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演義第二十五回 李秀成平定南康城 楊秀清敗走武昌府

話說石達開乘清都統富明阿退時,隨後攻進金陵城,城裏關閉不及,洪軍已大隊擁進。都統富明阿倉皇奔到督衙,只見陸建瀛還跪在大堂,對佛像焚香唸佛。富明阿大怒道:“作城裏奸細的,乃和尚也!大人還欲求助於無知之佛像那?”陸建瀛聽罷,吃了一驚,急問道:“軍情現在怎地?”富明阿道:“金陵已爲敵有矣,罪在執政。或降或死,惟公自擇。”說罷欲走。陸建瀛即牽富阿明衣,問道:“今尚可逃乎?子必救我。”正說話間,忽聞軍聲漸近,城內人民,都喚天叫地的,陸建瀛早已心慌,即帶了愛妾張氏,隨富明阿逃出衙門之外,正遇張彥良逃回,乃並同走。只見無數居民紛紛逃走,有認得陸建瀛的,就指着罵道:“斷送兩江土地者,即此人也。”富明阿謂陸建瀛道:“公聞之否?”陸建瀛滿面羞慚,隨答道:“某亦知死難者,人臣之分也。子能責吾,何不自責,乃相逼何甚耶?”富明阿道:“軍權在誰,即誰爲罪首。今江南已失,大勢已去盡矣。”說罷慟哭不已。陸建瀛不能答。只雜在亂軍中,望北門而逃。

是時洪軍已大半入金陵,向榮又被李世賢牽住,不能相救;又恐全軍俱敗,只望丹陽逃走。不多時陸建瀛奔到,向榮掩面大哭道:“誠不意在此處與相公相見也。”陸建瀛聽了,仍委于軍士守城不力。向榮道:“三軍之令,乃繫於元帥。向某雖遭屢敗,實不敢委罪于軍士也!獨惜金陵城池堅固,守不及兩旬,遂至於此,吾輩復有何面目見人哉?”陸建瀛自知不能委卸,惟有俯首而哭。少時將軍都興阿,都統富明阿,提督餘萬清,藩司李本仁,先後奔至,各訴兵敗之事。向榮道:“爲今之計,目下料不能恢復城池,不如暫退守丹陽駐屯。一面飛奏朝廷,請飭湖南、河南一齊進戰,使彼首尾不能相顧,則河東或可恢復耳。”李本仁道:“曏者之敗,皆由以一路孤軍對敵;而別路統兵大員,又觀望不進:如琦善、徐廣縉之徒,能以一師之兵,繞攻湖北,敵軍未必能安然直下江南也。”向榮道:“此論甚是。但金陵城池堅固,實爲十八省之冠,竟使洪軍唾手而得,某罪大矣。”說罷大哭,諸將無不下淚。陸建瀛只是低頭不語。向榮就立刻奏報清廷,傳令退入丹陽而去。且說洪軍自進了金陵城後,計獲洋槍二萬餘杆,白銀六十萬,糧食無數,降投軍士三萬有餘,威信大振。附近州縣,皆來悅服。時天國太平三年,即清咸豐三年。洪天王即傳榜四處,告以光復大義,並安民心。一面加封官爵:以相國、軍師、靖國王錢江兼大司馬;以劉狀元爲祕書總監。令東王楊秀清、翼王石達開,假節鉞,得專征伐。又徵集賢良,凡不爲滿清所用,有一才一藝者,皆聘爲從事。以鑑於蕭王妃下鎮江之事,知才女不可輕棄,遂設立女官,以洪宣嬌、蕭三娘爲指揮使,更定製度。因江南連年苦於徵役,傳旨發爺,賑濟人民;並減免兩年糧稅,國內大悅。各事甫定,忽接武昌駐守官奏報,知地官丞相胡以晃病故。天王哭道:“胡丞相與朕奔馳於患難之中,今中道先殂,豈不哀哉!”即傳旨賜卹甚厚;遷李秀成爲地官丞相,陳王成、李世賢皆爲副丞相,餘外進秩有差。於是修故明宮殿爲王宮,首謁明大祖寢陵而祭之曰:不肖子孫洪秀全率領皇漢天國百官,謹祭於吾皇之靈曰:昔以漢族不幸,皇綱復墜;亂臣賊子,皆引虎迎狼,以危中國。遂使大地陸沉,中原板蕩,朝堂之地,行省之間,非復吾有。異族因得以盤距。靈秀之胄,雜以腥羶;種族淪亡,二百年矣。不肖秀全,自維涼薄,不及早除異類,慰我先靈。今藉吾皇在天之靈,默爲呵護,羣臣用命,百姓歸心;東南各省,次第收復。謹依吾皇遺烈,定鼎金陵,不肖秀全,何敢居功。自以體吾皇之用心,與天下付託之重,東南既定,指日北征,驅除異族;還我神州。上慰吾皇在天之靈,下解百姓倒懸之急,秀全等不敢不勉也!敢告。

