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衆人互相說完經過,靈姑正想處治毛霸,石玉珠笑道:“靈妹不是說莽蒼山還有你兩輩世交至友和老山人義奴心中惦念麼?你離家時久,報仇更是他們快心之事。此地離玉靈崖不過七八百里,如由莽蒼山往榴花寨,由桐鳳嶺烏牛峽斜飛過去,不遠就到。
這條路我甚熟悉,好在榴花寨之行應在明日,正可趁此時機回家一行,讓他們知道你年餘未見,便到今日地步,又將父仇報去,豈不都是喜歡?”靈姑因時已近暮,尚恐誤了師命,心中躊躇。陳太真道:“這裏和榴花寨、玉靈崖兩地是個斜角,繞這一道,在我們說來實遠不了多少,並且桐鳳嶺過去有一竹龍山,無名釣叟邱場隱居在彼,他雖旁門一流,人卻極正派,專精製蠱之法。呂師妹由彼路過,就便相訪,於此行也許還有益處。
鄭師叔既把到的時期說出,其中必有深意。如在期前趕到,竟由你破那惡蠱好了,哪還給人解的甚圍?並且話又簡略,那天蠶妖女徒黨遍於南疆,多是無知山人,誅不勝誅,善後處置一切均未詳說。我看十有八九知你要回莽蒼,行時路過竹龍山,正與無名釣叟相遇,可以請教;否則時甚充裕,報仇又無耽擱,何必傳命催你速行呢?”
靈姑本極思念張、王父子和牛子諸人,到苦竹庵後,曾命白鸚鵡靈奴私送過一次口信。因歐陽霜說修道人不應多此牽掛,不敢再命靈奴前往,但仍常懸念。聽陳太真也如此說法,自是心動,便請衆人同往。陳太真說:“趙、許、司三位師弟均另有事,被人強留在此,又在妖陣中延誤數日,況且此行原用他們不着,何必同往?只在歸途和阿莽姊弟見上一面,看事行事,就便與居停主人送個信,好使安心無恐足矣。”說罷,分途作別:趙、許、司三人先行,陳太真行法將毛霸攝起,和呂、石二女往莽蒼山飛去。靈姑從空中縱觀,只見月明星稀,山川靈秀,靈崖風景依然如昨,想起來好生傷感。總算大仇已報,又給張、王諸人去一隱患,稍覺快慰罷了。一會飛抵崖前。
張。王諸人因山中平安清靜,永無變故發生,俱都放心安樂。這夜正在洞外對月聚談,遙聞破空之聲,遠遠有幾道青白光華移動。王守常知有劍仙飛行路過,驚弓之鳥,不知來人善惡,嚇得直喊:“這是飛劍,快些進洞藏起,免生事故。”王淵和張遠一樣,每日老盼着靈姑回山。因服靈藥,身輕目銳,首先看出內中一道銀光與靈姑飛刀相似,忙說:“爹爹不要害怕,姊姊回來了。”王守常道:“你姊姊纔去年餘,哪有這麼好道法?知他是敵是友?你們還不快走!”張鴻也很持重,聽王守常一說,早就站起,正催張遠、王淵回洞,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劍光已經飛近。牛子本來害怕,已離座先跑,因聽王淵說小主人回來,重又定睛回望,恰好劍光飛近,也已認出,狂喜叫跳道:“小人主真個回來了,快活死我了。”
張、王二人因劍光飛近,正各逼着愛子速行。王淵卻更加看清了,也正和父親爭論。
聞聲一同仰望,晃眼劍光便已降落,果然是靈姑,衆人好不喜歡。牛子更喜極忘形,搶上前去,趴在地下,抱着靈姑的腳要親,一眼望見陳太真脅下甩落一個道人,心還奇怪。
王守常已認出毛霸,驚喜交集,也不顧和來人禮見,脫口叫道:“打傷呂大哥的仇人竟被諸位捉來了麼?”牛子聞言,驚喜悲憤,一時俱作,竟舍靈姑,狂吼一聲,猛撲上,一把抱住毛霸頭頸,張口便咬。靈姑知他孤忠激烈,恐將毛霸弄死,不能大快人心,忙喝:“牛子快些放手,不許莽撞。我這一年多已蒙仙師傳授飛劍,今日尋到此賊,已將他用仙法制住,逃走不脫。如此弄死,豈不便宜了他?”牛子情急太甚,仍去抱住要咬。
毛霸雖落人手,邪法妖功尚在,只因擒他的人法力俱比他高,適才一罵,便被人將口制住,出聲不得,如再賣弄,徒自取辱,多受磨折,因此絲毫未敢倔強。及至到了玉靈崖,見王氏夫妻俱都健在,方悔當初誤信尤文叔之言,擒到人未曾殺死,便去追尋呂偉。嗣將仇人打傷倒地,又遇一正派中敵人,與鬥不敵,只好逃走。以後明明知道洞中還有仇人之女,長得十分美貌,並還有那希世奇珍天蜈蛛也未尋到,偏又信了師父之言,說後來所遇強敵與仇人父女同黨,去必無幸,一時膽怯心粗,竟未抽暇一探,以致留下許多仇人。並且昔年川峽所遇西川雙俠中的張鴻也在此地。這麼多仇人,少時不知要受多少活罪,才能求得一死。
毛霸心正寒戰發慌,忽被旁立一個老山奴猛撲上來,雙手緊扣頭頸,張開一張臊氣烘烘的臭嘴便咬,一下竟將鼻樑咬掉,不由急怒攻心,實忍不住憤恨。正待暗運真力,先給牛子一個重創,如能將這些無知山人激怒,使出殺手,求個速死,更是快活事。誰知石玉珠見毛霸自從被擒以後,目光閃爍,隱蘊兇毒,早就留上了心。一見靈姑連聲喝阻,牛子似未聽出,毛霸鼻破血流,一聲未哼,反將兇睛緊閉,知要鬧鬼,便在暗中準備應付。這裏靈姑見牛子連喝不住,憐他忠義,不忍怒斥,忍淚縱了過去。剛抓住衣領要往回扯,牛子因張、王諸人齊聲呼喝,靈姑的話也恰聽出,將手一鬆,正好被靈姑拉起。毛霸卻着了急,猛運真力,由口裏射出一股黑氣。石玉珠用手一指,便像蛇信子一般自縮回去。毛霸驟出不意,只覺真氣往回一撞,氣血倒流,五臟全受重創,當時四肢百骸俱發巨痛,偏又不能言動,痛得淚汗皆流,無汁可施。衆人看了俱都快意,也不去理他,由靈姑分別引見。王妻先在洞中有事,聞信趕出,又和靈姑相攜位訴一番。張鴻便邀陳、石二人洞中坐談。
石玉珠道:“靈妹此次回山,一爲當衆處置父仇,使此賊多受苦難,以快心意;二則久別相思,便道敘闊。身奉師命,天明便須離去,爲時無多。適聽陳、趙諸道友說毛賊積惡如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何苦使他玷污洞府?洞外月明,正好坐談。呂伯父不過暫作長眠,他年仍要回生,他那真靈也未離體,更不用設案祭靈。不過我們出家人儘管疾惡如仇,卻不願見殘毒之事。靈妹殺父之仇自然又當別論,毛賊委實一死不足以蔽辜。他那邪法適已被我禁制,只有忍受,不能反噬。可由靈妹和牛子主僕將此賊移到崖那邊僻靜之處,隨意處置。餘人願去者聽便,不願去的便和我們在此坐談相候何如?”
