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遜,字邵伯,魏興人也。仕郡察孝廉,爲吏部令史,轉殿中將軍。累遷上洛太守。私牛馬在郡生駒犢者,秩滿悉以付官,雲是郡中所產也。轉魏興太守。惠帝末,西南夷叛,寧州刺史李毅卒,城中百餘人奉毅女固守經年。永嘉四年,治中毛孟詣京師求刺史,不見省。孟固陳曰:“君亡親喪,幽閉窮城,萬里訴哀,不垂愍救。既慚包胥無哭秦之感,又愧樑妻無崩城之驗,存不若亡,乞賜臣死。”朝廷憐之,乃以遜爲南夷校尉、寧州刺史,使於郡便之鎮。與孟俱行,道遇寇賊,逾年乃至。外逼李雄,內有夷寇,吏士散沒,城邑丘墟。遜披荒糾厲,收聚離散,專杖威刑,鞭撻殊俗。遜未到州,遙舉董聯爲秀才,建寧功曹周悅謂聯非才,不下版檄。遜既到,收悅殺之。悅弟潛謀殺遜,以前建寧太守趙混子濤代爲刺史。事覺,並誅之。又誅豪右不奉法度者數十家。征伐諸夷,俘馘千計,獲馬及牛羊數萬餘,於是莫不振服,威行寧土。又遣子澄奉表勸進於元帝,帝嘉之,累加散騎常侍、安南將軍、假節,校尉、刺史如故,賜爵褒中縣公。遜以地勢形便,上分牂柯爲平夷郡,分硃提爲南廣郡,分建寧爲夜郎郡,分永昌爲樑水郡,又改益州郡爲晉寧郡,事皆施行。
先是,越巂太守李釗爲李雄所執,自蜀逃歸,遜復以釗爲越巂太守。李雄遣李驤、任回攻釗,釗自南秦與漢嘉太守王載共距之,戰於溫水,釗敗績,載遂以二郡附雄。後驤等又渡瀘水寇寧州,遜使將軍姚崇、爨琛距之,戰於堂狼,大破驤等,崇追至瀘水,透水死者千餘人。崇以道遠不敢渡水,遜以崇不窮追也,怒囚羣帥,執崇,鞭之,怒甚,髮上衝冠,冠爲之裂,夜中卒。
遜在州十四年,州人復立遜中子堅行州府事。詔除堅爲南夷校尉、寧州刺史、假節,諡遜曰壯。陶侃懼堅不能抗對蜀人,太寧末,表以零陵太守尹奉爲寧州,徵堅還京,病卒。兄澄襲爵,歷魏興太守、散騎常侍。
蔡豹,字士宣,陳留圉城人。高祖質,漢衛尉,左中郎將邕之叔父也。祖睦,魏尚書。父宏,陰平太守。豹有氣幹,歷河南丞,長樂、清河太守。避亂南渡,元帝以爲振武將軍、臨淮太守,遷建威將軍、徐州刺史。初,祖逖爲徐州,豹爲司馬,素易豹。至是,逖爲豫州,而豹爲徐州,俱受征討之寄,逖甚愧之。
是時太山太守徐龕與彭城內史劉遐同討反賊周撫於寒山,龕將於藥斬撫。及論功,而遐先之。龕怒,以太山叛,自號安北將軍、兗州刺史,攻破東莞太守侯史旄而據其塢。石季龍伐之,龕懼,求降,元帝許焉。既而復叛歸石勒,勒遣其將王伏都、張景等數百騎助龕。詔徵虜將軍羊鑑、武威將軍侯禮、臨淮太守劉遐、鮮卑段文鴦等與豹共討之。諸將畏懦,頓兵下邳,不敢前。豹欲進軍,鑑固不許。龕遣使請救于勒,勒辭以外難,而多求於龕。又王伏都等淫其室。龕知勒不救,且患伏都等縱暴,乃殺之,復求降。元帝惡其反覆不納,敕豹、鑑以時進討。鑑及劉遐等並疑憚不相聽從,互有表聞,故豹久不得進。尚書令刁協奏曰:“臣等伏思淮北征軍已失不速,今方盛暑,冒涉山險,山人便弓弩,習土俗,一人守厄,百夫不當。且運漕至難,一朝糧乏,非復智力所能防禦也。《書》雲寧致人,不致於人。宜頓兵所在,深壁固壘,至秋不了,乃進大軍。”詔曰:“知難而退,誠合兵家之言。然小賊雖狡猾,故成擒耳。未戰而退,先自摧衄,亦古之所忌。且邵存已據賊壘,威勢既振,不可退一步也。”於是遣治書御史郝嘏爲行臺,催攝令進討。豹欲徑進,鑑執不聽。協又奏免鑑官,委豹爲前鋒,以鑑兵配之,降號折衝將軍,以責後效。豹進據卞城,欲以逼龕。時石季龍屯鉅平,將攻豹,豹夜遁。退守下邳。徐龕襲取豹輜重於檀丘,將軍留寵、陸黨力戰,死之。
豹既敗,將歸謝罪,北中郎王舒止之,曰:“胡寇方至,使君且當攝職,爲百姓障捍。賊退謝罪,不晚也。”豹從之。元帝聞豹退,使收之。使者至,王舒夜以兵圍豹,豹以爲他難,率麾下擊之,聞有詔乃止。舒執豹,送至建康,斬之,屍於市三日,時年五十二。
豹在徐土,內撫將士,外懷諸衆,甚得遠近情,聞其死,多悼惜之。無子,兄子裔字元子,散騎常侍、兗州刺史、高陽鄉侯。殷浩北伐,使裔率衆出彭城,卒于軍。
