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山茶续话

  旧时山茶品种既繁,名色亦多。作浅红色的有真珠茶、串珠茶、正宫粉、赛宫粉、杨妃茶诸品,深红色的有照殿红、一捻红、千叶红诸品,纯白色的有茉莉茶、千叶白诸品。最难得的有一种焦萼白宝珠,花蕊纯白,形如宝珠,有清香,九月间即开放。又有一种玛瑙茶,产于温州,兼红、黄二色,深红为盘,白粉作心,确是此中异种。又有一种鹤顶茶,产于云南,大如莲花,猩红如血,中心塞满,好似鹤顶。又有一种像山踯躅般开小花的,名踯躅茶。又有一种结实如梨子的,名南山茶,产于广州。此外,如云茶、宝珠茶、磬口茶、石榴茶、海榴茶、菜榴茶等,都以形态胜。更有黄色的山茶,为生平所未见。最奇怪的,明代正德年间,有人在青山的僧寺中见到一种鹦鹉山茶,花形活像一头鹦鹉,左、右两花瓣互掩,似是双翼,中间另有两花瓣合成腹部,两花须下垂如足,花蒂横生如头,两面更有黑点各一,似是双目: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种了。

  近年来苏州所见的山茶,大都来自金华,如粉红色洒红条的名槟榔,而园圃中卖花人却称之为抓破脸;其实抓破脸是白色洒红条的,宛如白脸被人抓破而出血一样,现在已看不到了。此外,如一干而开数色花的,名十八学士,可说绝无仅有;就是开花一红、一白的二乔,也少见了。常见的有洒金、六角大红、六角大白、小桃红、雪塔、东方亮等。至于松波、狩衣、荒狮子等,那都是日本种。

  苏州拙政园旧有宝珠山茶三四株,交柯连理,得势争高,每花时钜丽鲜妍,纷披照瞩,为江南所仅见。明末吴梅村曾作长歌咏之,有“拙政园内山茶花,一株两株枝交加。艳如天孙织云锦,赪如姹女烧丹砂。吐如珊瑚缀火齐,映如蝶𬟽凌朝霞”诸句,妍丽可以想见。这一首诗曾由南皮张枢写就,刻在香洲的屏门上,字作金色,二十年前我曾亲自见过,经过了抗日战争,这屏门早已被毁,现在却换上一面大镜子了。

  明代袁中郎《瓶史》,品题山茶有云:“山茶鲜妍,石氏之翾风,羊家之静婉也;黄白山茶韵胜其姿,郭冠军之春风也。”以花比人,自很隽妙;杨妃山茶也是以花比人的。清代词人董舜民曾填《好时光》一词宠之云:“一捻指痕轻染,千片汗,色微销。乍醒沉香亭上梦,芳魂带叶飘。照耀临池处,恍上马,映多娇。疑向三郎语,时作舞纤腰。”

  宋代爱国诗人陆放翁爱山茶,一再赋诗咏叹,如:“雪里开花到春晚,世间耐久孰如君。凭栏叹息无人会,三十年前宴海云。”又见山茶一树,自冬直至清明后,着花不已,宠以诗云:“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花中能耐久的,确以山茶为最,一花开了半月,还是鲜艳如故,不过它喜阴恶阳,种花者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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