衆人聞言,俱都稱善。
靈姑便令牛子帶了腰刀、藤鞭、荊條等物,將毛霸夾往前崖碧城莊去處治,就便觀覽舊遊之地。張遠、王淵本極想念靈姑,知靈姑奉有師命,天亮即行,無多聚首,惜別情殷,巴不得多聚一會;加以敵愾同仇,年輕喜事:一聽招呼,竟不俟牛子動手,王淵首先搶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隻腳橫拖倒拽,往前要跑。張遠上去一把將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滿身虯筋糾結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這廝練有一身好氣功,不給破去,受不着什麼苦。”石玉珠見毛霸目射兇芒,憤恨已極,笑道:“這廝淫兇狠毒,今日也該讓他吃點苦頭,才能爲被害的人吐氣。我索性作成他一番,以快人心吧。”說罷將手一指,青光飛出,閃了一閃,毛霸身上便多了兩條半寸來大的口子,鮮血直流。同時又將毛霸口禁解去。對靈姑道:“妖道妖法已失靈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轉動,只將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們起身以前了結;如敢口出不遜,便留在這裏,學他們邪教中對待仇敵之法,給他多受上三兩月的活罪,再行處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凌虐,初意本求速死。繼一想:“仇人防範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滅。速死固好,無如死了魂魄也被消滅,連鬼都做不成,報仇一節更談不到。現時身受禁制,百無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惡活’,何不拼受奇苦巨痛,用話激怒仇人,使其緩下毒手?只要熬到明早,同來的三個會法術的仇人走去,剩下不過幾個會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後元神也許能夠保住。”念頭一轉,重又破口怒罵。
靈姑剛向石玉珠討教,由張遠手中討來一束荊條,聽他罵人,不由大怒,揚手便打。石玉珠昔年幾乎失陷妖人手內,對於毛霸這類妖人異常痛恨,看出他的用意,既不說破,也不再加禁阻。一面令衆人拖了毛霸先行,一面喚住靈姑暗告機宜,囑令少時如法施爲。
靈姑俠腸佛心,雖恨毛霸刺骨,並想不出什毒招。
王氏夫妻因要陪客款待,人又性情和善,認爲殺賊報仇已快人心,根本沒想同去。
張鴻雖然痛恨妖人,一則劫後餘生,深悉運數前定,人力難施;二則又在洞天福地久居,潛移默化,無形中把昔年剛烈之性銷去大半。適見靈姑年餘光陰,便到仙俠地步,眷念亡友,悲喜交集,未嘗不想目睹靈姑手刃父仇,嚴處毛霸,以泄奇忿,只因身是主人,又想向陳、石二人請教,於是都未隨往。只張、王兩小兄弟和牛子隨了靈姑同往。
這老少三人平日提起毛霸,就咬牙切齒,誓不兩立,一旦落到手內,如何還肯放鬆,幾面一湊,毛霸的罪孽就大了。被王淵腳上頭下,擦地拖走,後隨三人各持帶刺荊條,此起彼落,滿身亂抽。還沒走到碧城莊田場上,毛霸已是遍體鱗傷,頭臉口鼻全被山石擦破,肉骨糜爛,膏血狼藉。毛霸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住,氣功已破,妖法無靈。先還拼命咬牙忍受,滿口亂罵。靈姑受了石玉珠之教,當作狗咬,並不理睬。張、王、牛三人俱都有氣,王淵首先回手奪過牛子手中荊條,猛抽了兩下,怒喝道:“狗妖道!今日報應臨頭,還不乖乖忍受。等到了地頭,我再好好收拾你。”越說越有氣,手握毛霸腳跟,用力一擰。毛霸受了禁制,身己僵直,王淵還恐他苦吃不多,先使他仆地倒拽,口鼻與地相擦。毛霸又痛又吃土,雖也能罵,但是語聲含混,罵得也不激烈。走了一段,又將他半臉貼地折轉,方纔厲聲嚎罵。這時王淵又憤他罵得難聽,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將全身滾轉,面目朝天。
牛子手中荊條被王淵奪去,沒了打的,一眼瞥見毛霸滿臉污血狼藉,凸出一對兇睛,正朝自己怒視,罵聲也越發獰厲,不由氣往上撞,怒喝:“該萬死的豬狗!你還敢恨哪個?等我給你把狗眼挖了去。”聲隨手落,往毛霸臉上一抓,竟將右目挖出,擲向地上。
毛霸當時痛徹心肺,一聲慘嚎,便已暈死。牛子還待再挖左目,靈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來,將這狗妖道噴醒。牛子道:“這個我有主意,淵少爺且不要走,待我將他帶到那邊救活再來,小主人卻不要去。”說罷拖了毛霸,便往路側密林中跑去。
靈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獸,不致生事,也就由他。王淵終不放心,隨後趕往。
過有一會,靈姑正和張遠互談別後情形,忽聽毛霸連哼帶嗆,雜以王、牛二人笑語之聲。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滿頭滿臉又添了許多污泥,那隻瞎眼只剩一個鮮紅窟窿,往外直流淡血水。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只有點皮連着。王淵仍拽着那條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毛霸滿口鼻俱是幹沙土,身上又多重傷,連哼哧帶咳嗆都來不及,哪裏還能罵人。張遠問是怎麼弄的?王淵忍笑說了。
原來土人性本兇殘,又重情義,一經歸附,生死不二。牛子自從老主人死後,終日咒罵,欲得仇人而甘心。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小主人生擒回來,當時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繼見靈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荊條抽打外別無妙法,覺不稱心,藉着救活毛霸,乘機拖到林中無人之處,照頭先撒了一泡臊尿。毛霸逐漸回醒,覺着臉上熱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裏刺痛非常。睜開那隻獨眼一看,不由又急又噁心,怒火上攻。剛暴吼得一聲,牛子已早打好制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團污泥往嘴裏便塞。毛霸如被將口填滿,也就完了,偏又急於應變,見勢不佳,立即把口閉緊,泥只塞了一點進去。
只覺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聲,連肚子中宿食也嘔了出來。牛子正在低頭去看,一不留神,被花花綠綠噴了一臉。氣得牛子雙足亂跳,也不顧污穢狼藉,用手抹將下來,朝毛霸臉上一搭。跟着用一根藤蔓將毛霸倒吊樹上,向王淵手裏要過荊條,一陣亂抽。
毛霸既憤恨急怒,又見靈姑不在面前,想激牛子就地殺他,元神便可脫去,遂專用山人厭惡之言咒罵不絕。牛子一面亂打,一面也和他對罵。王淵見了這許多怪狀,只笑得肚疼。毛霸偏是強橫,雖受若許重傷,毫不軟口。王淵恐靈姑等久,連聲催促,牛子只得放下。
毛霸厲聲獰叫道:“挨萬刀的老賊:祖師父一身本領,憑你還敢弄死我麼?”牛子怒喝道:“我知你這豬狗想死,偏不容你快當,且叫你受個夠呢。你欺我不能殺你,先把你弄個半死來看。”說罷,將毛霸腿骨用塊山石擱住,猛力往上一踹,立即斷爲兩截。
毛霸二次慘嚎,痛暈過去。牛子叫王淵撒尿,王淵不肯。近處又沒水源,只有一個淺泥窪略有些積潦。牛子也不管他,徑取溼泥抹了毛霸一臉。毛霸一會也就疼醒,仍由王淵拖回。牛子又折了一枝樹幹,隨着王淵邊走邊打。毛霸只要一罵,便就地扒些沙土給他滿口撒去。鬧得毛霸連嗆帶咳,幹噁心偏又嘔吐不出。口有沙土,忍不住要往外吐,口才一張,牛子的土迎面撒下,又鬧了許多進去。身子僵硬,躲是沒法躲閃,加上滿身重傷和那斷腿,端的痛極。有時傷口在地面石棱上擦過,更是奇痛鑽心刺骨。知道如再倔強,苦難更多,這才把兇焰斂盡,停了叫罵。
靈姑初意想將仇人千刀萬剮,才稱心意。及見毛霸身受如此慘酷,不由心腸漸軟。
隨走隨喝道:“你這妖道,昔年威風往哪裏去了?今日報應昭彰,不知悔悟,甘心待死,反而狂吠不休,平白多受罪孽。我們早已料知你那鬼心思,是想求一快當,乘隙遁走元神,再去借體回生,爲害人世;或是捱到我們明早起身,洞中諸人不會法術,容易逃走。
你可知道,石仙姑適才行法時已將你元神禁住,存心使你備嘗痛苦,再行殺戮麼?”
