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姑始而自知無幸,也橫了心。人雖生得嬌美,畢竟生長山中,當地風俗向不纏足,不似城市中女子軟弱無力;狗子雖練過武,長年荒淫,酒色淘虛,又當氣極暴怒,纔打了十來下,便累得直喘。玲姑心中恨毒,暗忖李強如死,更無生趣,新舊兩面土人這次和秦賊父子拼命,再不成功,狗子這等兇暴殘忍,便是尋常也難忍受,況又對我疑心,這日子如何過法,覺着生不如死,情急拼命,冷不防由地縱起,猛一頭朝狗子當胸撞去,一下撞倒。二人互相抱緊,連抓帶打,滾作一團。如換別人,玲姑勾引外敵,機密已泄,如何還有生理?總算命不該絕,狗子貪淫好色,生具特性,玲姑又是天生麗質,人間尤物,不特容光照人,美豔如花,人更溫柔嬌媚,丰神絕代,最難得是通體無暇,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不能分毫增減,狗子只管每日荒淫,強姦霸佔,無惡不作,可是事後多如嚼蠟,覺着誰也不如玲姑。玲姑表面又是那麼溫柔細心,服侍周到,好處大多,狗子只管見異思遷,一面仍是少她不得,又是第一次這樣毒打,先見玲姑悲憤嬌啼,被其踢打,已是有些心軟,外房僕婢雖多,但都畏如狼虎,一個個嚇得亂抖,誰也不敢進房解勸,狗子人又累極,正在手指玲姑嘶聲喝罵,氣喘腰痠,快要停手,不料被玲姑一頭撞倒,滾跌地上,狗子也是天生賊骨,全無人心,本來怒火頭上,恨不能把玲姑打死,及至互相扭結,滾倒地上,玲姑立意拼命,還在悲聲哭罵,亂抓亂打,但知狗子練過武功,恐敵不過,一經抱緊,死也不放。
狗子初跌時,還是怒上加怒,正想喊人將玲姑吊起毒打,吃玲姑這一抱,猛覺軟玉溫香,通體溫柔,對方只管悲憤情急,依舊不掩容光,梨花帶雨,反更哀豔,硃脣皓齒,吹氣如蘭,不由想起她許多好處,怒火未消,色心又起。方纔張口就罵,舉拳就打,又未明言來意,急切間無法落場,只得反手抱緊,假裝相持,一面享受那滿懷軟玉,故意喘吁吁喝道:“你氣死我,率性大家同死,省得老不死的老是恨你也好。”玲姑到底少女力弱,雖將對頭抱緊,卻無拼命之法,正打主意與之同歸於盡,人本聰明絕頂,又深知狗子的獸性,百忙中先有了一點警覺,便知對頭野獸一樣,全無人理,暫時已可無事,但一再打下去,羞惱成怒,二次激動兇威,什麼慘酷的事都做得出來,憑自己此時想和他拼命決辦不到,不如見上李氏弟兄一面,遇機下手,與之同死,比較上算;否則,他手下那多惡奴都是狼心狗肺,只要一聲令下,便受盡凌辱,毒打慘死,仇報不成,死得大冤。念頭一轉,立將雙手一鬆,任其抱緊,也不掙扎,嗚咽着悲哭起來。
狗子先將她抱向牀上,一同臥倒,假怒問道:“你做的事還不明白,哭些什麼?”
玲姑知他賊脾氣非要軟硬都來,否則,此時便難免被他蹂躪,心實不甘,又料定他此時獸性將發,不能稍給一點笑臉,冷不防回手一掌,打向狗子臉上,哭喊道:“我好端端爲你待客送客,管理家務,除卻不肯受那老禽獸調戲,算我不是做媳婦的道理,還有什麼說的!你家和監牢一樣,除了丫頭和你這小禽獸,平日連鬼都見不到一個,莫非我還偷人養漢!我憑哪一樣被你這樣毒打!平日不管白天黑夜,我服侍你,由你擺佈,多不好,也有好處,何況沒有不好。你以前喪盡天良,騙我嫁你之時,說的是什麼,嫁後那一年,你說的又是什麼?自來捉好捉雙,我和姓李的從小相識,你這禽獸不是不知道,就是外人,見他受你的害,也有一點同情,何況是我總角之交,這多年來,不曾見面,忽然聽說七星子是他弟兄,又聽你們下那毒手,我平日連見人殺雞都要心跳害怕,你不是不知道,何況慘殺活人,要不這樣心軟,那日你毒打車伕,我也不會半夜三更去驚動遠來貴客了。哪一次你毒打土人,我不極口苦勸,一半固是爲好,怕你造孽,遭受惡報,丟下我一個孤鬼,嫁了你這樣禽獸,斷無再嫁別人之理,我這日子,如何過法?一半還是心軟大甚,看不慣那樣殘忍兇惡的舉動。
