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螞蟻二三 戮兇頑義釋白衣女


三人見那山女貌相美極,二目明如秋水,人雖天真,別具一種英秀之氣,料是妖巫所收鬼頭蠻女徒,面具前額凸出一塊,不令人動,必是鬼頭蠻中最緊要的神符。這類頭帶面網的女人如肯自行揭起,便是永遠降服,不再反叛之意。鳳珠更喜山女生得美秀可愛,人又天真直爽,不似別的妖徒兇狡,等她視告完畢,過去伸手拉起,笑道:"你很可愛,我們決不傷你,你叫什麼名字?爲何投在妖巫門下?"山女低答:"我叫姒音。"

忽然朝來路望了一望,好似有什警覺,改口接道:"我已朝神祖立誓,你們想必信我。

實不相瞞,我在妖巫剛神婆門下,實在迫於無奈,並非本心。今日原想乘機逃去,不料被你們擒住。我先舉棋不定,在林中耽誤了好些時候,如今水雲洲上雖只師徒四人,但都窮兇極惡,內中兩個男的花狼蠻更是厲害。我雖有神祖保佑,遇見你們因禍得福,此時心驚眼跳,恐怕他們警覺追來。就是你們在此,我也難免遇害。我領你們先將她師徒擒住再說如何?"

再興知道老妖巫法令甚嚴,門人均立有惡誓,又都怕鬼怕神,寧死不敢背叛,山女姒音貌雖不帶惡相,神態慌張,既是妖徒,不應變得這快,方覺可疑。剛一開口,鳳珠見姒音張望驚惶之狀,想起藍山之言,業已明白兩分,知道再興不大放心,忙使眼色止住,笑問:"你是老妖巫的門徒,引我前去擒她,你不是更兇險麼?"擬音急道:"請你不要多心,話說太長,我雖被迫拜師,立過重誓,照我族中規條,如非心甘情願,先揭面網向神祖稟告,一任對方威權多大,均是仇敵。並且當時被擒、迫令拜師的不止我一個,如非有人受了惡徒誘騙,不等日限先就失身,嫁與蠻人,說出隱情,致向妖巫告發,我還不會逃走呢。他們所練法術,我雖看出是假,但她師徒都是力大身輕,形蹤飄忽,出沒無常,內有五人更是厲害,已有三人先後爲你們所殺。這些都是花狼蠻,從小被剛神婆收來,先有五六十個,爲練功夫,訓練毒蛇惡蟲,死了一多半,共只留下不到二十人,還連我們鬼頭蠻在內,個個動作如風,說來就來。"

"以前老妖巫最是愛我,輕易不肯打罵,也不許人欺侮。直到去年方始看出他們對我陰謀。又因這三年多所聞所見無一不是窮兇極惡,慘無人理,加上拜師時受迫太甚,平日對我雖比別的同門要好得多,但她師徒那樣殘忍兇暴,實看不慣,也無一人和我投機。最難受是她本人假裝憐愛,不許人欺,暗中卻令那些惡徒監視恐嚇,做出許多慘酷之事,使我觸目驚心,不敢違背。我每日煩悶不過,獨自出來走動,十有九次必要遇見恐怖之事嚇退回去。這些惡徒時隱時現,老在我的前後左右出沒,再不便是各種鬼哭神號之聲,使我終日提心吊膽,好似許多惡鬼兇人包圍在旁,如影隨形,苦痛已極,因此始終不曾真心降服。後再發現兇謀詭計,非但對我不利,將來連我同族也要受她大害,這才拼舍一命,乘着他們今日訓練毒蟲之際,惡徒又都遣出在外,打算逃了回去。到了此地,又想起那些惡徒奉命在此,一月之內每日均要殺死些人,將人心帶回作證,蹤跡常在森林東西。雖然走出殺人崖便可無事,但此地洞他們常時來往,萬一遇上,我雖在無意中得到一面令牌,終恐盤問出來,不死也要受盡苦難。另外還有一層顧忌,心正爲難,便被你們擒住。我說話又耽擱了些時候,妖巫必已警覺,再不搶先趕去,只要逃走一個,或是惡徒尋來,你們無妨,我卻非死不可。不信再等些時必有動靜。"

鳳珠方答:"我如不信,怎肯放你起來?妖巫師徒已是釜底遊魂,決難逃走;不過恐你有什妨害,先問兩句罷了。既是這樣,你說出地方,我們就走吧。"姒音急道:

"她那住處就在西北方有水光的湖心沙洲之上,南面有一索橋離岸最近,四面均是森林。

西面林邊崖洞甚多,看去都一些石堆,並不甚高,內裏全都相通,大小洞穴有好幾十個,有的藏在樹腹之中,以前還養有毒蛇大蟒在內。我因膽小,不曾去過,她師徒卻是常時往來,不及早趕去,只被逃到森林裏面,多大本領休想捉她得到。自從妖巫前月打敗回來,越發兇暴多疑,時常向天哭喊,厲聲咒罵,不是要把森林內外數百里內的人殺光,便說她早晚必被仇人所害,決不放過。仇人只敢動她一根毫髮,寧死也必與之同歸於盡,終日自言自語,把滿頭亂髮蓬起,和瘋人惡鬼一樣。你們來人這多,稍現形跡,必要驚走。最好分成三路,由森林兩面包圍過去,快要到達,你再帶人趕去,突然出現,先斷了她的道路,再去洲上擒人,纔不至於漏網。"

