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集語卷十 論政九

《尚書大傳》子曰:“古之聽民者,察貧窮,哀孤獨,矜寡,宥老幼,不肖無告,有過必赦,小罪勿增,大罪勿累,老弱不受刑,有過不受罰。故老而受刑謂之悖,弱而受刑謂之漊,不赦有過謂之賊,逆率過以小謂之枳。故與其殺不辜,寧失有罪;與其增以有罪,寧失過以有赦。”

《尚書大傳》孔子如衛,人謂曰:“公甫不能聽訟。”子曰:“非公甫之不能聽獄也。公甫之聽獄也,有罪者懼,無罪者恥,民近禮矣。”

《尚書大傳》子曰:“聽訟雖得其指,必哀矜之。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也。《》曰:‘哀矜折獄。’”

《尚書大傳》子曰:“吳越之俗,男女同川而浴。其刑重而不勝,由無禮也。中國之教,內外有分,男女不同椸枷,不同巾櫛。其刑重而勝,由有禮也。語曰:‘夏後不殺不刑,罰有罪而民不輕犯,死罰二千鸑。’”

《尚書大傳》子曰:“今之聽民者,求所以殺之;古之聽民者,求所以生之。不得其所以生之之道,乃刑殺,君與臣會焉。”

《尚書大傳》孔子曰:“古之刑者省之,今之刑者繁之。其教,古者有禮然後有刑,是以刑省也。今也反是,無禮而齊之以刑,是以繁也。《》曰:‘伯夷降典禮,折民以刑。’謂有禮然後有刑也。又曰:‘茲殷罰有倫。’今也反是,諸侯不同聽,每君異法,聽無有倫,是故法之難也。”

《後漢·五行志》注引《尚書大傳》鄭注孔子說《春秋》曰:“政以不由王出,不得爲政,則王君出政之號也。”

韓詩外傳》二高牆豐上激下,未必崩也。降雨興,流潦至,則崩必先矣。草木根荄淺,未必撅也。飄風興,暴雨墜,則撅必先矣。君子居是邦也,不崇仁義,尊賢臣,以理萬物,未必亡也。一旦有非常之變,諸侯交爭,人趨車馳,迫然禍至,乃始憂愁,乾喉焦脣,仰天而嘆,庶幾乎望其安也,不亦晚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嗟乎!雖悔無及矣。”

《說苑·建本》豐牆紘下,未必崩也;流行潦至,壞必先矣。樹本淺、根垓不深,未必撅也;飄風起,暴雨至,拔必先矣。君子居於是國,不崇仁義,不尊賢臣,未必亡也。然一旦有非常之變,車馳人走,指而禍至,乃始幹喉焦脣,仰天而嘆,庶幾焉天其救之,不亦難乎?孔子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雖悔無及矣。”

韓詩外傳》二傳曰:“孔子云:美哉,顏無父之御也,馬知後有與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愛之。馬親其正而愛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樂哉,今日之騶也!’至於顏淪,少衰矣。馬知後有輿而輕之,知上有人而敬之。馬親其正而敬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其人之使我也。’至於顏夷而衰焉。馬知後有輿而重之,知上有人而畏之。馬親其正而畏其事,如使馬能言,彼將必曰:‘騶來!騶來!女不騶,彼將殺女。’故御馬有法矣,御民有道矣,法得則馬和而歡,道得則民安而集。《詩》曰:‘執轡如組,兩驂如舞。’”此之謂也。

韓詩外傳》三傳曰:“宋大水,魯人吊之曰:‘天降淫雨,害於粢盛,延及君地,以憂執政,使臣敬吊。’宋人應之曰:‘寡人不仁,齋戒不修,使民不時,天加以災,又遺君憂。拜命之辱。’孔子聞之曰:‘宋國其庶幾矣!’弟子曰:‘何謂?’孔子曰:‘昔桀紂不任其過,其亡也忽焉。成、湯、文王知任其過,其興也勃焉。過而改之,是不過也。’宋人聞之,乃夙興夜寐,弔死問疾,戮力宇內。三歲,年豐政平。”

韓詩外傳》六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境而善之,曰:“由恭敬以信矣。”入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寬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而三稱善,可得聞乎?”孔子曰:“入其境,田疇甚易,草萊甚闢,此恭敬以信,故民盡力。入其邑,墉屋甚尊,樹木甚茂,此忠信以寬,其民不偷。入其庭,甚閒,此明察以斷,故民不擾也。”

