身體老的多,她看得很清楚:患難是最實際的,無可倖免的;但是,一個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設法在患難中找縫子,逃了出去──盡人事,聽天命。總之生在這個年月,一個人須時時勇敢的去面對那危險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險的事。你須把細心放在大膽裡,去且戰且走。你須把受委屈當作生活,而從委屈中咂摸出一點甜味來,好使你還肯活下去。

  她一答一和的跟老人說著話兒,從眼淚裡追憶過去的苦難,而希望這次的危險是會極快便過去的。聽到老人的判斷──不出三天,事情便會平定──她笑了一下:「那敢情好!」而後又發了點議論:「我就不明白日本鬼子要幹什麼!咱們管保誰也沒得罪過他們,大傢伙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比拿刀動杖的強?我猜呀,日本鬼子準是天生來的好找彆扭,您說是不是?」

  老人想了一會兒才說:「自從我小時候,咱們就受小日本的欺侮,我簡直想不出道理來!得啦,就盼著這一回別把事情鬧大了!日本人愛小便宜,說不定這回是看上了蘆溝橋。」「幹嗎單看上了蘆溝橋呢?」小順兒的媽納悶。「一座大橋既吃不得,又不能搬走!」

  「橋上有獅子呀!這件事要擱著我辦,我就把那些獅子送給他們,反正擺在那裡也沒什麼用!」

  「哼!我就不明白他們要那些獅子幹嗎?」她仍是納悶。「要不怎麼是小日本呢!看什麼都愛!」老人很得意自己能這麼明白日本人的心理。「庚子年的時候,日本兵進城,挨著家兒搜東西,先是要首飾,要錶;後來,連銅鈕扣都拿走!」「大概拿銅當作了金子,不開眼的東西!」小順兒的媽掛了點氣說。她自己是一棵草也不肯白白拿過來的人。「大嫂!」瑞全好像自天而降的叫了聲。

  「喲!」大嫂嚇了一跳。「三爺呀!幹嗎?」

  「你把嘴閉上一會兒行不行?你說得我心裡直鬧得慌!」在全家裡,沒有人敢頂撞老太爺,除了瑞全和小順兒。現在他攔阻大嫂說話,當然也含著反抗老太爺的意思。老太爺馬上聽出來那弦外之音。「怎麼?你不願意聽我們說話,把耳朵堵上就是了!」

  「我是不愛聽!」瑞全的樣子很像祖父,又瘦又長,可是在思想上,他與祖父相隔了有幾百年。他的眼也很小,但很有神,眼珠像兩顆發光的黑豆子。在學校裡,他是籃球選手。打球的時候,他的兩顆黑豆子隨著球亂轉,到把球接到手裡,他的嘴便使勁一閉,像用力嚥一口東西似的。他的眼和嘴的表情,顯露出來他的性格──性子急,而且有決斷。現在,他的眼珠由祖父轉到大嫂,又由大嫂轉到祖父,倒好像在球場上監視對方的球手呢。「日本人要蘆溝橋的獅子?笑話!他們要北平,要天津,要華北,要整個的中國!」

  「得了,得了!老三!少說一句。」大嫂很怕老三把祖父惹惱。

  其實,祁老人對孫子永遠不動真氣──若是和重孫子在一處,則是重孫子動氣,而太爺爺陪笑了。

  「大嫂,你老是這樣!不管誰是誰非,不管事情有多麼嚴重,你老是勸人少說一句!」三爺雖然並不十分討厭大嫂,可是心中的確反對大嫂這種敷衍了事的辦法。現在,氣雖然是對大嫂發的,而他所厭惡的卻是一般的──他不喜歡任何不論是非,而只求敷衍的人。

  「不這樣,可教我怎樣呢?」小順兒的媽並不願意和老三拌嘴,而是為她多說幾句,好教老太爺不直接的和老三開火。「你們餓了找我要吃,冷了向我要衣服,我還能管天下大事嗎?」

  這,把老三問住了。像沒能把球投進籃去而抓抓頭那樣,他用瘦長而有力的手指抓了兩下頭。

  祖父笑了,眼中發出點老而淘氣的光兒。「小三兒!在你嫂子面前,你買不出便宜去!沒有我和她,你們連飯都吃不上,還說什麼國家大事!」

  「日本鬼子要是打破了北平,誰都不用吃飯!」瑞全咬了咬牙。他真恨日本鬼子。

  「那!庚子年,八國聯軍──」老人想把拿手的故事再重述一遍,可是一抬頭,瑞全已經不見了。「這小子!說不過我就溜開!這小子!」

  門外有人拍門。

  「瑞宣!開門去!」祁老人叫。「多半是你爸爸回來了。」瑞宣又請上弟弟瑞全,才把裝滿石頭的破缸挪開。門外,立著的不是他們的父親,而是錢默吟先生。他們弟兄倆全愣住了。錢先生來訪是件極稀奇的事。瑞宣馬上看到時局的緊急,心中越發不安。瑞全也看到危險,可是只感到興奮,而毫無不安與恐懼。

