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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流傳太白以捉月騎鯨而終,本屬荒誕。此詩所述亦憑臆造,無非欲藉以描畫詩人底人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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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在寒風裏悲嘆,死葉在大道上萎殘;雀兒在高唱薤露歌,一半兒是自傷自感。大道上寂寞悽清,高樓上悄悄無聲,只那孤岑的雀兒,伴着孤岑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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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遠的國土的懷念者,我,我是寂寞的生物。假若把我自己描畫出來,那是一幅單純的靜物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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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前一日作)插在長頸的蝦青瓷的瓶裏,六方的水晶瓶裏的菊花,鑽在紫藤仙姑籃裏的菊花;守着酒壺的菊花,陪着螯盞的菊花;未放,將放,半放,盛放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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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連秋也去了,這是多麼的不幸呵!惜……惜……惜!可惜……可惜……可惜!”枯葉深深地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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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把心裏相思,種成紅豆?待我來碾豆成塵,看還有相思沒有?是誰把空中明月,捻得如鉤?待我來摶鉤作鏡,看永久團圓能否?一九二一,一一,九,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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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是在單戀着,但是我不知道是戀着誰:是一個在迷茫的煙水中的國土嗎,是一支在靜默中零落的花嗎,是一位我記不起的陌路麗人嗎?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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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動刀尺?心也需要秋衣。聽鮫人的召喚,聽木葉的呼息!風從每一條脈絡進來,竊聽心的枯裂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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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的曙光一線,在黑沉沉的長夜裏,突然地破嘵。霎時烘成一抹錦也似的朝霞,彷佛沈睡初醒的孩兒,展開蘋果也似的雙頰,對著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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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八度的天氣,結着七十里路的堅冰,阻礙着我愉快的歸路。水路不得通,旱路也難走。冰!我真是奈何你不得!我真是無可奈何!無可奈何,便與撐船的商量,預備着氣力,預備着木槌,來把這堅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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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珠兒已拋殘,只剩了悲思。無情的百合啊,你明麗的花枝。你太娟好,太輕盈,使我難吻你嬌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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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了,人病了。人敵不住秋了,鎮日擁着件大氅,像只煨竈的貓,蜷在搖椅上搖……搖……搖……想着祖國,想着家庭,想着母校,想着故人,想着不勝想,不堪想的勝境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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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悔了!在田間散步的途中,我折了一朵小小的豆花,一朵紅紫相間的可愛的豆花。但從她底根上,到我底手中時,不過幾秒鐘;咳!變了!她已經開始憔悴了!我悔了!她已經憔悴了!我悔了!我縮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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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別人爲什麼給那些星辰取一些它們不需要的名稱,它們閒遊在太空,無牽無掛,不瞭解我們,也不求聞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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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5月直奉戰爭時)夕陽將詩人交付給煩悶的夜了,叮嚀道:“把你的祕密都吐給他了罷!”紫穹窿下灑着些碎了的珠子——詩人想:該穿成一串掛在死底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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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愛還是恨,這問題我不要分明:當我們提壺痛飲時,可先問是酸酒是芳醇?願她溫溫的眼波盪醒我心頭的春草:誰希望有花兒果兒?但願在春天裏活幾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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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我喊一聲,迸着血淚,“這不是我的中華,不對,不對!”我來了,因爲我聽見你叫我;鞭着時間的罡風,擎一把火,我來了,不知道是一場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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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波停了掀簸,深夜啊!——沉默的寒潭!澈虛的古鏡!行人啊!迴轉頭來,照照你的顏容罷!啊!這般憔悴……輕柔的淚,溫熱的淚,洗得淨這僕僕的征塵?無端地一滴滴流到脣邊,想是要你嚐嚐他的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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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攏着爐火,老爺分付開窗買水果,說“天氣不冷火太熱,別任它烤壞了我。”屋子外躺着一個叫化子,咬緊了牙齒對着北風喊“要死”!可憐屋外與屋裏,相隔只有一層薄紙!一九一七,十,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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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告訴我誰是中國人,啓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輕輕的告訴我,不要喧譁!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誰的心裏有堯舜的心,誰的血是荊軻聶政的血,誰是神農黃帝的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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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片,一重重,蓬蓬鬆鬆,溼雲滿空。幾潮雨,幾潮風,把薄薄的新涼做就,更一分一分地加重。雁不曾來,燕還沒去,卻添了幾個驚秋獨早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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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涯的綠茸茸的——是青苔?是蔓草?是禾稼?是病眼發花?——只在火車窗口像走馬燈樣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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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肉早被黑蟲子咬爛了。我睡在冷辣的青苔上,索性讓爛的越加爛了,只等爛穿了我的核甲,爛破了我的監牢,我的幽閉的靈魂便穿着豆綠的背心,笑迷迷地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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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年歲帶給我們新的希望。祝福!我們的土地,血染的土地,焦裂的土地,更堅強的生命將從而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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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怨我!這原來不算什麼,人生是萍水相逢,讓他萍水樣錯過。你莫怨我!你莫問我!淚珠在眼邊等着,只須你說一句話,一句話便會碰落,你莫問我!你莫惹我!不要想灰上點火,我的心早累倒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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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掙扎得最痛苦的一秒鐘,現在已安然的過去了!過一刻——正恰恰是這一刻——我已決定出門賣娼了!自然的顏色,從此可以捐除了;榴火般紅的脂,粉壁般白的粉,從此做了我謀生的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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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已在野菊的頭上逡巡着了,春天已在斑鳩的羽上逡巡着了,春天已在青溪的藻上逡巡着了,綠蔭的林遂成爲戀的衆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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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在眼簾前,縈迴在鼻觀裏,錘旋在心窩頭——心愛的人兒啊!這樣清幽的香,只堪供祝神聖的你:我祝你黛髮長青!又祝你朱顏長姣!同我們的愛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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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葉的西風,擁著一剪剪巴蕉,輕輕舞,慢慢跳。就這半響纏綿,也窺得透快樂底核心——苦惱。一滴滴的秋蟲,咽著一星星的涼露,低低泣,微微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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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歌也許你真是哭得太累,也許,也許你要睡一睡,那麼叫夜鶯不要咳嗽,蛙不要號,蝙蝠不要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