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八一聽有人說話,忙把身子朝崖壁上一貼,一面偷聽,一面跟着掩將過去。剛聽出來人是惡霸手下兩個武師,準備由崖頂繞到與谷中溪岸上面一列崖腰平地相連之處的崖凹中掘那泉眼。忽聽一人驚問:“方纔來的兩人如何不見?前面樹根上橫着一個死屍好像秦六,怎會死的,莫要敵人又來鬧鬼作怪,我們小心一點。”雷八一看,原來內一惡奴的死屍不知何時被浪打在附近一個高石堆上,被樹根擋住,洪水正朝上面涌去,死人略一搖晃,重落水內,被水捲去。正在留心查聽,跟着便聽側面怒喝:“原來兇手就是這個狗孃養的,快將這廝擒回莊去,開膛摘心,碎屍萬段,與秦老六他們報仇。”聲才入耳,一個手持鐵棍的武師已惡狠狠由側面打來。
原來這兩武師本領不高,人卻狡猾,剛一發現死屍,便料有了敵人暗算,內中一個忙順山路悄沒聲繞將下來,先還恐怕敵人是七星子,有些膽怯,如非洪水已發,大功告成,貪功心盛,想得重獎,幾乎想要溜走,用棍的一個還較膽大,想看明白了虛實,見勢不佳,再行縮退,也不告知谷中同黨,順崖坡山路溜走,尋到事前準備好的竹排,搶先逃回莊去,報功之後,再作計較。另一個說到未兩句,忽想起七星子的厲害,嚇得只顧東張西望,一味留心戒備,下都不敢下來,持棍的剛繞到側面,探頭往下一看,見一手持板斧的壯漢貼崖向上偷聽,身上還有血漬,認出那日夜裏被七墾子救走的車伕雷八,再一細看,四面波翻浪滾,白茫茫一片大水,只剩半山腰上一片崖坡,所有原野都被淹沒,口外峯崖也被衝倒,無影無蹤,雖有幾處小山石堆,也只剩下一點頂端,四面皆水,相隔又遠,就有敵人,也難飛渡。再往來路崖坡一看,一眼望出老遠均無人影,越發膽壯起來,忙把手中鐵棍一揚,脫口喝罵,縱上前去,舉棍就打。另一武師,看出雷八隻是一人,也跟着心雄膽壯,破口大罵,趕將下來,舉刀就斫。
雷八剛將鐵棍擋過,敵人刀已斫到,忙即縱身閃避,總算那一片乃是半山腰上一片平崖,雷八雖然不會武功,仗着力猛斧沉,手疾眼快,上來一斧,幾乎把敵人的鐵棍震脫了手。這兩個武師又只會點花拳花腳,沒有真實本領,開頭挫了銳氣,不敢十分進逼,這才勉強打個平手。不會武功的人到底吃虧,雷八時候一久便被敵人看出破綻,身上連捱了兩棍,不是體力強壯,敵人力弱,己早受了重傷。就這樣不是來了兩起救星,至多拼得一兩個敵人,照樣難保活命。
雷八這時剛把死屍鬆開,喘息起立,一見猩人亂殺惡奴這等兇暴殘忍,又見惡奴悲號哭喊、力竭聲嘶、狼狽可憐之狀,不由激動素來剛烈義俠心腸,仗着早來曾和這大小兩隻怪獸見過一面,聽黑女和豬兒說:“這東西雖然猛惡,因經李氏夫婦長期訓練,除力猛手重、無意誤傷之外,不奉命,決不傷人;就是誤傷,也必看出對方是他仇敵,或是含有惡意的對頭,也只想要生擒回來,獻與主人拷問;再不,便是來人犯了後山的禁條,並非真想殺死。偶然無心之過,回山必受重罰,故此看去獰惡兇猛,並不無故殺人。
經過今日指點,已認得你們,以後相遇,無論什麼爲難之事,只他能辦,隨便叫他去做,無須害怕。做得不對,便對他打罵,也必不敢反抗。這東西已通人言,記性又好,好勝疾惡,只說得理對,不要冤枉他。”方纔豬兒又說:“他和李大嫂早在種藥時見過,因不許先告三哥,故未說出,不料第二日他們便見了面。來時我已見到這東西,此時又聞到他那一股羶氣,定必藏在這些驢日的左近,不知何故,見敵人在此發水闖禍,還不出面殺死他們,找尋它去。”說完便走。後與敵人惡鬥,它忽由上縱落,分明是來幫我,如何發了野性,這樣殘忍?心念微動,只顧仗義,挺身上前,既未看到身後來了何人,也未看出猩人爲何隨便亂殺,這樣殘忍兇暴,狀類瘋狂,與前聞不奉命不敢殺生害命之言不符,是何原故?大喝一聲,便搶上前去。
