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只剩下姨奶奶和我以後,我們一直談到深夜。已移居海外的人每次來信都怎樣愉快並滿懷希望;米考伯先生怎樣已寄回一筆筆小數目的錢以償還「金錢的債務」──他過去怎樣像在男子漢和男子漢之間那樣嚴格辦事樣借下的債;珍妮怎樣在我姨奶奶回多佛後又來伺候她,並實行那排斥男性的主義而和一個生意不錯的酒店老板結了婚;我姨奶奶怎樣表示對那偉大的主張表示認可而幫助和教導那新娘,還親自參加了那場婚禮;這些都是我們所談到的──我也早從我過去收到的許多信中知道了。當然,我們不會忘記狄克先生。我姨奶奶告訴我,他曾不斷抄寫他能得到的一切東西,並藉這一工作而把查理王一世放到了一邊。他是自由而快樂的了,不再感到生活的乏味,這又怎樣成為她一生的主要快樂和收獲之一;還有除了她,沒有別人能充分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仍被當作一個全新的總結。
「特洛,你什麼時候,」當我們像原先那樣在火爐前坐下時,姨奶奶拍拍我的手背說道,「你什麼時候去坎特伯雷呀?」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去,姨奶奶,我就明天早上騎馬去。你去嗎?」
「不!」我姨奶奶用她那種簡捷明了的方式說道,「我不想去別的地方。」
那我就騎馬去,我說。如果我不是迫切想看到她而是要看別的人,我今天就不會經過坎特伯雷而不在那兒留下了。
她聽了我的話很開心,不過她說道:「得了,特洛,我的老骨頭準能留到明天呢!」見我又在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裡盯著火時,她又拍拍我的手。
我所以若有所思,因為我不能不在回到這裡時而且挨愛妮絲這麼近時而不感到那久已揪心的悔愧。這悔愧使我領悟到早年我不曾學到的東西,也許它已減輕了許多,但仍然是悔愧,「哦,特洛,」我好像又聽到姨奶奶那樣說,我現在也比較要更為了解她了──「盲目,盲目,盲目!」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幾分鐘。當我抬起眼睛時,我發現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也許,她已看出我的心思了,因為我覺得我的心思雖然曾是狂熱的,現在卻比較容易被猜度的了。
「你會發現,她父親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了,」我姨奶奶說道,「可在各方面來說,他比過去更好了──他成了一個自新的人。你也會發現,他現在不再用他唯一的狹小尺度來衡量其他人的趣味,歡樂和憂傷了。相信我,孩子,當那一切被那樣衡量著;一定會縮小許多呢。」
「當然,一定縮小了。」我說道。
「你會發現,她,」我姨奶奶繼續說道,「還一如既往地善良、美麗、誠懇、無私。如果我知道有更高的稱許之詞,特洛,我一定用來形容她。」
對她怎麼稱讚也不會過分;對我怎麼責備也不會過頭。哦,我偏離正途多遠了呀!
「如果她把她周圍的女孩調教得像她自己那樣,」我姨奶奶噙著淚花誠懇地說道,「哦,上帝知道,她就沒白白活這一生了!有用和快樂,正像她當日說過的!她怎麼會沒有用和不快樂呢!」
「愛妮絲有沒有……」我自言自語道。
「嘿!嘿!有沒有什麼呀?」我姨奶奶很尖銳地說道。
「有沒有愛人。」我說道。
「二十個呢,」我姨奶奶懷著一種憤怒的驕傲叫道,「自你去後,我親愛的,她完全可以結二十次婚呢!」
「沒有疑問,」我說道,「這是沒有疑問的。可是她有沒有配得上她的愛人呢?愛妮絲不會看中配不上她的人呀。」
我姨奶奶手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她慢慢抬起眼皮看著我說道:「我懷疑她有一個心上人,特洛。」