韓詩外傳》八子賤治單父,其民附。孔子曰:“告丘之所以治之者。”對曰:“不齊時發倉廩,振困窮,補不足。”孔子曰:“是小人附耳,未也。”對曰:“賞有能,招賢才,退不肖。”孔子曰:“是士附耳,未也。”對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有二人,所師者一人。”孔子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足以教弟矣;所友者十有二人,足以祛壅蔽矣;所師者一人,足以慮無失策,舉無敗功矣。惜乎不齊爲之大功,乃與堯舜參矣。”

《說苑·政理》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而衆說,語丘所以爲之者。”曰:“不齊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也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一人,可以教學矣。中節也,中民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於不齊者五人,不齊事之,皆教不齊所以治之術。”孔子曰:“欲其大者,乃於此在矣。昔者,堯、舜清微其身,以聽觀天下,務來賢人。夫舉賢者,百福之宗也,而神明之主也。不齊之所治者小也,不齊所治者大,其與堯、舜繼矣。”

《大戴禮·子張問入官》子張問入官於孔子,孔子曰:“安身取譽,爲難也。”子張曰:“安身取譽,如何?”孔子曰:“有善勿專,教不能勿搢,己過勿發,失言勿踦,不善辭勿遂,行事勿留。君子入官,自行此六路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且夫忿數者,獄之所由生也;距諫者,慮之所以塞也;慢易者,禮之所以失也;墮怠者,時之所以後也;奢侈者,財之所以不足也;專者,事之所以不成也;歷者,獄之所由生也。君子入官,除七路者,則身安譽至而政從矣。故君子南面臨官,大城而公治之,精知而略行之,合是忠信,考是大倫,存是美惡,而進是利,而除是害,而無求其報焉,而民情可得也。故臨之無抗民之志,勝之無犯民之言,量之無狡民之辭,養之無擾於時,愛之勿寬於刑,言此則身安譽至而民自得也。故君子南面臨官,所見邇,故明不可弊也;所求邇,故不勞而得也;所以治者約,故不用衆而譽至也。法象在內故不遠,源泉不竭故天下積也,而木不寡短長,人得其量,故治而不亂。故六者貫乎心,藏乎志,形乎色,發乎聲。若此則身安而譽至而民自得也。故君子南面臨官,不治則亂至,亂至則爭,爭之至又反於亂。是故寡裕以容其民,慈愛以優柔之,而民自得也已。故躬行者,政之始也;調悅者,情之道也。善政行易則民不怨,言調悅則民不辨法,仁在身則民顯以佚之也。財利之生徵矣,貪以不得;善政必簡矣,苟以亂之;善言必聽矣,詳以失之;規諫日至,煩以不聽矣。言之善者,在所日聞;行之善者,在所能爲。故上者,民之儀也;有司執政,民之表也;邇臣便辟者,羣臣僕之倫也。故儀不正則民失誓,表弊則百姓亂,邇臣便辟不正廉,而羣臣服污矣。故不可不慎乎三倫矣!故君子修身,反道察說,而邇道之服存焉。是故夫工女必自擇絲麻,良工必自擇齎材,賢君良上必自擇左右始。故佚諸取人,勞於治事;勞於取人,佚於治事。故君子欲譽,則謹其所便;欲名,則謹於左右。故上者,闢如緣木者,務高而畏下者滋甚。六馬之離,必於四面之衢;民之離道,必於上之佚政也。故上者尊嚴而絕,百姓者卑賤而神。民而愛之則存,惡之則亡也。故君子南面臨官,貴而不驕,富恭有本能圖,修業居久而譚,情邇暢而及乎遠,察一而關於多,一物治而萬物不亂者,以身爲本者也。故君子蒞民,不可以不知民之性,達諸民之情,既知其以生有習,然後民特從命也。故世舉則民親之,政均則民無怨。故君子蒞民,不臨以高,不道以遠,不責民之所不能。今臨之明王之成功,則民嚴而不迎也,道以數年之業,則民疾,疾則闢矣。故古者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統纊塞耳,所以弇聰也。故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故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民有小罪,必以其善以赦其過,如死使之生,其善也,是以上下親而不離。故惠者,政之始也;政不正,則不可教也;不習,則民不可使也。故君子欲言之見信也者,莫若先虛其內也;欲政之速行也者,莫若以身先之也;欲民之速服也者,莫若以道御之也。故不先以身,雖行必鄰矣;不以道御之,雖服必強矣。故非忠信,則無可以取親於百姓矣;外內不相應,則無可以取信者矣。四者,治民之統也。”