羊鑑,字景期,太山人也。父濟,匈奴中郎將。兄煒,歷太僕、兗徐二州刺史。鑑爲東陽太守,累遷太子左衛率。時徐龕反叛,司徒王導以鑑是龕州里冠族,必能制之,請遣北討。鑑深辭才非將帥。太尉郗鑑亦表謂鑑非才,不宜妄使。導不納,強啓授以征討都督,果敗績。導以舉鑑非才,請自貶,帝不從。有司正鑑斬刑,元帝詔以鑑太妃外屬,特免死,除名。久之,爲少府。及王敦反,明帝以鑑敦舅,又素相親黨,微被嫌責。及成帝即位,豫討蘇峻,以功封豐城縣侯,徙光祿勳,卒。
劉胤,字承胤,東萊掖人,漢齊悼惠王肥之後也,美姿容,善自任遇,交結時豪,名著海岱間,士鹹慕之。舉賢良,闢司空掾,並不就。且天下大亂,攜母欲避地遼東,路經幽州,刺史王浚留胤,表爲渤海太守。浚敗,轉依冀州刺史邵續。續徒衆寡弱,謀降於石勒,胤言於續曰:“夫田單、包胥,齊楚之小吏耳,猶能存已滅之邦,全喪敗之國。今將軍杖精銳之衆,居全勝之城,如何墜將登之功於一蕢,委忠信之人於豺狼乎!且項羽、袁紹非不強也,高祖縞冠,人應如響;曹公奉帝,而諸侯綏穆。何者?蓋逆順之理殊,自然之數定也。況夷戎醜類,屯結無賴,雖有犬羊之盛,終有庖宰之患,而欲託根結援,無乃殆哉!”續曰:“若如君言,計將安出?”胤曰:“琅邪王以聖德欽明,創基江左,中興之隆可企踵而待。今爲將軍計者,莫若抗大順以激義士之心,奉忠正以厲軍人之志。夫機事在密,時至難違,存亡廢興,在此舉矣。”續從之,乃殺異議者數人,遣使江南,朝廷嘉之。胤仍求自行,續厚遣之。
既至,元帝命爲丞相參軍,累遷尚書吏部郎。胤聞石季龍攻厭次,言於元帝曰:“北方鎮皆沒,惟餘邵續而已。如使君爲季龍所制,孤義士之心,阻歸本之路。愚謂宜存救援。”元帝將遣救之,會續已沒而止。王敦素與胤交,甚欽貴之,請爲右司馬。胤知敦有不臣心,枕疾不視事,以是忤敦意,出爲豫章太守,辭以腳疾,詔就家授印綬。郡人莫鴻,南土豪族,因亂,殺本縣令,橫恣無道,百姓患之。胤至,誅鴻及諸豪右,界內肅然。咸和初,爲平南軍司,加散騎常侍。蘇峻作亂,溫嶠率衆而下,留胤等守溢口。事平,以勳賜爵豐城子。俄而代嶠爲平南將軍、都督江州諸軍事、領江州刺史、假節。
胤位任轉高,矜豪日甚,縱酒耽樂,不恤政事,大殖財貨,商販百萬。初,胤之代嶠也,遠近皆爲謂非選。陶侃、郗鑑鹹雲胤非方伯才,朝廷不從。或問王悅曰:“今大難之後,綱紀弛頓,自江陵至於建康三千餘里,流人萬計,布在江州。江州,國之南籓,要害之地,而胤以侈忲之性,臥而對之,不有外變,必有內患。”悅曰:“聞溫平南語家公雲,連得惡夢,思見代者。尋雲可用劉胤。此乃溫意,非家公也。”是時朝廷空罄,百官無祿,惟資江州運漕。而胤商旅繼路,以私廢公。有司奏免胤官。書始下,而胤爲郭默所害,年四十九。
子赤松嗣,尚南平長公主,位至黃門郎、義興太守。
桓宣,譙國銍人也。祖詡,義陽太守。父弼,冠軍長史。宣開濟篤素,爲元帝丞相舍人。時塢主張平自稱豫州刺史,樊雅自號譙郡太守,各據一城,衆數千人。帝以宣信厚,又與平、雅同州里,轉宣爲參軍,使就平、雅。平、雅遣軍主簿隨宣詣丞相府受節度,帝皆加四品將軍,即其所部,使捍禦北方。南中郎將王含請宣爲參軍。
頃之,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蘆洲,遣參軍殷乂詣平、雅。乂意輕平,視其屋,雲當持作馬廄,見大鑊,欲鑄作鐵器。平曰:“此是帝王大鑊,天下定後方當用之,奈何打破!”乂曰:“卿能保頭不?而惜大鑊邪!”平大怒,於坐斬乂,阻兵固守。歲餘,逖攻平殺之,而雅據譙城。逖以力弱,求助於含,含遣宣領兵五百助逖。逖謂宣曰:“卿先已說平、雅,信義大著於彼。今復爲我說雅。雅若降者,方相擢用,不但免死而已。”宣復單馬從兩人詣雅,曰:“祖逖方欲平蕩二寇,每何卿爲援。前殷乂輕薄,非豫州意。今若和解,則忠勳可立,富貴可保。若猶固執,東府赫然更遣猛將,以卿烏合之衆,憑阻窮城,強賊伺其北,國家攻其南,萬無一全也。願善量之。”雅與宣置酒結友,遣子隨宣詣逖。少日,雅便自詣逖,逖遣雅還撫其衆。雅僉謂前數罵辱,懼罪不敢降。雅復閉城自守。逖往攻之,復遣宣入說雅。雅即斬異己者,遂出降。未幾,石勒別將圍譙城,含又遣宣率衆救逖,未至而賊退。逖留宣討諸未服,皆破之。遷譙國內史。
