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夏果摘杨梅

  “冬花采卢橘,夏果摘杨梅”,这是唐代宋之问的诗句。卢橘就是枇杷,冬季开花,春季结实而夏季成熟;到得枇杷落市之后,那么就要让杨梅奄有天下了。杨梅木本,叶常绿,初春开花结实,肉如粒粒红粟,并无皮壳包裹;生的时候作白色,五月间成熟之后,就泛作红、紫二色。也有白色的,产量较少,甜味也在红、紫二种之下,并不足贵。杨梅品种,据说以会稽为第一,吴兴的弁山、宁波的舟山、苏州的光福也不差。而我们现在所吃到的,全是洞庭东西山的产品。

  杨梅一名朹子,生僻得很,别号“君家果”。据《世说新语》载:梁国杨氏子,九岁就很聪明。有一天,孔君平来访他的父亲,恰不在家,因呼他出见。孔指盘中所盛杨梅道:“这是君家果。”他应声道:“却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这个孩子心地的灵敏,于此可见。而杨梅也就因此而得了个“君家果”的别号。

  新中国成立前一年杨梅熟时,洞庭西山包山寺诗僧闻达上人邀我和范烟桥、程小青二兄同去一游。那时满山杨梅全已成熟,朱实离离,鲜艳悦目。山民于清早采摘,万绿丛中常闻笑语声,摘满了一筐,各自肩着回去。我曾咏之以诗,有“摘得杨梅还带露,一肩红紫映朝晖”之句,当时情景,依稀还在眼前。清代陈其年有《一丛花》词,也是咏洞庭西山的杨梅的。词云:“江城初泊洞庭船。颗颗贩匀圆。朱樱素柰都相逊,家乡在、消夏湾前。  两崦蒙茸,半湖羃䍥,笼重一帆偏……”

  苏州光福与横山、安山等处,往时都产杨梅,并且有白杨梅,而我却从未染指,不知风味如何?扬州人称白杨梅为圣僧,莫名其妙。明代瞿佑有诗云:“乃祖杨朱族最奇,诸孙清白又分枝。炎风不解消冰骨,寒粟偏能上玉肌。异味每烦山客赠,灵根犹是圣僧移。水晶盘荐华筵上,酪粉盐花两不知。”

  杨梅甜中带酸,多吃伤齿,然而也有人以为带些酸倒是好的,如宋代方岳诗云:“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顶殷。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我们每吃杨梅,总得用盐渍过,目的是在杀菌,其实不如高锰酸钾来得有效。但是也有人以为渍了盐,可以减去酸味,此法唐代即已有之,如李太白《梁园吟》,有“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之句。陆放翁批评他,说杨梅酸的才用盐渍,好的杨梅就不必用了。吾家吃杨梅,一向用盐,杀菌减酸,一举两得,并且也觉得别有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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