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仙蹤第五十回 傳情書幫閒學說客 入欲網癡子聽神龜

詞曰:

把玩發青絲,繡履還重執。整日相看未足時,便忍使鴛鴦寂。

契友傳書字,神龜送吃食。一番鼓惑一番迷,休怪其車馬馳一驅。

右調《眉峯碧》

話說金鐘兒、苗禿等吃罷早飯,打雜的收去傢伙,送上茶來,金鐘兒道:“溫大爺話,到底該怎麼處?”蕭麻子道:“此事非老苗不可。”苗禿將舌一伸道:“聽話。他此番因我趨奉小何兒,惱我入骨。我還愁沒臉見他,你反說非我不可,豈不是作弄我?”蕭麻子道:“你真是初世爲人,不知骨竅。你若着溫大爺喜歡你,你除了金姐這條線索,他總喜歡了你,也待你必不及昔日。這件事,必須如此如此,方拿定有八分,可引他來。我還得尋個善寫情書的人打動他。”又向金鐘兒耳邊說了幾句。金鐘兒滿面笑容,說道:“到是的你有妙想頭。像這樣做去,他十分有九分來了。”苗禿子道:“你兩個說密話,又用我,又要瞞我,我就去不成。”蕭麻子道:“不瞞你,你到臨期自知。”又將鄭三叫來,說明意見。鄭三辦理去了。過了兩天,鄭三僱了車,和苗禿一同起身,到泰安便住在苗禿家。

次日早飯後,苗禿先到如玉家來。

再說溫如玉從試馬坡那日惹了氣,抱恨回泰安,沿途動怒,不是罵張華無能,便嫌怨車伕不走正路。到了家中,每日家丟盤打碗,男男女女,都是有不是的人。在書房中,想一回何公子,斷斷不能久住;除了自己,他急切間還尋不出個如意的人來。總然這淫婦心狠,他父母也丟不開我。千頭萬緒,心上無一刻寧息。又過了幾天,想到自己日月上,心內着驚道;“我如今止存着六七百兩銀子,連這房子算上,不過千兩的傢俬。

若再胡鬧盡了,將來作何結局?不如改邪歸正,讀幾句書。明年是下科場的年頭,或者中個舉,再中個進士,與祖父增點光,亦未可限量。如今這淫婦絕我至此,安知不是我交運的時候?

“主意定了,吩咐張華專管家中門戶,買辦日用東西;韓思敬照看內裏米麪家器之類;幾個家人媳婦,收拾早午飯食;兩個小小廝,伺候書房。將三四個大些的丫頭,即刻託媒人作合婚配,到還得了一百五六十兩身價。就把這宗銀子留做本年的用度,家存房價,還有六百八十兩,也添成七百兩整數,交與他舊日掌櫃的王國士,收在他鋪中使用,月吃一分利錢。又打算着差張華去鄭三家要借銀。尋出幾本文章來,朝夕捧玩。

這日正看《四書》講章,只聽得小小廝說道:“苗三爺來了。”如玉慢慢的下了炕。苗禿子已到房內,先與如玉深深的一揖。如玉問道:“幾時來的?”苗禿子道:“早間纔到。”

兩人坐下。苗禿子看了看,見桌上放着《朱子大全》、《易經體注》,還有十來本文章,苗禿子笑道:“這些刑罰擺列出來做什麼?”如玉道:“閉戶讀書。”苗禿子道:“讀書固是好事,閉戶也可以不必。”又笑道:“你好人兒,使性兒就先回來了。