“他兩弟兄,大的一個從小愛我,差不多被他抱大,小的更是最知己的童伴,本來打算嫁他,被你強奪了來,我已嫁你,此生雖無他想,總覺我見了他對他不起,也不知人在哪裏,你們又恨新村的人,本在擔心,恐因這場大水,你們吞併新村時連他一起殺害,萬想不到,兩個老實本份的人會是七星子,自然不信,後聽你說得那麼真切,自然想起前事,有些難過。正想和你明言,能饒他們更好,否則,容我生前見他一面,問他因何要做七星子,遭此殺身之禍。還未開口,便遭毒打,始終不知爲了何事,糊里糊塗,做鬼也不明白,像你這樣禽獸這樣打我,以後無臉見人,也不再想活了,任你千刀萬剮。
如說得新忘舊,有了新人,想拔去我這眼中釘,我倒認命,自怨當初眼瞎,不應上你的當;你如喪盡天良,血口噴人,我便做鬼,也不放你過去。”邊說邊哭,又要撲打上去。
狗子先捱了一大嘴巴,本又怒極,只爲天性陰狠,雖然氣暴,每下毒手以前,照例忍耐不發,暗忖:“事情到底不曾眼見,且聽她說些什麼。”便在一旁冷笑靜聽;不料玲姑已不想活,藉着哭罵,反將一肚皮的心事發泄出來。狗子沒聽出玲姑借題發揮,語帶雙關,神情又是那麼悲壯激烈,毫不隱瞞,明言李氏弟兄以前交厚,並有嫁與李強之意,覺着對方,李氏弟兄,如與私下相見,不會不知他的底細真相。再想起每次毒打殺人,玲姑均必苦勸,不止一次,彼時七星子還未出現,所說無一不近情理;否則,心中有病,只有設詞推託,怎會這樣理直氣壯,公然要與這兩人相見?疑念一消,反怪自己性暴,打得冤枉,無奈玲姑性情外和內剛,一經鬧翻,要費許多事才能和好,同時又聽外面惡奴求見,說是敵人業已出現,心中一驚,消了慾念,雖覺玲姑受了冤枉,照此神氣,今夜必難近身,女人家都是膽小怕死,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借這機會將她制服,省得高興時樣樣如意,一不高興便強手強腳,故意獰笑道:“你敢回手打我?此時七星子又來惹厭,無暇和你多說,夜來叫你知我厲害。”
玲姑氣急心慌,只聽七星子尚在,心中奇怪,不知狗子別有獸念,也是語帶雙關,想起自己所爲,總是情虛,等到回過味來,怒撲上去,哭罵:“你這禽獸,不說他弟兄是七星子,被你捉來了麼?如何又說他在尋你晦氣!休當我怕死,說什麼也要回我一個明白。”狗子從小嬌慣任性,有時還有童心,一見玲姑起牀追來,慌不迭縱身出門,反手將門關上,命人倒鎖,本是有心戲弄,先嚇玲姑一個夠,再裝三花臉,玲姑卻認了真,不知狗子強敵當前,又見老賊幾次命人警告,口雖兇狠,心卻發慌,又遭到這樣空前大水,不知如何是好,聞報急於趕往聽信,準備應付。玲姑誤以爲狗子必已知道她的虛實,連急帶怕,想起對方殘忍,處境危險,以及未來身世之痛,二次切齒橫心,先想自殺,但料方纔狗子所說必有原因,也許李氏弟兄內有一人被他所擒;否則,不會知道真相。
越想越擔心事,決計探明細底,再作打算,省得落到豺狼手中,死活都難。
狗子原是虛聲恫嚇,門雖反鎖,並非真個禁閉,非但通往前廊的樓窗不曾關閉,反命玲姑最愛的兩個心腹丫頭假說看守,實則令其服侍,有意作鬧,想嚇玲姑一跳。只管他所行所爲,全無心肝,卻幾乎害了玲姑性命。玲姑待人寬厚,素得衆心,一見派來防守自己的正是兩個心腹使女,不知狗子有心作鬧,只當是真,狗子偏又有事,去往前樓,因這兩名使女上次曾隨自己同往孃家去過,年紀雖只十三四歲,人頗聰明機警,本是土人之女,因其長得秀氣,被惡奴代狗子強徵了來。一個最怕狗子兇威,無意之中打碎了一件珍玩,狗子酒醉大怒,當時便要打死,幸蒙玲姑化解,假意答應,暗中推延,等狗子睡臥,將其放下,事後再爲力爭,連毒打均未上身。另一個父母兄嫂均因無力完糧,囚入石牢,正受非刑拷打,被玲姑得知,向狗子哭勸了兩次,正遇高興頭上,非但沒有受刑,反將所欠的糧免掉。玲姑爲防狗子反覆,強勸狗子好人做到底,允許兩女回家探望父母一次,暗中給了一些金銀,令其作個準備,或是全家逃走,使女全家向女哭訴,不是夫人慈悲,一個也休想活命,第二年便棄家逃往新村。中間二女屢受虛驚,眼看遭打,均是玲姑一力救護,才得無事,因此對這位女主人感恩刺骨,形影不離。
