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第二十四回 棄功名物外逍遙?喜團圓人間行樂

卻說邵十州剿倭大捷,起馬回杭,進了衙門謁見父母,到自己房裏與玉娘等攜手敘談,自不必說。次日,各官參謁慶賀,忙了幾日。

一日,十州同虛齋閒坐,卞嘉出來對十州道:“你今可遠巡各省,我回長安看看祖父墳墓,再把田園故產算個長策。你的親戚都在江南,不若卜居於此。”十州拜受命訖。李虛齋道:“貧道亦要回鄉,明年夏間等候臺駕南來會晤。明日是個吉日,你我就可起程。”卞嘉道:“甚好!”十州見父意已決,不好苦留,當晚備酒送行。

次日,卞嘉同虛齋一齊出門,虛齋往江西去,卞嘉往長安去。十州同邵才至二十里外送父親,卞嘉令十州回去,遂領幾個老僕登程去了。十州同邵纔回到衙門過數日,辭了母親及三位夫人,同邵纔出巡福建邵武汀州,直到廣東。是時倭寇已平,布些德政,人心悅服。巡到潮州,親到馮家。此時馮公全家在京,只有弟侄相見,邵十州厚贈而去。又到了舊時住居,叫老園公來,賞他白金一百兩。巡遍了州縣,仍巡福建沿海郡縣,凡

被難地方捐貲賑濟。又巡浙江溫臺金嚴等郡,直到安徽池太並江北。及巡到淮揚二府,十州又到武公家拜望,深謝武公照拂邵才之情。藺氏喜得骨頭都輕了三四兩。只有向日怠慢邵才的幾個焊奴,都逃走了。

一日,十州正要赴武公之酌,忽報高公升了浙江巡撫,高曠選了福建理刑,父子一齊到家。邵才聞知回去相探,父子兄弟相見,十分喜悅。邵才把遇着父親的情節述與高公,高公即乘轎來拜十州及武公。十州接見,謝他撫養兩兒之德。高公謙讓“不敢。”又與武公相敘了寒溫。武公留高公飲酒,連高曠也請過來。當日親翁丈婿父子兄弟,歡聚一堂,直到雞鳴方散。明日是高公設席,請十州父子並武公。又一日是十州答席,請武公高公。過了三日,十州又起馬出巡常鎮。從金山扶霍公之柩,先命大舟送到嘉興。巡過鎮江,又到常州府,就仰武進縣訪那舊日漁翁夫婦。一訪着了,知縣親送到按院來。十州喚漁翁夫婦近前,道:“不消跪了。”此時二老俱八九十歲,都不認得十州。十州還依稀認得他,便問道:“兩個老人家,可記得十五年前有個女子趕你船三四日麼?”那老夫婦想了一會兒道:“有個上路絕色女子,是小的送到嘉興一個庵裏,還送小的十三兩銀子。”十州笑道:“你仔細看我一看,可有些像那女子麼?”兩個人定睛一看,倒是婆子道:“老爺好像是她兄弟!怎麼也穿過耳的?”十州笑道:“不必多言,那女子就是我改妝的。”嚇得他夫婦連忙跪下磕頭。十州叫他起來,吩咐書吏賞他布百匹,白銀二百兩,爲養老之資。着縣官給匾,旌其高壽。那夫婦歡喜叩謝出去。

十州又往蘇鬆等處巡歷遍了,復到杭州,領了家眷至嘉興。不上一年,四省俱已巡完,倭寇齏滅,頌聲載道。遂同邵才進京覆命,從江西而去。霍繼祖、高邵學前來迎接,父子四人又得歡聚。十州叮囑邵學往看施宏德,報其故情。及至省城,備一副厚禮拜謝道尊祁公,有萬金之費。到正月中抵都,面闕自陳始末。天子大悅,御筆親批祁文新準複姓名邵十州,來邵才複姓名邵高才,高邵學復更邵高學。霍繼祖更名霍邵祖,出嗣霍公。追封邵氏五代。卞嘉誥封都御史,邵十州晉封千戶侯,邵高才升禮部侍郎。謝恩受職,十州就告病致仕。聖旨不準、連上第五本才批准了,十州就出都到集賢村。

此時,邵卞嘉已先到家三月,田屋搭分停當。今日十州回來備酒請客,大宴十日,親戚故舊皆有厚贈。遂擇日移居到嘉興。李虛齋已先在樂公處相候。閤家就在霍宅居住。一日李虛齋同樂爲善步到邵家來,李虛齋對卞嘉道:“今日是仙遊吉期,你我三人可就此長行。”卞嘉欣然,也不進內,就同樂公、虛齋如飛而去。家人報知。十州令數十人追尋數日,已自無蹤。後有人在峨眉山見三人談笑。歸報邵家。十州聞之大駭,此是後話。且說十州尋父親不見,亦無奈何,自致仕回來,與二位夫人吟詩作賦,隨時取樂。一日,十州同玉娘等重遊福壽庵。此時悟凡年已三十五六。十州思想昔日與她同榻,不曾相狎。悟凡也曉得邵公是當年女妝的文新,後悔當面錯過。少頃道:“已備果點在外,請老爺夫人坐。”十州假裝身子不快,和衣倒在悟凡牀上,說道:“我略睡一睡,不要人來驚動,單求師父泡一盞好茶,等我覺來吃吧。”春暉衆人俱上前面去了,單留悟凡掩上房門煎茶。十州起來笑問道:“師父記得十六年前與下官抵足此牀麼?只是虛了那良宵。”悟凡紅了臉道:“如今悔也不及了。”十州道:“宿願可酬,怎說無及?”遂雙手抱悟凡到牀上。兩下情意已投,不一時雲收雨散,起來整衣,相顧而笑。開了房門,恰好外面有人請十州並衆夫人上轎歸家。自此十州帶歌童舞女,遊山玩水,逍遙度日。直到九十三歲方終。玉娘等享壽亦參差不遠。後來邵高才與馬成名皆致仕回家,詩酒往來,世爲婚姻。邵高學官至巡撫。霍邵祖官至吏部尚書。子孫蕃至科第不絕。旋述奇文,有詩爲證。

詩曰:??

一門榮貴古今無,爭羨奇緣到處多。

巾幗蓋藏偏締偶,看蓮遁跡落鴛窩。

孫孫子子芝蘭茂,弟弟兄兄麟鳳和。

佳話何須勒金石,傳之日耳最難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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