留下我與蕭麻子,日日吃瞎屁。”如玉道:“你們吃屁不吃屁我不管,但是鄭三借了我八十兩銀子,你和蕭大哥是保人,也該還我的了。我如今是什麼時候?”苗禿子道:“你知道小何兒走了?”如玉道:“他走不走,與我何涉?”苗禿子道:“不想這小子是個言清行濁、外大內小的人。開手住了金鐘兒三天,便拿出三十兩銀子賞鄭三。誰想一連住了二十五天,主僕七人,騾馬九個,都是鄭三支應;臨起身,止拿出十二兩銀子來。鄭老婆子反覆爭論,誰想他沒見世面,到二百分被鄭婆子用反關話罵了個狗血噴頭。我和老蕭都替他受不得。不意這小廝大有忍性,隨他怎樣罵,他只是一文不加。逼到至極處,便說出母雞下蛋的話來,要去山東巡撫堂上算賬。你想,那鄭老婆子豈是怕這些話的人?越發語言不遜起來。一句甚是一句。

蕭麻子怕鬧出事來,再三開解,才放他主僕去了。你說這豈不是個疼錢如命、不要臉的個忘八羔兒!且更有可笑處,只爲省幾個錢,連一句話也不敢和金姐說,只怕金姐和他開口,虧他還是現任知府的公子。小何兒前腳去後,蕭麻子便把金姐指教了一口。”又將教的話前前後後詳細說了一遍。如玉道:“到底這蕭大哥還是個漢子。我雖和他相交未久,他還重點朋情,背間說幾句抱不平的議論;與那些轉眼忘恩雞腸鼠腹的小輩大不相同。”苗禿子將禿頭連連撓了幾下,說道:“不好,殺到我學生關上來了。目今鄭三家兩口子折了資本,氣的要死,日日唸誦你的好處不絕。金鐘兒也後悔的了不得。”如玉道:“那個忘八肏的,也有個後悔?”苗禿子道:“言重,言重。他這幾天,一點飯也不吃。”如玉道:“我不管他吃飯不吃飯。

鄭三借了我的八十兩銀子,我只要和你明白哩。當日是你害的我,着借與他。”苗禿子道:“我是個忠厚人,從不會替人說謊話。金姐這幾天..”如玉道:“我問的是銀子。”苗禿子道:“我知道。等他有了還你。你且聽我說,金姐這幾天,眉頭不展,眼淚盈腮,天天雖和我們強說強笑,究竟他心上挽着個大疙瘩。”如玉道:“他是爲小何兒走了。”苗禿子道:“他若是爲小何兒,着俺家大大小小都男盜女娼,我活不到明日早間。”說着,小小廝送上茶來。

苗禿子一氣飲幹,連忙說道:“我前日晚上,有四鼓時分,出院外小便。只聽得他獨自在屋內短嘆長吁,自己叫着自己罵道說:“金鐘兒,瞎眼瞎心的奴才,一個活蛇兒沒耍成,到把個心上人兒惹惱了,結下不解的冤仇。你素日的聰明伶俐那去了?你賺的大錢在那裏?’我又聽得軟軟的響了兩聲,像個自己打嘴巴的光景。”如玉大笑,向兩個小小廝道:“你們把苗禿子與我推出去。”兩個小廝聽了,便來揪扭苗禿。苗禿子笑着打開,罵道:“去你媽的清秋露罷。”如玉道:“你也不想一想,這蘇秦、張儀、陸賈、隨何這幾個人,豈是禿子做得?

“苗禿合掌道:“冤哉,冤哉!南無通靈顯聖孔雀明王大菩薩。

你疑我與金鐘兒說客,我今後再不題他一字。你兩個喜怒與我何干?只是我起身時,他還有幾句話,我也不敢說了。與你帶來一包物件,囑咐我當面交與你。”說着從懷內取出,放在桌上。如玉拿起來,擲在地下道:“你到不要穢污了我的經書!