祭罷再布中外:宣明覆國之故。時外人有旅居上海者,見洪秀全政治,井井有條,甚爲歎服。有美國人到南京謁見洪秀全,亦見其政治與西國暗合,乃嘆道:“此自有中國以來,第一人也。”遂請秀全遣使入美國,共通和好。秀全道:“此事甚合朕意,如貴國官民到此,吾當優禮相待。惟吾國旅居貴國者,亦請貴國一視同仁可也。”美人聽得此請,爲之大驚,急唯唯應命。秀全便遣其弟洪仁玕,爲出使美國大臣。茲把國書呈遞美總統觀看。那國書內雲:大漢天國天王洪秀全,敬問大美國民主安好:敝國亡於滿人,二百年矣。今我國民奮興,貴國獨立之義:謀覆宗社。幸得人民響應,東南各省,次第戡定。建立太平天國。特派聯弟仁玕,出使貴國。此後貴國與敝國共敦和好,共保僑民。互相興商,造世界和平之福。朕有厚望焉!

下書大國太平三年,並蓋御印。美民主見了洪秀全的舉動,深合文明政體,不勝驚異,亦遣使來報聘。自此兩國共通和好,以後宮殿落成,行升御禮,天王勤求政治,每大分辰午兩次,君臣共議大事。議事時,諸臣皆有坐位,掃去一人獨尊的習氣。其有請見論事者,一體官民,皆免拜跪。內中左殿名求賢殿,右殿名勤政殿。右殿有聯文題雲:虎賁三千,直掃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堯舜之天。

左殿有聯文題雲:撥妖霧而見青天,重整大明新氣象;掃蠻氛以光祖國,挽回漢室舊江山。

規模既定,即商議各路進兵。即日大集羣臣會議,獨是錢江未至,天王深以爲異。即使人往尋錢江。原來錢江不欲東王執掌重權,每欲除之;奈當時東王羽黨 日盛,一旦除之,誠恐有變;且東王雖有異心,但反狀未明,即除之,亦不足服人心。況當日天下,尚未全定,若內亂自興,關係甚重,故隱忍不發。今見定了南京後,天王又予東王得專征伐,是時東王權柄愈重。錢江心中,益增憂慮。因此託病不出。

當下天王使人往請錢江,所使的不是別人,正是北王韋昌輝,那韋昌輝既領天王之命,正欲起行,石達開道:“某下願與北王同往。”天王許之。石、韋兩人,一路行來。在石達開知錢江的用意,欲於路上探韋昌輝的意見,特用言試之:“公知錢江先生不出之意否?”韋昌輝道:“未也。想無別故。前者嶽州改元時,亦是如此,料不是故意要君;或者適逢有病耳。”石達開道:“非也,他懼我兵權過重也。見天王予弟以得專征伐,彼因不滿意,或者有之。”韋昌輝道:“公休戲我。先生與足下,實爲知心,豈有相疑。若疑公等兵權過重,恐所疑在東王,而不在足下也。”達開仍詐作不知。復說道:“東王乃是同體一事的人,軍師疑他則甚?”昌輝道:“東王素性跋扈,懼難制耳。”達開道:“若然,又將奈何?”韋昌輝道:“軍師非愚者;東王一日不去,後患一日不能免。既是如此,免貽後患。”達開道:“自馮雲山、蕭朝貴歿後,天王所同事最早者就是東王。近以兄弟之情,更有翁婿之分,雖欲殺之,而天王不從,想亦難行也。”昌輝道:“公好多心!爲國家計,即不能爲情面計。此事吾能任之。若機局不定,不由天王不從。”石達開聽罷,默然、不覺到了軍師府。先令守府的傳進裏面去。