三人見她人頗聰明,再興也覺沒有虛假,立照所說行事,由秋菊帶了數人看守行李,守在當地,以防妖徒逃入地道,餘人分路前進。還未走出樹林,便見前鋒用燈筒朝後面發出信號,鳳珠等三人同了山女和兩個女兵居中在後,忙即隱身樹側,繞將過去。鳳珠見山女姒音緊隨身旁,甚是驚慌,口中不時默唸,似在求神保佑,知其平日處境殘酷,心膽已寒,越生憐愛。剛把她手拉住,低說:"你不要怕,有我們呢。"目光到處,瞥見前面兩個黑衣蒙面的妖徒突在林外出現,在樹林縫中連閃兩閃便竄進林來,底下不見蹤影,動作如飛,真個快極。姒音越發害怕,顫聲低語:"他們必是知我逃走,想捉回去。爲恐被我看出,正由那面繞來。只被他們發現,必先殺我無疑。"

姬棠見她怕得那樣神氣,忙說:"妖徒作死,他由明處往暗裏來,看不見你在此,業已落在我們眼中,自己都難活命,如何害人?來時我知你們鬼頭蠻只是閉關自守,人頗公正,雙方成仇,由於誤會和好人撥弄,本心不願爲敵。夫人曾下嚴令,遇見着白衣的便是妖徒,也要對方行兇害人方許動手。這兩個黑衣蒙面一望而知是花狼蠻,只一對面便先動手。我們的人必已埋伏,尾隨在後,放心好了。"話未說完,忽聽前面女兵呼喝之聲,同時暴起,朝二妖徒來處一擁齊上,暗影中看去,只見鏢弩同飛,寒光四射,一條黑影剛剛舞刀縱起,還未落地,便被鏢槍打中,凌空跌倒,不再轉動。另一妖徒中了兩箭,不知這面有人,帶傷逃來,吃再興同兩女兵冷不防搶向前面,迎頭攔住。妖徒正在厲聲怒嘯,由身邊取出一物,想朝旁邊空處擲去;再興恐將洲上妖巫驚動,接連兩鏢,打中頭肩,當時倒地。二女兵雙矛齊發,妖徒只吼得半聲便自身死。一看手上正是那上有風車,能發鬼叫的響箭。因妖徒逃時曾經厲嘯,洲上只剩妖巫師徒兩人,雖然相隔還有裏許,終恐驚覺,鳳珠忙發信號,與前鋒合在一起,男女十餘人先貼林邊,藉着樹林掩蔽往前趕去。

這時衆人已快出林,湖蕩中的沙洲業已看得畢真,洲上只有十來間低矮的竹屋,花木卻多。姒音喜道:"想不到二妖徒死得如此容易,還有一個妖徒更是兇狡殘忍,看神氣還不知道快遭報應,方纔又正訓練毒蛇,人太勞累,必是妖巫回到前面,見我不在,命兩妖徒追我回去,她兩師徒卻在地穴之內歇息養神,除她容易。這兩師徒和毒蛇惡蟲一樣,周身皆是毒刺毒鉤,最好見面就殺。如要生擒問話,哪怕擒到,也要小心。老的更是詭詐多疑。"

"這地方本不會有人尋來,她從前月起不知何故,如臨大敵,每間房內均有機關埋伏,毒刀毒弩之外,連各種應用之物均有好些摸它不得,否則,除她自己人外,沾上便要中毒無救。正面幾間陳設較好之處,連她自己人也不進去,內中並還養有毒蠱。不知底細的人,見那幾間整齊乾淨,一走進去就上當,不是中毒無救,便爲毒蟲毒蠱所傷。

其實,妖巫本人所居地室非但深藏地底,又小又厭,氣悶非常,便她幾個親信惡徒也都住在西邊地室之內,上面竹屋只有五間可以住人,這還是近年建成,專爲大家雨天飲食起坐之用。別的地方無故誰都不能走進。我們左右兩面的人業已包圍,趁她不曾警覺,先不要露出響聲,偷偷掩到湖邊,由繩橋上直撲進去,兩面的人把住湖岸,必可成功。

千萬記住,專撲西北兩面小屋,中間無人,只可在外防備,不要進去。"

鳳珠連聲贊好,依言行事,往湖邊趕去。見那橫跨兩岸的繩橋乃是兩根粗藤索,上面繃着獸皮,兩頭各有木樁拉緊,甚是堅實。聽姒音說,妖巫多疑,只管當地從無外人足跡,妖徒經過,仍要將橋收捲回去。爲了顯示她的法力,藤索兩頭並不綁在樹上,另有幾根形似人發之物將索樁兩頭繫住,看去極細,可是多麼重的東西都壓不斷。新近姒音爲了妖巫屢次誇口,說那連繫索橋的是她幾根頭髮,刀斧都難斬斷,這日並令妖徒當面用刀去斫,果然一根也未斬斷。姒音爲了一時好奇,又看出那東西雖然每頭只得二三十根,合起來只兩三根線粗細,與人發相似,但與妖巫所脫頭髮不同,心中不信,無意中說了兩句,當夜起來乘涼,便發現妖巫師徒對她的陰謀,由此處境更苦。