“吩咐小小廝燒了。小小廝拾起來,真個向火盆內一入。苗禿子急忙跳下地撾起,笑罵道:“你家主僕們沒一個識數兒的。

“小小廝又笑着來奪。苗禿子唾了一口,說道:“燒了他的不打緊,着我拿什麼臉去見他?”復又坐在炕上,問如玉道:“你這讀書,是真心,還是假意?”如玉笑道:“又說起禿話來了。”苗禿子道:“若是假意讀書,我還來坐坐;若是真心讀書,我休混了你的正務。”如玉道:“你莫管真假,只要常來。

“苗禿子道:“我且去。”如玉道:“你吃了飯去罷。”苗禿子道:“過日擾你。”

如玉送了苗禿回來,把一個枕頭襯在身子傍邊,想着苗禿的話兒,笑說道:“我原知道這淫婦沒了魚兒,就想起蝦兒來了。小何兒剛纔走後,就打發苗禿子來做說客。我還不是那沒志氣的小廝,聽人提調哩。”猛低頭,見苗禿子帶來的那個包兒還在桌子底下放着,笑道:“這禿奴才,真是鬼詐百出。他見我明不肯收,又暗中留下了。”拿過那包兒一看,有四寸大小,用藍綢子包着,外面又加針線縫鎖。揣了揣,裏邊軟硬大小的東西都有。如玉道:“我且拆開一看。苗禿子又沒交付與我。他問起時,我只說不知道。”將包兒拆開,見裏面有字一封,又有一個錦緞包兒,一個紅紙包兒。先打開紅紙包兒一看,見是一縷青絲,黑油油的,有小拇指頭粗累,三尺多長,髮根兒用紅絨線纏着。那種冰桂之香,陣陣人鼻。如玉道:“這幾根頭髮,到也是這小奴才的。畢竟他的比旁人分外黑些。”又將錦緞包兒打開,裏面是一雙大紅洋緞平底鞋兒,繡着粉白淡綠話多的花兒在上面;石青線鴛鴦鎖口,鸚哥綠縐綢提根兒;鎖口周圍,又壓着兩道金錢。看鞋底兒上,微有些泥黑。不過三寸半長短。如玉見了此物,不由的淫心蕩漾,意亂神迷起來。

將這兩隻鞋兒不忍釋手的把玩。看了這一隻,又拿起那一隻,約有半個時辰方止。隨後將書字拆開細看,上寫道:

妾以陋質,承父母覆育十有九年,喜怒去就,惟妾所欲者,亦十有九年。以故驕縱之性,竟成習癖。前叨惠手澤,迄今掌印猶新。每晨起臨鏡,未嘗不欷歔嘆悼,深感知己教戒之至意。

世非郎君,誰肯不避嫌怨,如斯爽直者!惟是郵君抱恨而去,妾又一腔冤憤,無可自明。形跡之間,屢招同行疑議。而忌吾兩人素好者,方且出歌入詠,暢快揶揄之不暇。此非郎君忍心辱妾,皆因妾青年冒昧,恃愛所致耳。自郎君別後,常忽忽若有所失,星前月下,無不涕零;枕畔魂洽,亦多敘感,咽離憂之思。心境至此,傷也何如!郎君司牧青樓,匪朝伊夕,凡吾輩姐娣,每以得邀一顧盼爲榮。妾何人斯,敢冀垂憐格外,再續前緣!然始亂之,而終棄之,恐仁人君子亦不樂爲也。倘蒙鑑宥,俯遂幽懷,兒女之情,寧僅欣慰。如謂遺簪覆水,不堪抵蕙充蘭,則蒸梨見逐,啖棗求去者,世不乏人,安惟有灰此心,斷此腸,學叫夜子規,做天地間第一愁種已爾。寄去微物一封,藉鳴葵向。臨穎神亂,不知所云。上溫大老爺憐我。待罪妾金鐘兒搖尾。外小詞一章,敬呈電照。