猩人此時連痛帶急,怒火燒心,野性大發,神智已昏,兩隻突出的怪眼兇光如炬,己快要冒出火來,急切間,哪還分辨得出敵我。正在咆哮如雷,連聲厲吼,亂殺崖上下那些惡奴,遇見地上死人死屍,便隨手抓起,不管死活,隨手撕裂雪怨。不是這一耽擱,惡奴早被追上。此時剛將方纔所殺兩片殘屍拋球一般,帶着鮮血肝腸,甩出老遠,朝外追來;一眼瞥見一個方纔嚇死的惡奴橫在地上。因未受傷,衣服也頗整齊,只當未死,隨手抓起,剛剛怒吼一聲,隨手撕裂,擲向水中。忽見對面,來了一人,朝他大聲怒喝。
這類猛獸都有特性,稍一發威,便被嚇死,知道人都怕他,雷八這樣理直氣壯神氣,初次見到,反倒呆了一呆,對面立定,注視起來。
雷八見它周身的毛根根倒豎,兇眼怒突,右耳帶着一縷紫血,比起初見形態更加猛惡,立在面前。心想:“這東西果聽人話。”爲了水聲如雷,震耳欲聾,正要大聲喝問,不令再追逃人,下那毒手,猛瞥見猩人二目兇光註定自己,嘻着一張血口,-牙密露,兩條鐵臂和那一雙蒲扇般大的前爪忽然張開,好似暴怒已極,蓄勢欲發,不懷好意。心方一驚,一股奇羶迎面撲來,眼前一花,整個身子已被猩人連肩帶臂抓住,彷彿一雙鐵箍鋼鉤將人鉗緊,奇痛徹骨,休想掙扎分毫;同時,腳已離地而起。這纔看出猩人怒極發瘋,業已反常,不禁大驚,方想:“轉眼慘死,命必不保。”急怒交加中,剛猛力掙得一掙,微聞狂流澎湃洪響聲中,有人厲聲怒喝,先似長蛇也似一條黑影由斜刺裏飛來,臉上稍微掃着一點,幾乎連顴骨也被他打碎。
雷八膽大眼快,雖在死生呼吸之間,神智一毫未亂,目光到處,剛看出那黑影乃是一條長鞭,蛇一般將猩人的頭頸套住一抖,那隨鞭飛縱而來的正是蒙面大俠七星子李誠。
驚喜交集之下,急喊得一聲“大哥”,猩人好似咽喉被軟鞭勒緊,護痛情急,把手一鬆,雷八人便落地,覺着周身痠痛,肩背骨似要碎裂神氣。百忙中還未想到面前危機,略一緩氣,正朝前看,忽聽崖上下兩人大聲疾呼:“你還不逃,要等他把你抓死麼?”心中一驚,這纔想起猩人尚在面前,忙即回身逃走。同時,猩人頭頸軟鞭也自鬆開,本意回抓敵人,耳聽來人口音甚熟,側臉一看,那用鞭打他的是個白衣蒙面人,剛想起此是主人,心中驚惶,忽然瞥見先抓住的人轉身逃走,怒火忽又往上一撞,神志重昏,也未看出那人是誰,一心認定才方逃走的惡奴仇敵,怒吼一聲,縱身便撲。七星子李誠早就防到有這一步,又知猩人猙惡無比,此時傷重瘋狂,神志已昏,真要發了野性兇威,自己再加上幾個也非其敵,想要殺它,心又不忍,又恐雷八被它誤傷慘殺,打不起主意,一面還要防它反撲,傷害自己,心中爲難。正想主意,一見猩人舍了自己去追雷八,越發情急,口中大喝,追上前去,揮動長鞭,先打了一下,猩人理也未理,眼看一雙鐵爪快要抓到雷八身上,萬分驚急之下,施展全力,奮起神威,一鞭掃去。本來雷八非死不可,幸而猩人離地縱起,身子懸空,還未下落,李誠這一鞭又猛又急,恰巧繞在猩人腿彎之上,纏了一個結實,再奮起神威,大喝一聲,猛力往回一帶,叭嚓兩聲,猩人整個身子像倒了一座小山一般,跌倒地上。
雷八雖脫毒手,腰間褲帶也被爪尖撈住了點,當時裂斷,連褲子撕下一大片,露出大片黑壯屁股,還劃了兩條裂口,稍差一點,不死也受重傷,腰股皮肉,定必碎裂,形勢端的險極。經此一來,猩人越發暴怒瘋狂,一聲厲吼,那纏繞兩腿的一條軟鞭,因爲勒得太緊,無意之中將鞭梢嵌住,李誠用力一抖沒有抖開,竟被猩人掙斷,就地一滾,縱將起來。李誠知道不妙,忙即鬆手,拔出肩後毒箭、腰間飛刀,一面縱身逃退。因已看出猩人神態反常,本性已迷,耳中又有紫血流出,料定中了敵人毒藥暗器,毒發瘋狂,如能將其制服,或使其稍微明白,認出自己,還可用藥救活;真要無法挽救,爲了保全自己和雷、韓諸人性命,說不得只得送它早死,免再傷人。主意打定,猩人已由地上縱起,周身毛髮皆張,兇睛如電,嘻着血口利齒怒吼撲來。那一帶地勢又極崎嶇不平,猩人上下山崖縱躍如飛,性又猛惡無比,就能將它殺死,也難免於爲它所傷,甚而同歸於盡都在意中,專一用來對付它的長鞭,又被掙斷。再想起它平日的功勞和忠實義勇的天性,親手殺它,於心不忍,實在無法下手;最好將它喊住,使其認清主人,偏又不能。