毛霸聞言,才知心計白用,生機已絕,敵人早有防備,自己不知還要受多少磨難,才得一死,不由心寒膽裂。那條斷腿尚連着一點筋肉,不動已是痛楚非常,再就地一拖,直疼得通體冷汗交流,說不出的難熬。心想:“反正一死,還不如放痛快些,少受好些磨難。”忍不住顫聲哀告道:“呂姑娘,我當初雖用重手法傷你父親,也只一下倒地,並還留他全屍。你也是玄門中人,何苦如此狠毒?我已知道孽重,難逃一死,請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說時牛子正要撒土,吃靈姑攔住。靈姑聽他說完,忍淚切齒道:“並非我心毒手狠,只因昔年川峽相逢,我爹爹已然將你擒住,殺你易如反掌,因爲天性仁厚,不殺硬漢,將你放掉。後來避居莽蒼,只說可以終老,誰知你這妖孽淫兇狠毒,恩將仇報,竟會尋來。已然言明各憑武功交手,你卻暗用妖法將他打成重傷。如非仙師垂憐,恩賜靈藥,從此永無回生之望。殺父之仇,已然不共戴天,適聽諸位師兄說你師徒在雲貴兩省造孽不盡,就此殺死,似大便宜。爲此帶回本山,本想將你盡情折磨,爲諸受害人泄冤解恨。
你既如此哀求,我和張、王兩家父執世好,久別重逢,也有許多話說,好在你死之後形神皆滅,無能爲害,等尋到你那狗骨頭的埋處,就下手好了。”說時,已到碧城莊梅林之內。靈姑見地幽僻,正好埋屍,方欲下手。牛子首先不願,極力阻撓說:“小主人有事自去,由我處治這豬狗。”張、王二人又力說:“不可使這幾根狗骨頭污了梅花高節。”於是又把毛霸拖到水田對面極冷落的山窪之內。牛子還欲阻撓,靈姑想和張、工夫妻三人敘闊;又覺過分殘酷,不是修道人所爲,強着牛子下窪去掘了個坑,把毛霸扔落坑中。照石玉珠所說,將飛刀放出,一片銀光裹住仇人全身,不使漏出絲毫縫隙,然後運用玄功,只一絞,毛霸便成了一灘血泥。令牛子扒土掩埋,一同回到洞前。
張鴻問將仇人如何處置,靈姑說了。石玉珠笑對陳太真道:“靈妹善根深厚,心雖痛恨父仇,終究適可而止。陳道友你看如何?”靈姑問故,石玉珠道:“這類妖邪最是可惡,昔年愚姊交友不慎,誤聽許飛娘、朱柔竹等左道妖人蠱惑,幾受妖黨陷害,恨之刺骨。近年只要犯到我的手裏,從沒輕易放過。來時因聽妖道淫兇,又是靈妹父仇,心想要使他多受苦難,爲你雪恨,特意傳你那些辣手。後和諸位談起,陳道友以爲妖邪害人,雖非父仇,也該誅戮。妖道已受禁制,終於形神皆滅,使他死前多受點罪,以報殺父之仇,原無不可;如學綠袍、妖屍等毒虐仇敵酷刑,不是我們正教門下所爲,並且殺孽一重,於修爲上也還有害。我聞言也覺後悔,本想前往囑咐,又想你爲人多半不會怎樣狠辣。正談說間,你就來了。”
說時王妻已把消夜餚酒點心端來。陳、石二人本都不禁菸火,王妻又善烹調,俱都讚美不絕。靈姑不嘗家中風味已久,加以日裏就該飲食,遷延至今,吃得越香。
吃完,同往中洞存放呂偉遺體之處查看了一番。靈姑思親悲傷,和陳、石二人商量,意欲行法破土,下到地穴中探看父體,二人齊說:“老伯心並未死,仗着靈藥仙法,神正守竅靜養,以待時至回生。你如下去探看,不特泄了地底靈氣,於遺體有害,並還驚擾心神,此舉萬萬不可。”靈姑知是實情,不敢造次,又痛哭了一場,才被衆人勸將出來。由陳太真二次行法封禁,同到洞外。
談不多時,東方漸有曙色。陳大真說時至該走了,張、王諸人又強留了片刻。兩小兄弟幾次求三人攜帶。陳大真說:“張遠稟賦頗厚,時還未至,將來自有遇合;王淵卻說不定。此時我三人俱未到收徒時候,如何攜帶?”王淵聞言,又是一陣難過。靈姑見他兩眼淚花亂轉,望着自己,也覺可憐,便用言安慰,力說自己必爲留心,勉任其難。
又勉勵了張遠幾句,重又告辭。衆人知難久留,只得任之。
陳、石、呂三人隨即議定途程,往竹龍山飛去。快要到達,遙望前面山凹中有數畝方圓一片彩雲包圍着一團青光,在那裏相持不下。陳太真驚道:“無名釣叟怎也會被惡蠱困住?勢頗危急,我們急速上前要緊。”說罷一縱遁光,電一般朝煙光中急射下去。
靈姑一催遁光,正待追去。石玉珠識得厲害,忙即攔阻道:“內有金蠶惡蠱,厲害非常,尋常飛劍不但難除,反會爲山女邪法所污。靈妹速將金蛛備好,方可必勝。此蛛野性未馴,你用它次數不多,降制它的靈符和火靈針務要拿在手裏。”說時,陳太真已飛入妖雲邪霧之中,二人遁光也飛臨切近,就待往下降落。靈姑忙將身後朱盒取下,捧在手上,將飛刀與石玉珠的飛劍連成一片,護住二人全身,然後穿霧而入。
到了下面一看,靠崖壁山石上坐定一個相貌清古的長髯道士,還有一個身着短裝的美少年,似是道人的徒弟。除各有一片青光護身外,道人右手中指上更發出一股丈許長的烈焰,冒出青光之外,與那些惡蠱妖煙相抗。那四外五色煙霧中的惡蠱,都是蛇蠍蜘蚣等毒蟲之類,長者逾丈,小亦數尺,各帶着一溜金黃色的火焰,張牙舞爪,滿空盤飛,向前撲去,但被青光阻住不能近身。就中金蠶蠱最少,共只有四五個,大隻如拳,也最獰惡,滿身金光烈焰火一般朝前飛撲,嘯聲淒厲,聽去刺耳。道人便是無名釣叟,中指上所發烈焰專爲敵它。別的惡蠱遇上這類道家純陽真火,不逃即傷。獨這金蠶蠱卻只阻住,直傷它不得。看神氣,師徒二人受困時久,頗有不支之勢,面上均帶焦急之色。
再看陳太真,在劍光護身之下,手揚處,太乙神雷連珠一般朝蠱羣中打去。雷火儘管猛烈,惡蠱卻多半不怕。有的還在躲避。有那兇一點的,見有人來,反倒舍彼就此,衝焰冒火包圍上來。