《大戴禮·千乘》公曰:“千乘之國,受命於天子,通其四疆,教其書社,循其灌廟,建其宗主,設其四佐,列其五官,處其朝市,爲仁如何?”子曰:“不仁國不化。”公曰:“何如之謂仁?”子曰:“不淫於色。”子曰:“立妃設如太廟然,乃中治,中治不相陵,不相陵斯庶嬪遧,遧則事上靜,靜斯潔信在中。朝大夫必慎以恭,出會謀事必敬以慎,言長幼小大必中度。此國家之所以崇也。立子設如宗社,宗社先示威,威明顯見,辨爵集德,是以母弟官子鹹有臣志,莫敢援於外,大夫中婦私謁不行,此所以使五官治執事政也。夫政以教百姓,百姓齊以嘉善,故蠱佞不生,此之謂良民。國有道則民昌,此國家之所以大遂也。卿設如大門,大門顯美,小大尊卑中度,開明閉幽,內祿出災,以順天道,近者閒焉,遠者稽焉。君髮禁,宰而行之以時,通於地,散佈於小,理天之災祥,地寶丰省,及民共饗其祿,共任其災,此國家之所以和也。國有四輔,輔,卿也。卿設如四體,毋易事,毋假名,毋重食。凡事尚賢進能,使知事,爵不世,能之不愆。凡民,戴名以能,食力以時成,以事立。此所以使民讓也。民鹹孝弟而安讓,此以怨省而亂不作也,此國之所以長也。下無用則國家富,上有義則國家治,長有禮則民不爭,立有神則國家敬,兼而愛之則民無怨心,以爲無命則民不偷。昔者先王立此六者而樹之德,此國家之所以茂也。設其四佐而官之:司徒典春,以教民之不則時、不若、不令。成長幼老疾孤寡,以時通於四疆。有闔而不通,有煩而不治,則民不樂生,不利衣食。凡民之藏貯以及川之神明加於民者,發圖功謀,齋戒必敬,會時必節。日、歷、巫、祝,執伎以守官,俟命而作,祈王年,禱民命及畜谷、蜚徵、庶虞草。方春三月,緩施生育,動作百物,於時有事,享於皇祖皇考,朝孤子八人,以成春事。司馬司夏,以教士車甲。凡士執伎論功,修四衛,強股肱,質射御,才武聰慧,治衆長卒,所以爲儀綴於國,出可以爲率,誘于軍旅,四方諸侯之遊士、國中賢餘,秀興閱焉。方夏三月,養長秀,蕃庶物,於時有事,享於皇祖皇考,爵士之有慶者七人,以成夏事。司寇司秋,以聽獄訟,治民之煩亂,執權變民中。凡民之不刑,崩本以要間,作起不敬,以欺惑憧愚。作於財賄、六畜、五穀曰盜,誘居室家有君子曰義,子女專曰妖,飭五兵及木石曰賊,以中情出,小曰間,大曰講,利辭以亂屬曰讒,以財投長曰貸。凡犯天子之禁,陳刑制闢,以追國民之不率上教者。夫是故一家三夫道行,三人飲食,哀樂平,無獄。方秋三月,收斂以時,於時有事,嘗新於皇祖皇考,食農夫九人,以成秋事。司空司冬,以制度制地事。準揆山林,規表衍沃,畜水行衰濯浸,以節四時之事。治地遠近,以任民力,以節民食。太古食壯之食,攻老之事。”

公曰:“功事不少而餱糧不多乎?”子曰:“太古之民,秀長以壽者,食也;在今之民,羸醜以胔者,事也。太古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各安其居,樂其宮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樂其宮,老疾用財,壯狡用力,於茲民遊,薄事貪食,於茲民憂。古者殷書爲成男成女名屬,升於公門,此以氣食得節,作事得時,勸有功,夏服君事不及靯,冬服君事不及凍,是故年穀不成,天之饑饉,道無殣者;在今之世,男女屬散,名不升於公門,此以氣食不節,作事不成,天之饑饉,於時委民,不得以疾死。是故立民之居,必於中國之休地,因寒暑之和,六畜育焉,五穀宜焉。辨輕重,制剛柔,和五味,以節食時事。東闢之民曰夷,精以僥,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南闢之民曰蠻,信以樸,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西闢之民曰戎,勁以剛,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北闢之民曰狄,肥以戾,至於大遠,有不火食者矣。及中國之民曰五方之民,有安民,和味,鹹有實用利器,知通之,信令之。及量地度居,邑有城郭,立朝市,地以度邑,以度民,以觀安危。距封后利,先慮久固,依固可守,爲奧可久,能節四時之事,霜露時降。方冬三月,草木落,庶虞藏,五穀必畜於倉,於時有事,蒸於皇祖皇考,息國老六人,以成冬事。民鹹知孤寡之必不失也,鹹知有大功之必進等也,鹹知用勞力之必以時息也,推而內之水火,入也弗之顧矣。而況有強適在前,有君長正之者乎!”公曰:“善哉!”