心正悲苦情急,無計可施,猩人已似急風電馳而來,離身不過兩丈。
這還是李誠身輕力大,機警靈巧,乘着猩人就地一滾,首先鬆手縱逃;否則,早被撈住。知其動作神速,順路逃走,反倒難逃毒手,萬般無奈,正一面看準來勢和左右道路,以便閃避;一面大聲怒喝:“你這該死的東西,受了敵人暗算,中了箭毒,連我都不認得了麼?快些臥倒,還可活命。”話未說完,嚶的一聲清嘯,一條金光閃閃的黃影已電一般帶着嘯聲飛射過來,正是靈猿金兒,看那來勢,本朝猩人頭頸斜射過去,猩人飛撲正急,不知怎的忽然後退,事出意外。金兒來勢更急,沒防到有此一舉,竟自撲空,怒極之下,忙中回手,用長臂反擊了一掌,微微打中猩人的毛臉,身子自然收勢不住,快要撞到崖壁上面,雙腳一伸,微微一點,因聽主人急呼“金兒快來”,便改朝李誠撲去,落向肩頭之上,動作神速已極,正指前面嚶嚶急叫。李誠忙說:“今日之事不能怪它,這是中了敵人暗器,毒氣發作之故。”前面猩人彷彿驚醒,明白過來,朝着李誠看了一眼,再一回顧路上那些死屍,忽然慘叫了兩聲,便朝前面飛馳而去。
李減因知金兒也是怒極,恐猩人吃虧,不令搶先獨追,拉着它一條長臂,一同趕去。
本意防它萬一野性又發,途中傷害雷、韓諸人,則大聲喝令速回。猩人回顧李誠追來,又是一聲悲嘯,倏地轉身,往危崖壁上手腳並用,躥了上去。李誠聽出嘯聲悲苦,知其醒悟,不知何故逃走,手中抓緊金兒,連聲急喊:“我不怪你,也不許金兒動手打你,不要驚慌害怕,快些下來,我好爲你醫傷。”一面覓路往上追趕,急切間忘了猩人縱躍如飛,那樣陡峭的山崖,如何追趕得上,這時山洪越發猛惡,聲震天地,離開稍遠,任怎大聲也是無用,還沒想到猩人有什別的舉動。剛剛追到半崖,望見前面豬兒狂呼,將手連揮,一面往上趕去,也聽不出喊些什麼。跟着,便聽先後兩聲極猛烈的怒嘯,那樣巨大的波鳴浪吼,竟掩不住那悲壯之聲。金兒也似情急,冷不防將手掙脫,如飛往上躥去。
李誠還未聽出那是猩人臨死的悲鳴,急喊:“金兒不許欺它。”跟蹤趕到頂一看,猩人一手朝天,一手抓腰,雙腳前高後低獨立頂上,面向前面大水,一動不動。嘯聲早止,毛髮依舊根根倒豎,迎風披舞,威風凜凜,簡直像個鐵打神相,不似生物。喊了兩聲“阿黑”,未聽迴應,心方驚疑愁慮,向前急趕,金兒已早縱上猩人肩頭,口發急嘯,回首亂招,情知不妙。趕到前面,細一撫視,見那猩人一腳向前,抓緊崖石,一腳向後,腳根一半離地,只用腳尖抓住地面石根,一手朝天,怪眼圓睜,兇眼怒突,闊口開張,血脣利齒一齊外露,獰惡威猛,形態如活,口鼻間已沒了氣息,耳邊一縷紫血正順右肩黑毛向外涌出,點滴下流,落在山石上的已由紫變黑,知被仇敵毒箭射中耳孔要害,毒性大發,始而神智昏迷,任意兇殺,見人就抓,連平日最敬愛的主人均不認得;後見金兒飛到,聽出嘯聲,剛剛警覺,明白過來,傷毒業已發作,竄滿全身。