「一個有出息的人?」我說道。
「特洛,」我姨奶奶很嚴肅地說道,「我不能說。我連把這話告訴你的權利都沒有。她從來沒對我說過,只不過我自己這麼猜罷了。」
她看著我,那麼關切,那麼注意,我甚至發現她在顫抖了。這時,我察覺到她對我最近的心思非常留心。在那許多個日日夜夜,我內心反覆衝突後所下的決心這時更堅定了。
「如果是那樣,」我開始說道,「我希望是……」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樣,」我姨奶奶趕緊說道,「你不應該受我懷疑之心的影響。你應當把我的猜測放在心底。也許,我的猜測是毫無根據的。我不該說出來。」
「如果是那樣,」我重複道,「愛妮絲會在她認為適當的時候告訴我的。我對其坦誠公布過那麼多祕密的妹妹,姨奶奶,是不會覺得難於向我啟齒的。」
姨奶奶的目光像當初轉向我時那麼緩緩收回。她沉思著用手捂住她的眼,慢慢地將另一隻手放在我肩頭。我們就這樣坐在那裡回首往事。一直到我們分手就寢,我們都沒再說任何話。
一清早,我騎馬去我過去上學的地方。雖然我抱著戰勝自己的決心,但想到馬上就要又見到她了,我不能說我是很輕鬆的。
記得很清楚的地方很快就遊歷過了,我便來到那裡每塊石頭於我都是一篇兒童故事的安靜街道。我步行到那老住宅前,卻又走開,因為我心情太激動了而無法走進去。我終於回來了。我經過那裡時,朝曾先為尤來亞、後為米考伯先生坐著的那圓室的矮窗裡張望。我看到這房間已改成一個小客廳了,事務所已沒有了。除此以外,那安靜地老宅仍和我當年首次見到它時一樣清潔整齊。我請接待我的新女僕轉告威克費爾德小姐,說一位海外朋友差遣來問候她的人到了。我被帶著走上那光線幽暗的樓梯,並被提醒要留心這樓梯──我早已熟悉的樓梯──然後就到了那沒任何變化的客廳。在架子上放著愛妮絲和我當年讀過的書,我過去很多夜裡坐在其旁做功課的那書桌還擺在老地方。希普母子曾硬加在那裡的一些變化又都消失了,一切都是原樣了。一切都和在快樂歲月裡的一樣。
我站在窗前,看那古老街道對面的住房,回憶起我剛到時是怎樣在陰雨的下午張望著它們,回憶我怎樣總猜測不時在窗口出現的人,並用目光追隨他們上下樓梯;那時女人總穿著木鞋呱呱嗒嗒地走過人行道,讓人發悶的雨斜斜落下,從對面的出水口洩出,然後流到大路上;我記起在那陰雨的夜晚,當無家可歸的人們用棍子穿起行李放到肩頭,蹣跚而過時,我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觀察他們,仍和那時一樣,我覺得街上彌漫著濕土、濕樹葉、濕棘藜的氣味,還覺到有在我那困苦旅行中吹到我身上的風。
鑲板壁的牆上那扇小門開了,我吃了一驚地轉過身來。她向我走過來,她美好明淨的眼光與我的相遇。她站住了,把手放在她胸前。我把她摟到懷中。
「愛妮絲,我親愛的姑娘!我來得太突然了!」
「不,不!看到你,我很高興,特洛伍德!」
「親愛的愛妮絲,又見到了你,我多幸福呀!」
我緊緊摟住她。有一會兒,我們倆都沒說話。然後我們並肩坐下;她天使般的臉轉向了我,她那歡迎的表情正是我整年整年無論是睡夢裡還是醒來都在我心頭嚮往的。
她那麼誠實,那麼美麗,那麼善良──我受她的恩惠實在太多了。我覺得她太可愛了,我找不到可以表達我感情的詞句。我想為她祝福,我想向她道謝,我想告訴她,我受她的影響有多大(就像我曾在信中常說到的那樣);可我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我的愛和喜樂是難以言表的。
她用她才有的那可愛的詳和使我平靜了下來。引我談起我們的分別。她對我說她曾背著我多次看望過的愛米麗,對我深情地談起朵拉的墳墓。她憑她高尚心靈的精確本能輕柔和諧地撥動了我的記憶之弦,使得那每條弦都和美,使我可以平靜地聽那若有若無的悲愴哀樂,卻又不用躲避被它喚醒的其他記憶。當那全部樂音中有她──我生命中的吉祥天使──可愛的旋律時,我又怎麼會迴避呢?