祖約之棄譙城也,宣以箋諫,不從,由是石勒遂有陳留。及約與蘇峻同反,宣謂祖智曰:“今強胡未滅,將戮力以討之,而與峻俱反,此安得久乎!使君若欲爲雄霸,何不助國討峻,威名自舉。”智等不能用。宣欲諫約,遣其子戎白約求入。約知宣必諫,不聽。宣遂距約,不與之同。邵陵人陳光率部落數百家降宣,宣皆慰撫之。約還歷陽,宣將數千家欲南投尋陽,營於馬頭山。值祖煥欲襲湓口,陶侃使毛寶救之。煥遣衆攻宣,宣使戎求救於寶。寶擊煥,破之,宣因投溫嶠。嶠以戎爲參軍。賊平,宣居於武昌,戎復爲劉胤參軍。郭默害胤,復以戎爲參軍。
陶侃討默,默遣戎求救於宣,宣僞許之。西陽太守鄧嶽、武昌太守劉詡皆疑宣與默同。豫州西曹王隨曰:“宣尚背祖約,何緣同郭默邪!”嶽、詡乃遣隨詣宣以觀之。隨謂宣曰:“明府心雖不爾,無以自明,惟有以戎付隨耳。”宣乃遣戎與隨俱迎陶侃。闢戎爲掾,上宣爲武昌太守。尋遷監沔中軍事、南中郎將、江夏相。
石勒荊州刺史郭敬戍襄陽。陶侃使其子平西參軍斌與宣俱攻樊城,拔之。竟陵太守李陽又破新野。敬懼,遁走。宣與陽遂平襄陽,侃使宣鎮之,以其淮南部曲立義成郡。宣招懷初附,勸課農桑,簡刑罰,略威儀,或載鋤耒於軺軒,或親芸獲於隴畝。十餘年間,石季龍再遣騎攻之,宣能得衆心,每以寡弱距守,論者以爲次於祖逖、周訪。
侃方欲使宣北事中原,會侃薨。後庾亮爲荊州,將謀北伐,以宣爲都督沔北前鋒征討軍事、平北將軍、司州刺史、假節,鎮襄陽。季龍使騎七千渡沔攻之,亮遣司馬王愆期、輔國將軍毛寶救宣。賊三面爲地窟攻城,宣募精勇,出其不意,殺傷數百,多獲鎧馬,賊解圍退走。久之,宣遣步騎收南陽諸郡百姓沒賊者八千餘人以歸。庾翼代亮,欲傾國北討,更以宣爲都督司樑雍三州荊州之南陽襄陽新野南鄉四郡軍事、梁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以前後功,封竟陵縣男。
宣久在襄陽,綏撫僑舊,甚有稱績。庾翼遷鎮襄陽,令宣進伐石季龍將李羆,軍次丹水,爲賊所敗。翼怒,貶宣爲建威將軍,使移戍峴山。宣望實俱喪,兼以老疾,時南蠻校尉王愆期守江陵,以疾求代,翼以宣爲鎮南將軍、南郡太守,代愆期。宣不得志,未之官,發憤卒。追贈鎮南將軍。戎官至新野太守。
伊字叔夏,父景,有當世才幹,仕至侍中、丹陽尹、中領軍、護軍將軍、長社侯,伊有武幹,標悟簡率,爲王濛、劉惔所知,頻參諸府軍事,累遷大司馬參軍。時苻堅強盛,邊鄙多虞,朝議選能距捍疆場者,乃授伊淮南太守。以綏御有方,進督豫州之十二郡揚州之江西五郡軍事、建威將軍、歷陽太守,淮南如故。與謝玄共破賊別將王鑑、張蠔等,以功封宣城縣子,又進都督豫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豫州刺史。及苻堅南寇,伊與冠軍將軍謝玄、輔國將軍謝琰俱破堅於肥水,以功封永修縣侯,進號右軍將軍,賜錢百萬,袍表千端。
伊性謙素,雖有大功,而始終不替。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爲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徽之赴召京師,泊舟青溪側。素不與徽之相識。伊於岸上過,船中客稱伊小字曰:“此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謂伊曰:“聞君善吹笛,試爲我一奏。”伊是時已貴顯,素聞徽之名,便下車,踞胡牀,爲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時謝安女婿王國寶專利無檢行,安惡其爲人,每抑制之。及孝武末年,嗜酒好內,而會稽王道子昏JT尤甚,惟狎暱諂邪,於是國寶讒諛之計稍行於主相之間。而好利險詖之徒,以安功名盛極,而構會之,嫌隙遂成。帝召伊飲宴,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無迕,即吹爲一弄,乃放笛雲:“臣於箏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請以箏歌,並請一吹笛人。”帝善其調達,乃敕御妓奏笛。伊又云:“御府人於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善相便串。”帝彌賞其放率,乃許召之。奴既吹笛,伊便撫箏而歌《怨詩》曰:“爲君既不易,爲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聲節慷慨,俯仰可觀。安泣下沾衿,乃越席而就之,捋其須曰:“使君於此不凡!”帝甚有愧色。