《大戴禮·四代》公曰:“四代之政刑,論其明者,可以爲法乎?”子曰:“何哉!四代之政刑皆可法也。”公曰:“以我行之,其可乎?”子曰:“否,不可。臣願君之立知而以觀聞也。四代之政刑,君若用之,則緩急將有所不節,不節君將約之,約之卒將棄法,棄法是無以爲國家也。”公曰:“巧匠輔繩而斫,胡爲其棄法也?”子曰:“心未之度,習未之狎,此以數逾而棄法也。夫規矩準繩鈞衡,此昔者先王之所以爲天下也。小以及大,近以知遠,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水火金木土谷,此謂六府,廢一不可,進二不可,民並用之,今日行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其此邪!昔夏商之未興也,伯夷謂此二帝之眇。”公曰:“長國治民恆幹,論政之大體以教民辨,歷大道以時地性,興民之陽德以教民事,上服周室之典以順事天子,修政勤禮以交諸侯,大節無廢,小眇其後乎?”子曰:“否,不可後也。《詩》雲‘東有開明’,於時雞三號,以興庶虞,庶虞動,蜚徵作。嗇民執功,百草鹹淳,地傾水流之。是以天子盛服朝日於東堂,以教敬示威於天下也。是以祭祀昭有神明,燕食昭有慈愛,宗廟之事昭有義,率禮朝廷,昭有五官,無廢甲冑之戒,昭果毅以聽,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昭哀,哀愛無失節,是以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此昔先王之所先施於民也。君而後此,則爲國家失本矣。”公曰:“善哉!子察教我也。”子曰:“向也君之言善,執國之節也。君先眇而後善,中備以君子言,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奐然而興民壹始。”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聞於師也。”子籲焉其色,曰:“嘻!君行道矣。”公曰:“道邪?”子曰:“道也。”公曰:“吾未能知人,未能取人。”子曰:“君何爲不觀器視才。”公曰:“視可明乎?”子曰:“可以表儀。”公曰:“願學之。”子曰:“平原大藪,瞻其草之高豐茂者,必有怪鳥獸居之。且草可財也,如艾而夷之,其地必宜五穀。高山多林,必有怪虎豹蕃孕焉,深淵大川,必有蛟龍焉,民亦如之。君察之,可以見器見才矣。”公曰:“吾猶未也。”子曰:“羣然,戚然,頤然,睪然,踖然,柱然,抽然,首然,僉然,湛然,淵淵然,淑淑然,齊齊然,節節然,穆穆然,皇皇然,見才色修聲不視聞,怪物恪命不改志,舌不更氣,君見之舉也。得之取也,有事事也,事必與食,食必與位,無相越逾。昔虞舜天德嗣堯,取相十有六人如此。”公曰:“嘻,美哉!子道廣矣。”曰:“由德徑徑,吾恐惛而不能用也,何以哉!”公曰:“請問圖德何尚?”子曰:“聖,知之華也;知,仁之實也;仁,信之器也;信,義之重也;義,利之本也。委利生孽。”公曰:“嘻!言之至也。道天地以民輔之,聖人何尚?”子曰:“有天德,有地德,有人德,此謂三德。三德率行,乃有陰陽。陽曰德,陰曰刑。”公曰:“善哉!再聞此矣,陽德何出?”子曰:“陽德出禮,禮出刑,刑出慮,慮則節事於近,而揚聲於遠。”公曰:“善哉!載事何以?”子曰:“德以監位,位以充局,局以觀功,功以養民,民於此乎上。”公曰:“祿不可後乎?”子曰:“食爲味,味爲氣,氣爲志,發志爲言,發言定名,名以出信,信載義而行之,祿不可後也。”公曰:“所謂民與天地相參者,何謂也?”子曰:“天道以視,地道以履,人道以稽。廢一曰失統,恐不長饗國。”公愀然其色。子曰:“君藏玉,惟慎用之,雖慎敬而勿愛,民亦如之。執事無貳,五官有差,喜無並愛,卑無加尊,淺無測深,小無招大,此謂楣機。楣機賓薦不蒙。昔舜徵薦此道於堯,堯親用之,不亂上下。”公曰:“請問民徵?”子曰:“無以爲也,難行。”公曰:“願學之,幾必能。”子曰:“貪於味不讓,妨於政;願富不久,妨於政;慕寵假貴,妨於政;治民惡衆,妨於政;爲父不慈,妨於政;爲子不孝,妨於政;大縱耳目,妨於政;好色失志,妨於政;好見小利,妨於政;變從無節,撓弱不立,妨於政;剛毅犯神,妨於政;鬼神過節,妨於政。幼勿與衆,克勿與比,依勿與謀,放勿與遊,徼勿與事,臣聞之弗慶,非事君也。君聞之弗用,以亂厥德,臣將慶其簡者。蓋人有可知者焉,貌色聲衆有美焉,必有美質在其中者矣;貌色聲衆有惡焉,必有惡質在其中者矣。此者,伯夷之所後出也。”子曰:“伯夷建國建政,修國修政。”公曰:“善哉!”