這東西天性猛烈,本就痛苦不堪,又因先前怒極發威,上下縱跳咆哮,用力太猛,毒發作更快,已難活命。同時,瞥見沿途死屍,想起主人平日戒條和金兒的厲害,悲憤驚急中,忘了所殺均是惡奴,又見主人滿臉急怒,金兒剛一見面便下辣手,以爲誤傷了許多好人,又驚又急之下,身上痛苦,更是萬分難耐,忽萌死志,自知本身強健力猛,自殺不易,又知主人決不肯親手殺他,就是傷人,至多吃上一頓苦頭,再說闖此大禍,與平日答應的話相反,也無臉與之相見,打算跑上離地數十丈的危崖頂上投水自殺,左腳剛踏到那塊危崖頂上,右腳還未上去,所中箭毒業已大發,急怒交加,發動神威,猛力一聲怒吼,竟將臟腑震碎,不等前撲,便自死去。死前用力大猛,自身上又是毒火燒心,痛苦不堪,故此腳底山石被它抓得這樣牢固,死後依然挺立不倒。想起它平日的忠實勇猛和許多苦勞,除性太剛猛疾惡是其所短,餘者無一不好,真比常人要強得多,不禁心中一酸,流下淚來。
跟着,豬兒也由下面趕到,說方纔埋伏之處,正看崖頂這一面,先見猩人兇威暴發,到處爪裂生人,吼嘯如狂,雷八已被抓起,正在驚惶,李誠忽然趕到,兩次用長鞭將其制住,猩人由地縱起,反身追去。後面一段,被山崖擋住,洪水波濤轟轟亂響,微聞人獸呼喝吼嘯之聲,由谷底一面隱隱傳來,看不出是何景象。雖知李誠本領極高,無奈猩人神力利爪,猛惡無比,也極可慮。心方驚疑,忽見猩人反追雷、韓二人,以爲二人必不能免,剛將手中長箭握緊,準備萬不得已將其打死,但又想到猩人上下危崖如履平地,恐又反傷自己。剛一爲難,猩人忽然一聲急嘯,手腳並用,往危崖壁上躥去,其急如飛,晃眼到頂。跟着,便聽厲聲怒嘯由上傳來,忙即轉身探頭,往上一看,猩人正順崖頂飛馳而來,一腳剛踏到這塊突出丈許的危石頂上,忽然左手抓腰,右手朝天一伸,猛張血口,一聲怒吼,便釘在石上,不再轉動。猩人耳中毒箭,豬兒伏在崖上早已看出,料其毒發身死,凶多吉少。忙又回顧後面,朝李誠急喊了幾聲,轉身趕上,果然已死,無法解救。想起近一二日幾次相遇,所見許多好處,好生痛惜,急得亂跳。雷、韓二人,也繞路走上,見猩人死後形態如此威猛,凜凜如生,也都驚歎、憤惜不已。
李誠聽豬兒所說,和自己所料一樣,深悔來晚了一步,將這一個忠實得力的膀臂失去,難過了一陣,便告衆人說:“這場大水早已料定,事前曾下好幾年的苦心,暗中佈置查看,近一二年方始想好方法,本是打算將計就計,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因早斷定秦十老奸巨猾,陰險非常,比狗子厲害得多,早晚必要發動這場洪水,我如不去激動敵人,老賊不似狗子年輕無知,一味淫兇橫暴,行事任性。他見新村人多武勇,看去善良,真要壓迫太甚,無故行兇,�@@O @@O nq �_ �@O `@O @ `@O ��而自己這面也有好些顧慮。不料狗子近年添了許多有力爪牙,越發無惡不作,自己和兄弟激於義憤,分頭常往莊中救人,與他爲難,秦賊父子連受警告,自覺丟人太甚,切齒痛恨,老賊更是聰明,斷定七星子必與新村有關,越想越覺是個未來隱患,如其發動手下打手惡奴強行吞併,勝了還好,敗便不可收拾,甚而家敗人亡都在意中。土人雖然容易受欺,但要防他拼命。就算勾結官府,私鬥敗了,還有官家出頭,幫忙報復,眼前虧業已吃定。想來想去,只有發動盤龍谷山洪淹沒新村,相機吞併,有勝無敗。
“自己爲了這幾年救助苦人脫險,與秦賊父子結怨大深,雙方已成勢不兩立,這場大水,萬不能免。於是暗告倪仲猷,轉告主持人,密令村中少年男女早在三年前便隨時發動人力,照自己所開地形高低方向,藉着種樹種菜爲名,在南山口外,就着原有坡蛇高地,建成內外兩道防水高堤。因恐敵人警覺,上面多種樹林野菜。形勢也是長短高低,迴環曲折,前後參差,各不相同,表面看去,是一大片高高低低、長短不一的土堆石崖,空處甚多,看不出一點用處;等到洪水一來,將前面填滿,立時現出它的防禦之力。所有這許多坡蛇岡崖,全都聯成一體,成了內外兩條長堤,不特將水擋住,並還含有分散水力的妙用。一面再就原有地勢開出一條道路,一旦山洪暴發,便可引了大量洪水繞過東南山口外,環繞新村的大半圈高地,順着水勢就下之性,越過新村,到了官道近側低窪之處,再分成上下兩股急流,一股越過官道,帶同敵人所發山洪雨水往桃源莊一面涌去,一股經由昔年一條堵塞多年、新被自己督率猩人、金兒和幾個得力幫手打通的一條伏流水路,經由地底倒灌入莊。