  錢先生穿著件很肥大的舊藍布衫,袖口與領邊已全磨破。他還是很和藹,很鎮定,可是他自己知道今天破例到友人家來便是不鎮定的表示。含著笑,他低聲的問:「老人們都在家吧?」

  「請吧!錢伯父!」瑞宣閃開了路。

  錢先生彷彿遲疑了一下,才往裡走。

  瑞全先跑進去,告訴祖父:「錢先生來了。」

  祁老人聽見了,全家也都聽到,大家全為之一驚。祁老人迎了出來。又驚又喜,他幾乎說不上話來。

  錢默吟很自然,微抱歉意的說著:「第一次來看你老人家,第一次!我太懶了,簡直不願出街門。」

  到北屋客廳坐下,錢先生先對瑞宣聲明:「千萬別張羅茶水!一客氣,我下次就更不敢來了!」這也暗示出,他願意開門見山的把來意說明,而且不希望逐一的見祁家全家的老幼。祁老人先提出實際的問題:「這兩天我很惦記著你!咱們是老鄰居,老朋友了,不准說客氣話,你有糧食沒有。沒有,告訴我一聲!糧食可不比別的東西,一天,一頓,也缺不得!」

  默吟先生沒說有糧,也沒說沒糧,而只含混的一笑,倒好像即使已經絕糧,他也不屑於多去注意。

  「我──」默吟先生笑著,閉了閉眼。「我請教瑞宣世兄,」他的眼也看了瑞全一下,「時局要演變到什麼樣子呢?你看,我是不大問國事的人,可是我能自由地生活著,全是國家所賜。我這幾天什麼也幹不下去!我不怕窮,不怕苦,我只怕丟了咱們的北平城!一朵花,長在樹上,才有它的美麗;拿到人的手裡就算完了。北平城也是這樣,它頂美,可是若被敵人佔據了,它便是被折下來的花了!是不是?」見他們沒有回答。他又補上了兩句:「假若北平是樹,我便是花,儘管是一朵閒花。北平若不幸丟失了,我想我就不必再活下去!」

  祁老人頗想說出他對北平的信仰,而勸告錢先生不必過於憂慮。可是,他不能完全瞭解錢先生的話;錢先生的話好像是當票子上的字,雖然也是字,而另有個寫法──你要是隨便的亂猜,贖錯了東西才麻煩呢!於是,他的嘴唇動了動,而沒說出話來。

  瑞宣,這兩天心中極不安,本想說些悲觀的話,可是有老太爺在一旁,他不便隨便開口。

  瑞全沒有什麼顧忌。他早就想談話,而找不到合適的人。大哥的學問見識都不壞,可是大哥是那麼能故意的緘默,非用許多方法不能招出他的話來。二哥,嘔,跟二哥二嫂只能談談電影與玩樂。和二哥夫婦談話,還不如和祖父或大嫂談談油鹽醬醋呢──雖然無趣,可是至少也還和生活有關。現在,他抓住了錢先生。他知道錢先生是個有些思想的人──儘管他的思想不對他的路子。他立起來挺了挺腰,說:「我看哪,不是戰,就是降!」

  「至於那麼嚴重?」錢先生的笑紋僵在了臉上,右腮上有一小塊肉直抽動。

  「有田中奏折在那裡,日本軍閥不能不侵略中國;有九一八的便宜事在那裡,他們不能不馬上侵略中國。他們的侵略是沒有止境的,他們征服了全世界,大概還要征服火星!」「火星?」祖父既不相信孫子的話,更不知道火星在哪條大街上。

  瑞全沒有理會祖父的質問,理直氣壯的說下去:「日本的宗教,教育,氣量,地勢,軍備,工業,與海盜文化的基礎,軍閥們的野心,全都朝著侵略的這一條路子走。走私,鬧事,騎著人家脖子拉屎,都是侵略者的必有的手段!蘆溝橋的炮火也是侵略的手段之一,這回能敷衍過去,過不了十天半月準保又在別處──也許就在西苑或護國寺──鬧個更大的事。日本現在是騎在虎背上,非亂撞不可!」

  瑞宣臉上笑著,眼中可已經微微的濕了。

  祁老人聽到「護國寺」,心中顫了一下:護國寺離小羊圈太近了!