靈姑四顧不見敵人所在,便聽石玉珠之言,先除惡蠱,徑將手中朱盒打開。金蛛在盒內早已聞到惡蠱氣味,饞吻大動,急躁非常。靈姑一撤禁開盒,立即暴長飛出,直向蠱羣中飛去。衆惡蠱見了對頭剋星,不由驚悸悲嚎,當時就是一陣大亂。這一來,惡蠱固是到口不能倖免,便那妖霧毒煙也被隨口吸入,化爲烏有。羣蠱未始不想逃走,無奈身有邪法主持,主人沒有行法收還,石玉珠又是內行,一下來便撒下天羅地網般的禁制,在自滿空紛飛驚竄,一個也逃走不脫。
這時妖女天蠶仙娘已往湖心洲,所留主持行法的妖徒名叫紅雲大師姬山,原本隱身坐在對面一塊兀立的怪石上面,因奉妖師之命要生擒無名釣叟的徒弟瞿商,欲等無名釣叟用指血所化的大乙純陽真火時久耗盡,再行下手,免得玉石不分,連師孃心愛的人也爲惡蠱傷害,又受刑責。眼望敵人第三指血已將用盡,火勢漸弱,自己這面只小蠱略有傷亡,金蠶蜈蚣等極惡之蠱一個不曾受傷,少時擒到瞿商,定是大功一件,方在高興,忽見空中飛落一道光華,內中一箇中年道人揚手便是一雷火,氣候稍差一點的羣蠱連被打傷了好些。心中大怒,忙指揮惡蠱發動妖煙邪霧,潮水一般擁上前去。正待圍攻,晃眼又是一道銀光和一道青光如驚虹電射,擁着兩個少女穿霧而入。也是妖徒合該伏誅。
他那精銅蔽影原非邪法,如若隱而不出,少待須臾,便看出金蛛厲害,即便不能將惡蠱收走,急切中來人查看不出,自身總可逃免,偏是死星照臨,見二女貌美,動了色心,剛怒喝一聲,現身上前,靈姑金蛛已經飛出,才知遇見剋星。方欲發動妖法抵擋,並打逃走主意。石玉珠本在留神查看妖人蹤跡,如何還肯放鬆,又見金蛛奏功,更無他慮,忙和靈姑分開追將上去。妖徒見來勢甚急,慌不迭將手中飛叉擲出,化爲一溜赤火,待要抵禦,被石玉珠手指處飛劍一絞,立即碎裂,化爲紅雨飛落。緊跟着飛劍電射而下,妖徒縱有邪法也措手不及,青光繞處,一聲慘嚎,血肉橫飛,就此了賬。
妖徒一死,惡蠱益發沒有生路。無名釣叟師徒先見陳太真飛臨,還恐他也一同被困。
嗣見二女相繼飛落,放出金蛛,身外蠱羣紛紛驚竄,知道必勝。恐將惡蠱放逃一些,又去爲害人類,忙同飛起大喝:“金蛛必奏全功,諸位道友可將劍光聯合阻住惡蠱,免又逃走爲害。”衆人應聲,如言施爲,將惡蠱上下四圍一齊圈住,任憑金蛛吞食咀嚼。片刻工夫,煙消霧散,全給金蛛吞吃了個乾淨。衆人這才相見敘禮,各說前事。
無名釣叟道,“昨日我便接到紀光求救的信符,正欲往援,不料妖女已先尋上門來。
她起初因我門人瞿商拒他義女玉花婚姻,本已懷恨,一則知我有制蠱之法,一則她在南疆多年,威望煞非容易,勝固可喜,敗則身敗名裂,沒有必勝之方,不敢貿然從事。自從近年金蠶惡蠱夠了功候,又練會了些邪法,己躍躍欲試,只是未得其便。日前瞿商下山採藥,與他愛子妖蠶仙童路遇,爲爭藥草爭鬥起來。妖童出門閒遊,只帶着三支飛叉,惡蠱、法寶均未隨身,致爲瞿商所敗。妖女訪知是我門下,正要尋來,恰值榴花寨玉花姊妹又與紀光祖孫結怨。她本意先往湖心洲去尋紀光,後再尋我,偏在出門時又與瞿商相遇。妖女忽生邪心,立即舍彼就此。瞿商本來不是她的對手,仗着人還機智,守我叮囑,存有戒心,又從我學會隱遁之法,見勢不佳,立用巧言哄住妖女,冷不防乘隙遁走。
可笑妖女色慾迷心,兩處都是勁敵,卻想一身兼顧。我雖連破了她好些惡蠱邪法,終於被她用心血祭煉的小修羅法將我師徒困住,另用諸般惡蠱圍攻。此番劫難,我早算定,一意防衛,不爲所動。她見久持無功,湖心洲那邊又連番告急,方始留下一個得力妖徒在此守洞,意欲將我殺死,生擒瞿商回寨遂她淫慾。因爲時太久,所留金蠶功候甚深,神通變化,不畏飛劍阻隔。我迫不得已,才咬破指血,運用本身純陽真火,僅能阻住不使近身。勢已危急,直等諸位道友駕臨,方始轉敗爲勝。
“妖女此時必在湖心洲肆虐。她那金蠶惡蠱,雖不似昔年綠袍老祖用生人、蛇獸、毒草所餵養的厲害,尋常飛劍卻也敵它不過。更有一面蠶絲結成的寶樟,更是厲害已極,只有千年金蛛是它剋星。呂道友既奉令師大顛上人之命前往援救,妖女數盡無疑。不過妖女所習雖是邪術,但奉她教的人必須隨時貢獻,予取予求,規矩更絲毫違犯不得。那些信徒十九都是山人,事出心願,縱死都無怨言。如不奉她教,只要不犯她,並不強人相從。對於漢人也還不怎過分欺壓。以前她教下山人與漢人有什爭執,她也先講情理,並不偏袒一面,近年才驕橫些。西南各省山民甚衆,多養妖蠱,有她統率,定有戒條。
漢人若不是自行不義,無故受害者極少。她死之後,教下妖徒勢必各立門戶,互爭雄長,不知要造出多少孽來。妖女追趕瞿商到此時,我正神遊在外。她教下有八個子女,號稱八惡。爲首一個名叫龍駒子的,秉性尤極兇殘。妖女曾命八惡用四十九條金蠱嚼吃我的肉體,如非警覺得快,幾爲所乘。先前我以爲八惡俱都隱伏一旁,適見道友所殺只是八惡之一,想必湖心洲那裏有甚能手,或是妖女要布甚妖陣,用心靈感應之法將他們喚走。
道友此去,最好不使一人漏網。等妖女師徒母子伏誅,湖心洲上還有兩個山女玉花、榴花,這次爭端便由她倆而起。二女出身土族,也習邪術,卻是心地純良,潔身自愛,並且資稟頗好,以前極得妖女憐愛,造詣頗深。八惡一死,妖女教下更無人再比她倆強。
如令承繼妖女,統率此教,令其改訂教規,不許習蠱之人妄爲以毒攻毒,豈非絕妙之事?”