《大戴禮·小辯》公曰:“寡人慾學小辯,以觀於政,其可乎?”子曰:“否,不可。社稷之主愛日,日不可得,學不可以辯。是故昔者先王學齊大道,以觀於政。天子學樂辯風,制禮以行政。諸侯學禮辯官,政以行事,以尊事天子。大夫學德別義,矜行以事君。士學順辯言以遂志。庶人聽長辯禁,農以行力。如此猶恐不濟,奈何其小辯乎?”公曰:“不辯則何以爲政?”子曰:“辯而不小。夫小辯破言,小言破義,小義破道,道小不通,通道必簡。是故循弦以觀於樂,足以辯風矣;《爾雅》以觀於古,足以辯言矣;傳言以象,反舌皆至,可謂簡矣。夫道不簡則不行,不行則不樂。夫亦固十期之變,由不可既也,而況天下之言乎!”曰:“微子之言,吾壹樂辯言。”子曰:“辯言之樂,不若治政之樂。辯言之樂不下席,治政之樂皇於四海。夫政善則民說,民說則歸之如流水,親之如父母,諸侯初入而後臣之,安用辯言。”公曰:“然則吾何學而可?”子曰:“禮樂而力,忠信其君,其習可乎!”公曰:“多與我言忠信,而不可以入患。”子曰:“毋乃既明忠信之備,而口倦其君,則不可而有;明忠信之備,而又能行之,則可立待也。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滿於中而發於外,刑于民而放於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公曰:“請學忠信之備。”子曰:“唯社稷之主,實知忠信。若丘也,綴學之徒,安知忠信!”公曰:“非吾子問之而焉也?”子三辭。將對,公曰:“強避。”子曰:“強侍。丘聞大道不隱,丘言之。君發之於朝,行之於國,一國之人莫不知,何一之強闢?丘聞之,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患必知備。若動而無備,患而弗知,死亡而弗知,安與知忠信?內思畢必曰中,以應實曰知恕,內恕度曰知外,外內參意曰知德,德以柔政曰知政,正義辯方曰知官,官治物則曰知事,事戒不虞曰知備,毋患曰樂,樂義曰終。”

《淮南子·泰族訓》孔子曰:“小辯破言,小利破義,小藝破道,小見不達,達必簡。河以逶蛇故能遠,山以陵遲故能高,陰陽無爲故能和,道以優柔故能化。”

《魯語》下季康子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不對,私於冉有曰:“求,來!女不聞乎?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遠邇,賦裏以入而量其有無,任力以夫而議其老幼。於是乎有鰥寡孤疾,有軍旅之出則徵之,無則已。其歲收,田一井,出稯禾秉芻缶米,不是過也,先王以爲足。若子季孫欲其法也,則有周公之籍矣。若犯法,則苟而賦,又何訪焉!”