  「三爺,」錢先生低聲的叫。「咱們自己怎麼辦呢?」

  瑞全,因為氣憤,話雖然說的不很多,可是有點聲嘶力竭的樣子。心中也彷彿很亂,沒法再說下去。在理智上,他知道中國的軍備不是日本的敵手,假若真打起來,我們必定吃很大的虧。但是,從感情上,他又願意馬上抵抗,因為多耽誤一天,日本人便多佔一天的便宜;等到敵人完全佈置好,我們想還手也來不及了!他願意抵抗。假若中日真的開了仗,他自己的生命是可以獻給國家的。可是,他怕被人問倒:「犧牲了性命,準能打得勝嗎?」他決不懷疑自己的情願犧牲,可是不喜歡被人問倒,他已經快在大學畢業,不能在大家面前顯出有勇無謀,任著感情亂說。他身上出了汗。抓了抓頭,他坐下了,臉上起了好幾個紅斑點。

  「瑞宣?」錢先生的眼神與語氣請求瑞宣發表意見。

  瑞宣先笑了一下,而後聲音很低的說:「還是打好!」錢先生閉上了眼,詳細咂摸瑞宣的話的滋味。

  瑞全跳了起來,把雙手放在瑞宣的雙肩上:「大哥!大哥!」

  他的臉完全紅了,又叫了兩聲大哥,而說不上話來。

  這時候,小順兒跑了進來,「爸!門口,門口──」祁老人正找不著說話的機會與對象,急快的抓到重孫子:「你看!你看!剛開開門,你就往外跑,真不聽話!告訴你,外邊鬧日本鬼子哪!」

  小順兒的鼻子皺起來,撇著小嘴:「什麼小日本兒,我不怕!中華民國萬歲!」他得意的伸起小拳頭來。「順兒!門口怎麼啦?」瑞宣問。

  小順兒手指著外面,神色相當詭密的說:「那個人來了!說要看看你!」

  「哪個人?」

  「三號的那個人!」小順兒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因為聽慣了大家對那個人的批評,所以不願意說出姓名來。「冠先生?」

  小順兒對爸爸點了點頭。

  「誰?嘔,他!」錢先生要往起立。

  「錢先生!坐著你的!」祁老人說。

  「不坐了!」錢先生立起來。

  「你不願意跟他談話,走,上我屋裡去!」祁老人誠意的相留。

  「不啦!改天談,我再來!不送!」錢先生已很快的走到屋門口。

  祁老人扶著小順兒往外送客。他走到屋門口,錢先生已走到南屋外的棗樹下。瑞宣,瑞全追著送出去。冠曉荷在街門坎裡立著呢。他穿著在三十年前最時行,後來曾經一度極不時行,到如今又二番時行起來的團龍藍紗大衫,極合身,極大氣。下面,白地細藍道的府綢褲子,散著褲角;腳上是青絲襪,白千層底青緞子鞋;更顯得連他的影子都極漂亮可愛。見錢先生出來,他一手輕輕拉了藍紗大衫的底襟一下,一手伸出來,滿面春風的想和錢先生拉手。

  錢先生既沒失去態度的自然,也沒找任何的掩飾,就那麼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使冠先生的手落了空。

  冠先生也來得厲害,若無其事的把手順便送給了瑞宣,很親熱的握了一會兒。然後,他又和瑞全拉手,而且把左手放在上面,輕輕的按了按,顯出加勁兒的親熱。

  祁老人不喜歡冠先生,帶著小順兒到自己屋裡去。瑞宣和瑞全陪著客人在客廳裡談話。

  冠先生只到祁家來過兩次。第一次是祁老太太病故,他過來上香奠酒,並沒坐多大一會兒就走了。第二次是謠傳瑞宣要作市立中學的校長,他過來預為賀喜,坐了相當長的時間。後來,謠言並未變成事實,他就沒有再來過。

  今天,他是來會錢先生,而順手看看祁家的人。冠曉荷在軍閥混戰的時期,頗作過幾任地位雖不甚高,而油水很厚的官。他作過稅局局長,頭等縣的縣長,和省政府的小官兒。近幾年來,他的官運不甚好,所以他厭惡南京政府,而每日與失意的名士,官僚,軍閥,鬼混。他總以為他的朋友中必定有一兩個會重整旗鼓,再掌大權的,那麼,他自己也就還有一步好的官運──也就是財運。和這些朋友交往,他的模樣服裝都很夠格兒;同時,他的幾句二簧,與八圈麻將,也都不甚寒傖。近來,他更學著念佛,研究些符咒與法術;於是,在遺老們所常到的恆善社,和其他的宗教團體與慈善機關,他也就有資格參加進去。他並不怎麼信佛與神,而只拿佛法與神道當作一種交際的需要,正如同他須會唱會賭那樣。