二女見兩面無人,橋卻展開未收,連繫四根木樁的黑絲果與人發相似,回顧姒音神色緊張,知在積威之下,把妖巫師徒怕到極點,想令守在湖邊,無須同去,姒音悄答:

"我雖有點害怕,但是洲上伏有好些危機,你們都不知道。房後崖洞內還養有許多毒蛇毒蟲,也只有我稍知信號和制它之法。正面房中有一石箱,裏面藏有大量解毒靈藥和各種奇毒之物,也應當先搶到。內中一種專避毒蟲,去年才得試出。我只見過一次,不知是否在內。如能得到,用處大多,還可永絕後患。妖巫所居地穴下面設有地道,以前本想開往森林之中,與之相連,無奈湖水太深,不曾如願。地道一頭通往毒蛇洞中,那些蛇蟲與妖巫多年相處,當她親人一樣,不像我們喂蛇訓練之時不穿那件奇怪衣服,便難免於受傷。毒蟒我更制它不了,如被逃人洞內,費事大多。最好由我引她二人出來,再行動手,方可萬全。爲了除害,我雖太險,也說不得了。"說時衆人已越過空地,掩往湖邊樹陰之下,藉着大樹遮蔽,邊說邊走。

鳳珠知道這類妖巫心腸狠毒,門人如有背叛,比對仇敵還要痛恨,下手也更殘酷。

去時已令姒音穿上皮衣護盾,外面套上原有白衣,經此一來,只防頭部,萬一變生倉猝,也不致送命。另外又將一面盾牌交她藏向背後,以防到時保護頭面之用。二人把話說完,人也到達,鳳珠、再興同二女兵因那索橋寬只兩三丈,當先縱過,藉着對面幾株樹木上堆先行埋伏,姬棠、似音再和衆人由橋上趕過。那由兩面包圍而來的蠻人女兵也相繼趕到,埋伏湖邊大樹之下。另有四人守住橋樁,準備妖巫師徒出現先將索橋斬斷,一面由埋伏的人,用鏢矛弩箭註定,以防漏網。鳳珠看出萬元一失,又命金花帶了六個女兵繞往房後,守住崖洞,以防妖巫由內衝出;自和再興各帶六七名女兵分伏兩面樹後,把姒音夾在當中,令其誘敵。

那沙洲遠看不大,這一臨近竟有百畝方圓,衆人由南岸過去,北面一座小山將地面佔去一小半。山前一片斜坡,廣約數畝,坡下是片淺灘,最低之處離水才只兩尺,乍看像是潮中沙土積成,實是一座天然石礁突出水上。四面近水之處雖是石質,洲上卻積有好幾尺厚的土地。樹木甚多,疏密相間,高大挺直,亭亭如蓋,四面碧波粼粼,水甚清深,又有大圈樹林平野包圍,形勝天然,風景清曠。妖巫師徒所居竹屋高只過人,通體竹製,屋頂蓋有極厚茅草,上面種上許多草花,藤蔓糾結,極像一座滿生花草的小土堆,不經指點決看不出那是一片房舍。房前斜坡下來三四丈便是平地,因妖巫每夜都要裝神裝鬼,焚香告天,祭所奉邪神,好些樹木均被斫去,開出四畝方圓一片空地,當中建一祭臺,臺旁環列着二十來個兩尺來高的樹樁,以供門人跪拜之用。那麼幹淨清麗的所在,臺上遍佈滿污血,看出油膩膩的,腥穢之氣撲鼻欲嘔。

所奉邪神乃是一個整段大樹雕成的木偶,蛇身人首,形如惡鬼,貌相猙獰,與前殺妖徒令牌上面所畫惡鬼相似。無手無腳,自肩以下卻畫着許多奇奇怪怪的腳爪,和蜈蚣一樣,緊抱前胸,無一張開。一張闊口,內裏釘着上下四根潦牙,口角邊污血最多,並有蛇蟒蟠過痕跡,本就五顏六色,醜惡異常,加上許多腥穢不堪的污血,看去越覺慘厲可怖,使人難耐。臺下卻是細草蒙茸,小花娟娟,清潔異常,連那許多樹樁也都光滑整齊。樹皮已早剝去,打磨得十分乾淨。

