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兩點鐘,我們的四位冒險家從聖德尼門出了巴黎。四下裡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默默地走著,都不自覺地受到黑暗的影響,覺得彷彿到處都有伏兵。
直到曙光初露,他們才開始講話;隨著朝陽升起,快樂也回來了:就像戰鬥的前夕,一顆顆心怦怦直跳,眼睛裡含著笑,他們覺得就像對永訣的人生,真是值得留戀。
然而,這隊旅行者的外貌,十分令人生畏:火槍手們的黑馬,他們的軍人氣派,以及這些高貴的戰友們行進中隊列整齊的騎兵習慣,無不暴露了他們嚴加掩飾的身份。
跟在後面的四個跟班也都全副武裝。
早晨八點鐘光景,他們順利地抵達了尚蒂利。該吃早飯了。他們看見一家客店的招牌上,畫著聖徒馬丹將自己的斗篷的一半給一個窮人遮身,便走到這家客店前下馬,吩咐跟班們不要卸下馬鞍子,以備隨時出發。
他們進到客堂裡,圍著餐桌坐下。
一位從達馬丹那條路來的紳士,與他們同坐在一桌用早餐。他同這幾位旅伴寒暄,這幾位也同他寒暄;他舉杯祝這幾位身體健康,這幾位也向他舉杯還禮。
但是,當穆斯克東跑來說馬已經備好了,四位旅伴站起準備離開餐桌時,陌生人卻向波爾多斯建議為紅衣主教的健康乾杯。波爾多斯回答說,他很樂意,如果對方願意為國王的健康乾杯的話。陌生人大聲說,除了紅衣主教閣下,他不知道還有誰是國王。波爾多斯罵他醉鬼,那人就拔出了劍。
「你做了件蠢事。」阿托斯說,「現在無論如何不能退讓啦。殺掉這傢伙,然後盡快趕上我們。」
其他三個人躍身上馬,疾馳而去。波爾多斯對他的敵人說,他要使出他最拿手的劍術,把他全身刺滿窟窿。
「少了一個!」走出五百步,阿托斯說道。
「為什麼那個人偏偏找上波爾多斯,而沒找上別人呢?」阿拉密斯問道。
「因為波爾多斯說話的聲音比我們都高,那人把他當成頭兒了。」達德尼昂說。
「我就說這個加斯科尼小青年是個智囊嘛。」
幾個旅伴繼續趕路。
他們在博韋停了兩小時,一是讓馬喘喘氣,二是等待波爾多斯。兩個鐘頭過去了,既沒見波爾多斯趕來,也沒有他的一點音訊,他們只好繼續趕路。
離博韋一法里的一個地方,道路夾在兩個陡坡之間,路面的石板被掀掉了。他們看見十來個人在那裡挖坑,清除車轍裡的泥濘。
阿拉密斯怕那些人挖得四濺的泥巴弄髒馬靴,便沒好氣地斥責他們。阿托斯想阻止他,但已經太遲了。那些工人開始嘲笑幾個旅伴。他們的放肆無禮甚至使阿托斯也頭腦變得不冷靜,催動坐騎向他們之中的一個衝過去。
於是,那些人全都退到溝邊,每人拿起一支火槍。結果我們這七位旅行者成了名副其實的槍靶子。阿拉密斯的肩膀被一顆子彈打穿;穆斯克東也中了一顆,嵌進了腰下部的肌肉裡。不過,只有穆斯克東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倒不是他傷得很嚴重,而是因為他見不得傷口,大概他覺得自己的傷比實際上要危險。
「中埋伏啦。」達德尼昂說,「別還擊,快走吧。」
阿拉密斯儘管受了傷,還是拚命抓住馬鬃,讓馬馱著同其他人一塊跑。穆斯克東的馬也跟了上來,背上沒有馱人,跟著隊伍奔跑。
「這樣我們倒是有一匹替換的馬了。」阿托斯說。
「我更希望有頂帽子,」達德尼昂說,「我的帽子被一顆子彈打飛了。天哪,還算幸運,我帶的信沒藏在帽子裡。」
「這倒是。」阿拉密斯說,「不過等會兒可憐的波爾多斯經過那裡時,一定會被他們打死的。」
「波爾多斯如果還活著,現該趕上我們了。」阿托斯說道,「我認為那個醉鬼一到決鬥場地,酒就醒了的。」
雖然馬都很疲勞,再堅持不了多久它們恐怕都跑不動了,但他們還是奔馳了兩個鐘頭。