軍師在府堂,早知兩人來意,即令請。錢江見韋昌輝面色含怒意,即說道:“兩位在顧,有何見諭?”昌輝道:“承天王命,請軍師入朝議事。”錢江道:“吾已知此,適有小恙,未能至此耳。”達開聽得,恐韋昌輝談及路上所議的事,以目止之。奈昌輝不顧。即攘臂說道:“軍師有何病?想爲區區楊豎子耳!彼何足道?如有不善,當即圖之,毋使噬臍也。”錢江大驚道:“我無此心,將軍何出此言?”韋昌輝憤然道:“彼才略有限,而妄自尊大,楊豎子誠不足與謀。今若不圖,後悔無及矣!”錢江道:“耳目甚廣,請將軍低聲。”韋昌輝道:“除一豎子,一伕力耳,公何怯那!某當請令助守漢陽以謀之。將來必有以報命。”說罷悻悻而出。錢江頓足爲石達開道:“東王誠可殺,但尚非其時。誰以吾意告他者,此人心誤我大事。”石達開道:“弟以言相試則有之;以情實告則未也。”錢江道:”吾當與公趨進朝,以定大計。將軍爲我曉以大勢,暫止北王可乎?”石達開道:“此事斷不辱命,願軍師放心。”錢江遂急整衣冠,與石達開並驅入朝。

當下洪天王見錢江同石達開齊至,即離坐起迎。錢江上前,免冠奏道:“大王勿如此相迎。恐千載下,以臣弟爲要君矣。”洪天王方纔坐下,隨又令各大臣坐下。天王道:“一日不見先生,如失了左右手。今金陵己定,朕縱有不德,亦望以天下爲重。”石達開道:“先生無怨望之心,大王不可作過情之語。恐宵小之離間,從此生矣。”劉狀元道:“翼王之言,深悉大體,願大王聽之。”天王道:“朕言過矣。誠愛先生甚切,故不自覺也。”錢江流涕道:“臣以鄙陋,得言聽計從;外結君臣,內聯兄弟。方願始終一德,生死以之,故無日不以國家爲念。適因小恙,故未趨朝耳,大王萬勿思疑。”天王道:“朕並無疑心。正以京陵方定,國家大事,願先生有以教之耳。”錢江道:“臣計已定,恐大王不能行耳。臣固注重北京,而緩視南部。昔日之留重兵以守漢陽者,不過懼清兵之繞吾後也,今當派人另守武昌,先撤漢陽之衆,使東王直趨汴梁;再撤回李秀成,以固金陵根本,而吾當傾國之衆,以趨山東,與東王會合,以臨北京。趁向榮窮蹙之時,必勢如破竹;北京一定,不憂各行省不附也。大王若用此言,則中國之興,固在今日;著遲疑不決,則噬臍之患,亦在今日。唯大王決之。”天王不願輕舍武昌,沉吟未語。錢江亦知天王之意,遂又問道:“臣弟此言,大王究有何疑?”天王道:“朕料琦善無用之輩,未必便下武昌;東王僅當湘軍一面,武昌未必便危。先生何爲棄之?”錢江道:“大王料琦善不進,豈能料清廷必不另易他人乎?且?琦善之不進,懼不敵耳。若見湘軍稍爲得手,彼將乘勢爭功,小人行事,往往如此。武昌四戰之地,必不能當四面之衝也。若江西一省,今不爲吾有,久亦必爲吾有。李秀成世之虎將,豈宜置之閒散之地?昔之使李秀成下九江者,不過以九江爲數省通衢,拒之可兔清兵接應,我方好專事於金陵耳。”天王又道:“舍此之外,還有他策否?”錢江道:“臣固知大王不能行也。大王合會已走之城池,而攻未得之地,以爲不可;不知行軍之道,全在攻其不備,臣知北京守禦尚空,故力持此議。過此以往,則非臣所敢知也。天王若問別計,則方纔所陳,自是上策;若增兵助漢陽之守,另分兵入汴梁,派一能事者以趨山東,則爲中策;撫定江蘇、閩、浙,由江西再出湖南,以牽曾國藩、胡林翼之後,以固吾根本,此爲下策。若遲疑不決,亡無日矣。”天王道:“先生上計太速,下計又緩,不如依中計而行。朕今有主意矣。”於是各人一齊退朝。石達開密爲錢江道:“先生使東工進沛樑者何意?”錢江道:“東王久後必懷異志,他亦守漢陽不住;不如使攻琦善,究易得手。若北京既定,彼雖欲反,亦無能爲矣。彼若回金陵,實養虎爲患。”石達開亦以爲然。次日,天王即令譚紹洸移兵助守武昌,以代胡以晃;又領李開芳領兵二萬,前往漢陽,以助楊秀清。一面令韋昌輝安撫江蘇各省;復拜林鳳翔老將爲平北大都統,訓練人馬,以專候北伐。錢江、劉狀元兩人,整理內政。並馳令李秀成進兵。錢江聞而嘆曰:“林鳳翔雖一時名將,然臨時應變,萬不及李秀成。北伐之責任,其重大百倍於南征,何天王用人一旦如是顛倒耶!”不禁爲之嘆息。自此錢江已漸漸灰心,頗爲抑鬱。

