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

一這是一個西康的大雪山，這裏的人都叫着折多山的。雪，白得怕人，銀漾漾地，大塊大塊的山，被那厚的雪堆滿了，像堆滿洋灰面一樣。

一圓圓的火球似的太陽滾到那邊西山尖上了。敵軍的一條散兵線也逼近了這邊東山的斜坡上。

“你曉得，那江玉珍呵，真是好玩得很！你看，她打籃球，她抱起就是這麼一跳，離地兩尺多高！”桂賢興奮地說到這裏，身子都向上一跳。

大哥在軍官學校畢業了。這兩天正在忙着製備許多東西：單是法蘭絨的洋服就做了兩套。他要“榮歸”了。

躺在大天井左邊廂房裏的煙榻上，荀福全的蒼白嘴脣緊箍着煙槍嘴，好像吹簫似的，兩眼凝視着煙燈口舔着菸斗上的黃色煙泡一跳一跳的火焰。

賴大卷着袖口露出兩條黃瘦的手臂。在他肩旁的老婆，也是兩手卷着袖口。都在慌慌忙忙的彎腰撲向牀裏去抓出一些東西，又蹲向牀下抓出一些東西，都丟在地上鋪着的一方藍色包袱布當中。

快走到科長的門口了，在胸前抱着一罈紅丸的楊傳達就故意把腳步放慢兩步，縮在吳巡長的背後，忍不住又看壇口一眼，只見壇裏的那些紅丸簡直紅得閃光。

“又是不會回來的了！又一定是陪那寡婦玩去的了！把娘一個人孤孤單單丟在屋子裏……”老太婆憤憤的喃喃着，一面拿着明晃晃的菜刀切着砧板上的肉。

不曉得你們這兒的兵怎樣，據我所看見的大都是面黃肌瘦，一層皮子包着突出來的骨頭。至於我們那兒的也差不多，也是一層皮子包着突出來的骨頭的，可是滿臉卻罩着的是一層慘白的菸灰色，——大家都

川康的交界處，是一個綿延不絕起起伏伏的高山。離開那個古舊的城市，通過許多荒蕪的田路和一些硬崖的狹谷，直到太陽當頂的時候，纔可以走到這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