錦紙裁篇寫意深,愧恨無任。一回提筆一愁吟,腸欲斷,淚盈襟。

幾多恩愛翻成怨,無聊賴是而今。密憑歸燕寄芳音,休冷落舊時心。

右調《燕歸樑》

如玉將書字與詞兒來回看了五六遍,心中作念道:“這封情書必是個久走花柳行人寫得,字字中竅,句句合拍。無半句肉麻話,情意亦頗懇切。”看罷,又將那一雙鞋兒從新把玩了一番,方纔將地下的書櫃開了,收藏在裏面。自此後,連書也不讀了,獨自一個在房內,就像有人同他說話的一般,不知鬼嚼的是些什麼。

次日早,苗禿子又來,向如玉道:“包兒內的東西,你定都點驗過了。我只交送明白,就是完妥。”如玉道:“交送什麼東西?”苗禿子作鬼臉道:“你少裝神變鬼。這間房裏,左右是你主僕們出入。我昨日出門時,放在你桌子底下,難道你們都是瞎子不成?”如玉道:“我實沒見。”苗禿子道:“我與你說正緊話,你若與那孩子絕情斷義,可將原物還我,我好銷差;若是可憐他那點癡心,說不得王媒婆子還得我做。”如玉道:“我與那奴才永不見面。”苗禿子笑道:“咱們走着瞧罷。”如玉也笑了。

正說着,只見苗禿子家老漢,同一個小小廝,提着一條火腿,一對板鴨,又把着一大盤吃食東西入來,放在地下。如玉看了看,是五六十個皮蛋,一罈糟鰣魚,四包百花糕,八小瓶兒雙粘酒,貼着紅紙籤兒。如玉道:“你又何苦費這心?”苗禿子道:“我實告訴你罷,鄭老漢在我家中,已住了兩天了。

這幾樣吃食東西,是他孝順你的,恐怕你不收。知道你和我是知己弟兄,死七日八夜的好朋友,託我送放你。你須賞臉方好。

“如玉作色道:“快拿出去!我家中不存留龜物。”苗禿子大笑道:“怪不得金姐說你心狠,不想果然。你想,他遠路擔了來,還有個擔回去的道理麼?你若不收,我也不依。”說罷,做鬼臉。殺雞兒,拉腿子,忙亂下一堆。如玉道:“我收下也無滋味,你何苦強我所難?”苗禿子道:“我知道我的臉面校“隨即往外飛跑。

不想鄭三早在大門外等候,苗禿子領他到書房內。鄭三扒在地下,只是磕頭。如王扶起道:“有話起來說。”鄭三起來,站在一邊,替金鐘兒請安。苗禿子和如玉都坐下。苗禿子道:“以我看來,不如着鄭老漢坐下甚好。”如玉着小小廝在地下放了個坐兒,教鄭三坐。鄭三那裏肯坐?謙虛了好一會,方纔用屁股尖兒斜坐在椅上。苗禿子道:“老人家,你知道麼?我費了千言萬語,你的禮物溫大爺總是不收。”鄭三慌忙跪下道:“小的承大爺天高地厚的恩典,就變驢馬,也報不過來。這些須吃食東西,不過是小的點窮心,大爺留下賞人罷了。若爲小的女兒不識好歹,他年青得罪下大爺,小的家兩口子,又不得罪下大爺。”如玉道:“你起來,老嘴老臉的,說了一會,我收兩樣罷。”鄭三道:“乘下一樣,也使不得。大爺不全收,小的將這不值錢的老奴頭,就碰碎在這地下了。”如玉大笑道:“罷了,罷了。我都收了罷。”隨叫張華收拾進去,賞老漢和那小廝一百五十錢。鄭三方纔起來,坐在一邊。

如玉道:“你家的財神是幾時起身的?”鄭三道:“大爺就是小的家財神。”如玉道:“難道何公子還不是財神麼?”