話分兩頭。且說李秀成接到進兵南征之令,時正值用飯,恰吃一大驚,不覺投箸於地。左右見此情形,急問道:“將軍於千軍萬馬之中,未曾驚恐,今聞進兵之令,卻如此失意何也?”李秀成道:“吾料錢江軍師令吾攻九江者,不過據此數省通衢,一來隔絕清人消息;二來兔被清兵由江西繞吾後也。今金陵既定,只望召回京,會同北伐,則天下不難定也。今忽然令本軍南下,實出吾意料之外矣。不知軍師何以如此失算。”左右聽後,都點頭稱是。秀成忽又轉念道:“難道軍師自有妙算,欲自行北伐,故使某力攻南部,以牽清軍耶?”想罷,猶疑不決。只得傳令大小三軍,留林啓榮守九江,自拔隊起程,將近南康下寨。

時知府李續宜,字希庵,乃湖南鄉湘人氏,爲李續賓之弟。同爲羅澤南弟子,向隸胡林翼軍中。因曾立戰功,林翼奏保獨當一面。適因事赴端州曾國藩大營,旋以九江告警,乃馳守南康。聞李秀成兵到,即與提督餘萬清商議。餘萬清道:“秀成一旅之師,何足畏俱,吾當親自取之。”李續宜道:“秀成梟雄也。彼人駐九江不進,今忽然至此,不動聲息,已抵城下。進如電,駐如山,此將才不可輕視。不如固守南康要道,然後赴端州報知曾營,合兵應敵,庶乎有濟。不然,南康一失,則東至饒州,西至武寧,非復國家所有。彼將下鄱陽湖,屯水師以臨省會,即南昌亦危矣。請軍門思之!”餘萬清笑道:“吾軍當屢敗之後,正要收功,若偏師不能抵敵,安望敵被全軍那?”遂不聽李續宜之諫,自領軍出城而去。李續宜道:“公既要去,某願守城。倘有緩急,可爲後應。”餘萬清道:“如此,則吾軍兵力轉單矣!君懷二心那,何故如此?”李續宜無奈,亦領兵隨後出城。