衆人聞言,方在紛紛稱善,忽聽空中啾啾卿卿,異聲嘈雜,由遠而近。擡頭一看,一片黃雲中有無數奇形怪狀的蛇蠍蜈蚣等毒蠱鋪天蓋地而來,聲勢急驟,甚是驚人。瞿商在旁急叫道:“這便是適才領着金蠶和鐵翅蜈蚣佈陣的龍駒子等妖人,又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妖雲已經飛近,中現七個妖人,爲首一個,大頭粗頸,身材矮胖,面赤如火,紅髮突睛,全身半裸,頭插鳥羽,腰圍豹皮,聲如狼嗥,相貌最是獰厲。下餘六人,四高兩矮,俱都奇形怪狀,一般裝束,身背竹簍,手持火焰長叉,滿身火焰圍繞,看去兇惡非常。一到便厲聲怪嘯,齊喝:“何人大膽,傷我神蠱?快些上前受死!”
原來龍駒子等八惡自恃精通妖法,雖是同門,各不相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稱心,久欲乘機比並,只因妖女規令素嚴,未得其便。這日知妖女在湖心洲遇到勁敵,不能分身,白雲妖童又未在側,無人監察,以爲無名釣叟被惡蠱困住,遲早成擒:意欲乘此時機,往附近山谷僻處私自分個高下,定出爲首之人,以便將來乘隙合力暗刺妖女母子,篡位繼爲教長,另創規條,爲所欲爲。商議定後,只留下一個道力稍弱的同黨主持陣勢,餘人均往後山谷中飛去。到後各自施展神通,鬥了些時,只龍駒子稍強一些,誰也不曾大敗,不能算是定局。龍駒子見各人所養惡蠱已傷了不少,恐傷亡大多,事後妖女查問,露出私鬥馬腳,便將衆人喝住,暫且回去,等辦完正事再說。正往回飛,遙望桐鳳嶺上空,適才佈陣之處煙消霧散,惡蠱妖人一齊無蹤,當是私自離陣,所留妖黨法力不濟所致。妖女如知此事,焉有命在?不由又驚又怒又惶急,人還未到,便各把惡蠱妖煙儘量施展出來,恨不能把敵人嚼吃粉碎,方稱心意。
誰知對方來了對頭剋星,他這裏剛怒喝得兩聲,石。呂二女早商量好主意。由石玉珠和陳太真暗飛空中去斷妖人退路;靈姑一面放出金蛛去除惡蠱,一面用飛刀護身,手持神斧飛身上前。龍駒子見對面飛來一道銀光,其中有一位美貌少女,心中狂喜,將手一揮,四外惡蠱齊聲怒吼。剛捲上去,猛瞥見銀光中飛出一隻大金蛛,才一露面,蛛腹下便飛出萬千縷銀絲,比電還急,四下進射,晃眼佈滿天空。衆妖人見狀大驚,知道凶多吉少,忙欲收蠱逃走。無奈雙方來勢都是迅急異常,衆妖人急於復仇,所有惡蠱全放出來,似一窩蜂聚攏前撲,兇橫已慣,只顧向前,未留退路。那金蛛先吃了許多惡蠱,元氣格外強盛,驟出不意,一下噴出蛛絲,等衆妖人看出不妙,已將蠱羣一齊罩住。
龍駒子最爲兇狡,知難挽回,正化妖光欲遁,靈姑早已料到,因知妖氣毒重,恐受侵害,徑將火靈針朝前打去。同時舍了金蛛,任其吞食惡蠱,自揮神斧追殺。龍駒子未及轉身,一溜火光已經飛到,打了個透心穿。同時無名釣叟師徒二人也飛起助戰,見龍駒子被火靈針打中下落,無名釣叟手揚處,一團雷火打將下去,將龍駒子炸成粉碎。靈姑想不到火靈針也如此神妙,心中大喜,忙朝衆妖人連連發放,轉眼又傷了兩個。下餘四個方縱妖遁逃出不遠,吃陳、石二人橫空一截,靈姑和無名釣叟師徒也已追到,四面夾攻,劍寶齊施,晃眼一齊伏誅。石玉珠恐金蛛吃完惡蠱出什麼花樣,忙和靈姑飛空監防。眼看那一羣惡蠱被金蛛風捲殘雲般吞吃淨盡,才用火靈針逼令歸盒,一同下落。無名釣叟喜對靈姑道:“道友此舉功德無量。如今八惡已戮,就剩妖女和妖蠶童子母子二人,道友手到成功無疑。事成之後,即令玉花姊妹承繼妖女掌教好了。”靈姑應諾。
呂、石、陳三人便即辭別。無名釣叟道:“湖心洲那妖女,有呂、石二位道友前往已足。妖女巢穴離此不遠,洞中養有不少鐵翅蜈蚣。此蠱惡毒僅次於金蠶,未成蠱時,人被咬上,已難活命,一經成蠱,更是難制。玉花姊妹儘管善良,留此終是隱患。此外石匣還藏有一部妖書,封閉嚴密,俱是濟惡之具。老朽意欲乘那惡蠱未成氣候之時一併除去,並將妖書取出毀掉。只是妖女邪法禁制也頗神妙,一人恐難勝任。陳道友無非便道看望紀光,何妨暫緩一日,先助老朽辦完此事,再去如何?”陳太真應了。
呂、石二女隨即作別起身。因有無名釣叟面授機宜,胸有成算,又知此行乃功德不小,好生歡喜。中途已經耽擱,恐誤時機,各運玄功,催動遁光,加急往湖心洲駛去。
這時韓仙子的門下美魔女辣手仙娘畢真真,因和裘元之妻南綺負氣,輕敵涉險,被妖女用天絲寶幛困住,眼看情勢危險。畢真真情急之下,正拼毀去一件至寶和數十年苦煉功行,與妖女拼個死活,呂、石二女恰好趕到。遙望湖心洲上彩雲撐空,霞霧蒸騰,內中裹定一道光華,上下飛躍,倏忽如電。石玉珠看出不妙,忙催靈姑下手。也是天蠶仙娘合該伏誅,以爲天絲寶樟,飛劍雷火所不能傷。心恨仇敵刺骨,又見畢真真道術精奇,飛劍神妙,自己損兵折寶,好容易將勁敵困住,惟恐逃脫。爲要增長惡蠱威力,自以爲必勝,竟然化身飛入網中,準備向真真施展毒手。還未飛近敵人身側,忽聽身側不遠惡蠱吱吱慘叫之聲,心中大動,忙側臉一看,只見…青一白兩道光華帶着一團碧影和萬點金星盤空飛舞而來。所到之處,先射出無數粗如臂膀的青氣,所有惡蠱、彩煙竟似潮水一般倒退下來,稍緩一步,便被青氣捲去。
