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全是小蕙的話,我不過替她做個速記,替她連串一下便了。一九二○,八,六,倫敦媽!我今天要睡了——要靠着我的媽早些睡了。聽!後面草地上,更沒有半點聲音;是我的小朋友們,都靠着他們的媽
-
自從你來,這裏就空虛起來了。你啊!你真是個不祥之物麼?陰暗與惶惑,不安的心情之表露啊!遺留着的是一件白色的死衣。
-
回家數天了,妻已不再作無謂的靦腆。在豆似的燈光下,我們是相熟了。金漆的牀前垂着褪黃的綢帳。
-
一天,接着一天,流過去了。我們應當因這而感激吧?除此,我們還能有什麼感激的呢?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是懶惰的;太陽沉落的時候,我們是憂愁的……太陽沉落以後呢?我們底夢是一個平安的夢麼
-
蠟炬成灰淚始幹——李商隱紅燭啊!這樣紅的燭!詩人啊!吐出你的心來比比,可是一般顏色?紅燭啊!是誰制的蠟——給你軀體?是誰點的火——點着靈魂?爲何更須燒蠟成灰,然後才放光出?一誤再誤
-
假如我變了一朵金色花,只是爲了好玩,長在那棵樹的高枝上,笑哈哈地在風中搖擺,又在新生的樹葉上跳舞,媽媽,你會認識我麼?你要是叫道:“孩子,你在哪裏呀?”我暗暗地在那裏匿笑,卻
-
鋼筆和墨水瓶,看來比雪花膏和花露水,是要重要些;因爲前兩樣是學用品,後兩樣卻是裝飾品了。
-
哎呀!自然底太失管教的驕子!你那內蘊的靈火!不是地獄底毒火,如今已經燒得太狂了,只怕有一天要爆裂了你的軀殼。
-
烏雲很快地聚攏在森林的黝黑的邊緣上。孩子,不要出去呀!湖邊的一行棕樹,向冥暗的天空撞着頭;羽毛零亂的烏鴉,靜悄悄地棲在羅望子的枝上,河的東岸正被烏沉沉的冥色所侵襲。
-
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迢遙的潮汐升漲:玉的珠貝,青銅的海藻……千萬尾飛魚的翅,剪碎分而複合的頑強的淵深的水。
-
我用殘損的手掌摸索這廣大的土地:這一角已變成灰燼,那一角只是血和泥;這一片湖該是我的家鄉,(春天,堤上繁花如錦障,嫩柳枝折斷有奇異的芬芳,)我觸到荇藻和水的微涼;這長白山的雪峯冷到
-
一聲田主來,爸爸眉頭皺不開。一聲田主到,媽媽心頭畢剝跳。爸爸忙掃地,媽媽忙上竈:“米在桶,酒在壇,魚在盆,肉在籃;照例要租雞,沒有怎麼辦?——本來預備兩隻雞,一隻被賊偷;一隻遭狗咬
-
“母親,別隻這樣圍住我的項頸,你這樣實使我焦煩,我怕已是軟弱得無力離開牀枕,但即使是死了,我還要呼喊!”“你怎知道我的心在何等地沸騰,又豈瞭解我思想是如何在咆哮,那你聽,這外邊是聲
-
思慕平庸的幸福,已深嘗命運之苦味;心因傷而益跳,臉兒漸如秋葉。明知是苦惱的誘惑,仍貪圖歡樂的僥倖,遂把無意思的鶯啼,認爲悲哀的同調。
-
鷹乏了,憩息于山巖之上,沉默着,垂着雙翼遮住她底爪子。我看過鷹飛,也聽過鷹底歌唱,而如今,鷹是乏了。
-
在今天,我們要高舉紅旗,在今天,我們要準備戰鬥!怕什麼,鐵車坦克炮,我們偉大的隊伍是萬里長城!怕什麼,殺頭,槍斃,坐牢,我們青年的熱血永難流盡!我們是動員了,我們是準備了,我們今天
-
心裏我愛那枝窗外的白薔薇,瓶裏會插上紅豔的玫瑰花。我還得謝謝獻殷勤的他。是有些聲息?——是他的!翻開的新書犯不着再藏起,準備多聽他一回廢話;又恐書冊給他撕碎了,匆匆裏還是藏起了吧。
-
樹樹梅花不梳妝,慘白的臉龐,紛亂着縞素衣裳。黯然看梅花:“你們也聽到雪峯是病了嗎?”狂跳的心兒沸了的血,都和入汽鍋了,火車呵!火車呵!柳條兒還未青。
-
你是我命運的春天,我的生因你而華麗,即在嚴冬的冰雪裏,心頭亦充滿着溫愛。我遊行於人間,全爲你的哭與笑:你的歡樂使我忘憂,眼淚更引我靈魂之狂放。
-
遲緩的腳步,沉重地踏着自己底影子。路是孤寂的。天是一片大海,月亮浮在海當中。夜深了呢。
-
機械將完全地改變了,在未來的日子——不是那可怖的汗和血的榨牀,不是驅向貧和死的惡魔的大車。
-
在巴黎植物園裏,看見兩隻熊,如篇中所記,其時正在日本大震災之後。植物園裏的兩隻熊,一隻是黃的,一隻是白的,都是鐵鉤般的爪與牙,火般紅的眼。
-
媽媽,讓我們想象,你待在家裏,我到異邦去旅行。再想象,我的船已經裝得滿滿的在碼頭上等候啓碇了。現在,媽媽,好生想一想再告訴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帶些什麼給你。
-
花兒開過了,果子結完了;一春底香雨被一夏底驕陽炙幹了,一夏底榮華被一秋底饞風掃盡了。
-
馬兒豎着鬃毛前奔我頭上一朵火花飛迸沉重地我摔在田野上聽不見戰友廝殺的呼聲啊!偉大的血紅的沙漠你的颶風消逝了蹂躪者的狂歌你引我至茫茫之國去了我看不見祖國的大野,祖國的深谷四面都升起來
-
黑夜裏,不見你的豪邁、圓渾、與晶明有低垂的星,在你仰視的眸子裏泛出幽光是高揚後的沉潛?你靜靜的在撿拾回憶的珠粒你在詠歎,你的詠歎已超越了悲歡。
-
踏着去睡去的樓梯,我說了一天了,又一天了!媽媽也聽慣了吧,卻怎麼擎着燈又是輕輕的一笑?搓得左手暖了,右手又冰了,夜裏棉襖蓋在腳後,又防胸頭凍了,——這豈不是冬的緣故嗎?豈不是因爲相
-
好傢伙!今日可嚇壞了我!兩條腿到這會兒還哆嗦。瞧着,瞧着,都要追上來了,要不,我爲什麼要那麼跑?先生,讓我喘口氣,那東西,你沒有瞧見那黑漆漆的,沒腦袋的,蹶腳的,多可怕,還搖晃着白
-
我是個年壯力強的流囚,我不知道我犯的是什麼罪。黃昏時候,他們把我推出門外了,幸福底朱扉已向我關上了,金甲紫面的門神舉起寶劍來逐我;我只得闖進縝密的黑暗,犁着我的道路往前走。
-
一個人穿過開着的窗而看,決不如那對着閉着的窗的看出來的東西那麼多。世間上更無物爲深邃,爲神祕,爲豐富,爲陰暗,爲眩動,較之一枝燭光所照的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