李秀成見清兵已出,即傳令退十里下寨,左右不解其意。及兩陣對圓,秀成即揮書使人馳報餘萬清道:“今不用再戰,汝軍已敗,安有孤城出屯之兵法乎。”餘萬清看罷大怒,以爲李秀成之戲己也,即傳令進兵。忽流星馬?飛報禍事:說稱南康後路城池,已被敵人攻陷去了。原來李秀成未出軍之前,先令數十軍士,扮作土民,偵探小路;預伏一小隊於城後。乘清軍俱出時,乘機用藥發城垣,因此攻入南康。當下餘萬清聽得這點消息,已魂不附體。方欲退時,李秀成督兵擁至,清兵無心戀戰。李秀成如入無人之境,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清兵直望南昌而逃。李秀成全不費力,已拔了南康城。那餘萬清、李續宜,既不能奔入南康,李秀成亦不能追趕。先出安民告示,次第收復汝寧、饒州各郡具,飛報水師,請拔水師入鄱陽湖,準備水陸並進,爲攻南昌省城之計。忽接前途聞報,因漢陽緊急,南康之兵一去,要出繞嶽州,以截曾、胡兩軍之後。秀成聽得,暗忖漢陽兵力不弱,何以如此緊急。且下南康之兵,豈不前功盡棄?一面令部將伍員文,領兵五千人入嶽州,以壯漢陽聲勢;白領本軍,爲窺取南昌之計,不在話下。

且說楊秀清自從領了漢陽之命,奈心懷叵測,只恐錢江爲天王所用,自己不能獨行大志,故諸事多梗錢江之議。同僚進諫,每多不從。是以胡以晃在武昌時,因咯血病故。那日東王聽得譚紹洸領守武昌,不覺大怒。又以爲天王只顧金陵,不顧漢陽,將陷自己於危地也。憤怒問每形於色。因思可以對敵錢江者,只有李秀成一人,遂欲羈縻之。乃力保爲地官丞相,蓋欲結李秀成之心也。秀成亦知其意,並不向楊秀清致謝,因此秀清亦怒李秀成。但不敢明責之,殆亦慮秀成輔天王之意。楊秀清是時,只顧經營一身大事,對於漢陽軍情,不甚留意。

當時清國咸豐帝,以先後所用之滿大臣,如賽尚阿、琦善等,皆不能得力;主意專用漢臣:日前以江忠源爲安徽巡撫,以胡林翼爲湖北佈政、兼署巡撫,又恐漢臣或有異志,因復以官文調任鄂督,名爲助手,實是監督一般。此時清國各軍,多以光復武昌爲急務。內中曾國藩以湘團出境,先欲截九江要道,暫駐端州,兼援應湘鄂;官文駐軍荊州;故林翼亦已到嶽州地面。這三路人馬,至少亦有一萬八千。秀清到此,始有幾分害怕。只得把爭位之事,暫且按下,要商量應敵。故每日文書,如雪片飛到金陵,日盼救兵不至。只聽得譚紹洸帶兵到武昌助守,而漢陽急迫之際,尚無增兵消息,楊秀清大以爲慮。是時清兵已四面將抵漢陽。部將汪有爲進道:“漢陽守兵有五六萬之衆,可以一戰,何必多懼?”秀清道:“所慮者,秀清不能擋數面之衆耳。吾欲拔武昌守兵,前來助戰,尊意以爲如何?”汪有爲道:“琦善倘若乘機而襲武昌,則兩地俱危矣!不如固守爲上。”楊輔清奮然道:“擁五萬之衆,而不能一戰,是示人以弱也。不如你們固守城池,吾領兵獨當胡林翼之衆。戰如不勝,再退未晚。”楊秀清從之:遂使輔清領兵二萬,出南門駐守,專候清兵。楊秀清即自固守城池,不在話下。