妖女不知金蛛原形被石玉珠行法蔽住,只看出青白光華是正教門下飛劍,心雖驚異,終不甘服。暗忖:“那團碧影金星是甚寶物,如此厲害?”正待看清下手抵禦,那劍光碧影並不往身前飛來,只將天絲寶網衝破一洞,徑朝斜刺裏畢真真身側飛去。這一來越發助長了妖女輕敵僥倖之念,以爲下面南綺等人見真真被困,不知用甚法寶護身,犯險來援。空中彩霧雖被衝破,但這類天絲寶網分合由心運用,破處瞬息便可補上。敵人未敢上前,專一救人,可知力微膽怯。便不去追那青白光華,欲將寶網空隙補好,再行上前,以便一網打盡。不料石、呂二女早有安排。石玉珠見妖霧毒煙瀰漫空中,未曾飛人,先與靈姑身劍合一,將金蛛前面護住,只露出極窄小的噴絲縫隙。金蛛性貪,先在桐鳳嶺嚼吃了好些惡蠱,氣力陡增,所吐之絲也由灰白變成青色。這時一見又有許多美食,巴不得一網打盡,不由發動本能,只管將那蛛絲化爲一股股的青氣,向高遠處激射上去。
二女又禁制着不許急上,越發着急,噴絲不已,晃眼佈滿高空,罩在彩霧之上。
妖女先見一股股的青氣衝空而起,勢疾如箭,做夢也沒想到那是蛛絲凝成。及至運用真元補那天絲寶網,猛覺所有天絲似被甚東西粘住。方覺不妙,青白光華已與真真劍光合攏,電一般朝己飛來。心方憤怒,敵人已經飛近,三道劍光微微地一掣,突地現出丈許大小一個周身碧綠,滿布金星,箕口大張,兩翼六腳的怪物,迎面飛撲而來。妖女認得那是千年金蛛,不由心寒膽落,銳氣全消,當時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慌不迭回身飛逃。
靈姑忙將禁制一撤,大喝:“金蛛,任你飽餐,急速上前,莫放妖女逃走。”金蛛長嘯一聲,展翅便追,箕口大張,吞吸不已。所到之處,彩煙中惡蠱慘嘯如潮,紛紛消亡,俱成了蛛口中食物。妖女往上一升,才知上層蛛網已然布開,天絲全被粘爲一體,自己如網中之魚,焉能逃走。起初金蛛只顧吞吃惡蠱,追還不緊。後來惡蠱吞食殆盡,瞥見妖女身上蠱氣甚重,自然不捨,飛快追來。妖女驚悸亡魂之下,自知無幸,又妄想借敵人劍光兵解,只要元神保住,仍可借體回生,再報今日之仇。偏生金蛛在前,劍光只在蛛後監督。如被金蛛吞食,休說形神全消,那啃咬咀齧之慘先便難當。欲待舍卻本身神蠱,單將元神逃出,至多隻能轉劫投生,又無伎倆可使。方一遲疑,金蛛已越追越近,附身神蠱受了剋制,已起反應,再不見機,勢必反噬,不死於蛛,也死於蠱,輕重依然一樣。
妖女正急得通體汗流,忽見三道劍光中敵人一齊現身。內中一個青光護身的道裝女子喝道:“天蠶妖女,你大劫當頭,怎還不悟?無名釣叟憐你以前頗知約束門下,不怎殘害漢人,近始橫行沒有多日,囑咐我們給你留條生路。還不速將附身惡蟲脫去,就勢兵解,想要形神皆滅麼?”妖女聞言,倏地警覺,邊逃邊回頭哭喊道:“你們自己開釁,倚衆行兇,這樣趕盡殺絕。你們不將那惡蟲止住,我這神蠱如何脫法?”呂、石二女見妖女生得花容月貌,粉滴酥搓,已嚇得聲嘶體戰,面無人色,不免惺惺相惜。靈姑忙喝金蛛慢追時,不料金蛛已將惡蠱吞完,見妖女身附神蠱,急於嚼吃,聞聲只略回顧,停了一停,依舊前追,不特沒有停止,反將空中蛛網往回吸收。
妖女看出勢越不妙,把心一橫,忙咬破舌尖朝側一噴,隨口一團火光裹住一條蛇影飛出。隨拔身旁佩刀,朝着五官胸腹等處一陣亂刺。每刺一處,照樣一團火光,裹住蜈蚣、蛤蟆、蠍子等各種毒蟲化成的蠱影,四下飛去。金蛛見了,立即追上吸人口內。最後妖女刺到心前,飛出一條金蠶蠱。金蛛正張口待吸,妖女倏地丟下佩刀,惡狠狠張開櫻口,回手伸人口內,待將左手五指一齊咬斷。石玉珠見妖女動作倉皇,滿面鮮血淋漓,目蘊兇光,甚是獰厲,已早防她兵解以前乘隙反噬。見狀大喝道:“我們開恩賜你託生轉劫,還欲如何?”說時劍光電擎而去。畢真真更是恨極妖女,先聽石玉珠說要放她託生,心頗不滿,只爲來人初見,尚未敘禮,又是救星,不便說出。見狀正好下手,揚手就是五支火箭般的紅光射將出去。這時妖女左手五指已經咬斷,一見飛劍、紅光相繼飛到,知事徒勞,畢真真恨重仇深,所用必是制命法寶。不顧說放,徑舍劍光不顧,將口一噴,那五截斷指便化爲五段三尺來長的血光飛將出去。恰被真真火箭釘住,就空一陣輕雷之聲,全部爆散,化爲灰煙而滅。同時妖女也吃石玉珠飛劍繞身而過,一聲慘叫,一條白氣冒過,死於非命。金蛛恰將惡蠱吃完,飛將上來,一把抱住殘屍,晃眼嚼盡。
石玉珠見那白氣仍在網中飛駛,真真爲傷妖女元神又毀了一件法寶,越發憤怒,恐她又下絕情,忙和靈姑一使眼色,令收金蛛,自向真真敘禮。靈姑見蛛網甚小,自身尚在網中,便取出火靈針,假怒喝道:“大膽金蛛,惡蠱已滅,還不將網放出空隙自行收去,要找死麼?”金蛛歡嘯了一聲,張口一吸,空中青霧立即由密而疏,仍化成百十股青氣自投蛛口,晃眼全盡。妖女元神也早遁去,不提。
靈姑收蛛回盒,與石、畢二女一同降落。湖心洲上紀光、紀異、裘元、南綺、花奇諸人也早望見,迎上前來。
原來妖女愛子先奉妖女之命,帶了萬千惡蠱暗中過湖,欲先殺玉花姊妹,再布蠱陣,將洲上諸人一網打盡。妖童偏是報仇心切,以爲玉花姊妹是網中之魚,叫死便死,無足重輕,沒照妖女話做,移後作前,先往洲上佈陣。妖童陣才布到一半,正在暗中行法之際,南綺忽想起玉花、榴花可憐,強逼裘元持了大人阿莽兄妹所贈網兜,去往洲後山女藏身的蛇洞中查看。快要到達,便聽有一女子口音驚呼身後有蠱。裘元聽出是山女口音,忙將手中網兜回身往後一撈,果有數十點蠱火妖光飛落網中。玉花姊妹也從樹抄飛落,面無人色,顫聲低告:“師孃已命妖童帶了蠱羣來此佈陣,只此網兜能破,遲恐無及。”
裘元大驚,忙令二女跟隨指點,趕緊飛回,朝衆人身後持網一陣亂撈,撈了許多惡蠱。