玲姑也最愛二女,又見二女淚汪汪立在身旁,滿面憂慮悲苦情景,好在房中無人,便向探聽李氏弟兄是否有一被擒,可聽說起。二女同說:“前面的事雖不知道,可是方纔有人來喊莊主,說對面飛虹崖山坡上忽有一白衣蒙面人到來,相隔雖遠,又是陰天,看不甚真,但與七星子裝束神氣一樣;同時,西山崖也有人歸報,說莊裏派去勸說土人的鏢師發現七星子蒙面騎馬,由水中往外老太爺那一面走去,人馬雖在水中,走得極快,一晃便走過崖後,知他厲害,沒有敢追。看來莊主所說必是假話。”
玲姑近和李強相見,雖然約定暗號,事前一見人來,必將下人遣開,獨在臥房套間之內等他上樓,以防泄漏。畢竟次數大多,二女又是貼身服侍、隨意出入房中的人,無意之中竟被看破,玲姑也不甚瞞,只囑咐了幾句。孃家又曾隨同去過,知道父親陳四和李氏兄弟常時見面,乃此次主謀人之一,自己雖是他的親生女兒,以前並不信任,好些話均不肯說,連和李氏兄弟來往,都是上次回家方始明言,爲此常時傷心,覺着以前最得父母鐘愛,自從嫁了狗子,便成了兩條心,以爲女兒只貪有錢人家享受,生身父母已不再看重神氣。昨夜聽李強說,乃父對他誤會已解,今日有好些起事的人均藏在孃家,李氏弟兄也在其內;否則,狗子方纔那樣說法,也不致於如此深信,心想方纔來人稟告發現七星子,也曾聽到,事情總是難料,狗子雖然淫兇強暴,自己仗着溫柔機警,認定命苦,一味委曲忍受,照應又極周到,使得他離開自己好些不便,才未受什折磨。當初也非討好巴結,只爲木已成舟,如不逆來順受,只有多受凌辱,多吃苦頭。可是自家兩個最親密的人不知這番苦心,出於無奈,還覺甘心輕賤,軟弱無剛,狗子卻受了籠絡,這多年來,對方雖是荒淫任性,自己專一享受,不顧他人痛苦,偶然也受過一點閒氣,手卻不曾動過。今日不知聽了那個狗口狂噴,進得門來,無故這樣大打大鬧,其中必有原因,這樣處境,生亦無趣,死雖不怕,但盼死前能與李強再見一面,說明自己心事,方可瞑目。難得二女這樣忠心,便將心事說出,令二女分出一人代往陳家送信,能捱到李強相見再死最好;否則,也把自己心事傳到,並令去的人就此逃出,無須再回。
這主僕三人,一是悲憤大甚,情急心昏,沒有細想;一是感恩大甚,急於報答,當時搶先答應,急要前往,誰都忘了外面還隔着一片大水。狗子偏是故意張皇,並防下人真個無禮,好在那樓四外均有高樓高屋環立,樓廊前面又有專人防守,狗子素來自私心重,那些有本領的武師有的專在前樓和遠近樓房中,領頭防守,下餘幾個,狗子走到哪裏,便跟到哪裏,專以本身爲重,加上許多隨行惡奴,狗子一走,後樓防守的人,便少了一半。行時,曾向爲首心腹惡奴張泰說:“今日和夫人口角,她性氣大,你們三面防守已夠,不可到她房外走動,仍須聽命而行,不許違背。”狗子原因玲姑美貌,雖然疑念不曾全消,已無傷害之意;又斷定玲姑氣憤頭上,必要臥牀悲泣,不會起身走動。這一虛張聲勢,恐手下人信以爲真,不聽玲姑吩咐,受了委曲,幾句無心之言,卻惹出事來。
玲姑見二女爭告奮勇,不知叫誰去好;後來一想,狗子殘忍兇惡,二女幾次死裏逃生,都我所救,少時回來,見有一人逃走,定必拷問,這頓毒打,先是半死,李氏兄弟原有水火夾攻之計,真個事成,難免玉石俱焚,轉不如令二女全數逃走,還能得到一點生路,好在自拼必死,如被捉回,便由自己挺身自認,或者不至送命,推說爲遭毒打,去接父親來此訣別,情理上也講得過去。主意打定,便令二女同往,告以前事,萬一惡奴真個攔阻,便說奉命去接外老太爺,一切推在自己身上。二女同聲喜諾,三人把話想好便即分手。