衆人均照姒音所說,面對西面小屋埋伏停當。鳳珠把手一揮,姒音早已回到橋邊,假裝遇險,趕回報警,先急喊了兩聲,慌慌張張往坡前跑來。隨見小屋懸窗內有一人探頭外望,姒音發出兩聲警號,見有妖徒探頭,便假裝失足滑跌,倒地不起。跟着懸窗內又現出一個蓬頭散發、貌相醜惡的妖巫影子,一閃不見。姒音到底膽小,本應起來再跑,到了鳳珠等伏處中間再裝力竭倒地,滾向一株大樹之後,以防萬一;因見妖巫師徒相繼出現,以爲誘敵成功,心大驚慌,情虛膽怯,不敢再起,正裝力竭聲嘶哭喊:"師父快來,禍事到了!"一個通身赤裸、剛把黑衣披上還未穿好、一手拿了鋼叉毒鏢的花狼蠻已當先縱出,飛馳而來。相隔還有三丈,忽聽小屋中厲嘯了兩聲,妖徒立時站定,一面忙着穿那黑衣,把飛刀毒箭掛向腰間,面現驚疑之容,先柱後退走了幾步,好似看出無什可疑,忽又轉身厲聲喝問。衆人因妖巫不曾跟出,妖徒相隔尚遠,不肯冒失。方疑敵人業已警覺,忽聽姒音低聲急呼:"妖巫業已警覺,我再騙她一下。惡徒飛刀厲害,如不近前,你們追時千萬小心,反正他逃不脫,至多逃往毒蛇洞內,也有法想。"匆匆說完,一面假裝力竭,勉強掙起,走不幾步,又跌爬地上,喘息急呼:"敵人大羣尋來,諸位師兄業已被殺,你還不請師父出來,把我帶了逃走,轉眼敵人趕到就來不及了。"

妖徒聞言好似將信將疑,一面大喝令其速往見師,一面雙手分舉鋼叉毒刀,註定姒音,作出待發之勢,瞪着一雙兇睛,朝衆人這面東張西望,一步一步試探着走將過來。

衆人見那妖徒未帶面具,貌相獰惡,動作輕快,看去十分機警。妖巫厲嘯了兩聲,底下聲影皆無,料定蹤跡已泄,本就躍躍欲動,妖徒忽然怒吼了幾聲,揚手一枝鋼叉照準姒音打來。這時姒音伏在一株大樹旁邊,姬棠和二蠻女正藏前側面樹後,相隔最近,見她毫無防備,反比方纔膽大了些,裝得更像,敵人業已怒吼,說她有詐,還在哭喊,反口咒罵。一見妖徒鋼叉飛來,更忍不住,恐其受傷,不約而同各自縱出,將手中刀矛朝那鋼叉架去,不料妖徒竟是虛聲恐嚇,試驗真假,嚓的一聲釘在姒音頭前土地之上,相隔還有兩三尺。二女0�x0�x�@��A���xP�x@P�x��音知被妖徒看破,忙即縱起,一手用盾牌護住頭臉,掩身樹後,探頭外望;同時口中急呼:"你們留神飛刀,還不快追!"這裏姬棠和二女兵聞聲心方一動,接連三枝飛刀已由妖徒手上電也似急飛來,妖徒跟着急呼厲嘯,縱身跳起,捷如猿猱,往來路連縱帶跳逃走,一面將腰間飛刀和背上所插鋼叉回頭打來。鳳珠、再興看出敵人業已識破,剛剛大喝,各由樹後縱出,飛刀已先打來,吃衆人刀矛並舉,相繼打飛,一面率衆朝坡上小屋追去。因妖徒雖只一人,所發飛刀又準又快,內一女兵不是帶有盾牌,幾乎被他打中,就這樣也被釘穿兩寸,差一點沒有把手打傷,見血送命。

鳳珠本意生擒拷問,沒聽姒音見了就殺的話,上來未發暗器。後見妖徒飛刀厲害,姒音又在身後大聲疾呼:"他們的事我多少曉得,再不用鏢箭將他打死,被他逃進中屋放出毒蠱就討厭了。"同時人又由後追來,揚手又將風珠發還的毒刀取出,朝妖徒打去。

衆人看出妖徒果如姒音所說,到了小屋門前忽又轉身,改朝當中飛縱過去,鳳珠、姬棠和衆女兵生長蠻荒,均知惡蠱兇毒,聞言也都警覺,慌不迭各將鏢矛弩箭暴雨一般朝前打去。這原是轉眼間事,那一排十多間竹屋只西首妖巫住處孤零零建在一邊,妖徒腳底極快,本快竄進,不易追上,只爲天性兇毒,事出意外,急怒交加,妄想飛刀泄恨。到了小屋門前相隔丈許,忽想放蠱傷人,再行自殺,略一轉折耽擱,致被衆人追近,手法又都極準,接連十幾枝刀矛弩箭同時發出,妖徒怎禁得住?剛到中屋門前,背腿上已連中了好幾枝,一聲怒吼,跌翻在地;咬牙切齒,還想連滾帶爬負傷往裏搶進,吃金花一梭鏢釘向後股,連腿打斷,方始不再轉動。

鳳珠見姒音手舉盾牌,緊隨在自己身後,似比以前還要膽怯,知道妖巫兇毒,必由地穴中逃往蛇洞,忙發號令,分頭圍住,並令金花帶了三名女兵保護姒音,以防妖巫逃走不脫,衝出拼命,受了暗算。說時,人已趕到正屋門前,方覺妖徒周身是傷,通體血污,橫臥地上,胸前尚在起伏,似還未死。忽聽姒音急呼:"這廝未用毒刀自殺,留神行刺!"聲才入耳,猛瞥見妖徒一聲怒吼,身子一挺,忽然把手一揚,手中還有一柄毒刀。剛往旁邊縱避,舉劍要擋,跟着又是一聲慘號,一條膀臂帶着一柄毒刀已往斜刺裏飛去。再看妖徒業已鮮血狂噴,橫屍地上,死後還被躥出好幾尺,落在姒音身旁,利齒怒張,口還未閉。