伊在州十年,綏撫荒雜,甚得物情。桓衝卒,遷都督江州荊州十郡豫州四郡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假節。伊到鎮,以邊境無虞,宜以寬恤爲務,乃上疏以江州虛秏,加連歲不登,今餘戶有五萬六千,宜併合小縣,除諸郡逋米,移州還鎮豫章。詔令移州尋陽,其餘皆聽之。伊隨宜拯撫,百姓賴焉。在任累年,徵拜護軍將軍。以右軍府千人自隨,配護軍府。卒官。贈右將軍,加散騎常侍,諡曰烈。
初,伊有馬步鎧六百領,豫爲表,令死乃上之。表曰:“臣過蒙殊寵,受任西籓。淮南之捷,逆兵奔北,人馬器鎧,隨處放散。於時收拾敗破,不足貫連。比年營繕,並已修整。今六合雖一,餘燼未滅,臣不以朽邁,猶欲輸效力命,仰報皇恩。此志永絕,銜恨泉壤。謹奉輸馬具裝百具、步鎧五百領,並在尋陽,請勒所屬領受。”詔曰:“伊忠誠不遂,益以傷懷,仍受其所上之鎧。”
子肅之嗣。卒,子陵嗣。宋受禪,國除。伊弟不才,亦有將略。討孫恩,至冠軍將軍。
硃伺,字仲文,安陸人。少爲吳牙門將陶丹給使。吳平,內徙江夏。伺有武勇,而訥口,不知書,爲郡將督,見鄉里士大夫,揖稱名而已。及爲將,遂以謙恭稱。張昌之逆,太守弓欽走灄口,伺與同輩郴寶、布興合衆討之,不克,乃與欽奔武昌。後更率部黨攻滅之。轉騎部曲督,加綏夷都尉。伺部曲等以諸縣附昌,惟本部唱義討逆,逆順有嫌,求別立縣,因此遂割安陸東界爲灄陽縣而貫焉。
其後陳敏作亂,陶侃時鎮江夏,以伺能水戰,曉作舟艦,乃遣作大艦,署爲左甄,據江口,摧破敏前鋒。敏弟恢稱荊州刺史,在武昌,侃率伺及諸軍進討,破之。敏、恢既平,伺以功封亭侯,領騎督。時西陽夷賊抄掠江夏,太守楊珉每請督將議距賊之計,伺獨不言。珉曰:“硃將軍何以不言?”伺答曰:“諸人以舌擊賊,伺惟以力耳。”珉又問:“將軍前後擊賊,何以每得勝邪?”伺曰:“兩敵共對,惟當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勝耳。”珉大笑。
永嘉中,石勒破江夏,伺與楊珉走夏口。及陶侃來戍夏口,伺依之,加明威將軍。隨侃討杜弢,有殊功,語在侃傳。夏口之戰,伺用鐵面自衛,以弩的射賊大帥數人,皆殺之。賊挽船上岸,於水邊作陣。伺逐水上下以邀之,箭中其脛,氣色不變。諸軍尋至,賊潰,追擊之,皆棄船投水,死者太半。賊夜還長沙,伺追蒲圻,不及而反。加威遠將軍,赤幢曲蓋。
建興中,陳聲率諸無賴二千餘家斷江抄掠,侃遣伺爲督護討聲。聲衆雖少,伺容之不擊,求遣弟詣侃降,伺外許之。及聲去,伺乃遣勁勇要聲弟斬之,潛軍襲聲。聲正旦並出祭祀飲食,伺軍入其門方覺。聲將閻晉、鄭進皆死戰,伺軍人多傷,乃還營。聲東走,保董城。伺又率諸軍圍守之,遂重柴繞城,作高櫓,以勁弩下射之,又斷其水道。城中無水,殺牛飲血。閻晉,聲婦弟也,乃斬聲首出降。又以平蜀賊襲高之功,加伺廣威將軍,領竟陵內史。
時王敦欲用從弟暠代侃爲荊州,侃故將鄭攀、馬俊等乞侃於敦,敦不許。攀等以侃始滅大賊,人皆樂附,又以暠忌戾難事,謀共距之。遂屯結溳口,遣使告伺。伺外許之,而稱疾不赴。攀等遂進距暠。既而士衆疑阻,復散還橫桑口,欲入杜曾。時硃軌、趙誘、李桓率衆將擊之,攀等懼誅,以司馬孫景造謀距暠,因斬之,降軌等。