樓上房多地大,樓廊又長,惡奴打手都在前後樓廊上,當中幾間都是婦女下人,因奉狗子之命,不許驚動夫人,外屋兩間空無一人。二女率性明告惡奴,討船前往,惡奴只當夫人之命,名正言順,定必照辦;無如情虛膽怯,全憑一股義氣,一見外屋無人,覺着此是機會,偷偷繞到樓後涼臺之上,忽想起這片大水如何走法,不禁着起急來。這時衆打手惡奴因後樓地勢居中,四面樓房上均有防禦,敵人又在前樓對面半山崖上,誰也不曾留意樓內;二女又是主人得寵的丫頭,便有人看見,也不理會。二女卻是心慌大甚,先藏在平臺側面隱祕之處,商量主意,覺着自己不是主人,早被打死,方纔滿口義憤,死都不怕,中途退回,怎好意思,以前生長溪邊,又學會一點水性,今日水勢雖大,也許可以一試,難得蹤跡未泄,不如冒險而行,非但報答主人以前救命之恩,自己也可由此逃出火坑。想到這裏,心膽立壯。又見樓上已有燈光,正開夜飯,樓角風雨廊行竈上鍋勺亂響,端菜的人往來不絕,大家都忙吃飯,逃走正是機會;天色又極陰黑,只管遠近樓房中均有燈火透出,爲了天才剛近黃昏,先準備的火把油松尚未點起,各處水面上還是暗沉沉的。
先想臺旁現有小舟,打算偷上一條逃走,二次走出,一看那船,長均一丈多,看去甚笨,都是強迫土人剛剛修建成功,二女父母起初均有小船,比較在行,一看便知土人有心作對,勉強建成,並不十分合用。正在爲難,忽見水面上漂來一人,定睛一看,乃是一片寬約兩尺、長不過丈的木排,撐排的人乃老賊所用心腹,知道秦賊父子不和,猛觸靈機,將身掩向一旁。惡奴原奉老賊之命來此送信,將排緊好,剛順石臺走上,二女便掩了下去,偷偷解開纜索,撐了就走。哪知側面樓上有一惡奴早就發現二女時出時進,因是主人寵婢,又不知狗子夫妻爭吵之事,並未在意,業已走開。爲了土人口氣越來越強硬,又聽人報,七星於業已出現,惟恐夜來有事,全莊惡奴打手提前吃飯。正當飲食忙亂之際,二女如由樓旁馳出,這近處一帶無人注意,等到看破,也必走遠,追趕不上。
這一作賊情虛,想由樓後花林中穿出,藉着水面上樹枝掩蔽,免得被人看破,恰由斜對面小樓之下經過,上面惡奴剛剛回轉,燈光外映,認出二女撐排急駛,還沒想到別的,笑問:“你兩姊妹往哪裏去?”二女一聽,當是有心盤問,越發心慌,又見花林不遠,忙即加緊前撐,裝不聽見。
惡奴看出二女神態慌張,這時水已高漲,離二層樓面不過數尺,相去才得兩丈,當地燈光又明,看得畢真,惡奴連問不答,便繞着欄杆趕去,高聲喝問。二女見不是路,回顧樓上人已多驚動,紛紛出看,忽想起花徑大厭,由內繞行,更易被人追上,一面勾着沿途樹木,用力急駛,剛壯着膽子,故意怒道:“你管我呢,夫人命我們去接外老太爺,要你多問!”惡奴聞言,已有幾分相信,又聽對面樓廊上少女怒喝,擡頭一看,正是玲姑。因二女走後,想起莊中大水如何走法,人又不曾折回,心中疑慮,隔着樓窗向外張望,忽聽對樓衆聲喝問,定睛一看,二女駕了木排,正由對面樓旁駛過,心中驚喜,忙即翻窗而出,憑欄怒喝了幾句。衆惡奴聽出果是女主人所差,自無話說。
二女回顧主人在樓上出頭喝罵,心中一定,走得更快,哪知弄巧成拙。老賊所派惡奴,不知狗子當日往來前後,心神不定,以爲人在後樓,匆匆趕到,上去一問,見後樓一帶空無一人。樓下地勢較高,頭層還未淹沒,兩行樓柱和走廊挺立水中,暗沉沉的,絕好藏伏之所,與老主人所料一點不差,覺着後樓重地,不應如此疏忽。尋到張泰,問知狗子不在,本想命各地守望的人傳話,請其回來,等上一會,把老賊的話說到再走。
因自恃多年心腹舊人,問知張泰領頭防備,便埋怨了幾句。這班惡奴,均極勢利,知道狗子忤逆,這位老大爺並不吃香,立時反脣相譏,並說:“不是老莊主,也不會全莊被淹;莊主早已說過,老頭子的話聽不得,再有人來,無須稟報,惹他生氣,我給你把話帶到就是。後樓無人把守,乃是莊主誘敵之計,另有埋伏,也不必你費心,各自請罷。”
來人大怒,知他主僕驕橫自恃,無理可講,氣沖沖便往回趕。到了樓後一看,木排不見,就勢挖苦說:“你們這裏連一副木排都會失蹤,莫要誘敵不成,反被敵人偷去東西,就笑話了。”惡奴張泰人極刁狡多疑,又知自己人不曾走動,雖料敵人作怪,心中驚急,表面還是嘴強,硬說被水沖走,對面樓上惡奴聞得雙方爭論,出來指說:“排被二女撐走,過去不遠。”張泰一聽,便生了疑心,當着來人,還顧面子,推說夫人有事借用,並非外賊,催着來人坐一小船回去。
