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誼新書修政語下

周文王問於粥子曰:“敢問君子將入其職,則其於民也何如?”粥子對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君子將入其職,則其於民也,旭旭然如日之始出也。”周文王曰:“受命矣。”曰:“君子既入其職,則其於民也何若?”對曰:“君子既入其職,則其於民也暯暯然如日之正中。”周文王曰:“受命矣。”曰:“君子既去其職,則其於民也何若?”對曰:“君子既去其職,則其於民也暗暗然如日之已入也。故君子將入而旭旭者,義先聞也;既入而暯暯者,民保其福也;既去而暗暗者,民失其教也。周文王曰:“受命矣。”

周武王問於粥子曰:“寡人願守而必存,攻而必得,戰而必勝,則吾爲此柰何?”粥子曰:“唯,攻守而勝乎同器,而和與嚴其備也。故曰:和可以守,而嚴可以守,而嚴不若和之固也;和可以攻,而嚴可以攻,而嚴不若和之得也;和可以戰,而嚴可以戰,而嚴不若和之勝也,則唯由和而可也。故諸侯發政施令,政平於人者,謂之文政矣;諸侯接士而使吏,禮恭於人者,謂之文禮矣;諸侯聽獄斷刑,仁於治,陳於行,其由此守而不存,攻而不得,戰而不勝者,自古而至於,今自天地之闢也,未之嘗聞也。今也君王欲守而必存,攻而必得,戰而必勝,則唯由此也爲可也。”周武王曰:“受命矣。”

周武王問於王子旦曰:“敢問治有必成,而戰有必勝乎?攻有必得,而守有必存乎?”王子旦對曰:“有。政曰:諸侯政平於內,而威於外矣。君子行修於身,而信於輿人矣,治民民治,而榮於名矣。故諸侯凡有治心者,必修之以道,而與之以敬,然後能以成也。凡有戰心者,必修之以政,而興之以義,然後能以勝也。凡有攻心者,必結之以約,而諭之以信,然後能以得也。凡有守心者,必固之以和,而諭之以愛,然後能有存也。”周武王曰:“受命矣。”師尚父曰:“吾聞之於政也,曰:天下壙壙,一人有之;萬民藂藂,一人理之。故天下者,非一家之有也,有道者之有也。故夫天下者,唯有道者理之,唯有道者紀之,唯有道者使之,唯有道者宜處而久之。故夫天下者,難得而易失也,難常而易亡也。故守天下者,非以道則弗得而長也。故夫道者,萬世之寶也。”周武王曰:“受命矣。”

周成王年二十歲,即位享國。親以其身見於粥子之家而問焉。曰:“昔者先王與帝修道而道修,寡人之望也,亦願以教。敢問興國之道柰何?”粥子對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興國之道,君思善則行之,君聞善則行之,君知善則行之。位敬而常之,行信而長之,則興國之道也。”周成王曰:“受命矣。”

周成王曰:“敢問於道之要柰何?”粥子對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爲人下者敬而肅,爲人上者恭而仁,爲人君者敬士愛民,以終其身,此道之要也。”周成王曰:“受命矣。”

周成王曰:“敢問治國之道若何?”粥子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治國之道,上忠於主,而中敬其士,而下愛其民。故上忠其主者,非以道義,則無以入忠也;而中敬其士,不以禮節,無以諭敬也;下愛其民,非以忠信,則無以諭愛也。故忠信行於民,禮節諭於士,道義入於上,則治國之道也。雖治天下者,由此而已。”周成王曰:“受命矣。”

周成王曰:“寡人聞之:有上人者,有下人者,有賢人者,有不肖人者,有智人者,有愚人者。敢問上下之人何以爲異?”粥子對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凡人者,若賤若貴,若幼若老。聞道志而藏之,知道善而行之,上人矣。聞道而弗取藏也,知道而弗取行也,則謂之下人也。故夫行者善,則謂之賢人矣;行者惡,則謂之不肖矣。故夫言者善,則謂之智矣;言者不善,則謂之愚矣。故智愚之人有其辭矣,賢不肖之人別其行矣,上下之人等其志矣。”周成王曰:“受命矣。”

周成王曰:“寡人聞之:聖王在上位,使民富且壽雲。若夫富,則可爲也;若夫壽,則不在天乎?”粥子曰:“唯,疑。請以上世之政詔於君王。政曰:聖王在上位,則天下不死軍兵之事,故諸侯不私相攻,而民不私相鬥,鬩不私相煞也。故聖王在上位,則民免於一死,而得一生矣。聖王在上,則君積於道,而吏積於德,而民積於用力,故婦爲其所衣,丈夫爲其所食,則民無凍餒矣。聖王在上,則民免於二死,而得二生矣。聖王在上,則君積於仁,而吏積於愛,而民積於順,則刑罰廢矣,而民無夭遏之誅。故聖王在上,則民免於三死,而得三生矣。聖王在上,則使民有時,而用之有節,則民無厲疾。故聖王在上,則民免於四死,而得四生矣。故聖王在上,則使盈境內,興賢良,以禁邪惡。故賢人必用,而不肖人不作,則已得其命矣。故夫富且壽者,聖王之功也。”周成王曰:“受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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