幾個旅行者抄了一條近便的小路,希望這樣可以減少麻煩。可是,走到傷心鎮,阿拉密斯說他再也不能朝前走了。的確,阿拉密斯這個人,別看他那樣風度翩翩,彬彬有禮,也真夠勇敢頑強的,否則根本跑不到這裡。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必須有人扶著,他在馬背上才能坐穩。到了一家小酒店前面,兩個夥伴把他扶下馬,並且給他留下了巴贊。路上發生遭遇戰,這個跟班除了礙手礙腳,一點用處也沒有。其他人重新上路,希望趕到亞眠去過夜。
他們再上路的時候,只剩下兩個主人加上格里默和普朗歇兩個僕人了。阿托斯說道:
「他媽的!老子再也不上他們的當了。從這裡到加萊,我絕不再開口,也不拔劍了。我發誓──」
「別發誓啦,」達德尼昂說,「還是快跑吧,只要馬還跑得動。」
他用刺馬錐刺馬肚子,馬兒受到狠狠的刺激,又來勁兒了。他們半夜到亞眠,在金百合花客店前面下了馬。
店主看上去是天底下最老實的人。他一手端著蠟燭,一手摘下棉布小帽,迎接幾位旅客。他想把兩位旅客分別安置在兩個舒適的房間裡,可惜那兩個房間位於客店的兩頭,達德尼昂和阿托斯拒絕了。店主說,那可就沒有適合兩位大人住的房間了。兩位旅客說他們可以合住一個房間,只要在地板上給他們扔兩床墊子就成。店主說這不成,但他們非堅持這樣住不可,於是只好尊重他們的意願。
他們剛把床鋪好,從裡面將門頂嚴,突然聽見有人敲朝院子的護窗板。他們問是誰,聽出是兩個跟班的聲音,才打開窗戶。
果然是普朗歇和格里默。
「馬由格里默一個人照看就夠了。」普朗歇說,「如果兩位先生同意,我打橫睡在你們的門口。這樣,你們就放心誰也靠不到你們身邊了。」
「那麼,你睡在什麼東西上呢?」達德尼昂問道。
「這就是我的床。」普朗歇說。
他指指一捆麥秸。
「你來吧。」達德尼昂說,「你說得對。這個店主那副模樣我覺得不對頭,顯得太慇勤了。」
「我也覺得不對勁。」阿托斯說。
普朗歇打窗戶裡爬進房間,橫躺在門口,格里默則跑進馬廄關起門來睡,保證早晨五點鐘他和四匹馬全都作好上路的準備。
這一夜相當平靜。早晨兩點鐘,有人試圖開門,但普朗歇被驚醒了,叫道:「什麼人?」門外的人回答說走錯了門,就離開了。
早晨四點鐘,馬廄裡傳出一陣吵鬧聲,原來是格里默想叫醒幾位馬伕,他們就揍他。兩位旅客打開窗戶,只見那位可憐的跟班失去了知覺,腦袋被叉子柄豁開了一條口子。
普朗歇下到院子裡準備給馬套鞍子,發現馬腳都跛了。只有穆斯克東那一匹腳沒有跛。這匹馬昨晚五、六個小時沒有馱人,本來還可以繼續趕路的,可是請來為店主的馬放血的獸醫,卻不可思議地弄錯了,給它放了血。
情況變得令人不安。這接二連三的事故,也許是偶然的巧合,但也很可能是某種陰謀的結果。阿托斯和達德尼昂出了房間。普朗歇打算去附近打聽能否買到三匹馬,一出客店,就看見門外拴著鞍具齊備,矯健雄壯的兩匹駿馬。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他打聽馬的主人哪兒去了,人家告訴他,馬的主人昨晚在店裡過夜,現在正同店主在結賬。
阿托斯下樓以後也去付賬,達德尼昂和普朗歇站在臨街的大門口等他。店主在後面的一間矮屋子裡,有人請阿托斯去那裡。
阿托斯毫無戒心進了那個房間,掏出兩個比斯托爾付賬。店主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桌子的一個抽屜是開著的。他接過阿托斯遞給他的錢,放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突然嚷嚷說錢是假的,揚言要把阿托斯連同他的夥伴,作為偽幣製造犯抓起來。