廙將西出,遣長史劉浚留鎮揚口壘。時杜曾會請討第五猗於襄陽,伺謂廙曰:“曾是猾賊,外示西還,以疑衆心,欲誘引官軍使西,然後兼道襲揚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性矜厲自用,兼以伺老怯難信,遂西行。曾等果馳還。廙乃遣伺歸,裁至壘,即爲曾等所圍。劉浚以壘北門危,欲令伺守之。或說浚雲:“伺與鄭攀同者。”乃轉守南門。賊知之,攻其北門。時鄭攀黨馬俊等亦來攻壘,俊妻子先在壘內,或請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殺其妻子,未能解圍,但益其怒耳。”乃止。伺常所調弩忽噤不發,伺甚惡之。及賊攻陷北門,伺被傷退入船。初,浚開諸船底,以木掩之,名爲船械。伺既入,賊舉鋋摘伺,伺逆接得鋋,反以摘賊。賊走上船屋,大喚雲:“賊帥在此!”伺從船底沈行五十步,乃免。遇醫療,創小差。杜曾遣說伺雲:“馬俊等感卿恩,妻孥得活。盡以卿家外內百口付俊,俊已盡心收視,卿可來也。”伺答曰:“賊無白首者,今吾年六十餘,不能復與卿作賊。吾死,當歸南,妻子付汝。”乃還甑山。時王暠與李桓、杜曾相持,累戰甑山下。軍士數驚喚雲:“賊欲至!”伺驚創而卒。因葬甑山。
毛寶,字碩真,滎陽陽武人也。王敦以爲臨湘令。敦卒,爲溫嶠平南參軍。蘇峻作逆,嶠將赴難,而徵西將軍陶侃懷疑不從。嶠屢說不能回,更遣使順侃意曰:“仁公且守,僕宜先下。”遣信已二日,會寶別使還,聞之,說嶠曰:“凡舉大事,當與天下共同,衆克在和,不聞有異。假令可疑,猶當外示不覺,況自作疑耶!便宜急追信,改舊書,說必應俱徵。若不及前信,宜更遣使。”嶠意悟,即追信改書,侃果共徵峻。寶領千人爲嶠前鋒,俱次茄子浦。
初,嶠以南軍習水,峻軍便步,欲以所長制之,宜令三軍,有上岸者死。時蘇峻送米萬斛饋祖約、約遣司馬桓撫等迎之。寶告其衆曰:“兵法,軍令有所不從,豈可不上岸邪!”乃設變力戰,悉獲其米,虜殺萬計,約用大飢。嶠嘉其勳,上爲廬江太守。
約遣祖煥、桓撫等欲襲湓口,陶侃將自擊之,寶曰:“義軍恃公,公不可動,寶請討之。”侃顧謂坐客曰:“此年少言可用也。”乃使寶行。先是,桓宣背約,南屯馬頭山,爲煥、撫所攻,求救於寶。寶衆以宣本是約黨,疑之。宣遣子戎重請,寶即隨戎赴之。未至,而賊已與宣戰。寶軍懸兵少,器杖濫惡,大爲煥、撫所破。寶中箭,貫髀徹鞍,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滿靴,夜奔船所百餘里,望星而行。到,先哭戰亡將士,洗瘡訖,夜還救宣。寶至宣營,而煥、撫亦退。寶進攻祖約,軍次東關,破合肥,尋召歸石頭。陶侃、溫嶠未能破賊,侃欲率衆南還。寶謂嶠曰:“下官能留之。”乃往說侃曰:“公本應領蕪湖,爲南北勢援,前既已下,勢不可還。且軍政有進無退,非直整齊三軍,示衆必死而已,亦謂退無所據,終至滅亡。往者杜弢非不強盛,公竟滅之,何至於峻獨不可破邪!賊亦畏死,非皆勇健,公可試與寶兵,使上岸斷賊資糧,出其不意,使賊困蹙。若寶不立效,然後公去,人心不恨。”侃然之,加寶督護。寶燒峻句容、湖孰積聚,峻頗乏食,侃遂留不去。
峻既死,匡術以苑城降。侃使寶守南城,鄧嶽守西城。賊遣韓晃攻之,寶登城射殺數十人。晃問寶曰:“君是毛廬江邪?”寶曰:“是。”晃曰:“君名壯勇,何不出鬥!”寶曰:“君若健將,何不入鬥!”晃笑而退。賊平,封州陵縣開國侯,千六百戶。
庾亮西鎮,請爲輔國將軍、江夏相、督隨義陽二郡,鎮上明。又進南中郎。隨亮討郭默。默平,與亮司馬王愆期救桓宣於章山,擊賊將石遇,破之,進徵虜將軍。亮謀北伐,上疏解豫州,請以授寶。於是詔以寶監揚州之江西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如故,與西陽太守樊峻以萬人守邾城。石季龍惡之,乃遣其子鑑與其將夔安、李菟等五萬人來寇,張狢渡二萬騎攻邾城。寶求救於亮,亮以城固,不時遣軍,城遂陷。寶、峻等率左右突圍出,赴江死者六千人,寶亦溺死。亮哭之慟,因發疾,遂薨。
詔曰:“寶之傾敗,宜在貶裁。然蘇峻之難,致力王室。今咎其過,故不加贈,祭之可也。”其後公卿言寶有重勳,加死王事,不宜奪爵。昇平三年,乃下詔複本封。
初,寶在武昌,軍人有於市買得一白龜,長四五寸,養之漸大,放諸江中。邾城之敗,養龜人被鎧持刀,自投於水中,如覺墮一石上,視之,乃先所養白龜,長五六尺,送至東岸,遂得免焉。
寶二子:穆之、安之。