「你自己呢,愛妮絲,」我慢慢說道,「給我談談你自己吧。你幾乎一點都沒對我說你這麼久以來的生活呢!」
「我有什麼說的呢?」她容光煥發的臉上布滿微笑地說道,「爸爸很平安。你在這兒看到我們了,我們安安靜靜地生活在我們自己的家裡;我們的憂愁消除了,我們的家庭又回到了原樣;親愛的特洛伍德,知道了這個,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什麼都知道了,愛妮絲?」我說道。
她帶著一絲不安地望著我,顯得吃驚。
「再沒別的什麼了,妹妹?」我說道。
她臉上褪去的紅暈又回來了,然後再度褪去。她微笑了;我覺得那微笑中含有一種無言的悲哀。她又搖搖頭。
我本想引她談我姨奶奶暗示的那問題,因為我雖知道明白那祕密會令我痛苦,可我要磨煉我的心,盡我對她的責;但是一見她這麼不安,我就不去談那問題了。
「你有很多事要做吧,親愛的愛妮絲?」
「我學校的事?」她又神情泰然地抬起眼睛說道。
「是呀,學校的事很辛苦吧,是嗎?」
「那種辛苦是那麼讓人愉快,」她回答道,「用辛苦兩個字來形容它,似乎對它不起呢。」
「凡是好事於你都不難。」我說道。
她臉上的紅暈又一度復來而復去。當她低下頭時,我又一次看到那同樣悲哀的微笑。
「你可以等到爸爸回來,」愛妮絲高興地說道,「和我們一起度過一個白天吧?也許你可以在你自己的臥室裡睡吧?我們總把那臥室叫做你的臥室。」
我不能那樣,因為我已答應過姨奶奶要晚上騎馬回她那裡,可我一定盡興地在這裡度過整整一個白天。
「我還得做一會兒的囚犯呢,」愛妮絲說道,「不過這兒有得是舊書,特洛伍德,還有舊的樂譜呢。」
「連那些花也還在這裡,」我朝四下看著說道,「也許還是那種。」
「你在國外的日子裡,」愛妮絲笑著接過去說道,「我喜歡讓一切都保持我們還是孩子時的那樣子。因為,我覺得那時我們很幸福。」
「我們那時的確很幸福!」我說道。
「一切能使我想起哥哥的小玩藝都是我喜歡的伴侶,」愛妮絲用她熱誠的目光高高興興地看著我說道,「連這個」,她把依然掛在她腰上的那個裝滿鑰匙的小籃子指給我看,「似乎也叮叮噹噹響著老調兒呢!」
她又笑了笑,就從她先前進來的那門出去了。
我的任務是用宗教的精神來守護這姐妹的感情。這是我留給自己的一切了,也是一種珍寶。如果我動搖了這神聖的信任和習慣的基礎──正是在這基礎上那姐妹的感情才被交託給我的──那麼我就會失去這感情,永遠也不可復得。我非常重視這點。我越愛她,就越不能忘記這點。
我到街上散步。我又看見了我的老對頭,就是那個屠夫,他現在是個地方民團的治安人員了,他的指揮棒就掛在肉店裡;由於看到了他,我就去看我當年和他交戰的地方,在那裡我又回想起謝福德小姐和大拉金斯小姐,還有所有那些當然沒有結果的愛情、舊日的喜好和憎惡。除了愛妮絲,當年的一切都已隨時間逝去了。只有她一直是我頭上的一顆星,越來越亮,越來越高。
我回來時,威克費爾德先生已從他的一個花園回家了。那花園在城外兩英里左右的地方,現在,他幾乎每天去那裡管理。我發現他確實像我姨奶奶所說的那樣。當我們同半打左右的小女孩一起坐下進晚餐時,他似乎是牆上他那英俊肖像畫的一個影子了。
我記憶中那安靜地方又充滿了昔日的詳和安寧。晚餐後,因為威克費爾德先生不再喝酒了,我也不想喝。我們便都去了樓下,愛妮絲和她的小學生在那裡唱歌、做遊戲、做功課。喝過茶後,那些孩子離開了我們,我們三人就坐在一起,談起了往事。
「我過去,」威克費爾德先生搖搖白髮蒼蒼的頭說道,「幹了許多讓我悔恨的事──非常讓我悔讓我恨的事,特洛伍德,你知道得很清楚的。不過,就算我可以把過去勾消,我也不會那樣做。」
看到我身邊他這張臉,我不難相信他的話。
「我要那樣的話,就會勾消那忍耐、忠誠、孝心和天真的愛心,不!哪怕我忘掉自己,也不能忘掉這一切!」他又說道。
「我了解你,先生,」我溫和地說道,「我尊敬那歲月,一直都尊敬。」
「可是沒人知道,連你也不知道,」他接過去說道,「她做了多少,忍了多少,她怎樣努力掙扎過。親愛的愛妮絲呀!」
她懇求似地把手放到他胳臂上,請他不要再說下去。她的臉非常蒼白。
「好了,好了!」他嘆了口氣說道。我這時看出,他把和我姨奶奶告訴我的事有關的那些讓她受過或仍在忍受痛苦的事放開到一邊了,「嘿!我還沒把她母親的事告訴過你呢,特洛伍德。有誰對你說起過嗎?」
「從沒有呢,先生。」
「事並不多,但其中痛苦很多。她違背了她父親的意願而嫁給了我,於是他和她斷絕了關係。在愛妮絲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前,她請求他原諒她。可他心腸非常硬,而她的母親又早去世了。被她父親拒絕後,她的心傷透了。」
愛妮絲靠在他肩上,輕輕摟住他的脖子。