《春秋繁露·王道》臧孫辰請糴於齊。孔子曰:“君子爲國,必有三年之積。一年不孰乃請糴,失君之職也。”

《春秋繁露·身之養重於義》仲尼曰:“國有道,雖加刑也,無刑國;無道,雖殺之,不可勝也。”

《白虎通·三教》引《樂稽燿嘉》顏回尚三教,變虞夏何如?曰:“教者,所以追補敗政。靡弊溷濁,謂之治也。舜之承堯無爲易也。”

《漢書·刑法志》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聽獄者,求所以殺之;古之聽獄者,求所以生之。”

《晏子春秋·問上》景公問於晏子曰:“爲政何患?”晏子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善進則善無由入矣。”

《說苑·政理》齊侯問於晏子曰:“爲政何患?”對曰:“患善惡之不分。”公曰:“何以察之?”對曰:“審擇左右。左右善,則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惡分。”孔子聞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進善言則善無由入矣。”

《荀子·正論》孔子曰:“天下有道,盜其先變乎!”

《荀子·宥坐》孔子爲魯司寇,有父子訟者,孔子拘之,三月不別。其父請止,孔子舍之。季孫聞之不悅,曰:“是老也,欺予,語予曰:‘爲國家必以孝。’今殺一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冉子以告,孔子慨然嘆曰:“嗚呼!上失之,下殺之,其可乎?不教其民而聽其獄,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斬也,獄犴不治不可刑也。罪不在民故也。嫚令謹誅,賊也;令有時,斂也無時,暴也;不教而責成功,虐也。已此三者,然後刑可即也。《》曰:‘義刑義殺,勿庸以即,予維曰未有順事。’言先教也。故先王既陳之以道,上先服之;若不可,尚賢以綦之;若不可,廢不能以單之。綦三年而百姓往矣。邪民不從,然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詩》曰:‘尹氏太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庳,卑民不迷。’是以威厲而不試,刑錯而不用,此之謂也。今之世則不然,亂其教,繁其刑,其民迷惑而陷焉,則從而制之,是以刑彌繁而邪不勝。三尺之岸而虛車不能登也,百仞之山任負登車焉,何則?陵遲故也。數仞之牆而民不逾也,百仞之山而豎子馮而遊焉,陵遲故也。今夫世之陵遲亦久矣,而能使民勿逾乎?《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眷焉顧之,潸然出涕。’豈不哀哉!《詩》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子曰:“伊稽首,不其有來乎?”

韓詩外傳》三傳曰:魯有父子訟者,康子欲殺之。孔子曰:“未可殺也。夫民父子訟之爲不義久矣,是則上失其道。上有道,是人亡矣。”訟者聞之,請無訟。康子曰:“治民以孝。殺一不義以僇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否。不教而聽其獄,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誅也。獄讞不治,不可刑也。上陳之教而先服之,則百姓從風矣邪!行不從,然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夫一仞之牆,民不能逾,百仞之山,童子登遊焉,陵遲故也。今其仁義之陵遲久矣,能謂民無逾乎?《詩》曰:‘俾民不迷。’昔之君子,道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厲而刑措不用也。故形其仁義,謹其教道,使民目晰焉而見之,使民耳晰焉而聞之,使民心晰焉而知之,則道不迷而民志不惑矣。《詩》曰:‘示我顯德行。’故道義不易,民不由也。禮樂不明,民不見也。《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言其易也。‘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言其明也。‘眷言顧之,潸焉出涕。’哀其不聞禮教而就刑誅也。夫散其本教而待之刑辟,猶決其牢而發以毒矢也,亦不哀乎!故曰未可殺也。昔者先王使民以禮,譬之如御也。刑者,鞭策也。今猶無轡銜而鞭策以御也。欲馬之進,則策其後,欲馬之退,則策其前,御者以勞而馬亦多傷矣。今猶此也,上憂勞而民多罹刑。《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爲上無禮,則不免乎患,爲下無禮,則不免乎刑。上下無禮,胡不遄死!”康子避席再拜曰:“僕雖不敏,請承此語矣。”孔子退朝,門人子路難曰:“父子訟,道邪?”孔子曰:“非也。”子路曰:“然則夫子胡爲君子而免之也?”孔子曰:“不戒責成,害也,慢令致期,暴也,不教而誅,賊也。君子爲政,避此三者。且《詩》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

《說苑·政理》魯有父子訟者,康子曰:“殺之。”孔子曰:“未可殺也。夫民不知子父訟之不善者久矣,是則上過也。上有道,是人亡矣。”康子曰:“夫治民以孝爲本,今殺一人以戮不孝,不亦可乎?”孔子曰:“不孝而誅之,是虐殺不辜也。三軍大敗,不可誅也;獄訟不治,不可刑也;上陳之教,而先服之,則百姓從風矣;躬行不從,而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夫一仞之牆,民不能逾,百仞之山,童子升而遊焉,陵遲故也。今是仁義之陵遲久矣,能謂民弗逾乎?《詩》曰:‘俾民不迷。’昔者,君子導其百姓不使迷,是以威厲而不至,刑錯而不用也。”於是訟者聞之,乃請無訟。