且說胡林翼,領清兵到漢陽城外,約二十里紮下大營。一面打聽官文何時進兵?志在會合齊進。誰想官文部下,皆是民丁,疲弱無用。雖有四五千之衆,不能濟事。故亦打聽胡林翼何如舉動,再定行止。時胡林翼方飛書知會官文進兵,自卻與楊輔清開戰。忽聽得楊輔清人馬二萬有餘,心上轉吃一驚。暗忖彼軍乃乘勝之師,清兵原屬屢敗之衆,深恐軍心有怯,因而不敵,不免委決不下。隨接得官文回覆,約定起兵時限。胡林翼即又知照曾國藩,將救江西之兵折回,遙爲欲攻武昌之勢,以爲聲援;遂拔寨來攻楊輔清。當下楊輔清知胡軍已到,忙令準備接戰。忽楊秀清飛報專差道:“清將官文一軍已直攻漢陽,曾國藩現欲攻武昌,李續賓亦有回武昌之說。因此已調譚紹洸新軍,堵御曾國藩矣。”並囑楊輔清勿得輕出。那楊輔清自忖道:“曾國藩一路有譚紹洸抵禦,可以無優。若官文些小人馬,何足以下漢陽。我軍若能退得胡林先令部將李孟羣、張運蘭先進。楊輔清急令人壓住陣角,一面調撥三軍成列。胡林翼望見楊輔清軍中,煙塵紛起,乃大笑道:“彼不料吾軍猝至,今直移兵成列也。彼真呆子,吾破之必矣。”說罷,即令軍士再進。皆大呼道:“汝武昌已被曾軍襲破矣,無家可歸,尚欲何爲?今降者免死。”當時天國兵聽得此言,未知是真是假,一時慌亂。李孟羣、張運蘭乘勢猛攻,彈如雨下。楊輔清大驚,即令軍還槍混戰。奈全無隊伍,各軍士又聽得謠傳武昌失守之說,皆無心戀戰。楊輔清欲鼓勵三軍,便馳馬當下督戰,冒煙夫人,反撲胡林翼軍中。胡軍紛紛退後。部將曾國葆大怒,立殺數十人,並呼道:“前軍已得勝矣,中軍有退者俱斬。”軍士聽得,皆回頭奮戰,反把楊輔清困在垓心。那楊輔清全無懼怯,竟領親兵殺入重圍,望後路而走。部將春魁、汪有爲,皆受重傷。及回至大營,原來已被胡林翼攻破了後路,曾國葆、張運蘭正迫得緊急。胡林翼一支軍從斜刺裏又殺入,把楊軍截做兩段。楊輔清不暇兼顧。又恐爲清兵乘勢殺進,不敢奔回漢陽,只望武昌而逃。

忽前路一彪人馬截住去路:乃曾國藩部將羅澤南。奉將令把守漢陽、武昌往來要路。楊輔清欲奪路而走。羅澤南把人馬一字幾排開,楊輔清不能得脫。兩軍混戰。少時李孟羣亦到,楊輔清大敗。正在危急之際,忽李孟羣后軍自亂,人馬紛紛亂竄。原來天國大將伍文貴,奉李秀成之令,正領軍由甫康趕到。出其不意,殺敗李孟羣一陣,楊輔清乘勢殺出,幸得水師營將官蘇招生、吳文彩,接過武昌去了。此時楊秀清已知輔清大敗,奈被吳文熔牽制漢陽,不能相救。不多時胡林翼亦迫到城下,炮火喧天,喊聲震地,都望漢陽攻來。楊秀清即奮然率督諸將,死力相持。奈清軍自屢敗之後,得此一勝,大爲奮勇。秀清料不能固守,急飛調武昌守兵來救:秦日綱在武昌得知,即令馮雲山子馮兆炳領兵六千,來救護漢陽。惟隔於羅澤南駐紮之路,不能過要道。楊秀清望救兵不至,捱到第三天,人馬睏乏。清兵復分三路來攻。看看東南城角將陷,秀清即令大將李開芳、神將洪容海、蕭羽,一頭修理,一頭抵禦。誰想槍聲響處,蕭羽已中彈倒在城上。血肉相薄,胡林翼與曾國藻,即督兵踏肉林而進。洪容海軍早退下來。胡軍直入,皆不能抵當。秀清聽得東南角陷,忙令人將倉庫器械盡行焚燒,一連燒了幾個火頭。然後領軍棄去漢陽,望武昌而去。管教:光復城池,轉瞬再變裘羶之地;莊嚴土地,瞥眼竟成瓦礫之場。

要知後事如何?再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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