穆之字憲祖,小字武生,名犯王靖後諱,故行字,後又以桓溫母名憲,乃更稱小字。穆之果毅有父風,安西將軍庾翼以爲參軍。襲爵州陵侯,翼等專威陝西,以子方之爲建武將軍,守襄陽。方之年少,翼選武將可信杖者爲輔弼,乃以穆之爲建武司馬。俄而翼薨,大將幹瓚、戴羲等作亂,穆之與安西長史江[A170]、司馬硃燾等共平之。
桓溫代翼,復取爲參軍。從溫平蜀,以功賜次子都鄉侯。尋除揚威將軍、潁川太守,隨溫平洛,入關。溫將旋師,以謝尚未至,留穆之以二千人衛山陵。昇平初,遷督寧州諸軍事、揚威將軍、寧州刺史。以桓溫封南郡,徙穆之爲建安侯,復爲溫太尉參軍。加冠軍將軍,以所募兵配之。溫伐慕容?,使穆之監鑿鉅野百餘里,引汶會於濟川。及溫焚舟步歸,使穆之督東燕四郡軍事。領東燕太守,本官如故。袁真以壽陽叛,溫將徵之。穆之以冠軍領淮南太守,守歷陽。真平,餘黨分散,乃以穆之督揚州之江西軍事,復領陳郡太守。俄而徙督揚州之義成荊州五郡雍州之兆軍事、襄陽義成河南三郡太守,將軍如故。尋進領梁州刺史。頃之,以疾解職,詔以冠軍徵還。
苻堅別將寇彭城,復以將軍假節、監江北軍事。鎮廣陵。遷右將軍、宣城內史、假節,鎮姑孰。穆之以爲戍在近畿,無覆軍警,不宜加節,上疏辭讓,許之。苻堅別將圍襄陽,詔穆之就上明受桓衝節度。衝使穆之遊軍沔中。穆之始至,而硃序陷沒,引軍還郡。堅衆又寇蜀漢,梁州刺史楊亮、益州刺史周仲孫奔退,衝使穆之督梁州之三郡軍事、右將軍、西蠻校尉、益州刺史、領建平太守、假節,戍巴郡。以子球爲梓潼太守。穆之與球伐堅,至於巴西郡,以糧運乏少,退屯巴東,病卒。追贈中軍將軍,諡曰烈。子珍嗣,位至天門太守。珍弟璩、球、璠、瑾、瑗,璩最知名。
璩字叔璉。弱冠,右將軍桓豁以爲參軍。尋遭父憂,服闕,爲謝安衛將軍參軍,除尚書郎。安復請爲參軍,轉安子琰徵虜司馬。淮肥之役,苻堅迸走,璩與田次之共躡堅,至中陽,不及而歸。遷寧朔將軍、淮南太守。尋補鎮北將軍、譙王恬司馬。海陵縣界地名青蒲,四面湖澤,皆是菰葑,逃亡所聚,威令不能及。璩建議率千討人。時大旱,璩因放火,菰葑盡然,亡戶窘迫,悉出詣璩自首,近有萬戶,皆以補兵,朝廷嘉之。轉西中郎司馬、龍驤將軍、譙樑二郡內史。尋代郭銓爲建威將軍、益州刺史。
安帝初,進徵虜將軍。及桓玄篡位,遣使加璩散騎常侍、左將軍。璩執留玄使,不受命。玄以桓希爲梁州刺史,王異據涪,郭法戍宕渠,師寂戍巴郡,周道子戍白帝以防之。璩傳檄遠近,列玄罪狀,遣巴東太守柳約之、建平太守羅述、徵虜司馬甄季之擊破希等,仍率衆次於白帝。武陵王令曰:“益州刺史毛璩忠誠愨亮,自桓玄萌禍,常思躡其後。今若平殄凶逆,肅清荊郢者,便當即授上流之任。”
初,璩弟寧州刺史璠卒官,璩兄球孫祐之及參軍費恬以數百人送喪,葬江陵。會玄敗,謀奔梁州。璩弟瑾子修之時爲玄屯騎校尉,誘玄使入蜀,既而修之與祐之、費恬及漢嘉人馮遷共殺玄。約之等聞玄死,進軍到枝復攻沒江陵。劉毅等還尋陽,約之亦退。俄而季子、述皆病,約子詣振僞降,因欲襲振而桓振。事泄,被害。約之司馬時延祖、涪陵太守文處茂等撫其餘衆,保涪陵。振遣桓放之爲益州,屯西陵。處茂距擊,破之。振死,安帝反正,詔曰:“夫貞鬆標於歲寒,忠臣亮於國危。益州刺史璩體識弘正,誠契義旗,受命偏師,次於近畿,匡翼之勳,實感朕心。可進徵西將軍,加散騎常侍,都督益樑秦涼寧五州軍事,行宜都、寧蜀太守。文處茂宣贊蕃牧,蒙險夷難,可輔國將軍、西夷校尉、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又詔西夷校尉瑾爲持節、監樑秦二州軍事、徵虜將軍、樑秦二州刺史、略陽武都太守。瑾弟蜀郡太守瑗爲輔國將軍、寧州刺史。
初,璩聞振陷江陵,率衆赴難,使瑾、瑗順外江而下,使參軍譙縱領巴西、梓潼二郡軍下涪水,當與璩軍會於巴郡。蜀人不樂東征,縱因人情思歸,於五城水口反,還襲涪,害瑾,瑾留府長史鄭純之自成都馳使告璩。璩時在略城,去成都四百里,遣參軍王瓊討反者,相距於廣漢。僰道令何林聚黨助縱,而璩下人受縱誘說,遂共害璩及瑗,並子侄之在蜀者,一時殄沒。璩子弘之嗣。
