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第八十四回 子牙兵取臨潼關

幽魂下夜猿啼,壯士紛紛急鼓聲;黑榜瀰漫人魄散,妖氣籠罩將星低。只知戰勝歌刁斗,不識奸邪悔噬臍;屈死英雄遭血刃,至今城下草萋萋。

話說通天教主率領衆仙至陣前,老子曰:“今日與你定決雌雄。可憐萬仙遭難,乃你反覆不定之罪。”通天教主怒曰:“你四人看我今番怎生作用!”遂催開奎牛,執劍砍來,老子笑曰:“料你今日作用也只如此,只你難免此厄也。”催開青牛,舉起扁拐,急架忙迎,元始天尊對左右門人曰:“今日你等俱滿此戒,須當齊人陣中,以會截教萬仙,不得錯過。”衆門人聽此言不覺歡笑,啊一聲喊,齊殺入萬仙陣中也。正是:

萬仙陣上施玄妙,都向其中了劫麈。

文殊廣法天尊騎青獅,普賢真人騎白象,慈航道人騎金毛□犼;三位大士各現出化身,衝將進去,靈寶大法師仗劍而來太乙真人持寶銼進陣,懼留孫、黃龍真人、雲中子、燃燈道人,齊往萬仙陣來;後面又有姜子牙同哪吒等衆門人亦大呼曰:“吾等今日破萬仙陣,以見真僞也。”話未了時,只見陸壓道人從空飛來,撞入萬仙陣內,也來助戰。看這場大戰,正是萬劫總歸此地,神仙殺運方完。只見:

老子坐青牛,往來跳躍;通天教主縱奎牛,猛勇來攻;三大士催開了青獅象□犼,金靈聖母使寶劍飛騰;靈寶大法師面如火熱,武當聖母怒氣衝空。太乙真人動了空中三昧,毗蘆仙亦顯神通;道德真君來完殺戒,雲中子寶劍如虹。懼留孫把捆仙繩祭起,金箍仙用飛劍來攻;陣中玉聲錚錚響,臺下金鐘朗朗鳴。四處起團團黑霧,八方長颯颯狂風;人人會三除五遁,個個燒倒海移峯。劍對劍紅光燦燦,兵迎寶瑞氣溶溶;平地下鳴雷震動,半空中霹靂交轟。這壁廂三教聖人行正道,那璧廂通天教主涉邪蹤;這四位教主也功了嗔癡煩惱,那通天教主竟犯了反覆無終。正克邪始終還吉,邪逆正到底成兇;急嚷嚷天翻地覆,鬧吵吵華嶽山崩。姜子牙奉天征討,衆門人各要立功;楊戩刀猶如電閃雄,李靖戟一似飛龍。金吒縱腳步,木吒寶劍齊衝;韋護祭起降魔寶杵,哪吒登開風火輪,各自稱雄。雷震子二翅半空施勇,楊任手持五火扇扇風;又來了四仙家,祭起那誅戮陷絕四寶劍,這般兵器難當其鋒。咫尺間斬了二十八宿,頃刻時九曜俱空,通天教主精神滅半,金靈聖母日內喁喁,毗盧仙已無主意,武當聖母戰戰兢兢。一時間又來了西方教主,把乾坤袋舉在空中;有緣的須當早進,無緣的任你縱橫。霎時間雲愁霧慘,一會兒地暗難窮;從今驚破通天膽,一事無成有愧容。

話說老子與元始衝入萬仙陣內,將通天教主裹住,金靈聖母被三大士圍在當中。只見三大士面份藍紅白,或現三頭六臂,或現八臂十頭,或現五頭八臂;渾身上下,俱有金燈自蓮寶珠瓔珞,華光護持。金靈聖母用玉如意招架三大士多時,不覺把頂上金冠落在塵埃,將頭髮散了;這聖母披髮大戰。正戰之間,遇着燃燈道人,祭起定海珠,正中頂門。可憐,正是:

封神正位爲星首,北闕香湮萬載存。

燃燈將定海珠把金靈聖母打死,廣成子祭起誅仙劍,赤精子祭起戳仙劍,道行天尊祭起陷仙劍,玉鼎真人祭起絕仙劍,數道黑氣衝空,將萬仙陣罩住,凡封神三上有名者,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但遭殺戳;子牙祭打神鞭,任意施爲。萬仙陣中,又被楊任用五人扇扇起烈火,千丈黑煙迷空,可憐萬仙遭難,其實難堪。哪吒現三頭八臂往來衝突,玉虛一千門人,如獅子搖頭,狻猊舞勢,只殺得山崩地塌。通天教主只見萬仙受此屠戮,心中大怒,急呼曰:“長耳定光仙快取六魂來!”定光仙因見接引道人白蓮裹體,舍利現光;又見十二代弟子,玄都門人,俱有瓔珞金燈,光華單體,知道他們出身清正,截教畢竟差訛。他將六魂收起,輕輕的走出萬仙陣,逕往蘆篷下隱匿。正是:

根深原是西方客,躲在蘆篷獻寶。

話說通天教主大呼:“定光仙快取來!”連教數聲,連定光仙也不見了;通天教主已知他去了,大怒,無心戀戰。又見萬仙受此等狼狽,欲待上前,又有四位教主阻住;欲要退後,又恐教下門人笑話,只得勉強相持。又被老子打了一拐,通天教主着了急,祭起紫雷錘來打老子,老子笑曰:“此物怎能近我?”只見頂上現出玲瓏寶塔,此錘焉能下來?通天教主正出神,不妨元始天尊又一如意,打中通天教主肩窩,幾乎落下奎牛,通天教主大怒,奮勇爭戰。只見二十八宿星官已殺得看看殆盡,止邱引見勢不好了,借土遁就走,被陸壓看見,惟恐追不及,急縱至空中,將葫蘆揭開,放出一道白光,中有一物飛出,陸壓打了躬命:“寶貝轉身!”可憐邱引頭已落地,陸壓收了寶貝,復至陣中助戰。且說接引道人在萬仙陣內,將乾坤袋打開,盡收那紅氣,三千之客,有緣往極樂之鄉者,俱收了此袋內。準提同孔雀明王在陣中,現出二十四頭,十八隻手,執定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白鉞幢,架持神杵,寶銼金瓶等物,來戰通天教主。教主看見準提,頓起三昧真火,大罵曰:“好潑道!焉敢欺吾太甚?又來攪吾此陣也。”縱奎牛衝來,仗劍直取;準提將七寶妙樹架開。正是:

西方極樂無窮法,俱是蓮花一化身。

且說通天教主用劍砍來,準提將七寶妙樹一刷,把通天教主手中劍打得粉碎,通天教主把奎牛一提,跳出陣去了;準提道人收了法身,老子與元始也不趕他,羣仙共破了萬仙陣,鳴動金鐘,敵響玉磬,俱回蘆篷上來。老子與元始看見定光仙問曰:“你是截教門人定光仙,爲何躲在此處也?”定光仙拜伏在地曰:“師伯在上,弟子有罪,敢稟明師伯!吾師蓋有六魂,欲害二位師伯,並西方教主、武王、子牙、使弟子執定聽用,弟子因見帥伯道正理明,吾師未免偏聽逆道,造此孽障;弟子不忍使用,故收匿藏身於此處。今師伯下問,弟子不得不以實告。”元始曰:“奇哉!你身居截教,心向正宗,自是有根器之人。”隨命跟上蘆篷。四位教主坐下,共論今日邪正方分,老子問定光仙曰:“你可取‘六魂’來。”定光仙將呈上,西方教主曰:“此可摘去周武、姜尚名諱,將展開,以見我等根行如何。”準提隨將六魂摘去周武、姜尚名諱,命定光仙展布,定光仙依命,將連展數展,只見四位教主頂上各現奇珍?元始現慶雲,老子現塔,西方二位教主現舍利子,保護其身。定光仙見了,棄倒身下拜言曰:“似此吾師妄動嗔念,陷無限生靈也!”西方教主曰:“吾有一偈,你且聽着:

‘極樂之鄉客,西方妙術神;蓮花爲父母,九品立吾身。池邊分八德,常臨七寶園;波羅花開後,偏地長金珍。談講三乘法,舍利腹中存;有緣生此地,久後幸沙門。’”