「她生有一顆多情而溫柔的心,」他說道,「她的心受了傷。我非常了解那情深的天性。如果我還不了解,就沒人能了解了。她很愛我,卻又從來都沒快樂過。她就一直暗中忍受這痛苦。她原本不太健康,在遭他最後拒絕時又受了挫折──這不是第一次,這是許多次以後的最後一次──她憔悴了,終於死了。她留給我的是出生才兩個星期的愛妮絲,還有你剛來時就看到的我頭上那白髮。」
他親吻愛妮絲的面頰。
「我對我可愛的孩子所懷有的感情是一種病態的感情,可那時我的精神是完全不健康的。我不再說那事了。我不想談我自己,特洛伍德,只想談她的母親和她。如果我告訴你一點有關我過去和現在的線索,我想你會明白的。愛妮絲是什麼樣的,我不必說了。我一直都從她的個性中辨認她母親的一些往事,所以,今晚當我們三個經過那些很大的變化又聚到一起時,我把這故事告訴你。我已經把它全講出來了。」
他那垂下了的頭,她那有如天使的臉和孝心,使這故事有一種比過去更令人悲哀的淒涼。如果我要用什麼來紀念這一夜的團聚,那就應該用這段故事。
愛妮絲從她父親身旁站起,輕輕走到她的鋼琴邊,彈起我們過去在一起時她常彈奏的一些老曲子。
「你還有出國的打算嗎?」我站到她身邊時,她問道。
「我的妹妹對此可有什麼意見?」
「我希望不要再走了。」
「那我就不想再走了,愛妮絲。」
「因為你問我,特洛伍德,我認為你不應該再走了,」她溫柔地說道,「你那日漸增長的聲望和成功使你做好事的能力也增加了;就算我能愛惜我哥哥,」她眼睛看著我,「時光也許不肯呢。」
「我是你造就的,愛妮絲。你應當尤其明白這點。」
「我造就你,特洛伍德?」
「是的!愛妮絲,我親愛的姑娘!」我俯身對她說道,「今天我們見面時,我就想告訴你自朵拉去世後就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一件事。你還記得嗎,你那時從樓上下來,到我的小房間裡看我──向上伸出手來,愛妮絲?」
「哦,特洛伍德!」她回答道,兩眼充滿淚水,「那麼可愛,那麼坦白,那麼年輕!我怎麼能忘呢?」
「從那時起,我就常想,我認為你──我的妹妹──一直都像你那時那樣,一直都向上指著,愛妮絲;你一直引我走上更好的路,一直引我向上,更向上!」
她只是搖頭。我從她淚光後看到那同樣悲哀恬靜的微笑。
「為了這個,我如此感激你,愛妮絲,如此離不開你,我心底的感情是難於言表的。我希望你能知道,卻又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我要終生依賴你,接受你的指導,就像以前在你指導下穿過黑暗一樣。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你會建立什麼樣的新關係,無論我們之間會有什麼變化,我都永遠敬你,愛你,像現在和過去一樣,你要像你一向所做的那樣成為我的安慰和依靠。直到我死,我最親愛的妹妹,我都要永遠看到你在我前面,向上指著!」
她把手放到我的手中,對我說,她為我和我說的那番話而自豪,雖然我的誇讚遠遠過獎了。於是,她又溫和地彈起琴,只是不再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
「愛妮絲,你知道嗎?今晚我聽到的話,」我說道,「令我奇怪──好像是我最初見到你時對你所懷的感情中一部分,好像是我在魯莽的學生時代坐在你身邊時對你所懷的感情的一部分。」
「你知道我沒有母親,」她微笑著答道,「所以對我懷有同情。」
「不僅僅如此,愛妮絲,我知道(好像我已知道這個故事了),在你身邊環繞著一種無法言傳的溫柔和親切的東西。這種東西,據我知道,在別人身上可變成憂傷,可在你身上就不同了。」
她仍然望著我,同時溫柔地彈著琴。
「你會笑話我這麼幻想吧,愛妮絲?」
「不會的!」
「我真地相信,就是在那時,我都覺得,在你生命停止前,無論有多少障礙,你都會永遠真正持有熱情,永遠不會變的。你會為我這些話笑話我嗎?──你會為我這麼夢想笑話我嗎?」
「哦,不會的!哦,不會的!」
就在那一瞬間,一道苦惱的陰影從她臉上掠過;可就在我對那陰影有所覺時,它已消失了;她看著我,仍然臉帶微笑,十分平靜,繼續彈奏著。
在冷寂的夜間,我騎著馬回家,風像一個不安的夢一樣從我身邊吹過。我想到那一切,便擔心她實際上並不快樂,這時我也變的不快樂起來;可是,迄今為止,我已真誠地把過去打上了印封上了。想到向上指著的那個她時,就覺得她彷彿向我指著上面那個天空。在那裡,在不可思議的未來,我還可以懷著在塵世上未告白的愛情愛她,也可以告訴她當我在這世上愛她時我內心的一切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