原來姬棠人最細心,到得最先,早看出妖徒雖是周身重傷,側臥不動,雙目緊閉,面容獰厲,一隻右手掩在紗籠下面,好似微微動了一動,便疑有詐。剛瞥見紗籠遮處有刀光閃動,鳳珠已和姒音等趕來,心想:這類蠻人猛惡已極,只有三寸氣在,還要害人。

上月夜裏業已見識,反正不說實話,不如殺死省心得多,心中一動,將刀舉起,未及斫下。妖徒以爲敵人是姒音引來,心中恨毒,倒地時業已打好主意,準備與之同歸於盡,正在強忍傷痛,暗中提氣運力,一聽姒音開口,偷眼一看,怒火攻心,立時發難,右手飛刀,人也同時猛躥過去,想咬姒音幾口泄恨。這類花狼蠻天性兇狠,性子最長,動手時恰巧姬棠一刀斬下,刀未發出,將臂斬斷。旁立女兵看出不妙,又是一矛刺透前胸。

人雖死去,因其去勢太猛,仍被躥出好幾尺。

姒音差一點沒被毒口咬中,嚇得雙手都抖,拉着鳳珠直喊:"好娘娘,他們兇惡已極,我真害怕。地室之內到處都有機關毒物埋伏,就此衝進,難免受害。這所房屋以後無法住人,不如放火燒掉。今天總算運氣,妖巫只想逃走,忘了趕往中屋放蠱,所養金蠶蠱又太兇毒,以前訓練毒蟲,又曾傷過她個心愛徒弟,周身血肉均被啃吃精光,痛得慘嗥亂迸,無法解救,轉眼成了一堆白骨,費了好些心力,方始收回。因其剛養不久,還未練好,便她本人要是事前沒有準備,一個不巧,照樣也被反噬。她因此蠱兇毒無比,將來練成,隨意收發,無人能敵,可以爲所欲爲,愛如性命。本來打算練成之後,非但森林兩面千百里內蠻人都要任她宰割,無一敢抗;爲了上次老金牛寨的人對她輕視,也要一齊殺光。你們小金牛寨的人更不必說。"

"因近年門人越少,雖收了我們幾個同族姊妹,都看不慣她那殘忍行爲,尤其那些花狼蠻都喜生吃人肉,連死了的同門也要偷吃,不肯放過,我們全都膽寒,只是無法逃走。她當我們都不可靠,花狼蠻是她心腹,恐爲毒蠱所傷,把所有金蠶惡蠱均放在中間屋內一個大石穴內。這東西雖喜生吸人獸血肉,極愛乾淨。妖巫前兩月方始試出它的性情和制它之物,穴旁放有一圈惡蠱最怕的樹汁,這東西和生漆差不多,極像污血,另具一種腥香,味甚濃烈,用石鉢裝好,另外再用厚布漆滿,蓋住穴口,稍微一干,便把樹漿敷上。放蠱之時,再將它移開。另外還有一種黑石油,近火就燃,火力絕大,也是惡蠱最怕之物。這類幹石油塊甚多,依我之見,最好守在外面,將那油塊取來,再用樹枝塗滿油膏,把火點上,投入地穴,一面我同幾位姊妹把屋中樹漿傾入穴內,再將油塊多拋點下去,穴口也堆滿這兩樣東西,用火一點,連房屋帶毒蠱一齊燒掉,方免後患。"

"那蛇洞只得三四尺方圓,內裏大小洞穴密如蜂窩,各種毒蟲惡蛇便藏在這些洞穴之中。因受妖巫常年訓練,甚是靈巧,能通人意。本來妖巫先死,除那條大蟒外,餘者還能指揮制服。如被妖巫逃人洞內,卻是萬分討厭,只有仍用前法,將洞口用塗有石油的樹枝堆滿,再將油塊拋將進去,一火燒死,纔可無害。事不宜遲,我先令人將那石箱中的各種解藥毒物取出,以防損毀。妖巫此時必在地穴中想法逃走,或是驅遣毒蛇惡蠱來和我們拼命。惡蠱封閉石穴之中,暫時還不妨事,倒是後洞要緊,內有不少惡蠱,兇毒無比。蟒只一條,不甚長大,但是奇毒,性頗靈慧,祭神時,專一令它蟠在邪神身上擺樣嚇人,已極厲害。最可怕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蛇,越小越毒。最厲害的名叫丈八青,一跳兩丈來高,比飛還快。還有一種當中身子像個烏龜,頭尾和蛇一樣,通體長才兩尺,都是還未上身人便中毒倒地。幸這兩種怪蛇性懶喜睡,不激怒它,終日昏眠,和死了的一般。妖巫師徒方纔訓練,又都餵飽,所以暫時還不至於驚動。那條大蟒和別的毒蛇惡蠱卻須防它竄出,稍微輕視疏忽,沾身便難活命,下手越快越好。"