「真是怪事!」阿托斯進逼上前說道,「老子要割掉你的耳雜。」
這時,從旁門進來四個全副武裝的人,撲向阿托斯。
「我上當啦!」阿托斯盡力扯開嗓門喊道,「快跑,達德尼昂!刺呀,刺馬快跑!」接著他連放兩響手槍,
達德尼昂和普朗歇不等喊第二遍,解開門口的兩匹馬,躍上馬背,用馬刺狠刺馬肚皮,像離弦的箭一般跑了。
「你看見阿托斯怎樣了嗎?」達德尼昂一邊奔馳一邊問普朗歇。
「啊!先生,」普朗歇答道,「我看見他兩槍就撂倒了兩個。透過玻璃門,我好像看見他跟另外兩個鬥上劍了。」
「阿托斯真是一條好漢!」達德尼昂喃喃道,「一想到要拋下他,真叫人難過!不過,前面幾步遠,也許有人埋伏好了在等我們呢。前進,普朗歇,前進!你是好樣兒的。」
「我對您說過,先生,」普朗歇說,「庇卡底人嘛,要在實踐中才能看出他們的本色。再說,這一帶是我的故鄉,這激勵了我。」
主僕二人更狠地刺馬,一口氣就跑到了聖奧梅爾。他們怕出意外,將韁繩挽在手臂上,讓馬喘喘氣,自己就站在街邊吃了點東西,吃完之後又立即上路。
走到距加萊城門還有百十來步的地方,達德尼昂的馬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辦法讓牠起來了,牠的鼻子和眼睛直流血。
只剩下普朗歇的馬了,但也沒有辦法讓牠再前進。
幸好,正如剛才所說,他們距加萊城門只有百十來步遠了,便將兩匹馬留在大路邊,朝港口跑去。普朗歇叫主人注意,在他們前頭五十來步遠,有一位帶著跟班的紳士。
他們迅速趕上那位紳士。那位紳士看上去有急事,馬靴上全是塵土,詢問是否馬上可以渡海去英國。
「本來再容易不過了。」一艘正準備張帆的船上的船家說,「可是今天早上來了一道命令,沒有紅衣主教的特別許可證明,不准放行一人。」
「我有許可證明,」紳士說著掏出一紙公文,「您看。」
「請去找港務監督簽字,」船家說,「然後請賞光來乘我這條船。」
「港務監督在哪兒?」
「在他的別墅裡。」
「他的別墅在什麼地方?」
「離城四分之一法里。瞧,在這裡就望得見,那座山丘腳下那棟石板蓋的房子就是。」
「很好!」紳士說道。
他帶著跟班,向港務監督的別墅走去。
達德尼昂和普朗歇與他拉開五百步的距離跟在後面。
一出了城,達德尼昂便加快了腳步,在紳士要進入一片小樹林子的時候趕上了他。
「先生,」達德尼昂對紳士說,「您好像有急事。」
「急得不得了,先生。」
「這真叫我失望,」達德尼昂說,「因為我也有急事,想請您幫個忙。」
「幫什麼忙?」
「讓我頭一個去辦。」
「辦不到,」紳士說,「我四十四小時走了六十法里,必須在明天中午趕到倫敦。」
「我四十小時趕了同樣多路,而且必須在明天早上十點鐘趕到倫敦。」
「很抱歉,先生,不過我是頭一個到的,豈能第二個去辦。」
「很抱歉,先生,不過我是第二個到的,非頭一個去辦不可。」
「我是為國王效勞。」紳士說。
「我是為自己辦事。」達德尼昂說。
「看來您是故意找茬兒。」
「那還用說,就是要找您的茬兒。」
「您要怎樣?」
「您可想知道?」
「當然。」
「好吧,我要您身上所帶的那張許可證,因為我沒有,而又必須有。」
「我想您是開玩笑吧。」
「我從來不開玩笑。」
「讓我過去。」
「您過不去。」
「膽大包天的年輕人,我會敲掉您的腦袋。喂!呂班!拿我的手槍來。」
「普朗歇,」達德尼昂叫道,「你收拾跟班,我來對付主人。」
普朗歇前面立了一功,膽子大了,向呂班猛撲過去。他強壯有力,一下子把呂班摔倒在地上,用膝蓋頂住他的胸膛。
「幹您的活兒吧,先生,」普朗歇說,「我的已經幹好啦。」
紳士見此情景,拔出劍,向達德尼昂劈過來,可是他遇到了厲害的對手。