人剛一走,張泰越想越覺二女行動鬼祟,如奉夫人之命,怎不明言,又將外人木排偷偷駕走?如向玲姑詢問,也不致於當時發難,偏因玲姑心中悲憤,房門緊閉,又未點燈,惡奴知她正氣頭上,不敢驚動,老賊所傳的話,又頗重要,忙即命人去往前樓稟告,並說二女奉了夫人之命往請外老太爺,剛走不久。狗子到了前面,和同黨商量佈置了一陣,想起方纔毒打玲姑,暫時還難和好,恰巧新納一妾,剛由附近樓上用船接來,便在前樓,和幾個心腹同黨款待近日來的名武師,沒有回去。正想命人探看玲姑氣消也未,忽聽人報,說奉命探看西山崖敵人動靜的人歸報,七星子果在陳四所居往來出沒,當地別無人家,也許去往陳家擾鬧。狗子一聽,便料雙方勾結,報信人不敢明說,用話暗點,勾動前情,正在憤怒;張泰便命人來說起前事,心想:“陳四雖是至親,形跡可疑,平日無事不輕上門,玲姑如果想要接他,早就該說,爲何揹我行事,不叫別人,卻令兩個心腹小丫頭私駕木排前往,明與敵人勾結,暗通消息。”當時怒火中燒,暴跳如雷,立傳嚴令,命人駕船進趕,非將二女擒回不可。
二女第一次駕排逃走,水勢又大,本無倖免,總算命不該絕,狗子怒急心昏,以爲兩個小女娃容易追上,只命四個惡奴同駕快船往追。四人八槳,還有一土人搖櫓,又抄近路前去,逃沒多時,轉眼便可追上,去的人都無什武功。傳令之後,怒衝衝駕了小船迴轉後樓,前後相隔不遠,一晃就到,玲姑自然又受一番苦痛,暫且不提。這一面二女之中秋菱最是膽大機警,見主人出頭,惡奴已不再喝問,所行又是後院房少之區,途中雖有幾處樓房,一則水面較寬,又留了心,由黑影中穿過,上面防守的人,近的兩處業已得信,知是女主人所差,遠的僥倖未被發現,倒底相隔尚遠,這一吵被狗子知道,事便危險,一面警告同伴,一面加緊前行。又走不遠,回顧後側面暗影中有了火光,定睛一看,乃是一條細長小船由斜刺裏駛來,方自驚疑,忽聽後船大聲呼喝:“夫人喊你們回去!”相隔已只六七丈遠近,船上數人運槳如飛,認出前樓幾個惡奴,不由心魂俱顫,哪裏還敢開口。
那一帶水面又寬,無處躲避,眼看來船越追越近,二女年幼力微,在水中撐了這一段,已是手痠汗流,這一膽寒心慌,更撐不快,耳聽惡奴同聲喝罵,內中一個已拿了平日打人的皮鞭,立向船頭,說:“二女萬逃不脫,再不停船,被我們追上,先打三百皮鞭,再拖回去活埋。”另一惡奴想因晃眼追上,又知女主人通敵,照狗子脾氣,萬無生理,想起以前爲了毒打土人,被玲姑大罵的仇恨,索性口發狂言,竟說:“夫人已被莊主吊起,你們還想與七星子送信,豈非送死!”說時,雙方相隔只剩三丈遠近,二女聞言,心膽俱裂,一個已大聲哭喊救命,秋菱在前顫聲哭喊道:“哭有何用,真要不行,我們投水尋死好了。”
話未說完,無意之中一篙撐去,覺水太淺,震得虎口生疼,想起還有裏許來路便是西山崖,這地方當初曾經來往過兩次,所行之處,下面是一大堆亂石,猛觸靈機,忙用竹篙一試,果然底下都是石頭,旁邊一塊離水面不過兩三寸,心中一動,仗着木排小巧,連用竹篙,朝水中急試了幾次,料知不差,忽生巧計,回顧後船相隔,已只兩丈,船頭惡奴長鞭業已揚起,準備再稍隔近,便一鞭打來,船追更快。百忙中手持長篙,朝下面山石上用足全力一撐,正趕後面一浪打來,二女情急之際用力又猛,木排立似箭一般順着浪頭涌處往前駛去。後面的船見前面木排隨浪急駛,相隔又遠了丈許,也不想想二女年幼力弱,不能持久,稍停仍可追上,無須忙此一時,心裏一急,六槳同飛,忙即往前急追,也打算就着浪頭順流追上,做夢也未想到下面亂石林立,又尖又銳,中間還有兩根石筍,宛如刀劍,挺立水中,這一衝,去勢太猛,後面又有浪來,炔上加‘快,一衝兩丈多遠,恰巧駛到前排駛出之處的亂石上面,船隨浪頭往下一落,下面亂石一齊出水,恰巧撞個正着。