鳳珠等聞言,才知當地危機四伏,不是容易。如非事前收服此女,尚有兇險,立時照辦。姒音雖然獻計,領頭下手也是膽怯非常,無奈衆人不知虛實,稍一失策,均有性命之憂,急匆匆在衆女兵保護之下先將石箱尋到。鳳珠跟將進去,見箱中藥品甚多,都有標誌,惟恐散亂,不易分辨,還有許多寶石、珍珠、金沙之類,便命連箱擡出,那藏放樹漿、石油之處就在坡下,乃是兩個人工掘成的石槽,約有五六尺方圓,旁邊還堆着好些乾的油塊。石油濃厚如膏,並有許多現成木條,知道妖巫雖喜餵養毒物,因恐反噬,平日均有防備,不料便宜了敵人。因覺蛇洞一面最是可慮,命速下手,一面又將守橋女兵喊了十幾個來相助,爭先動手。剛塗好油漿,拿了許多油塊趕往屋後,還未到達,便聽把守蛇洞的蠻人女兵驚呼吶喊,姒音喊聲"不好",忙拉鳳珠一同趕去,口中急呼:

"如見毒蛇,不論大小,快些避開!"剛剛趕到,衆女兵說:"方纔有一大蟒探頭鑽出,連發鏢槍均未打中,來勢十分猛惡。幸而時二爺因聽姒音方纔之言,預先命人用木架沾了些油漆趕來,用火點燃,朝蟒丟去,方始驚退。如今洞內正在鬼叫。"

衆人側耳一聽,果有吹竹之聲隱隱傳出,聽去頗深,姒音忽然變色急呼:"這老妖巫已去驅遣毒蛇惡蠱,就要衝出來了!"說時遲,那時快,衆人剛瞥見石洞深處暗影中有好百十點大小各色星光亂螢飛舞,明滅不定,似要往外擁出。忽聽颼颼幾聲,再興早就留神,聽出內有暗器發出,慌不迭一手一個,把鳳珠、姒音猛力往旁一拉,接連四五道寒光,中雜一蓬寒星,已朝當頭衆人飛來。奪奪錚錚一串響聲過處,暗器落地,內有兩口毒刀來得最快,一由鳳珠耳旁飛過,一由姒音左肩擦過,將所着白衣劃破,不是內穿皮衣,幾乎受傷。鳳珠更是險極,如非再興關心大切,追隨在旁,警覺得快,將二女拉開,幾乎送命。那蓬寒星乃是十幾枝三寸大小的毒弩毒針。再興只顧二女,差一點沒被打中。另外還有幾個女兵,三個掩往洞旁點火,一個閃避得快,人又矮小,也差一點沒有被打中。鳳珠看出厲害,方喝:"避開正面,快些點火!"一串噓噓卿卿怪嘯之聲宛如潮涌,當頭大小十幾條惡蠱毒蛇已由洞內往外竄出。那吹竹之聲也更淒厲,離洞已近;同時,一個蓬頭散發、貌相猙獰、手持鋼叉毒刀、身上凌空蟠着一條大蟒、醜如惡鬼的老妖巫突由黑暗中現身,也快衝出。

姒音手上原拿有一根點燃的木條和兩團油塊,首先顫聲急喊:"快些放火,妖巫、毒蛇逃出來了!"話未說完,妖巫本來口發吹竹之聲待往外衝,忽然一聲厲嘯,揚手兩飛刀先朝姒音打來,人離洞口只兩三尺,業己縱起。姒音始終膽寒,盾牌套在左手腕上並未放下,刀還未到,口中急呼,手裏木條已朝洞中擲去,恰巧將那飛刀擋住,同落地上。火星飛濺中,那剛竄出來的毒蛇聞到氣味有的又被火燒傷,紛紛掉頭驚竄回去。旁邊二三十個女兵蠻人手中均拿有油塊木條,本意想將洞口堆滿再行發火,一見妖巫毒蛇快要竄出,全着了急,內有兩個火剛點燃,也將帶火木條朝妖巫迎頭打去,內中一個竟連油塊打出。

這原是瞬息間事,妖巫帶了一條大蟒剛往外縱,衆人鏢矛弩箭連同木條油塊一陣亂打。妖巫明知無幸,還想舞刀朝外猛衝,一手亂髮飛刀朝衆打去。不料那團油塊近火便燃,吃妖巫用叉一擋,落在地上,地上木材本在燃燒,油塊剛剛滾落,沾了一點火星,轟的一聲化爲丈許方圓大蓬烈火燃燒起來。妖巫身上業已中了兩箭一矛,本就負傷不輕,驚慌情急之下那條大蟒本是下半身着地,昂頭前伸,做大半圈虛盤在妖巫肩臂之上,一同往外衝出;油塊一燃,當時驚退,回頭往洞中猛竄回去。妖巫本想用它嚇人,帶了大羣毒蛇惡蠱衝出重圍,不料弄巧成拙,那蟒久經訓練,靈巧非常,先是虛盤身上,隨同進退,並不吃力;經此一來,退勢太猛,妖巫連肩帶背全被纏緊,隨同帶倒,一聲厲吼,竟被那蟒倒拖在地竄入洞內。再興就勢搶過女兵一技長矛猛擲過去,一下打中背上,耳聽慘嗥之聲,料已畢命。