《長短經·政體》孔子曰:“上失其道而殺其下,非禮也。故三軍大敗不可斬,獄犴不知不可刑,何也?上教之不行,罪不在人故也。夫慢令謹誅,賊也;征斂無時,暴也;不誡責成,虐也。政無此三者,然後刑即可也。陳道德以先服之,猶不可,則尚賢以勸之,又不可,則廢不能以憚之,而猶有邪人不從化者,然後待之以刑矣。”

《御覽》六百三十三引《慎子》孔子云:“有虞氏不賞不罰,夏后氏賞而不罰,殷人罰而不賞,周人罰且賞。罰,禁也;賞,使也。”

《羣書治要》《屍子·發矇》孔子曰:“臨事而懼,希不濟。”

《韓非子·內儲說上·七術》魯人燒積澤,天北風,火南倚,恐燒國。哀公懼,自將衆輒救火者,左右無人,盡逐獸而火不救。乃召問仲尼,仲尼曰:“夫逐獸者樂而無罰,救火者苦而無賞,此火之所以無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賞。救火者盡賞之,則國不足以賞於人。請徒行罰。”哀公曰:“善!”於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獸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孔子相衛,弟子子皋爲獄吏,刖人足,所刖者守門。人有惡孔子於衛君者曰:“尼欲作亂。”衛君欲執孔子,孔子走,弟子皆逃。子皋從出門,跀危引之而逃之門下室中,吏追不得。夜半,子皋問跀危曰:“吾不能虧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是子報仇之時也。而子何故乃肯逃我?我何以得此於子?”跀危曰:“吾斷足也,固吾罪當之,不可奈何。然方公之獄治臣也,公傾側法令,先後臣以言,欲臣之免也甚,而臣知之。及獄決罪定,公憱然不說,形於顏色,臣見又知之。非私臣而然也,夫天性仁心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說而德公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孔子曰:“善爲吏者樹德,不能爲吏者樹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國者不可失平也。”

《說苑·至公》子羔爲衛政,刖人之足。衛之君臣亂,子羔走郭門,郭門閉,刖者守門,曰:“於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逾。”曰:“於彼有竇”。子羔曰:“君子不遂。”曰:“於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罷,子羔將去,謂刖者曰:“吾不能虧損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吾在難中,此乃子之報怨時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斷足,固我罪也,無可奈何。君之治臣也,傾側法令,先後臣以法,欲臣之免於法也,臣知之。獄決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於顏色,臣又知之。君豈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脫君也。”孔子聞之曰:“善爲吏者樹德,不善爲吏者樹怨,公行之也,其子羔之謂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寧使民諂上。”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季孫相魯,子路爲郈令。魯以五月起衆爲長溝,當此之時,子路以其私秩粟爲漿飯,要作溝者於五父之衢而餐之。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覆其飯,擊毀其器,曰:“魯君有民,子奚爲乃餐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請曰:“夫子疾由之爲仁義乎?所學於夫子者,仁義也。仁義者,與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餐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禮也。女之餐之,爲愛之也。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竟內,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曰侵。今魯君有民而子擅愛之,是子侵也,不亦誣乎?”言未卒,而季孫使者至,讓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將奪肥之民邪?”孔子駕而去魯。

《說苑·臣術》子路爲蒲令,備水災,與民春修溝瀆。爲人煩苦,故予人一簞食,一壺漿。孔子聞之,使子貢復之。子路忿然不悅,往見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將至,恐有水災,故與人修溝瀆以備之,而民多匱於食,故與人一簞食、一壺漿,而夫子使賜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受。”子曰:“爾以民爲餓,何不告於君,發倉廩以給食之,而汝以私饋之,是汝不明君之惠,見汝之德義也。速己則可矣,否則爾之受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韓非子·難三》葉公子高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說近而來遠。”哀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選賢。”齊景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節財。”三公出,子貢問曰:“三公問夫子政,一也,夫子對之不同,何也?”仲尼曰:“葉都大而國小,民有背心,故曰政在說近而來遠。魯哀公有大臣三人,外障距諸侯四鄰之士,內比周而以愚其君,使宗廟不埽除,社稷不血食者,必是三臣也,故曰政在選賢。齊景公築雍門、爲路寢,一朝而以三百乘之家賜者三,故曰政在節財。”