那船原是一條舊的小龍舟,多年未用,船底木料好些腐損,當日洪水暴發,匆匆取用,也未仔細修理,走起來雖然輕快無比,其去如飛,卻禁不起硬碰這樣鋒利堅硬的山石銳角,去勢這等猛急,怎吃得住?只聽譁嚓一聲,船頭立被撞碎,船底撞穿一個大洞,恰巧嵌在山石縫中,套在那根最長的石筍上面,洪水立時涌進。船頭惡奴,正在耀武揚威,厲聲喝罵,冷不防經此巨震,整個身子,當時仰翻水中。全船五人,只他和後面搖櫓土人水性較好,本可不死,無奈事出意外,船頭一碎,腳骨被山石所傷,幾乎撞斷,碎船木片帶着鐵釘激射起來,又正打向頭上,釘瞎了一隻眼睛,順手一帶,連眼烏珠也被勾出,同落水中,其痛攻心,落水昏迷,當時淹死,遭了惡報。中坐搖船三人,當頭一個被船底穿進的石筍將膝骨打碎,人也震落水中,隨流漂去。第二人往後一仰,正趕身後那人受震翻倒,僕向水中,擋了一擋,雖未落水,左槳經此猛烈震撼,齊中折斷,一不留神,將柄打向臉上,手膀震脫了節,臉骨也被打碎,人幾乎嚇昏過去,等觸礁嵌住,全船進水,半身浸在水中,前高後低,斜插水內,驚魂乍定,一看身後那人的腳掛在船邊,上身仆倒水中,忙用手去拉,才知那人入水時勢子太猛,索性水深,也許無妨,偏巧下面都是山石,頭撞其上,打悶過去,再被後面浪頭一打,頭和船一樣,不知怎的嵌向石縫之中,受傷更重,人已失去知覺。心想傷後進水,也許有救;遙望二女,業已逃遠。先還不敢出聲,似因船毀人傷,看出自己無法再追,忽在前面黑影中嬌聲喝罵,說惡奴遭了報應,心中恨極,回顧船后土人,剛由水中翻起,似未受傷,憤氣可泄,破口大罵,說那土人只顧自己,見死不救,回去要他狗命。
那土人名叫夏喜兒,今早接到七星子密令,少時水發,速往北山崖坡上會合,如見狗子命人來喚,無須理會。又聽大水一漲,就要起事,心中歡喜,以爲轉眼就要翻身,過好日子,不料人太忠厚,和另外一些土人一樣,明知七星於是他救星,惡霸轉眼遭報,未起事以前,偏是不敢違抗,一心只盼大水淹來。一清早便去莊前探看,等了一陣,見水已越過公路淹將過來,大壑中水也正往上高漲,正在高興,不料仇敵聞報水來,到處亂抓土人爲他造船造排,服那勞役,懦弱一點的人只顧戀家,未及趕往指定地點聯合反抗,致被分別抓去。喜兒這一落單,更和綿羊一樣被人牽了就走,先代惡霸造木排,累了一整天,又命他來往駕船,惡奴看守甚嚴,不敢游水逃走,恐被迫上射死,又吃不飽。
最可恨是,所有土人不許上樓,由幾個惡奴看守,自己蹲在房檐上,卻命這些土人守在兩間快要淹沒的樓廳之內,一個個坐在水中浮起的門板方桌之上,觸手便是房頂,身子都不能立起,又黑又冷,周身水溼,叫苦連天。爬着窗縫向外探看,遙望對山崖上,那些奉命集合早就趕到的同類土人,不論男女老少,在七星子兄弟指導之下,好似各有事做,一個個忙進忙出,縱前跳後,合力下手,大鍋吃飯,看去興高采烈,快活非常,水面上不時隱隱傳來一片歡呼。羨慕之極,深悔當初沒有勇氣,更不該戀家,未照首領所說搶在前頭,以致落後。不久就要翻身,還受仇敵這樣虐待,白吃許多苦頭,悔恨交集。
正在嘆氣搖頭,眼看人家惡奴大酒大肉,自己餓着肚皮,還不知少時能否給點吃的。
正在難受,忽奉仇敵之命,駕船去追二女,明明五人同去,卻說追不上,回來便要吊打,恨到急處,又打不起逃走主意。先見船走太快,方說這船年久失修,恐禁不住,幾乎捱了一鞭,心裏正沒好氣,果然觸礁,將人撞翻,總算會水,吃櫓當胸一擋,後面又沒有遮攔,雖然翻落水中,恰是山石旁邊水深之處,沒有受傷送命,只胸前有點覺痛,灌了一口冷水。剛剛翻起,便受打罵,不由激動怒火,又見全船惡奴非死即傷,所追二女的父母均是親戚,先勸惡奴不要劃得太快,雖防船被浪頭打碎,一半還是不願二女被害。及見全船惡奴非死即傷,打人的一個,外號雙料白眼狼,最是兇暴,無故專打土人消遣,仇恨又深,這時見他一面甩着一條受傷的手臂,還在呼痛叫苦,只剩一手,還想打人,怒從心起,暗忖前面不遠,便是我們的人另一聚會之所,便游水也避得過去,何況木排上二女都是親戚苦人,這驢日的如此可惡,乘着天陰黑暗,一片大水,四外無人,何不將他打死泄恨?就是後面再有敵人追來,我已逃到西山崖,反正要和他們拼命,管不到許多;何況照七星子弟兄所說,非成功不可,怕他作什。念頭一轉,立時獰笑,抄起一技木槳,厲聲喝道:“無緣無故打我作什?”