大羣蛇蟲已紛紛驚退回去,只有兩條小的,周身烏黑,動作極快,本朝衆人竄來,被火一驚,往旁逃竄。姆音急呼:"蛇有奇毒,不可放它逃走!"內兩女兵正隨同伴將點燃的木條連同油塊往洞中擲去,聞呼立時趕上,先將兩根木條擲向兩面,再將油塊往下一丟,轟轟兩聲全被烈火包圍燒死,一條也未逃出。料定妖巫萬無生理,那油塊火力大得出奇,拳頭大小的能發丈許方圓一團烈火。鳳珠忙令十個女兵守往洞口,繼續往裏投擲,餘人輪流搬運,往裏添火,不消片刻,整座石洞已成了一座洪爐,內中洞徑曲折,與妖巫所居地穴相通,風勢正往裏吹,一時烈焰熊熊,耳聽毒蛇惡蠱慘叫之聲。火光中望去,開頭還有蛇、蟲影子驚竄,轉眼聲影皆無。

正料全數燒死,忽聽前屋信號,火煙上騰,已透屋頂。趕往一看,原來姬棠因妖巫所居與蛇洞相通,恐其逃出,和金花等七個男女蠻人正在小心守候,忽見室中烈焰上升,腥臭難聞,並有幾條毒蛇竄出,到了地面,迸上兩迸,便自死去。內有兩條尾已燒焦,一時腥穢之氣撲鼻欲嘔。跟着又有毒蛇迸出,惟恐漏網,衆人手上本拿有木條油塊,便朝裏面擲去。不料油塊威力絕大,丟得大多,轟的一聲,大小六七團同時點燃,滿屋皆火,竹屋跟着燃燒起來,下面濃煙也被點燃,火苗朝外猛竄,見縫就鑽。似音本在後面看火,忽然想起地穴與蛇洞相通,趕來看望,不知衆人正髮油塊,一時疏忽,聽說內有毒蛇竄出,剛往窗口趕去,口呼"不可放它逃走,快些放火燒死!"剛到窗前,火已暴發,大蓬火煙奪窗而出,狂竄出來。人雖不曾燒傷,但被那股濃煙撲中,當時悶倒在地。

姬棠也幾乎受傷。因其火起,當日風勢又往後吹,忙發信號,警告屋後諸人,一面抱了姒音避往坡下。衆人剛將姒音救醒,隱聞地底微微震撼,姒音忽然強掙着驚呼道:"我忘了這裏地底藏有油泉,還不快逃,來不及了!"衆人見她說完,人又暈死過去,鳳珠連忙傳令速退。

剛逃過橋,金花同兩女兵想起石箱,相繼奔去,意欲往取。鳳珠先未看見,及聽姬棠驚呼,回顧對面竹屋已全起火,地底洪洪亂響,震撼之聲漸猛,一見三女奔去,惟恐火山爆發,忙發急令催回。三女隔遠,爲風火之聲所亂,先未聽出;鳳珠又取銀笛急吹,二女方始覺着處境危險,各由石箱中搶了一些藥包趕將回來。鳳珠因見當地雖是四面皆水,森林相隔頗遠,終是危險。一看風向,又帶衆人避往上風比較安全之處,遙聞地底響聲越猛,火山仍未崩發。金花方說:"石箱中還有許多珍貴之物,藥材也極可惜。"

姒音經衆灌救之後二次醒轉,見三女還想請命往取,方說:"那石油洞穴便在洲上。妖巫曾經說過,只要一粒火星,便將全洲化爲灰燼,此時萬取不得。"忽聽驚天動地一聲大震,沙洲中心業已爆炸,一股濃煙沖霄直上。這時衆人業已繞到東南方上風來路大片空地上面,這一震之威猛烈異常,沙洲上小山連同中心地面似被整片揭去,大量沙石激射起二三十丈,到了空中再飛灑下來,一時黑煙滾滾,塵沙飛揚。湖中波濤山立,駭浪羣飛,轟轟之聲震耳欲聾。黑煙中同時噴射起一股烈火,乍看宛如一根撐天火柱,挾着雷霆萬鈞之勢朝天激射。晃眼之間天空便被黑煙火雲佈滿,大片湖山林野都被籠罩成了暗紅色。

再興覺着地底也在震撼,似要發生地震崩塌神氣,猛想起此是火山爆發,威勢猛烈,立處相隔只二三裏,一個不巧,衆人全都化爲灰燼,心方愁急,想叫衆人避入林內。鳳珠比衆人鎮靜得多,只火口初現時稍微驚慌,轉眼便復原狀,聞言笑答:"二弟不必優疑,我小時隨父逃難,在貴州野人山中曾遇見過一次地震,也有火口爆發,比這個兇得多。後聽先父說,他老人家走的地方最多,少年時也遇到過一次,據說這類驟然遇到的兇災,除非地方不大,人已預先避開,否則決難逃命。遇�0�x0�x�@��A���xP�x�P�x��不致震塌。這大一片森林,只要一個火星落在裏面,燃燒起來,休想逃命。這裏離來路地道甚近,雖可暫避,但是上面起火,稍薄一點的地層難免崩塌,人在裏面也是死數。方纔我早想過,任走何方都有危險,林邊一帶比較安全,又是上風一面,只盼火口不要開展,風勢不要再大就好多了。"