復由南綺行法將妖童擒住。妖童恨極玉花姊妹,仍想將元神幻化的惡蠱暗中飛出害人時,吃裘元無心中一腳踢向腮間,將惡蠱斷成兩截。妖童方慘號身死,靈姑等三人也已功成飛降,仍用金蛛將那些殘餘蠱屑吞食淨盡。
石玉珠用言語試出玉花姊妹心志,告以妖女、妖童、八惡皆已伏誅,令其繼爲蠱神,重立規條,嚴束徒衆,不許爲非。玉花雖仍眷注裘元,但見南綺道法品貌無不在己之上,況且二人前緣早定,本是一對神仙眷屬,萬拆不開,自審非偶,也就不敢再作妄想。
畢真真雖經靈姑、玉珠暗示明諷,對於南綺起初袖手神情仍是有些介介,表面卻未露出。花奇卻知南綺即便上前,也非妖蠱之敵,那網兜乃無心發現,當真真被困之時實力不濟,並非有意藏私。她和真真相處多年,深知她的習性,不便當人明說,只得留待後來再作解勸,也就未提。靈姑、玉珠都是性情豪爽,胸無城府,見諸人都是笑語歡容,朝己稱謝,以爲到得恰是時候,誰也無甚芥蒂,就此放過。事完,靈姑傳述師命,並轉述青城教祖朱真人之言。裘元、南綺一聽要與靈姑一路積修外功,喜得良伴,高興非常。
玉花雖是山女,生得絕頂聰明,就這一二日工夫,已明邪正之分,雖喜能繼妖女之位,仍懷着戒心,惟恐將來重蹈覆轍。見衆仙俠個個道法高強,羨慕已極。看南綺人最天真和善,本心想求教益,因知南綺夫妻和靈姑一樣,入門未久,不能收徒。石玉珠已然峻拒於前,再求無益。想來想去,只有畢真真修煉年久,近已自立門戶,所居近在雪山,朝發夕至,又常來湖心洲走動,或許有望。她與榴花本已領命拜辭,走到路上,越想越覺時機不再,稍縱即逝,於是重又趕回。
湖心洲上那些銀燕都具靈性,妖女惡蠱來時,全都飛避,這時妖雲盡掃,紛紛飛回,翔集湖上。時已入夜,明月清波,澄澈空靈,益以銀羽盤空,飛鳴翔集,點綴得景物十分幽麗。靈姑正和真真談說銀燕來處,忽見兩溜火光如隕星下射,迎面飛來,後面緊緊追着一道光華,疾如電駛,已將追上。衆人見前面是妖蠱,後迫乃是正教中飛劍,俱想妖女師徒子女已全伏誅,剩下的只玉花姊妹道術較高,難道還有殘餘妖黨前來尋仇?方在戒備,說時遲,那時快,晃眼之間,蠱火劍光業已首尾相銜,飛過湖來。畢真真倏地連人帶劍光電射而起,直向空中,迎着那道青光才一接觸,雙方便緩了勢子,一同飛落。
同時一聲哀鳴中,蠱火也已越湖飛來,落在衆人面前。南綺猛想起玉花姊妹,不顧看青光中飛來何人,忙止住衆人,飛身上前。定睛看時,果是玉花姊妹,業已嚇暈過去,身後各現一條蠱影,火光方纔斂去,石玉珠也認出來人是誰,飛迎上前。南綺隨取丹藥醫救玉花姊妹。
這裏衆人便和來人相見敘談。才知來人正是五嶽行者陳大真,因和無名釣叟同往妖女巢穴去除鐵翅蜈蚣蠱,不料洞中還有兩個守神燈的妖童,甚是機警。先見法臺上千百神燈忽然滅了好些,方在驚疑,隔不多時,忽然神燈全滅,越知不妙。這二妖童年紀甚輕,俱精逃遁隱形之法,妖女法令素嚴,雖不敢擅離職守,人早留神暗中戒備。妖洞本有重重禁法封閉,法臺又設在地底,洞外稍有響動,便即警覺。無名釣叟如在靈姑走後即來,此時妖女未死,神燈不曾全滅,本可將二妖童擒住。偏因瞿商抗敵時久,真元虧耗,須要醫治,耽誤了些時,等到起身,妖女已然伏誅,守洞妖童有了戒心。無名釣叟和陳大真攻洞時,妖童還在用禁法抗拒。及至二人攻入神壇,二妖童知無幸理,驟出不意,各帶了本身惡蠱逃去。無名釣叟爲除洞中惡蠱,不能分身,便由陳太真獨自追趕。
二妖童見飛劍迅速,恐被迫上,便用化形誘敵之法將身隱去。陳大真不知前面飛的乃是幻影,一味窮追。追到湖心洲左近,幻影失了效用,忽然不見。恰值玉花姊妹中道折回,二女和二妖童俱是一般傳授,飛起來都是一溜火光,形狀絕像,本身已爲蠱火所掩。陳大真誤認爲是妖童,窮追不捨。二女連經挫折之餘,身受創傷,靈元未復,無力抵禦。
幸而機警,知道蠱是邪教,不爲正教所容,才一對面,立即亡命飛駛。總算湖心洲相去不遠,畢真真料定二女必去而復轉,立即飛起將陳太真飛劍擋住,才得保全,稍緩順臾便無幸了。
衆人說時,玉花姊妹也相繼醒轉,喘吁吁低述來意,南綺已悉真真性情,又看出她對己陽與陰違之狀。暗忖:“二女法力淺薄,所習又不爲正教所容,此時雖有無名釣叟諸人助她承繼妖女,但絕經不起甚風浪,能得一能手護庇,自是佳事。只是真真好似與我存有芥蒂,如代關說,必更推卻。”想到這裏,回顧真真正和石玉珠、陳太真敘說前事,不曾聽見,便朝玉花姊妹使個眼色,故意叱道:“你兩姊妹怎不知足?先時你們要拜師,石仙姑已曾和你們明說,怎還不肯死心?畢仙姑乃是韓仙子的門下,怎會收你們爲徒?就她答應,我們也必勸阻,豈非多此一行,差點還把性命送掉。依我良言,急速回家收拾,同你三妹義兒去往妖女洞中,與無名釣叟相見,共商承繼之事,這裏少來爲妙。”玉花見狀省悟,哀聲哭道:“我姊妹也知出身微賤,難蒙上仙收錄。無奈法力淺薄,適已幾乎送命,日後繼承師孃掌教,更不知要受多少風險。因見畢仙姑道法高強,又是自立門戶,與別位仙姑不同,爲此趕回拜師,以期他年得一正果,免受災劫和外人欺凌。不想如此堅拒,我姊妹早晚終無活路了。”說罷哀聲痛哭起來。
玉花人本娟好,哀鳴婉轉,分外動人憐憫。南綺正在故意怒斥,真真在旁早聽了去,心惡南綺代她作主,便走過來佯問二女何事悲泣。玉花見了真真,立率榴花膝行上前,抱着真真的腿哭訴前情。真真笑道:“你兩個所說也是實情。我自脫劫以來,還未見過恩師,本難收徒。現念你二人處境可憐,姑收你們做個記名徒弟。如有甚事,只管尋我。