那外號雙料白眼狼的惡奴最是兇狡,見平日任憑鞭打、不敢嘆口大氣的土人,竟敢當面向其質問,越發大怒,也忘了身已受傷,左膀痠痛無力,自恃一點武功,又拿有一根鐵棍,怒喝:“你這豬狗奴才,敢和我對嘴,我先打你一個半死!”正要打下,先是喜兒聞得水響,瞥見側面白忽忽一條,上面立着半段黑影由水中駛來,定睛一看,忽然想起一人,心中驚喜,剛喊得一聲“七星子大哥快來”,惡奴手中鐵棍業已打下,心神一分,差一點沒被打中,總算手快,用木槳猛力一擋,二次急喊。惡奴欺凌上人已慣,沒想到他會還手,自恃會武,卻不知土人個個力大,對方更有幾斤蠻力,又當情急之際,用力大猛,這一槳竟將鐵棍盪開,槳雖打斷,惡奴手臂卻被震痛痠麻,又聽連聲急呼“七星子”,心中一驚,忘了對方已成仇敵,不似平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要回擊,剛怒喝問道:“你見鬼呢,快些住口,設法送我回去,少吃好些苦頭。”話未說完,喜兒已看清來人,越發高興膽壯,笑罵:“你這狗日的奴下奴,老子今天要你的命。”手隨聲起,先是半根斷槳當頭打下,猛聽水面上一聲嬌叱,一條黑影長蛇也似已飛將過來。
惡奴怒頭上,風浪又大,始終沒有留意身後,見土人竟敢回擊,事出意外,閃避稍遲,一下打中左臂,恰是痛處,不由暴怒如狂,厲聲大喝:“我不殺你這豬狗,誓不爲人!”喜兒一面動手,一面看着前側面來人,分了點心,竟被惡奴揚手又一鐵棍當頭打下,本來非傷不可,惡奴方覺這一棍定是腦漿迸裂,猛覺眼前黑影一閃,同時身上一一緊,手中鐵棍也反擊過來,將肩頭掃中,其痛非常。腳底就勢一歪,連人帶棍一齊翻倒,無巧不巧跌向船舷短木樁上,將肋骨撞斷了一根,奇痛澈骨,一聲慘號,幾乎痛死過去。
昏迷中聞得水響,人也浸入水中,大片水點打向臉上,驚醒一看,一匹白馬,上坐一個黑衣蒙面女子,立在船旁,正吩咐喜兒稍等,跟着,便將自己綁起。
原來馬上人正是黑女,本由西山崖去往飛虹瀑去尋李強夫婦,中途聞得水上少女哭喊救命,催馬趕去。二女初見黑女,先還害怕,後聽說是七星子李誠之妻,喜出望外。
黑女問知前面還有敵船,因方纔那一撞,火把全滅,幾乎錯過,後聽側面有人喝罵,循聲趕來,還未到達,便聽出船後是一土人正受惡奴打罵,忙又掉頭趕去,惡奴鐵棍擦得極亮,老遠便可看出光影,黑女目光本好,瞥見一條白色光影揚起,惟恐惡奴先將人打傷,先將套索飛起,把人擒住,一面喝住喜兒,不令動手。二女本在前面等候,被黑女催馬追上,令其迴轉,將惡奴帶土人同放排上,送往西山崖發落,一面詳問前事。
剛到西山崖,李誠便趕了來,本意玲姑聰明美貌,狗子多麼殘忍,這樣好色之徒,決不捨得殺害;否則,有了這大一會,人已早死。這頓毒打決不能免,時機未至以前,最好不令李強夫婦知道,免使分心,不令黑女前往送信,以爲人死不能復生,如已遇害,去也無益;否則,大事一成,總能救出。李強天生情種,得此信息,必不坐視,萬一生出枝節,事雖一樣,難免多傷好人,索性捱到發難之時再說。黑女因聽李強夫婦說得玲姑如何聰明美豔,處境可憐,當初背盟失信,也是情勢所迫;一個弱女子,無力反抗狗子淫威,不能怪她;此時人又覺悟,變成自己一面,不應坐視;再說,他父親陳四知道,也顯自己不夠交情,再三爭論。李誠力言此事關係新舊兩村好幾千人身家性命安危,我們應從大處着想,不應爲了玲姑一人,使大衆受累吃虧。兄弟情重,他是首領之一,如其感情用事,不顧危險,因救玲姑一人,誤了衆人的事,如何對得起這些弟兄姊妹,堅持不可。
黑女爭他不過,心卻不平,便說:“你不許兄弟去,又不許我去,派上兩個會水的弟兄前往探聽消息總可以吧。”李誠還想不許,因見二女跪在地上哀求救她主人,悲哭不起,實在可憐;仔細想了一想,忽然變計,點頭答應,安慰二女,令其不要悲苦,已有法想,一面傳令,喊來兩個水旱兩路俱都來得的弟兄,分別指示機宜,詳說後樓一帶形勢和下手接應方法,並告黑女速往西山崖,先不要提此事,跟着便由這兩人報信,看兄弟如何應付,就便考驗他的定力,是否公而忘私。黑女聞言大喜,忙即分別趕去。
初意李強最愛玲姑,此時男婚女嫁,雖無別念,但是始終愛護,並還不間玲姑是否負心,對他如何,得信定必趕去。哪知李強聞報之後,面容只管悲憤,一言不發,幾次欲言又止。反是龍姑始而神態激烈,大動義憤,連催李強往救。李強雖然沉思未答,暗中卻在咬牙切齒,眼裏似要冒出火來,最後才說:“我此時身負重任,玲姊不遇害,謝天謝地,再好沒有;否則,只好將來爲她報仇,多斫狗子幾刀,痛哭她幾場罷了。並非我膽小怕事。一則,我和大哥關係太大,未次信號一發,自應一馬當先,趕往前面,此時牽一髮而動全身,這班苦兄弟姊妹無人領頭指揮,勝敗便自難說。就是玲姊將來說我見死不救,對她情薄,也只好認罪,對她不起了。”龍姑見丈夫說時,面容慘變,悲憤之情,從所未見,忽然問道:“此時被困的要是我,你待如何,莫非你也坐視不救?”