“爲了前人開闢桃源莊時多年苦心經營,設備周密,又有天然生成極好的地勢,運用原有環繞全莊的一條大壑和幾處山泉,興建出無窮水利,所有溪溝水路均可通連,無論多大洪水,到時俱都流入壑內,順着所開水路暗溝,不等上岸,便分往四面莊外流去。
上面落下來的雨水,又順地勢流入壑中,一同分散,至多將那大壑填滿,離岸兩三尺爲止,不會再漲上岸,永無淹沒之虞。而莊中那多溪流,平日均有一定水量,一面與北面瀑布相接,一面在臨壑之處分設許多出口,另有閘門,收發存泄,無不如意。每經一次大水,不過官道上斷絕個把月的交通,別處山村都成澤國,桃源莊大片田畝反而更加豐收。自從秦賊之父開始吞併全莊人的田產,只顧陰謀毒計,蠶食鯨吞,無心及此;又因多少年來,從未發生過一次水患,越發忽略。到了秦賊獨霸一方,沒有幾年,幾個專管水利的人,有的被他害死,有的成了農奴,或是被迫逃走,那些每隔兩三年經過一次大水便要查看添修的水利溝渠,無人顧問,日月一多,提也不再提起,於是所有水道全都湮沒,只有兩處可以通流。遇到山洪大水,不是被水中衝來的泥沙將其堵塞,便是口小水大,難於宣泄。不過仗着天然地利,水量尚還欠大,不等壑水上岸淹沒全莊,水已退去,以致秦賊父子始終看輕,不以爲意。
“狗子接爲莊主以前數年,便無人提起。近年連那幾條要緊的水道都極少有人曉得。
自己先並不知關係如此重大,還是五年前救了一個管理水道的土人,無意之中談起,想起平日所聞,暗中人莊窺探,越看越覺厲害,因而想起乘水反攻之策。當此大水未發的前一月,兄弟李強便聽玲姑暗中泄機,此時雖不知兄長就住在左近山中,防水之事,卻有準備。爲了對方勢力大大,雙方如其發生械鬥,一旦殺傷多人,定必引動官方,興出大獄;難得仇敵作法自斃。本來再妙沒有,正在暗中準備應付,一面常時暗會玲姑,與乃父陳四探聽消息,偏巧又有省城官親去往莊中避雨投宿,多生一層顧慮。剛將計策想好,弟兄還未見面,李強便得到信息,老賊因狗子忤逆,不肯聽勸,暗命相隨多年的心腹爪牙早就請來幾個好本領的能手。爲防狗子抗命,不以爲然,並防泄露,所約幫手均作爲朋友引見來此遊山暫住的賓客,表面一字不提,暗中卻命心腹死黨假裝入山採藥,去往盤龍谷,照他地圖和多年苦心想好的陰謀毒計,一面查看水勢地形,一面準備下手方法。只在水季以內,隨時均可發難。
“本來還想候到官親走後再下毒手,後因兩起搜山的教師惡奴均遭慘敗,傷亡殆盡,狗子固是急怒交加,老賊卻斷定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山中哪有這樣厲害的怪物,最可疑是,逃回的都是新請來的教師,剛一回莊,便向主人露出辭意,次日一早,便堅決辭別,不收分文財禮,人是一個不留,而莊中原有的教師惡奴並無一個生還,越想越覺可疑,料知事在緊急,敵人既敢出手,把去尋他的人殺傷殆盡,不久定必大舉發難。爲了舊人仇恨太深又都認得,故此一個不留;對這些新教師,不知用什方法恐嚇說動,使其知難而退。否則,哪會是新人全都走光一個不留之理?想起膽寒,覺着這兩日的雨後山水正是機會,再不下手,敵人虛實一點不知,一經發難,被他搶了上風,便無生路;不如突出不意,先將山洪發動,試上一試,即使對方太強,不能盡如人意,遭此大水,也必手忙腳亂,急於救災,無心再和他父子作對。萬一就此暴動,也可假借官方勢力,硬說他們聚衆造反,發動官兵一網打盡。當日便傳密令,命幾個得力爪牙帶了那些有本領的教師惡奴來此掘開水道,發動洪水,想要淹沒新村,殘殺吞併。
