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蓼花和木芙蓉花

  蓼花和木芙蓉花,是秋季宜乎种在水边的两种娇艳的花。说也奇怪,我的园子里所种的这两种花,有种在墙角的,有种在篱边的,似乎都不及种在池边的好,足见它们是与水有缘,而非种在水边不可了。

  《楚辞芳草谱》说:“蓼,生水泽。”唐人诗中,也有“红蓼花开水国秋”之句。元代朱德润《沙湖晚归》诗云:“山野低回落雁斜,炊烟茅屋起平沙。橹声归去浪痕浅,摇动一滩红蓼花。”这些诗句,都足以证明它是宜乎水的。蓼花种类不一,有青蓼、紫蓼、香蓼、马蓼、水蓼、木蓼之别。更有白蓼,我曾得其种,栽在莲池旁边,好像美人淡妆,别饶丰致,可惜第二年就断了种。

  红蓼最为普遍,干高三四尺、五六尺不等。今年我有一株,竟高达—丈以外;叶薄而尖狭,着花作穗状,长二三寸,纷披如缨络,临风摇曳,分外妩媚。蓼花别有水荭的名称,梅尧臣咏以诗云:“灼灼有芳艳,本生江汉滨。临风轻笑久,隔浦淡妆新。白露烟中客,红蕖水上邻。无香结珠穗,秋露浥罗巾。”又叶申芗《秋波媚》词云:“小园奚似壮秋容。烟穗簇芳丛。萧疏画意,柳衰让碧,芦淡输红。  水天忽忆江南梦,落曰放孤篷。影迷初雁,香留残蝶,点缀西风。”这一诗一词,把蓼花的美,全都描写出来了。

  木芙蓉,又名木莲,又名拒霜,又名华木,又名地芙蓉,为落叶灌木,干高六七尺,叶如手掌,作浅裂,柄长互生,农历十月开花,有大红千瓣、白千瓣、半白半桃红千瓣诸种,并有作黄色者,最为难得。又有所谓“三醉芙蓉”者,一日间换三色,朝白,午桃红,晚大红,是此中佳种。我园莲池畔有之,映着池水,更觉美艳。据说此种产于瓯江、温州一带,因此瓯江别名芙蓉江,竟以花而得名。又邛州有弄色木芙蓉,一日白,二日浅红,三日黄,四日深红,花落时,又变为紫色,人称文官花,这比三醉芙蓉更为名贵了。

  芙蓉于霜降时节开花,傲气足以拒霜,因有拒霜花之称。清代袁枚有《渔女》一诗云:“短篷轻楫自为家,羞上胭脂渚畔槎。莫讶风鬟吹不乱,芙蓉原是拒霜花”,可作佐证。

  古人对于芙蓉有很高的评价,说它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秋江寂寞,不怨东风,可称俟命的君子。花的气味辛平无毒,据明代大药物家李时珍说,可以清肺凉血,解毒散热,有医疗上的功效,不只是供人欣赏而已。清代高士奇《北墅抱瓮录》云:“木芙蓉潇洒无俗姿……性本宜水,特于水际植之,缘溪傍渚,密比若林,杂以红蓼,映以翠菼,花光入波,上下摇漾,犹朝霞散绮,绚烂非常。尝见宋孝宗书刁光允木芙蓉画幅云:‘托根不与菊为双,历尽风霜未肯降。本是无心岂有怨,年年清艳照秋江。’善为此花写照矣。”其实此诗不特善为此花写照,并写出了此花高傲的品质,正不在东篱秋菊之下。

  木芙蓉花无毒,所以可入食谱。宋代林山人洪,曾采芙蓉花煮豆腐,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霁羹。孟蜀后主,以此花染绘作帐,名芙蓉帐。又于成都城上遍种芙蓉,每年秋深,四十里高下如锦如绣,因有锦城之称。这是芙蓉佳话,可作谈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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