  只有一樣他來不及,他作不上詩文,畫不上梅花或山水來。他所結交的名士們,自然用不著說,是會這些把戲的了;就連在天津作寓公的,有錢而失去勢力的軍閥與官僚,也往往會那麼一招兩招的。連大字不識的丁老帥,還會用大麻刷子寫一丈大的一筆虎呢。就是完全不會寫不會畫的闊人,也還愛說道這些玩藝;這種玩藝兒是「闊」的一種裝飾,正像闊太太必有鑽石與珍珠那樣。

  他早知道錢默吟先生能詩善畫,而家境又不甚寬綽。他久想送幾個束修,到錢家去熏一熏。他不希望自己真能作詩或作畫,而只求知道一點術語和詩人畫家的姓名,與派別,好不至於在名人們面前丟醜。

  他設盡方法想認識錢先生,而錢先生始終像一棵樹──你招呼他,他不理你。他又不敢直入公堂的去拜訪錢先生,因為若一度遭了拒絕,就不好再謀面了。今天,他看見錢先生到祁家去,所以也趕過來。在祁家相識之後,他就會馬上直接送兩盆花草,或幾瓶好酒去,而得到熏一熏的機會。還有,在他揣測,別看錢默吟很窘,說不定家中會收藏著幾件名貴的字畫。自然嘍,他若肯出錢買古玩的話,有的是現成的「琉璃廠」。不過,他不想把錢花在這種東西上。那麼,假若與錢先生交熟了以後,他想他必會有方法弄過一兩件寶物來,豈不怪便宜的麼?有一兩件古物擺在屋裡,他豈不就在陳年竹葉青酒,與漂亮的姨太太而外,便又多一些可以展覽的東西,而更提高些自己的身份麼?

  沒想到,他會碰了錢先生一個軟釘子!他的心中極不高興。他承認錢默吟是個名士,可是比錢默吟的名氣大著很多的名士也沒有這麼大的架子呀!「給臉不要臉,好,咱們走著瞧吧!」他想報復:「哼!只要我一得手,姓錢的,準保有你個樂子!」在表面上,他可是照常的鎮定,臉上含著笑與祁家弟兄敷衍。

  「這兩天時局很不大好呢!有什麼消息沒有?」「沒什麼消息,」瑞宣也不喜歡冠先生,可是沒法不和他敷衍。「荷老看怎樣?」

  「這個──」冠先生把眼皮垂著,嘴張著一點,作出很有見解的樣子。「這個──很難說!總是當局的不會應付。若是應付得好,我想事情絕不會弄到這麼嚴重!」

  瑞全的臉又紅起來,語氣很不客氣的問:「冠先生,你看應當怎樣應付呢?」

  「我?」冠先生含笑的愣了一小會兒。「這就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我現在差不多是專心研究佛法。告訴二位,佛法中的滋味實在是其妙無窮!知道一點佛說佛法,心裡就像喝了點美酒似的,老那麼暈暈忽忽的好受!前天,在孫清老家裡,(丁老帥,李將軍,方錫老,都在那兒,)我們把西王母請下來了,還給她照了個像。玄妙,妙不可言!想想看,西王母,照得清楚極了,嘴上有兩條長鬚,就和鯰魚的鬚一樣,很長很長,由這兒──」他的手指了指嘴,「一直──」,他的嘴等著他的手向肩上繞,「伸到這兒,玄妙!」「這也是佛法?」瑞全很不客氣的問。

  「當然!當然!」冠先生板著臉,十分嚴肅的說。「佛法廣大無邊,變化萬端,它能顯示在兩條鯰魚鬚上!」

  他正要往下說佛法,他的院裡一陣喧嘩。他立起來,聽了聽。「嘔,大概是二小姐回來了!昨天她上北海去玩,大概是街上一亂,北海關了前後門,把她關在裡邊了。內人很不放心,我倒沒怎麼慌張,修佛的人就有這樣好處,心裡老是暈暈忽忽的,不著急,不發慌;佛會替咱們安排一切!好,我看看去,咱們改天再暢談。」說罷,他臉上鎮定,而腳步相當快的往外走。

  祁家弟兄往外相送。瑞宣看了三弟一眼,三弟的臉紅了一小陣兒。

  已到門口,冠先生很懇切的,低聲的向瑞宣說:「不要發慌!就是日本人真進了城,咱們也有辦法!有什麼過不去的事,找我來,咱們是老鄰居,應當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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