“李誠本在日常戒備,時刻留意,派有專人守望,恰巧弟兄二人事前見面,經過昨夜密計,戒備更嚴。得信以後,弟兄夫妻四人立即會合,召集得力幫手,一面通知倪仲猷,密令全村人等照着預計分頭應付,一面故意把埋伏各地的人全數藏起,先任敵人來掘水道,一面準備水發以後救人之事。自己爲了桃源莊中許多土人還未得信,黑女和李強夫妻又要分頭救人,偏是白天出入不便,只得抽空,趕往幫助。李誠夫婦通知土人到時如何應付,水來不要驚慌,事前尋好逃路和原有小船,因此來得晚了一步。不料雷八、豬兒不知底細,李強因豬兒年幼,雷八身受重傷,雖然傷藥靈效,痊癒多半,初來地理不熟,也不在他一人,並未通知,致被暗中掩來,和對頭這一爭鬥,以致內中兩處水道,未被惡奴破壞成功。
“如非今年雨多水大,谷底領頭髮掘的惡奴惟恐新村的人不能死光,見初開掘時水不甚大,恨不能將所有水洞伏流全數掘通,未照老賊所說行事,多攻穿了一個水洞;事更湊巧,谷口外面的峯崖又被狂流沖斷倒塌,這引水反攻倒灌桃源莊的巧計能否成功,還不一定。自己走到途中,得到金兒趕來報信,說起前情,吃了一驚。彼時如令金兒同來,猩人或者尚不至死,偏又顧慮李強夫婦所帶人數太少,莊中土人對於仇敵雖都咬牙切齒,恨毒惡霸父子,畢竟久在兇威暴壓之下,心膽已寒,到時未必有力反抗。何況這些人均無本領,惡霸手下惡奴打手甚多,老賊重金聘來的幾個教師更比狗子身邊那羣飯桶教師強勝十倍,想起可慮。忙令金兒往告黑女,帶了他那一起人,去攻後山。乘着當日天晴,夜來四面放火,水火夾攻,先將老賊困住,或是就便殺死,使其父子不能兼顧,免得傷害土人;一面加急趕來。路上看出水勢不大,正覺徒勞,不料谷口峯崖一倒,大量伏流噴泉狂涌而起,谷底一處最重要的水道又被惡奴打通,奪口而出,驚波電射中,水勢當時高漲許多。順路下望,丈許高的浪山一個接一個,往南山口外涌去,晃眼先將新村側面高地環繞包圍。不是數年苦心人力,防禦周密,新村也非水淹不可。
“料知大功將成。遙望雷八已和敵人動手拼命,情勢危急,忙即催馬亂流而渡,一面揮手示意韓奎速往接應,等馬趕到,猩人業已中了毒箭。直到死後,才聽金兒告知,說黑女已到陳四家中,偶然談起猩人厲害,可以用它制住許多敵人,不似金兒雖然力猛靈巧,動作如飛,看去卻像一個長臂小猴子,毫不驚人;於是又命金兒,來喊猩人前往聽命。李誠先也想到此事,只爲事前顧慮大多,既想把仇敵的滅亡歸之水災,免得張揚生事;又恐猩人性野猛惡,多傷人命,這才命它專在盤龍谷崖頂埋伏,等到發水事完,再將這些惡人殺死除害。沒想到它天性剛猛,又因今早和雷八見了一面,豬兒更是熟人,開頭還沒看到雷八與人拼命,後見衆惡奴打手由谷底往回退走,知其事完,便在上面跟蹤窺探。本就躍躍欲試,想到口外,看清形勢是否和主人所說一樣,再下毒手。剛一到達,便見雷八形勢危急,好些敵黨正用暗器上下亂打,想傷雷、韓、豬兒三人。昨日在森林中見過韓奎,知其已是主人一面,豬兒又在崖上山石後面,連喊帶比,催其下手,立時發威怒吼,飛身縱下。敵人雖被抓死,猩人也中了毒箭。想起痛惜,事已無法挽救。”
李誠匆匆向雷、韓、豬兒三人說完前事,便命三人留在當地,由金兒越崖趕往後山,喊來土人,將猩人屍首擡回安葬,並將衆惡奴屍首就地掩埋,自己趁着天黑以前趕往桃源莊主持策應,並斷仇敵逃路;將惡霸父子全家用水力人力包圍,兔其逃走,又留大害。
說完要走,三人都要跟去,李誠本意,韓奎本是秦賊一黨,彼此相識,恐其不便動手;雷八受傷,豬兒年幼,故此不令同往。後見三人詞意堅決,雷八更手指日前所受鞭傷,獰笑道:“李大哥你是好漢,莫非看得我雷八這樣膿包,那天夜裏被驢日的毒打,這些血就白流了麼?”