鄭三道:“大爺不題他到罷了。苗三爺也和大爺說過,小的除一點光兒沒沾,將幾件衣服也都當的與他家主僕們吃了。如今小的女兒也瘦了好些,日日和他媽嚷鬧,說是害了他了。這件事,其實原是小的老婆招惹的。”苗禿子道:“那個說大話、使小錢的小廝,還題他那舊事怎麼?”小小廝端入茶來,三人吃畢。鄭三道:“小的還有個下情求大爺。小的女兒近日病的了不得,這三四天茶飯一點也不吃,只是昏昏沉沉的睡覺心裏想要見大爺一面,死也罷了。小的臨起身,還囑咐了許多淒涼話。小的也不忍心說。”隨即用手巾揩抹眼淚,又硬嚥作聲道:“着小的來,意思必欲請大爺見見。”苗禿子大驚道:“我那日起身時,見金組臉就着實黃,不意只三四天,便病到這樣時候,真是子弟無情,紅顏薄命。”說着揉手頓足,不住的吁氣。

如玉道:“明歲是科場,我還要讀幾句書。這些事來來往往,未免分心,實不能從命。”鄭三又跪在地下,作哭聲說道:“小的並不是弄權套,想大爺的錢。小的一生,只有這個女兒,安忍着他病死?只求大爺今日去見一面,就明日回來也不妨。

“如玉道:“你起來,我過幾天自己去,也不用你請。”

苗禿子將桌子一拍道:“溫如玉實是沒良心的人!”如玉笑道:“這禿子放肆!怎麼題名道姓起來?”苗禿子道:“你與金鐘兒雖是露水夫妻,也要算同牀共枕。他目下病到這等時候,與你有什麼殺父的冤仇,你必定如此推委。你真是欺君罔上的奸臣,殺人放火的強盜!”說罷,將禿頭向窗臺上一枕,兩眼緊閉,只是在那裏搖頭。如玉大笑道:“這禿奴才,不知口裏胡嚼的是什麼。”又見鄭三跪着不起來。他原是滿心滿意要去,須得拿拿身分。今見兩人如此作成,忙笑向鄭三道:“你請起來,我們大家相商。”鄭三道:“大爺若施恩,此刻就請同行。”苗禿子跳起來道:“實和你說罷,救兵和救火一樣,沒有三五天的耽擱。鄭老人早已把車子僱下,在我們前等到此時了。”如玉道:“就去也大家吃了飯着。”鄭三道:“路上吃罷。”如玉不肯。一邊吩咐張華,另僱一輛車子,着他同鄭三坐;一邊去內院。苗禿子跑出房叫住,笑說道:“我知道你還要帶幾兩銀子。我有天大的臉面錢,對不過人,只得求你這救命王菩薩,暫借與我十兩,下月清還。”說罷,連揖帶跪的下去。如玉笑着問道:“你要銀子做什麼?須實說。”苗禿子道:“你和我活老子一般,我還敢欺你半字?只因奉承小何兒陪伴他,便和玉磬姐前後住了三十多夜,分文未與,臉上如何下得來?因此專懇你這心疼人的孤老。”如玉道:“等到試馬坡,你用上十兩罷。”說着入內院去了。苗禿子回房來,向鄭三道:“不是我下這般身分,他還未必依允。當今之時,嫖客們比老鼠還奸,花幾個憨錢的,到的要讓他。你不看何公子的樣兒,算做了個什麼?”鄭三道:“多虧三爺作成,我心上感謝不荊”苗禿子道:“什麼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多弄幾個錢,我更喜歡。”

兩人正說着,如玉出來。韓思敬在東西書房內安放杯筷。

苗禿子道:“依我說,一同吃吃罷。今在兩處,孩子們斟酒放菜,徒費奔波。”鄭三道:“我就不吃飯,也不敢和爺們在一處飲食。”如玉道:“我已預備下兩桌子了,你就在那廂罷。

“鄭三出來,到東書房內。須臾,兩處都吃完飯。張華也僱了車來,要去裏邊吃飯。如玉道:“路上吃罷,車伕已等了半天了。”四人一齊起身。

正是:

娼龜多計,幫閒出力。

八臂嫖客,也須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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