義熙中,時延祖爲始康太守,上疏訟璩兄弟,於是詔曰:“故益州刺史璩、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勤王忠烈,事乖慮外。葬送日近,益懷惻愴,可皆贈先所授官,給錢三十萬、布三百匹。”論璩討桓玄功,追封歸鄉公,千五百戶。又以祐之斬玄功,封夷道縣侯。
自寶至璩三葉,擁旄開國者四人,將帥之家,與尋陽周氏爲輩,而人物不及也。
瑾子修之,頻歷清顯,至右衛將軍,從劉裕平姚泓。後爲安西司馬,沒於魏。
安之字仲祖,亦有武幹,累遷撫軍參軍、魏郡太守。簡文輔政,委以爪牙。及登阼,安之領兵從駕,使止宿宮中。尋拜遊擊將軍。時庾希入京口,朝廷震動,命安之督城門諸軍事。孝武即位,妖賊盧悚突入殿廷。安之聞難,率衆直入雲龍門,手自奮擊。既而左衛將軍殷康、領軍將軍桓祕等至,與安之併力,悚因剿滅。遷右衛將軍。定後崩,領將作大匠。卒官。追贈光祿勳。
四子:潭、泰、邃、遁。潭嗣爵,官至江夏相。泰歷太傅從事中郎、後軍諮議參軍,與邃俱爲會稽王父子所暱,乃追論安之討盧悚勳,賜爵平都子,命潭襲爵。元顯嘗宴泰家,既而欲去,泰苦留之曰:“公若遂去,當取公腳。”元顯大怒,奮衣而出,遂與元顯有隙。及元顯敗,泰時爲冠軍將軍、堂邑太山二郡太守。邃爲遊擊將軍,遁爲太傅主簿,桓玄得志,使泰收元顯,遂於新亭,泰因宿恨,手加毆辱。俄併爲玄所殺,惟遁被徙廣州。義熙初,得還,至宜都太守。
德祖,璩宗人也。父祖並沒於賊中。德祖兄弟五人,相攜南渡,皆有武幹,荊州刺史劉道規以德祖爲建武將軍、始平太守,又徙涪陵太守。盧循之役,道規又以爲參軍,伐徐道覆於始興。尋遭母憂。劉裕伐司馬休之,版補太尉參軍、義陽太守,賜爵遷陵縣侯,轉南陽太守,從劉裕伐姚泓,頻攻滎陽、扶風、南安、馮詡數郡,所在克捷。裕嘉之,以爲龍驤將軍、秦州刺史。裕留第二子義真爲安西將軍、雍州刺史。以德祖爲中兵參軍,領天水太守,從義真還。裕以德祖督河東平陽二郡軍事、輔國將軍、河東太守,代劉遵考守蒲阪。及河北覆敗,德祖全軍而歸。裕方欲蕩平關洛,先以德祖督九郡軍事、冠軍將軍、滎陽京兆太守,以前後功,賜爵灌陽縣男,尋遷督司雍並三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司州刺史,戍武牢,爲魏所沒。
德祖次弟嶷,嶷弟辯,並有志節。嶷死於盧循之難,辯沒於魯宗之役,並奮不顧命,爲世所嘆。
劉遐,字正長,廣平易陽人也。性果毅,便弓馬,開豁勇壯。值天下大亂,遐爲塢主,每擊賊,率壯士陷堅摧鋒,冀方比之張飛、關羽。鄉人冀州刺史邵續深器之,以女妻焉,遂壁於河濟之間,賊不敢逼。遐間道遣使受元帝節度,朝廷嘉之,璽書慰勉,以爲龍驤將軍、平原內史。建武初,元帝令曰:“遐忠勇果毅,義誠可嘉。以遐爲下邳內史,將軍如故。”
初,沛人周堅,一名撫,與同郡周默因天下亂,各爲塢主,以寇抄爲事。默降祖逖,撫怒,遂襲殺默,以彭城叛,石勒遣騎援之。詔遐領彭城內史,與徐州刺史蔡豹、太山太守徐龕共討撫,戰於寒山,撫敗走。詔徙遐爲臨淮太守。徐龕復反,事平,以遐爲北中郎將、兗州刺史。
太寧初,自彭城移屯泗口。王含反,遐與蘇峻俱赴京都。含敗,隨丹陽尹溫嶠追含至於淮南,遐頗放兵虜掠。嶠曰:“天道助順,故王含剿絕,不可因亂爲亂也。”遐深自陳而拜謝。事平,以功封泉陵公,遷散騎常侍、監淮北軍事、北中郎將、徐州刺史、假節,代王邃鎮淮陰。咸和元年卒,追贈安北將軍。
子肇年幼,成帝以徐州授郗鑑,以郭默爲北中郎將,領遐部曲。遐妹夫田防及遐故將史迭、卞鹹、李龍等不樂他屬,共立肇,襲遐故位以叛。成帝遣郭默等率諸郡討之。默等始上道,而臨淮太守劉矯率將士數百掩襲遐營,迭等迸走,斬田防及督護卞鹹等,追斬迭、龍於下邳,傳首詣闕。遐母妻子參佐將士悉還建康。
遐妻驍果有父風。遐嘗爲石季龍所圍,妻單將數騎,拔遐出於萬衆之中。及田防等欲爲亂,遐妻止之,不從,乃密起火燒甲杖都盡。
肇襲爵,官至散騎侍郎。肇卒,子舉嗣。卒,子遵之嗣。卒,子伯齡嗣。宋受禪,國除。
鄧嶽,字伯山,陳郡人也。本名嶽,以犯康帝諱,改爲嶽,後竟改名爲岱焉。少有將帥才略,爲王敦參軍。轉從事中郎、西陽太守。王含構產逆,嶽領兵隨含向京都。及含敗,嶽與周撫俱奔蠻王向蠶。後遇赦,與撫俱出。久之,司徒王導命爲從事中郎,後復爲西陽太守。