三秒鐘之內,達德尼昂就刺中了他三劍,每刺一劍說一聲:
「一劍為阿托斯報仇!一劍為波爾多斯報仇!一劍為阿拉密斯報仇!」
紳士挨了第三劍,像一堆東西倒了下去。
達德尼昂以為他死了,或者至少失去了知覺,便走近去取許可證,正要伸手去搜他身,受傷的紳士抬起他沒有扔掉的劍,給達德尼昂當胸刺了一劍,說:
「一劍為你自己報仇!」
「一劍為我自己報仇!最厲害的留在最後!」達德尼昂憤怒地吼道,朝紳士的肚子刺了第四劍,把他釘在了地上。
這回紳士閉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覺。
達德尼昂剛才看見紳士把許可證放回了一個口袋,現在伸手進去一摸就摸到了。證明上寫的是瓦爾德伯爵。
伯爵是一位二十五歲光景的英俊小伙子。達德尼昂最後看他一眼,只見他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或許已經死了。他歎息一聲,深感天命不可思議,它使人相互殺戮,而為的卻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這世間的那些人的利益。
但是,達德尼昂立刻從沉思中被驚醒了,因為呂班正在嚎叫,拚命喊救命。
普朗歇用手扼住他的咽喉,使勁掐住不放。
「先生,我這樣掐住他,他就不喊叫,這可以肯定,可是只要我一鬆手,他就會又喊起來。憑這一點我就知道他是諾曼底人,諾曼底人都是挺頑固的。」
果然,呂班雖然被掐住了脖子,還是試圖叫喊。
「等一下!」達德尼昂說。
他掏出手絹,堵住呂班的嘴。
「現在咱們把他捆在一顆樹上。」普朗歇說。
他們把呂班結結實實捆在樹上,又把瓦爾德伯爵拖到他的跟班旁邊。天開始黑了,這主僕二人一個被捆縛,一個受了傷,又處在這片樹林子裡,離外邊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顯然要在這裡待到第二天了。
「現在去港務監督家裡。」達德尼昂說。
「可是,您好像受了傷?」普朗歇問道。
「沒關係,先辦最緊迫的事吧,然後再來看我的傷口。再說,我覺得傷得並不怎麼嚴重。」
兩個人大步朝那位尊貴的官員別墅走去。
門房通報瓦爾德先生來訪。
達德尼昂被帶到裡邊。
「您有紅衣主教的特許證明嗎?」港務監督問。
「有,先生,」達德尼昂回答,「這就是。」
「哦!哦!這證明手續完備,清清楚楚。」
「這很自然,」達德尼昂回答,「我是紅衣主教最忠實的部下之一。」
「主教大人似乎要阻止什麼人去英國。」
「是的,一個名叫達德尼昂的人,一位貝亞恩紳士,他與三個朋友一同從巴黎出發,想去倫敦。」
「您認識他嗎?」港務監督問。
「認識誰?」
「認識達德尼昂嗎?」
「非常熟。」
「那麼請把他的相貌特徵告訴我。」
「這太容易了。」
於是,達德尼昂詳細介紹了瓦爾德伯爵的相貌特徵。
「他有人同行嗎?」港務監督問道。
「有,一個叫呂班的跟班。」
「我們會嚴密注意他們的。只要捉住了他們,紅衣主教大人可以放心,我們將嚴加防範,把他們押送到巴黎。」
「這樣一來,監督先生,」達德尼昂說,「您們會得到紅衣主教嘉獎的。」
「您回來後能見到主教大人嗎,伯爵先生?」
「肯定能見到。」
「請您告訴他,在下忠心為他效勞。」
「一定辦到。」
聽到這肯定的回答,港務監督很高興,簽署了通行證,交給達德尼昂。
達德尼昂怕耽誤時間,沒有說更多的恭維話,只向港務監督施個禮,說聲謝謝,就退了出來。
一到外面,他與普朗歇拔腿就跑,繞了一個大彎子,避開那片樹林,從另一個門進了城。
那艘船待在那兒準備起航,船家站在碼頭上等候。
「怎麼樣?」一見到達德尼昂他就問道。
「這是簽了字的通行證。」達德尼昂說。