衆人正在提心吊膽,朝前注視,姒音忽然驚喜道:"不要緊了,這類地火我們惡鬼峽西沙地裏面常有發現,我雖不曾見過,常聽人說那地方也有許多黑黃兩色的石油地火,每次發作,都是上來一聲大震,地面上塌下一個大洞,下面那些積蓄幾千年的乾溼石油全數引燃,化爲一蓬蓬的大火涌起。這類油塊火力雖大,一點就燃,但它火性不長,看去非常猛烈,火光一閃,立化濃煙而滅,與尋常地震火山不同。火過之後,多半還有噴泉涌起。你們看那上來火頭雖沒煙高,也有十來丈高下,如今時高時低,火頭也有大有小,漸漸矮了下去,和我家老年人們所說所見相同,你聽地底響聲不也小了許多麼?"

衆人聞言,果然地底震撼之聲漸輕,再往前面一看,中心火柱也是一層積一層隨同濃煙往上噴起,時高時低,漸漸小了下去,並有中斷之時。火併未止,洲上崖石崩塌之聲仍極猛烈,小山面前樹木均已着火焚燒起來。火光中看去,四圍草木近水之處有的業已震塌,有的還在飛舞起伏,不像全洲崩塌神氣。只聽轟的一震,必有火頭帶着濃煙冒起。

到了後來,那火頭最低時只有丈許高下,上面房舍己全燒光。先前所見存放油塊之處早被引燃,看去好似大堆火藥被火一點,當時爆發,勢雖猛烈,一聲大震,便化濃煙消滅。

衆人在當地守了半日,目眩心驚,始而進退兩難;到了後半夜,看出火勢越小,湖中的水雖和開了鍋的沸水一般,波翻浪滾,洶涌奔騰,天空早被黑煙籠罩,大量熱沙紛落如雨,衆人身上滿布灰塵,且喜風力不大,當中隔着大片空地,只湖邊兩株半枯的樹被火引燃,另外震倒了好幾根,外圈森林居然沒有着火,沙洲也依然挺出水上,並未全部崩塌。看出危機已過,方始心定了些。

鳳珠因衆人提心吊膽守了一日夜,估計天已快亮,正在傳令燒飯,遙望洲上小山前面的樹木雖然還在焚燒,爆炸之聲密如擂鼓,比起以前已好得多。方喜火口已不見有火頭冒起,猛一擡頭,空中陰雲密佈大有雨意。姬棠更知天時變化,先驚呼道:"暴雨就來,這真再好沒有。我們還要快些覓地避雨;否則此雨一定大得出奇,人還無妨,這些行李食糧都要溼了。"衆人正在紛紛議論,鳳珠笑說:"無妨,我們的東西多在林內,這裏只昨夜取了些來,容易拿走。好在相隔地道頗近,大雨一下,森林便不會起火,地道那面較高,又有樹林遮蔽,雨也不會淹到,我們走吧。"說時空中已有雨點打下,剛剛趕進樹林,便聽林外狂風大作,雷鳴電閃,傾盆大雨猛降下來。

衆人所帶乾糧甚多,無須生火燒吃,便聚在地穴旁邊密林之下一同飲食,等雨過去再作計較。先還想朝姒音詢問鬼頭蠻的虛實,怎會投到妖巫門下,不料姒音先受了些火毒,連遭驚恐,火起之後奇熱難耐,後又下雨,天氣較涼,幾面一湊,人已病倒,昏睡在旁,連乾糧也不肯吃。鳳珠一面把自帶的藥與她服下,一面給她蓋好,甚爲憐愛。姒音更是感激,稍微清醒,便連喊"好娘娘",拉住鳳珠不令走開。鳳珠、姬棠也聽姒音口氣和藍山所說之言,料知此女將來必有關係,見其病倒,不便探詢,只得罷了。

那雨越下越大,始而林外還能遙望火光,後來洲上火滅,成了一片漆黑,除聽雷聲隆隆,大量雨水和潮水一般,怒濤奔騰,在千年以上的樹幕之上流過,聲如雷轟,甚是驚人。那由頭頂繁枝密葉所結樹幕縫中流下來的雨水,大大小小,銀蛇也似,在暗影中亂竄,舉目皆是。偶然林外電光一閃,遙望洲上已成了一片空地,小山也震塌了一半,只剩一些燒殘的小樹在風雨中搖擺起伏,餘者什麼也看不見。衆人又坐談了些時,再興、姬棠見樹帳上面流下來的雨水越來越多,地上滿是積溜,知道當地離外面近,上面枝葉較稀,雨多漏下,不能久留。見鳳珠正忙着照護姒音的病,想請她發令換個地方,或是暫時退往地穴之中稍微安眠養神,遙望林外似已天明,漸漸露出白色,同行女兵己有幾個趕去,知天大亮,看這神氣,不多一會便要轉晴,心中一喜,忙即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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