西方教主曰:“定光仙與吾教有緣。”元始曰:“他今日至此,也是棄邪歸正念頭,理當皈依道兄。”定光仙隨拜了接引、準提二位教主,子牙在篷下與哪吒等曰:“今日萬仙陣中,許多道者遭殃,無辜受戮,其實決心。”門人之內,個個歡喜不表。且說通天教主被四位教主破了萬仙陣,內中有成神者,有歸西方教主者,有逃去者,有無辜受戮者,彼時武當聖母見陣勢難支,先自去了,申公豹也走了,毗盧仙已歸西方教主,後成爲毗盧佛,此是千年後才見佛光。當日通天教主領着二三百名散仙,走在一座山下少憩片時,自思:“定光仙可恨將六魂盜去,使吾大功不能成;今番失利,再有何顏掌碧遊宮大教?左右是一不做工不休,如今回宮再立地水火風,換過世界罷。”左右衆仙俱各贊襄,通天教主見左右四個切己門徒俱喪,切齒深恨,不若往紫霄宮,見吾師先稟過了他,然後再行此事,正與衆散仙商議,忽見正南上祥雲萬道,瑞氣千條,異香襲襲,見一道者手執竹枝而來。作偈曰:

“高臥九重雲,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玄門都領袖,一氣化鴻鈞。”

話說鴻鈞道人來至,通天教主知是師尊來了,慌忙上前迎接,倒身下拜曰:“弟子願老師聖壽無疆!不知老師駕臨,未曾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你爲何設此一陣,塗炭無限生靈,這是何說?”通天教主曰:“啓老師!二位師兄欺滅吾教,縱門人毀罵弟子,又棄截殺弟子門下,全不念同堂手足,一味欺凌;分明是欺老師一般,望老師慈悲。”鴻鈞道人曰:“你這等欺心,分明是你自已作孽,致生殺伐,該這些生靈遭此劫運,你不自責,倘雲責人,情殊可恨!當日三教共籤封神榜,你何得盡忘之也?名利乃凡夫俗子之所爭,嗔怒乃兒女子之所事,縱是未斬三尸之位,天赴蟠桃之客也。要脫此苦惱,豈意你二人乃是混元大羅金仙,歷萬劫不磨之體,爲三教元首,乃因小事,生此嗔癡,作此罪孽。他二人原無此意,都是你作此過惡,他不得不應耳。雖是劫數使然,也都是你約束不嚴,你的門徒生事,你的不是多;我若不來,彼此報復何日是了?我特來大發慈悲,與你等解釋冤愆,各掌教宗,毋得生事。”遂吩咐左右散仙:“你等各歸洞府,自養天真,以俟超脫。”衆仙叩頭而散。鴻鈞道人命通天教主,先至蘆篷通報。通天教主不敢有違師命,只得先至蘆篷下來,心中自思:如何好見他,他不得已靦面而行。話說韋護同哪吒等,俱在蘆篷下議論萬仙陣中那些光景,忽見通天教主先行,後面跟着一個老道人扶杖而行,只見祥雲繚繞,瑞氣盤旋,冉冉而來,將至篷下,衆門人與哪吒等,各各驚疑未定;只見通天教主將近篷下大呼曰:“哪吒!可報與老子、元始快來接老師聖駕!”哪吒忙上篷來報。話說老子在篷上,與西方教主正講衆弟子劫數之厄,今已圓滿,猛擡頭,見祥光瑞霧騰躍而來,老子已知老師來至,忙起身謂元始曰:“師尊來至!”急率衆弟子下篷,只見哪吒來報:“通天教主跟一老道人而來;呼老爺接駕,不知何故。”老子曰:“吾已知之,此是我等老師,想是來此與我等解釋冤愆耳。”乃相奉下篷迎接,在道傍俯伏曰:“不知老師大駕下臨,弟子有失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只因十二代弟子運逢殺劫,致你兩教叄商,吾今特來與休解釋愆尤,各安宗教,毋得自相背逆。”老子與元始聲諾曰:“願聞師命。”便至篷上與西方教主相見,鴻鈞道人稱讚:“西方極樂世界,真是福地。”西方教主應曰:“不敢。”教主請鴻鈞道人拜見,鴻鈞曰:“吾與道友無有拘束,這三個是吾門下,當得如此。”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打稽首坐下。後面就是老子、元始過來拜見畢,又是十二代弟子並衆門人俱來拜見畢,俱分兩邊侍立。通天教主也一傍站立,鴻鈞道人曰:“你三個過來。”老子、元始、通天,三人走近前面,道人問曰:“當時周家只因國運將興,商數當盡。神仙逢此殺運,故命你三個共立封神榜,以觀衆仙根行深淺,或仙或神,各成其器。不意通天教主輕信門徒、致生事端,雖是劫數難逃,終是你不守清淨,自背盟言,不能善爲衆仙解脫,以致俱遭屠戮,罪誠在你。非是我爲師的有偏向,這是公論。”接引與準提齊曰:“老師之言不差。”鴻鈞曰:“今日我與你講明,從此解釋,大徒弟,你須讓過他罷,俱各歸山闕,毋得戕害生靈。況衆弟子厄滿,姜尚大功垂成,再毋多言,從此各修宗教。”鴻鈞吩咐:“三人過來跪下。”三位教主齊至面前雙膝跪下,道人袖內取出一個葫蘆,倒出三粒丹來,每一位賜他一粒:“你們吞入腹中,吾自有話說。”三位教主俱謹依師命,各吞一粒。鴻鈞道人曰:“此丹非是卻病長生之物,你聽我道來:

‘此丹煉就有玄功,因你三人各自攻;若是先將念頭改,腹中丹發即時薨。’”

鴻鈞道人作罷詩,三位教主叩頭拜謝老師慈悲。鴻鈞道人起身作辭,命通天三弟子,你隨吾去。通天教主不敢違命,只見接引道人與準提俱起身,同老子、元始,率衆門人齊送至篷下。鴻鈞別過西方教主,老子、元始與衆門人等又拜伏道傍,俟鴻鈞發駕,鴻鈞吩咐:“你等去罷。”衆人起立拱候,只見鴻鈞與通天教主,冉冉駕祥雲而去。西方教主也作辭回西方去了。老子、元始與子牙曰:“今日來我等與十二代弟子將回洞府,候你封過神,重新再修身命,方是真仙。”正是:

重修頂上三花現,返本還原又是仙。

老子與元始衆仙下得蘆篷,姜子牙伏於道傍,拜求掌教師尊曰:“弟子姜尚蒙師曾指示,得進於此地,不知後會諸侯一事如何?”老子曰:“我有一詩,你謹記有驗。詩曰:

‘險處又逢險處過,前程不必問如何;諸侯八百看齊會,安得相逢訴舊緣。’”

老子道罷,與元始各回玉京去了。廣成子與十二代仙人俱來作別曰:“子牙!我等與你此一別,再不能會面也。”子牙心下甚是不忍分離,在篷下戀戀不捨,子牙作詩以送之。詩曰:

“東進臨潼會衆仙,依依回首甚相憐;從今別後何言會,安得相逢訴舊緣。”

話說羣仙作別而去,惟有陸壓握子牙之手曰:“我等此去,會面已難,前途雖有兇險之處,俱有解釋之人;只還有幾件難處之事,非此寶不可,我將此葫蘆之寶送你,以爲後用。”子牙感謝不已,陸壓遂將飛刀付與,也是作別而去。話分兩頭,單表元始駕回玉虛,申公豹只因破了萬仙陣,希圖逃竄他山,豈知他惡貫滿盈,跨虎而遁,只見白鶴童子,看見申公豹在前面似飛雲掣電一般奔走,白鶴童子忙啓元始天尊曰:“前面是申公豹逃竄。”元始曰:“他曾發一誓,命黃巾力士:將我的三寶玉如意,把他拿在麒麟崖伺候。”童子接瞭如意,遞與力士;力士趕上前大呼曰:“申公豹不要走!奉天尊法旨,拿你去麒鱗崖伺候。”祭起如意平空把申公豹拿了,往麒麟崖來。且說元始天尊駕至崖前,落下九龍沉香輦。只見黃巾力士將申公豹拿來,放在天尊面前。元始曰:“你曾發下誓盟,去塞北海眼,今日你也無詞。”申公豹低首無話,元始命:“黃巾力士,將我的蒲團捲起他來,拿去塞了北海眼。”力士領命,將申公豹塞在北海眼,有詩爲證:

“堪笑闡教申公豹,要保成湯滅武王;今日誰知身塞海,不知紅日幾滄桑。”