等到將來見過師祖請命之後,看是允否,再定去留好了。”二女聞言,喜出望外,雙雙拜舞不迭。花奇在旁頗覺真真此舉冒昧,才一開口勸阻,便被真真作色臊了幾句,只得罷了。南綺知她爲己而發,暗中好笑,表面卻裝出訕仙的。衆人聞二女拜真真爲師,多代忻幸,互相稱賀勉勵。一
紀光祖孫便在湖邊置酒款客。陳太真代紀登致意,說蒼須客程迪現正回山,可令紀異前往從師學劍,以便早日學成,積修外功,再和靈姑同往峨眉山凝碧仙府求取芝仙靈血,歸救各人父母。
陳太真接着說道:“雲南竹山教主因朱、姜二位師尊屢次殺害他教下妖人,結怨大深,在南山中下苦功七年,煉成好些邪法異寶,前令妖徒萬里飛蝗膝莽去青城山金鞭崖向朱真人挑戰,本定在明年冬至前半夜,朱真人去妖洞赴約,各施神通,決一勝負。不料上月妖徒膝莽往滇池香蘭諸盜取香鯉,恰值神駝乙休和迫雲叟白谷逸的大弟子嶽雯,往訪諸上隱居的一位散仙寧一子,正在下棋,以致引出一段故事。
“香鯉本是小南極明月洲中異種,寧一子雖是散仙,未斷煙火,性又嗜酒,喜那魚生具五彩金鱗,香而味美,取些魚種移養諸邊,輕易難得釣取。妖人師徒偶遊滇池,無心發現了兩尾,食後愛極,還想再得。不料那魚俱在香蘭渚附近繁殖,寧一子曾用法術禁制,前兩尾乃是行法時無心逸出,別處如何能有。後來妖人訪出產魚之處,因寧一子道術高深,不便爲了口腹之慾招惹是非,也就罷了。藤莽爲博妖師歡心,私往偷盜,已非一次。寧一子本來都知道,先因所取無多,習於安靜,不願多事,也就任之。妖徒不知寧一子有心相讓,以爲自己法力高強,隱身神妙,取之不已。妖人起先也還顧忌,及見未生事故,以爲無礙,遂肆無忌憚起來。妖人門徒本衆,起初藤莽取魚不過兩三尾,只供妖師一人之食。後來所取漸多,衆妖徒漸嘗異味,無不痹嗜。藤莽膽子越來越大,心疑寧一子只是徒負盛名,不由目中無人,去的次數越多,大有竭澤而漁之勢。
“寧一子本想略示做戒,使其知難而退。神駝乙休又恰好來訪,藤莽正碰在釘子上。
這日偏又是嶽雯和寧一子對弈,乙休觀局。乙休忽見諸旁微風颯然,知有妖人到來。心想:‘寧一子素來與人無爭,性又嫉邪,不與交往,怎有妖人來犯?,方在尋思,寧一子也知妖人盜魚,因和嶽雯爭角,正在構思之際,不欲分神,心想姑且由他,再來時再作計較。乙休見寧一子競如未覺,定睛一看,妖人已在水中下手捉魚,又貪又狠,晃眼擒了十幾尾,還在不肯罷休。乙休也曾吃過香鯉,知是寧一子心愛佳魚,決不容妖人肆意妄取。尤其自己在此,妖人稍有眼力,不會不知,居然敢當己面下手偷盜,心頗不悅。
又當作寧一子有心要己下手,隨用禁法將藤莽困住,浸在水裏。等寧一子局終,問知就裏,又把藤莽提出水面,折辱了個夠。幸而藤莽識得乙休厲害,絲毫沒敢倔強,才得放逃回去。
“妖人明知乙休與寧一子俱不好惹,無如面子上太下不去,自往滇池香蘭諸尋仇,到時三人還未終局。妖人最擅隱形之法,見三人在渚邊據石對弈,神態悠然,一點沒有覺察,正好乘隙暗算,立即施爲。因防乙休神通廣大,一擊不中,反爲所乘,下手還極謹慎。先用神峭網暗將全清罩住,再將所煉陰魔之火發動,準備一擊成功。不料燒了半日,網中敵人依舊談笑從容,若無其事,一任喝罵叫陣,只不理睬。知道不妙,其勢不能就此便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將朱辰剪放出。此剪妖人曾下十七年苦功祭煉,專污飛劍、法寶,修道人如爲所傷,身死神滅,厲害非常。他所以約朱、姜二真人鬥法,一半因爲恃有此寶。煉時極祕,因恐仇人知覺,從未用過。這時情急施爲,兩道像蛟龍般的暗赤光華剛朝妖網中飛入,忽聽身側不遠有人哈哈大笑道:‘我說不忙,下完這局棋便替朱矮子除害,你看如何?’妖人聞聲回顧,原來香蘭諸尚在左側,渚上三敵人似已終局,正指自己說笑呢,忙看行法之處,也和實景一樣,人影遽斂,只有一片空水,並無實地。知道敵人用潛光傳影之法將實地隱去,卻將原有景物移向前面,現出一片幻影,自己必已中了道兒,不禁大驚。忙即收回法寶時,就這轉盼之間,妖網所罩之處倏地平波下陷,光華閃了兩閃,所有法寶全都不見,勢絕迅速,不容一瞬。同時一聲霹靂,滿天雷火夾着萬道金光打下。妖人驟出不意,抵禦無及,仗着見機靈敏,逃遁迅速,立縱妖光遁去。就這樣,右肩仍被太乙神雷打中,受了重傷。
“因此一來,銳氣大挫,明年冬至之約不是改期,便是設詞規避,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不過他教下妖徒甚多,頗有幾個能手,爲禍人間,無惡不作,又都恨我師徒同門刺骨,此行必要遇上,務要小心應付。竹山教下妖徒奇形怪狀,裝束雖不一樣,每人卻各佩一個寸許大小三角形的東西。佩戴之處各不相同:有的懸在胸前,有的嵌在他那束髮銅箍或道冠上,也有暗懸胸衣以內和時腋下隱僻之處的。看似佩物,實則是他教下分別等次的標記。中貯兩道妖符:一供危急脫難之用,一供被人困不能脫身時遁逃元神之用。
這三角小匣以木製的爲上,那木也非常木,乃海外返魂香木挖空製成,經過邪法祭煉,除貯妖符外還兼有別用。餘者金、銀、銅、玉,爲質不一,以次遞降,大約玉匣最次。
妖法強的佩處都甚明顯,一望而知,極易辨認。妖徒把三角匣珍逾性命,遇時如佔上風,第一防他開匣取符,還有近年來妖徒法力較高的都煉有陰火,如見身佩小葫蘆或魚獸等皮袋的,便貯此火,只是不似乃師厲害,預先戒備,便不致爲他所算了。”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