及蘇峻反,平南將軍溫嶠遣嶽與督護王愆期、鄱陽太守紀睦等率舟軍赴難。峻平,還郡。郭默之殺劉胤也,大司馬陶侃使嶽率西陽之衆討之。默平,遷督交廣二州軍事、建武將軍、領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錄前後勳,封宜城縣伯。鹹康三年,嶽遣軍伐夜郎,破之,加督寧州,進徵虜將軍,遷平南將軍。卒,子遐嗣。
遐字應遠。勇力絕人,氣蓋當時,時人方之樊噲。桓溫以爲參軍,數從溫征伐,歷冠軍將軍,數郡太守,號爲名將。襄陽城北沔水中有蛟,常爲人害,遐遂拔劍入水,蛟繞其足,遐揮劍截蛟數段而出。枋頭之役,溫既懷恥忿,且忌憚遐之勇果,因免遐官,尋卒。寧康中,追贈廬陵太守。
嶽弟逸,字茂山,亦有武幹。嶽卒後,以逸監交廣州、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
硃序,字次倫,義陽人也。父燾,以才幹歷西蠻校尉、益州刺史。序世爲名將,累遷鷹揚將軍、江夏相。興寧末,梁州刺史司馬勳反,桓溫表序爲征討都護往討之,以功拜徵虜將軍,封襄平子。太和中,遷兗州刺史。時長城人錢弘聚黨百餘人,藏匿原鄉山。以序爲中軍司馬、吳興太守。序至郡,討擒之。事訖,還兗州。
寧康初,拜使持節、監沔中諸軍事、南中郎將、梁州刺史,鎮襄陽。是歲,苻堅遣其將苻不等率衆圍序,序固守,賊糧將盡,率衆苦攻之。初,苻丕之來攻也,序母韓自登城履行,謖西北角當先受弊,遂領百餘婢並城中女子於其角斜築城二十餘丈。賊攻西北角,果潰,衆便固新築城。丕遂引退。襄陽人謂此城爲夫人城。序累戰破賊,人情勞懈,又以賊退稍遠,疑未能來,守備不謹,督護李伯護密與賊相應,襄陽遂沒,序陷於苻堅。堅殺伯護徇之,以其不忠也。序欲逃歸,潛至宜陽,藏夏揆家。堅疑揆,收之,序乃詣苻暉自首,堅嘉而不問,以爲尚書。
太元中,苻堅南侵,謝石率衆距之。時堅大兵尚在項,苻融以三十萬衆先至。堅遣序說謝石,稱己兵威。序反謂石曰:“若堅百萬之衆悉到,莫可與敵,及其未會,擊之,可以得志。”於是石遣謝琰選勇士八千人涉肥水挑戰。堅衆小卻,序時在其軍後,唱雲:“堅敗!”衆遂大奔,序乃得歸。拜龍驤將軍、琅邪內史,轉揚州豫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屯洛陽。
後丁零翟遼反,序遣將軍秦膺、童斌與淮泗諸郡共討之。又監兗青二州諸軍事、二州刺史,將軍如故,進鎮彭城。序求鎮淮陰,帝許焉。翟遼又使其子釗寇陳潁,序還遣秦膺討釗,走之,拜徵虜將軍。表求運江州米十萬斛,布五千匹以資軍費,詔聽之。加都督司、雍、樑、秦四州軍事。帝遣廣威將軍、河南太守楊佺期,南陽太守趙睦,各領兵千人隸序。序又表求故荊州刺史桓石生府田百頃,並谷八萬斛,給之。仍戍洛陽,衛山陵也。
其後慕容永率衆向洛陽,序自河陰北濟,與永僞將王次等相遇,乃戰於沁水,次改走,斬其支將勿支首。參軍趙睦、江夏相桓不才追永,破之於太行。永歸上黨。時楊楷聚衆數千,在湖陝,聞永敗,遣任子詣序乞降。序追永至上黨之白水,與永相持二旬。聞翟遼欲向金墉,乃還,遂攻翟釗於石門,遣參軍趙蕃破翟遼於懷縣,遼宵遁。序退次洛陽,留鷹揚將軍硃黨戍石門。序仍使子略督護洛城,趙蕃爲助。序還襄陽。會稽王道子以序勝負相補,不加褒貶。
其後東羌校尉竇衝欲入漢川,安定人皇甫釗、京兆人周勳等謀納之。梁州刺史周瓊失巴西三郡,衆寡力弱,告急於序,序遣將軍皇甫貞率衆赴之。衝據長安東,釗、勳散走。
序以老病,累表解職,不許。詔斷表,遂輒去任。數旬,歸罪廷尉,詔原不問。太元十八年卒,贈左將軍、散騎常侍。
史臣曰:晉氏淪喪,播遷江表,內難荐臻,外虞不息,經略之道,是所未弘,將帥之功,無聞焉爾。遜、豹、宣、胤服勤於太興之間,毛、鄧、劉、硃馳騖乎咸和之後。雖人不逮古,亦足列於當世焉。
贊曰:氣分淮海,災流瀍澗。覆類玄蚖,興微《鴻雁》。鼓鞞在聽,《兔罝》有作。赳赳羣英,勤茲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