話說黃巾力士將申公豹塞了北海,回元始法旨不表。且說子牙領衆門徒回潼關來見武王,武王曰:“相父今日回來,兵士俱齊,可速進兵,早會諸侯,孤之幸也。”子牙傳令起兵往臨潼關來,只八十里,早已來至關下,安下行營。且說臨潼關守將歐陽淳聞報,與副將卞金龍、桂天祿、公孫鐸共議曰:“今姜尚兵來,止得一關焉能阻當週兵?”衆將言曰:“主將明日與周兵見一陣,如勝,則以勝而退周兵,如不勝,然後堅守,修表往朝歌去告急,俟援兵協守,此爲上策。”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是也。”次日,子牙升帳傳下令去:“誰去取臨潼關走一遭?”傍有黃飛虎曰:“末將願往。”子牙許之。飛虎領本部人馬,一聲炮響,至關下搦戰,報馬報入帥府:“啓主帥!有周將搦戰。”歐陽淳曰:“誰去走一遭?”只見先行官卞金龍領命出關,來見黃飛虎大呼曰:“來將何名?”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金龍大罵:“反賊!不思報國,反助叛逆,吾乃臨潼開先行卞金龍是也。”黃飛虎大怒,縱馬搖槍,飛來直取;卞金龍手中斧急架忙迎,牛馬相交,斧槍並畢,戰未及三十回,黃飛虎賣個破綻,吼一聲將卞金龍刺下馬來,梟了首級,掌鼓回營。來見姜元帥。子牙大喜,上了黃將軍功績不表。且說報馬報入帥府,歐陽淳大驚,只見卞金龍家將報入本府,卞金龍妻子胥氏聞說,放聲大哭;驚動後園長子卞吉,卞吉問左右:“太太爲何啼哭?”左右把先行陣亡事說了一遍,卞吉怒髮衝冠,遂換了披掛,來見母親曰:“母親不須啼哭,俟兒爲父報仇。”胥氏只是啼哭,也不管卞吉的事,卞吉上馬至帥府,左右報入殿庭:“啓元帥!卞先行長子聽令。”歐陽淳命令來,卞吉上殿行禮畢,含淚啓曰:“末將父死何人之手?”歐陽淳曰:“尊翁不幸,被黃飛虎反賊槍挑下馬,喪了性命。”卞吉曰:“今日天晚,明日食仇人爲父泄恨。”卞吉回至家中,令家將扛擡一個紅櫃,遂令軍出關,卞吉領軍士至關外,豎立一根大杵,將紅櫃打開,提出一根掛將起來,懸於空中,有四五丈高,好利害。怎見得?有詩爲證:

“萬骨攢成世罕知,開天闢地最爲奇;周王不是多洪福,百萬雄師此處危。”