「另一位紳士呢?」
「他今天走不成啦。」達德尼昂答道,「不過您放心,我出兩個人的錢。」
「那我們就動身吧。」船家說。
「動身吧!」達德尼昂答道。
他和普朗歇跳到一條舢板上,五分鐘之後,就登上了船。
他們走得真及時,因為船航行了半法里之後,達德尼昂看見一片火光一閃,隨即傳來一聲炮響。
這是通知封鎖港口的號炮。
現在該看看傷口了。幸好不出達德尼昂所料,傷得並不特別嚴重:劍尖碰到一根肋骨,從旁邊滑了過去,而且襯衣立刻粘住了傷口,流血不多。
達德尼昂已經筋疲力盡,船家在甲板上給他扔了床墊子,他往上面一倒就睡著了。
第二天拂曉,距英國海岸只有三四法里了。夜裡風小,船航行得不快。
十點鐘,船在杜弗爾港拋了錨。
十點半鐘,達德尼昂踏上了英國的土地,大聲嚷道:
「終於到岸啦!」
不過事情還沒成功,還得趕到倫敦。英國的驛站服務相當周到。達德尼昂和普朗歇各租了一匹矮馬,一個驛夫在前面引路,他們走了四個鐘頭,就到了英國京城的城門下。
達德尼昂從沒到過倫敦,又一句英語也不會說,但是他把白金漢的名字寫在一張紙上,逢人就問,問到的人都告訴他去公爵的府邸怎麼走。
公爵正與國王在溫莎打獵。
達德尼昂要求見公爵的親信跟班。這個跟班一直陪公爵到處旅行,能說一口地道的法語。達德尼昂對他說,他從巴黎趕來,是為了一件生死攸關的事情,必須立刻告訴他的主人。
那個跟班名叫帕特里克,他是英國首相的首相。達德尼昂說話的信任態度說服了他。他叫人備了兩匹馬,答應帶這位年輕的禁軍去見白金漢。普朗歇呢,被人從馬背上扶下來時,都像根木頭一樣不能動彈了,這可憐的小伙子累壞了,而達德尼昂卻像鐵打的金剛。
他們趕到國王的行宮,到了那裡一打聽,國王和白金漢帶著鷹,正在兩、三法里外的沼澤地裡打獵。
他們用了二十分鐘趕到那地方。帕特里克立刻聽見了主人呼喚鷹的聲音。
「我該向公爵大人通報誰來了呢?」帕特里克問道。
「就說是有天晚上在薩馬麗丹對面新橋上找公爵吵架的一個青年人。」
「好古怪的介紹!」
「你會看到,它比其他介紹更管用。」
帕特里克策馬奔跑到公爵身邊,用我們上面提到的說法,通知公爵有一位信使在等他。
白金漢立刻明白來人是達德尼昂,估計法國發生了什麼事,是來給他送消息的。他立刻問送消息來的人在哪裡,但他老遠就認出了禁軍的服裝,所以打馬徑直奔到達德尼昂身邊。
帕特里克出於謹慎待在一旁。
「王后沒有發生不幸吧?」白金漢急切地問道,把自己的全部思想和全部愛情傾注在這句問話裡。
「我相信沒有,不過她正面臨著某種巨大的危險,只有大人能幫助她化險為夷。」
「我?」白金漢大聲說,「什麼事?能為她效點勞,我十分幸福。說吧,請說!」
「請把這封信拿去。」達德尼昂說。
「這封信!這封信是誰寫的?」
「我想是王后陛下寫的。」
「王后陛下寫的!」白金漢說,臉刷的變得慘白,達德尼昂都懷疑是不是他感到不舒服。
白金漢弄掉封信的火漆。
「這裡怎麼撕破了?」他指著一個被戳破了的可以透過光亮的地方問道。
「噢!噢!」達德尼昂說,「我沒有注意到。那是瓦爾德伯爵的劍刺的,那一劍差點穿透我的胸膛。」
「您負傷了?」白金漢公爵一邊拆信一邊問道。
「啊!沒什麼,」達德尼昂說,「劃破一點兒皮。」
「天哪!我在信裡看到了什麼!」公爵叫起來,「帕特里克,你待在這裡別走開,或者不如去找國王陛下,不管他在什麼地方,您都得找到他,對他說我懇求他原諒,因為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我趕回倫敦。走吧,先生,走吧。」
兩個人打馬向京城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