李強答道:“如在平日,只是關係我兩人,便爲你死,也所心甘。這時爲了大衆許多人的安危存亡,你換了她,我也一樣暫時忍痛,不到時機,決不輕發。”龍姑忽然跳起,假意怒道:“你們這些男人家一個都沒有良心,我一個人無關大局,你弟兄不管,我救她去。”說罷,便走。李強連忙搶前拉住,力說:“狗子防備甚嚴,埋伏重重,你一樣也去不得。”龍姑把手一甩,冷笑道:“你的心思我已看透,休說是你舊情人,便是外人,一個弱女子遭此苦難,你也不應坐視。”
李強知她一向溫柔,從未有此激烈情景,又看出她怒容滿面,悲憤已極,心中又是驚奇,又不放心,正要強行勸阻,不令冒險;忽見黑女在旁搖手示意,不令勸阻,並將拇指一伸。李強看出,乃兄暗中主持,知其智勇雙全,料事如神。想起這兩個送信的人乃兄長多年心腹同黨,爲了預料有這一場大水,曾在南山廣溪急流之中練成極好水性,武功又高,不是先有成算,手下送信的人甚多,怎會派這兩人坐了特製小舟趕來,連愛妻所乘的馬,也同送回,分明此去,必能將人救出,不知何故,不肯明言,卻令大嫂暗中點醒,心甚奇怪。黑女連連在旁搖手,又不便問,想了想,終不放心。
事在兩難,正在惶急,還想勸阻,不令愛妻犯此奇險。龍姑見他力阻,急得跳腳,黑女又接連示意不已。忽想起方纔曾說金兒大有用處,兄嫂這等主張當有深意,略一分神,龍姑已飛身上馬。李強還想趕上,黑女忽然拉住龍姑說道:“我也覺得此舉不應坐視,無奈我也身有要事,不能前往,只弟妹一人最是合宜。不過你不要忙,方纔聞報,狗子防備甚嚴,事非慎祕機警不可,一個人不行,這兩位老弟水旱均精,乃我們多年患難兄弟,弟妹以前尚未見過,請他二位同往相助,十九成功,將人救出。他們已知地理和敵人形勢虛實,你三人避開正面,將馬穿上黑衣,由西面晴影中繞去,路上一談,就知道了。”龍姑原是救人之外別有用意,見李強勒馬不放,自己又不會水性,正在發急,聞言大喜,笑對李強道:“你看到底我們女子還有義氣,哪像你們男子,平日哄得人天花亂墜,到了緊要關頭,便經不起考驗。大嫂都叫我去,你還攔阻作什,當我是假的做作麼?”李強兩次開口,均被黑女攔住,一面將龍姑喊下馬來,將先備好的黑馬罩與馬穿上,連同那兩個得力幫手江萊、茹億,往水中駛去。
這時狗官親金蘭已早起身,爲了東南莊口花樹山石房舍太多,曲折難行,逆水行舟,水流又急,又擱淺了兩三次,剛到轉角,還未駛出莊去。狗子並不知那一船一排走得這樣艱難,天也人夜不久,只是天氣陰黑,由申時起,光景越來越暗,狗子粗心,還沒想到大張燈火。直到將玲姑真個關禁,命人防守,準備夜來拷打,同時接到老賊來信,又望見老賊所居燈光燦爛,上下通明,宛如千頃汪洋中涌起一座光塔,壯麗絕倫,纔想起它的用處,並可表示威風,方始傳令各處樓臺亭閣,燈光火把越多越好。敵人只一來犯,相隔數十丈外便可看出。衆惡奴剛剛奉命,正忙於籌備,還未點燃,莊前一帶,燈雖點了不少,到底地方太大,崖前水面上,還是一片漆黑。龍姑等三人剛走不久,李強正向黑女探詢,催其快尋小猿金兒前往應援,忽聽對面敵人同聲吶喊,震撼水面。眼前倏地一亮,定睛一看,不禁大驚。要知後事如何,且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