李誠想了一想,笑道:“雷、韓二兄一定要去,並非不可;只是到了那裏,須要分清首從,不經我弟兄等指說,不要隨便殺人。最好將他困住,使其自自然然死在水中才好呢。還有那些官親最是惹厭。雖然他們也極可惡,同來還有好些隨從人等,多半也是和我們弟兄差不多,拿汗水力氣換飯吃的苦人,其勢不能一律當作敵人看待。送他上路,必要走口;留下未來大害。此事我雖用了心思,到底還恐疏忽,好在幾個無知婦女和幾個狐假虎威的官親惡奴並非貪官本人,最好照我兄弟所說,假裝好人,送他上路,一個不要傷害,免得剛把惡霸除去,又留下未來的官災。”
話未說完,雷八哈哈笑道:“大哥蒙你看得起苦人,把我當弟兄看待,如何還不相信。你當他們都是沒有天良的麼?實不相瞞,我們這些賣苦力的貧苦弟兄被驢日的捉了官差,便遭了他孃的大瘟。無緣無故出了力氣,賠了人吃馬料,還要受那驢日們的狗氣。
走到路上,非打即罵。趕在前面的如其快了一點,便說他們有心搶先,好冷不防走往岔道,與強盜勾結,謀財害命,再不便是想乘人少,下手偷他,反正都是沒安好心。走到後面的如其慢了一點,便說有意落後,趕不上站,好往黑店投宿,也是想要謀財害命。
再不便是無用廢物,不捨得草料喂牲口。他也不想想,共總幾個大屬錢,經手差人再一七折八扣,還不夠人一天吃的。拿什麼來買草料?
“走這長的路,還不是他活祖宗們用血汗換來一點防荒養命的子孫錢,爲了驢日的官差糟掉,已說不出來的苦,還要說人不肯喂牲口,走得太慢,張口就罵,揚鞭就打。
請想人馬都沒吃飽,如何能走得快?最氣人是走在當中的,應該沒有惜了吧?虧他們驢日的真會想出話來收拾人,不好說我們是強盜賊骨頭,卻說前面車馬揚起來的灰塵大多,鬧得他們驢日的從頭到腳都是灰土,罵我們都是蠢牛,車上爲何沒有擋風沙的篷,更不該和前車隔得太近。要是我們和他一樣精靈,把前後的車調勻,隔遠一點,使當中空出一段,就有風也好得多,‘這樣蠢牛,投生十八世,也窮苦一輩子,永無翻身之日’等語,正罵得高興,我們也正忍氣吞聲,由他忤逆挖苦、刻薄我們。不料前面騾馬不爭氣,偏在此風大塵多之時,放上一個急屁,再不立在路上撒上一兩泡急尿,被迎面的狂風一吹,好些打在他們臉上,這些又嬌又嫩的驢日們,難得出門,把我們常年所受風霜沙塵的家常便飯看作比他孃的過刀山下油鍋還苦得多,本來就是萬分難受,一肚皮的惡氣無處發泄,那經得起這一個大臭屁和滿頭滿臉的馬尿,你沒見驢日的那個倒黴的樣兒,因爲坐在後面,那被風吹起來的馬尿,正打在那滿是灰塵的醜嘴臉上,連急帶噁心,連隔夜食也嘔出來,周身和澆了一頭尿糞一樣,正比牲口的屁還要難聞。他這裏狗食業已嘔空,還在於噁心;緊跟着,又是幾點熱馬糞隨風打到他們臉上,鑽進口中,那東西剛由馬屁股裏撤出,還未冷透,自然不是滋味,連噴帶吐,慌不迭吐出一看,又急又氣,低頭向下狂噴亂嗆,連狗肚皮裏的苦膽水都嘔出來,幾乎閉過氣去。
“好容易將車停住,由手下奴才設法取來溪水,剛弄乾淨,氣還沒有喘完,跟着便朝我們連踢帶打,罵我們趕車不小心,有意放刁,害他吃苦。稍微強嘴,到了地頭,便吊起來,加上一頓毒打,第二天照樣爲他出汗,還要格外小心。萬般無事,還要防他一時看不順眼,隨便踢上兩腳,算是點心,哪有分毫情理可講?那姓金的小舅子,更是萬惡,莫說我雷八,這班苦朋友哪一個不把他們恨透?那日爲了一個姓韋的老漢被驢日的打得太慘,動了公憤,暗地商量,再要這樣把人當作豬狗不如,便一同起來和他拼命,不是內有幾個膽子小、又有點破房破田的老漢再三力勸,當夜我已領頭動手。別的我不敢保,只要對付這些驢日的,誰聽了都喜歡,決不會泄漏一句。至多我再囑咐他們一聲,大哥放心好
說時,李誠急於上路,已先起身,和雷、韓二人邊走邊說,不覺攀縱下崖,見那水勢越發浩蕩,到處惡浪奔騰,駭波山立。將近黃昏時的斜陽返照到大片驚濤之上,捲動起千萬片的金鱗銀雪。天色照樣清明,天光倒影,一團團的白雲反映人水,山風吹動,順水而流,眼睛一花,也分不出是雲在走,是水在流。另一面西半天浮着大片晚霞,四邊碎雲鱗片也似,左近崖上的草木經雨之後蒼翠如染,襯得暮春間的天色山容分外清麗。
