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国色天香说牡丹

  宋代欧阳修《牡丹记》,说洛阳以谷雨为牡丹开候;吴中也有“谷雨三朝看牡丹”之谚,所以每年谷雨节一到,牡丹也烂烂漫漫地开放了。今年农历三月二十九日,是谷雨节,而吾家爱莲堂前牡丹台上粉霞色的玉楼春,已开放了三天,真是玉笑珠香,娇艳欲滴,开得恰到好处。因为去冬严寒,今春着花较少,白牡丹与二乔都没有花,紫牡丹含苞僵化;还有名种紫绢,也后期开放,瓣薄如绢,色作紫红,自是此中俊物,我徘徊花前,饱餐秀色,真的是可以忘饥了。

  牡丹有鼠姑、鹿韭、百两金等别名,都不雅;又因花似芍药而本干如木,又名木芍药。古时种类极多,据说多至三百七十余种,以姚黄、魏紫为最著。他如玛瑙盘、御衣黄、七宝冠、殿春芳、海天霞、鞓红、醉杨妃、醉西施、无瑕玉、万卷书、檀心玉凤、紫罗袍、鹿胎、萼绿华等种种名色,实在不胜枚举,可是大半已断了种。

  唐开元中,明皇与杨妃在沉香亭前赏牡丹,梨园弟子李龟年捧檀板率众乐前去,将歌唱,明皇不喜旧乐,因命翰林学士李白进《清平调》辞三章。我最爱他咏白牡丹的一章:“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还有咏红牡丹的一章,也写得很好。又太和、开成中,有中书舍人李正封咏牡丹诗,有“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之句,当时皇帝听了,大加称赏;一面带笑对他的妃子说道:“你只要在妆台镜前,喝一紫金盏酒,那就可以切合正封的诗句了。”

  宋代张功甫镃,爱好花木,曾有《梅品》一作,文字也很娴雅。他于牡丹花开放时,招邀友好,举行牡丹会。宾客齐集后,堂中寂无所有,一会儿他问:“香已发了没有?”左右回说发了;于是吩咐卷帘,立时有异香自内发出,一座皆香。当有歌姬多人或捧酒肴,或携丝竹,姗姗而来;另有白衣美人十位,所有首饰衣领全是牡丹,头戴照殿红,一姬拍檀板歌唱侑觞,歌罢乐作,才退下去。随后帘又下垂,宾客谈笑自若。不久香又发出,重又卷帘,另有十姬换了衣服和牡丹款步而至,大抵戴白花的穿紫衣,戴紫花的穿鹅黄衣,戴黄花的穿红衣,如此饮酒十杯,衣服和牡丹也更换十次;所歌唱的都是前辈的牡丹名词,酒阑席散,姬人和歌唱者列行送客,烛光香雾中,歌吹杂作,宾客们恍恍惚惚,好似登仙一样。这一个赏牡丹的故事,充分反映了官僚地主阶级极尽奢侈腐化的享乐生活。

  牡丹时节最怕下雨,牡丹一着了雨,就会低下头来,分外的楚楚可怜。明代文人王百谷《答任圆甫书》云:“佳什见投,与名花并艳,贫里生色矣。得近况于张山人所,甚悉姚魏千畦,不减石家金谷,颇憾雨师无赖,击碎十尺红珊瑚耳。”牡丹花开放之后,一经风雨就败;因此风伯和雨师倒变成了牡丹的大敌。

  清代乾隆年间,东台举人徐述夔作《紫牡丹》诗,有“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一联,借紫牡丹来指斥清朝统治者,的是有心人。其坟墓在石湖磨盘山上,墓碑上大书“紫牡丹诗人徐述夔先生之墓”。如此诗人,才不愧诗人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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