話說當日卞吉將杵豎起,一馬逕至周營轅門前搦戰,哨馬報人中軍:“啓元帥!關內有將請戰。”子牙問:“誰人出馬?”只見南宮領命出營,見一員小將生的面貌兇惡,手持方天畫戟大呼曰:“來者何人?”南宮笑曰:“似你這等黃口孺子,定然不認得我。我是西岐大將南宮。”卞吉曰:“且饒你一死,回去只叫黃飛虎出來。他殺我父,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拿你這將生替死之輩。”南宮聽罷大怒,縱馬舞刀,直取卞吉。卞吉手中戟急架忙迎,二馬相交,刀戟並舉,二將大戰,正是棋逢對手,將遇作家。卞吉與南宮戰有二三十合,卞吉撥馬便走;南宮從後趕來,卞吉先往下過去,南宮不知詳細,也往下來,只見馬到前,早已連人帶馬跌倒。南宮不省人事,被左右守軍士,將南宮繩才索綁,拿出來。南宮方睜開二目,乃知墮入他左道之術。卞吉進關來見歐陽淳,把拿了南宮的話,說了一遍。歐陽淳命左右推來至殿前,南宮站立不跪,歐陽淳罵曰:“反國逆賊!今已被擒,倘敢抗禮?”命:“速斬首號令!”傍有公孫鐸曰:“主將在上,目今奸奸當道,言我等守關將士,俱是假言征戰,冒破錢糧,賄買功績,凡有邊報,一概不準,倘將齎本人役斬了。依末將愚見,不若將南宮監候,俟捉獲渠魁,解往朝歌,以塞奸佞之口,庶知邊關非冒破之名。不知主將意下若何?”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正合吾意。”遂將南宮送在監中不表。且說子牙聞報南宮被擒,心中大驚,悶坐軍中。次日卞吉又來搦戰,坐名要黃飛虎。飛虎帶黃明、周紀出營來見,卞吉飛馬過來大呼曰:“來將何人?”黃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吉聞言大怒罵曰:“反國逆賊!擅殺我父,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拿你碎屍萬段,以泄吾恨。”展戟來刺,黃飛虎急撥槍來迎,戰有三十回合,卞吉詐敗,竟往下去了。黃飛虎不知,也趕至下,亦如南宮一樣被擒。黃明大怒,搖斧趕來欲救黃飛虎,不知至下也跌翻在地,也被擒了。卞吉連擒二將,進關來報功,急欲將黃飛虎斬首,以報父仇。歐陽淳曰:“小將軍!雖要報父之仇,理宜斬首。只他是起禍渠魁,正當獻上朝廷正法,一則以泄尊翁之恨,一則以顯小將軍之功,恩怨兩伸,豈不爲美?且將他監侯。”卞吉不得已,只得含淚而退。且說周紀見黃明又失利,不敢向前,只得敗進營來見子牙,子牙聞黃飛虎被擒大驚,問周紀曰:“他如何擒去?”周紀曰:“他於關外立有一,俱是人骨頭穿成,高有數丈,他允自敗走,竟從下過去。若是趕他的,亦從下便連人帶馬倒了。黃明去救武成王,也被擒去。”子牙大驚,此又是左道之術;待吾明日親自臨陣、便知端的。次日,子牙與衆門人俱出營來,看見此懸於空中,有千條黑氣,萬道寒煙。哪吒等仔細定睛看那白骨上,俱有硃砂符印,將子牙曰:“師叔!可曾見上面符印麼?”子牙曰:“吾已見了。此正是左道之術,你等今後交戰,只不往他下過便了。”只見報馬報入關內,歐陽淳也親自出關來會子牙,歐陽淳不往下過,往旁邊走來“子牙看見歐陽淳轉將出來,對門人曰:“你看主將也不從此過。”衆將點頭會意,子牙迎上前來問曰:“來將莫非守關主將麼?”歐陽淳曰:“然也。”子牙曰:“將軍何不知天命耶?五關止此一城,倘敢抗拒天兵哉?”歐陽淳大怒,回顧卞吉曰:“與吾擒此叛逆。”卞吉催開馬,搖手中戟飛奔過來,旁有雷震子大呼曰:“賊將慢來,有我在此!”展開兩翅,舉棍打來,卞吉見雷震子兇悍,知是異人,未及回合,就往下敗走。雷震子自忖此既是妖術,不若先打碎此,再殺卞吉未遲。雷震子把二翅飛起,望上一棍打來;不知此周園有一股妖氣迷住,撞着他就是昏迷。雷震子一棍打來,竟被妖氣撞着,便翻下地來,不省人事。兩邊守家將,把雷震子捆綁起來。這壁廂韋護大怒,急祭起降魔杵來打此,此杵雖能壓鎮邪魔外道之人,不知打不得此,只見那杵竟落下。正是:

休言韋護降魔杵,怎敵幽魂白骨。

話說韋護見此杵竟落於下,不覺大驚,衆門人俱面面相覷。只見卞吉復至軍前大呼曰:“姜尚!可早早下馬歸降,免你一死!”哪吒聽得大怒,登開風火輪,現出三頭八臂大喝曰:“匹夫慢來!”搖火尖槍飛來直取,卞吉見哪吒如此形狀,先自吃了一驚,未及數合,被哪吒一乾坤圈,把卞吉幾乎打下馬來,回身敗進關去了。子牙後有李靖,催馬搖戟來戰歐陽淳,旁有桂天祿舞手中刀,抵住了李靖,未及數合,被李靖一戟刺於馬下。歐陽淳大怒,搖手中斧來戰李靖,子牙命左右擂鼓助戰,只見陣後衝出辛甲、辛免、四賢毛公遂、周公旦、召公,無數週將,把歐陽淳圍在當中,又有周紀,龍環,吳謙,三將也來助戰,把歐陽淳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更無還兵之力。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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