惡浪滔滔,挾着一瀉千里之勢朝前涌去。就這不多一會,水勢又高起了一兩丈。好些土堆岡巒不是被水淹沒,便是衝坍,化爲濁流分散。可是南山口外大片高地坡崖聯成的水堤,本是高高下下,前後參差,大量山洪衝將上去,反激起千重雪浪,不盡狂濤。此時水勢大漲,那衝打堤岸的浪頭反倒小了許多。
登高遙望,只見滾滾洪流,涌到前面環村堤岸之下,隨着原有地形曲@@O @@O nq �_ �@O `@O � `@O �才時常狂涌急衝、漫堤而過的大浪山已不再見,水離頭道堤頂還有好幾尺,後面還有一道暗堤。爲了事前設計周密,就是被水漫過,落到兩堤中間,也只變成一條寬厭不等的水槽,照着預計往對面桃源莊衝去,反而加急倒灌之力。村口下面,直向對面,橫斷官道,人工掘成的一條水道,已被洪水衝擊,越發加大。照此形勢,桃源莊大壑中水至少近岸,也許後莊一帶己早淹沒,都在意中。當地風景最好,雖爲全莊最低之處,從來未有水患。偶然大雨積水,平地數尺,仗着房基頗高,四面均有泄水道路,水流不住。老賊狗子開頭定必大意,決想不到害人害己。壑底許多出口都因失修堵塞,另外卻被敵人一上一下開了兩條倒灌之路,這水說來就來,只等四面大壑中水往上一涌,就是兄弟所引的兩條瀑布沒有成功,他這無數土人血汗建成的樓臺亭閣首先被水淹沒上一半,也必不知敵人反水倒灌,只當山洪太大,一發不可收拾。桃源莊尚被水淹,新村定成澤國,萬無逃路,十九將人聚在所居高樓之上,不會分散,此去多半一舉成功。因是水力已分,有了出路,所以這大山洪涌到新村堤前,略一轉折,便繞着長堤順勢而下,往對莊涌去。
再看韓奎來路,那條離地十多丈的崖坡已被水淹沒了多半,正告韓奎,說:“老賊真個狠毒,惡奴又是那麼兇惡,惟恐人害不成,竟將谷底水洞打通了一多半,口外伏流又被斷峯震裂,以致水勢更猛。如非事前有了準備,新村這許多人的生命財產休想保全,至多逃出一半空身的人,所有田產牲畜、房舍用具無不被他一掃而光。這等行爲真是萬惡。”忽然回顧豬兒跟在身旁,笑說:“水勢太大,你人小萬去不得。”豬兒還不肯聽,李誠正色攔住,不令跟去。雷八又將方纔拿去的長箭飛刀要過只得悶悶而去。
李誠將白馬喚來,見雷八尋到那柄斷斧,正斫下樹枝,想換斧柄,笑說:“地上現成兵器有好幾件,隨意取用,何必費事?”雷八笑答:“這柄斧頭用慣稱手,別的兵器沒有用過。我又粗人,不會武藝,雖蒙三哥教我飛刀飛箭,剛練了一點準頭,還沒有試過。打不過時,和這些驢日的拼命便了。”李誠聽他說話天真爽直,便韓奎也是一個熱腸直性漢子,心中頗喜。仰望天色,已近黃昏,便告二人:“這場水發得還不算巧。要是黃昏之後發動,秦賊全家和手下惡奴都成了網中之魚,一個也休想逃脫。此時尚早,我必須先往陳四兄家中一行,和人商計一事,好在韓兄認得出入之路,地理頗熟,派來發水的賊黨全被猩人殺死,仇敵還不知道,韓兄不妨另走一路,到了前面,先將敵人所備竹排尋到,將雷八兄假綁一旁,順水入莊,裝着途中爲水所阻,巧遇雷兄,將其打倒擒住,回莊獻功。
“前面水勢如何,敵人是否被困,我尚不知。二位越過官路,最好看清形勢再作計較。老賊甚是精細,內中兩條人口均有兩處崖坡,雖然水來太急,又是逆流,山居的人十九不通水性,會駕船的人甚少,無法查探,就許水未上岸以前有了警覺,生出戒心,命人防守。如見水勢不大,不妨順流衝過,照方纔所說而行。有人攔阻,便說擒到雷兄,來此獻功,以爲人莊內應之計。如其無人作梗,連這些假話也無須說。要是秦賊父子所居兩處樓房被水包圍,將頭層淹沒多半,便不必再睬他,可朝西北角高地駛去,必有人來招呼,雙方會合,再作打算,切不可以冒失行事。要是到了宮道,看不出莊中動靜,或是水勢太大,最好就在官道旁邊覓地隱伏,候到天黑,莊中如有三枝帶着銀色流星的響箭由西往東南衝空而過,便到時候。水也必定高漲,不妨隨意衝入。如見木排小船之類載了官眷順水逃出,千萬不可上前攔阻,我們只等這塊病一去掉,便率領新舊兩面土人去向老賊狗子算清那多年血債了。”隨將途向和幾條路口,以及下手機宜,匆匆指點說明,道聲再見,縱身上馬,沿着崖坡,先往前面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