《尚書大傳·略說》子貢曰:“葉公問政於夫子,子曰政在附近而來遠;魯哀公問政,子曰政在於論臣;齊景公問政,子曰政在於節用。三君問政,夫子應之不同,然則政有異乎?”夫子曰:“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志焉,故曰在於附近而來遠。哀公有臣三人,內比周以惑其君,外障距諸侯賓客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論臣。齊景公奢於臺榭,淫於苑囿,五官之樂不解,一旦賜人百乘之家者三,故曰節用。”

《說苑·政理》子貢曰:“葉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附近而來遠。’魯哀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於諭臣。’齊景公問政於夫子,夫子曰:‘政在於節用。’三君問政於夫子,夫子應之不同,然則政有異乎?”孔子曰:“夫荊之地廣而都狹,民有離志焉,故曰在於附近而來遠。哀公有臣三人,內比周公以惑其君,外障距諸侯賓客,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諭臣。齊景公奢於臺榭,淫於苑囿,五官之樂不解,一旦而賜人百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於節用。此三者,政也。《詩》不云乎,‘亂離斯瘼,爰其適歸。’此傷離散以爲亂者也。‘匪其止共,惟王之卬。’此傷奸臣蔽主以爲亂者也。‘相亂蔑資,曾莫惠我師。’此傷奢侈不節以爲亂者也。察此三者之所欲,政其同乎哉!”

《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魯國之法,魯人爲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其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讓,不取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

《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

《淮南子·道應訓》魯國之法,魯人爲人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來而辭,不受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非獨以適身之行也。今國之富者寡而貧者衆,贖而受金,則爲不廉,不受金,則不復贖人。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於諸侯矣。”

《淮南子·齊俗訓》子路拯溺而受牛,謝孔子曰:“魯國必好救人於患,子贛贖人而不受金於府。”孔子曰:“魯國不復贖人矣。”子路受而勸德,子贛讓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遠,通於論者也。

《說苑·政理》魯國之法,魯人有贖臣妾於諸侯者,取金於府。子貢贖人於諸侯,而還其金。孔子聞之曰:“賜失之矣。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教導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其身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衆,贖而受金,則爲不廉,不受則後莫復贖。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矣。”

《呂氏春秋·審應覽·具備》宓子賤治亶父,恐魯君之聽說人,而令已不得行其術也,將辭而行,請近吏二人於魯君與之俱。至於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將書,宓子賤從旁時掣搖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賤爲之怒。吏甚患之,辭而請歸。宓子賤曰:“子之書甚不善,子勉歸矣。”二吏歸報於君,曰:“宓子不可爲書。”君曰:“何故?”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掣搖臣之肘,書惡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辭而去也。”魯君太息而嘆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亂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必數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幾過。”遂發所愛而令之亶父,告宓子曰:“自今以來,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於亶父者,子決爲之矣。五歲而言其要。”宓子敬諾,乃得行其術於亶父。三年,巫馬旗短褐衣敝裘而往觀化於亶父,見夜漁者,得則舍之。巫馬旗問之曰:“漁爲得也,今子得而舍之,何也?”對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魚也,所舍者小魚也。”巫馬旗歸,告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小民暗行若有嚴刑于旁。敢問宓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與之言曰:‘誠乎此者刑乎彼。’宓子必行此術於亶父也。”

《新序·雜事》二魯君使宓子賤爲單父宰,子賤辭去。因請借善書者二人,使書憲書教品,魯君與之至單父。使書,子賤從旁引其肘,書醜則怒之,欲好書則又引之。書者患之,請辭而去,歸以告魯君。魯君曰:“子賤苦吾擾之,使不得施其善政也。”乃命有司無得擅徵發單父,單父之化大治。故孔子曰:“君子哉子賤!魯無君者,斯安取斯美其德也!”

《淮南子·道應訓》季子治亶父三年,而巫馬期才衣短褐易容貌往觀化焉。見夜魚釋之,巫馬期問焉,曰:“凡子所爲魚者,欲得也。今得而釋之,何也?”漁者對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魚也。所得者小魚,是以釋之。”巫馬期歸以報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暗行若有嚴刑在其側者。季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問之以治言,曰‘誡於此者刑于彼’。季子必行此術也。”

《水經》泗水注宓子賤之治也,孔子使巫馬期觀政。入其境,見夜漁者,問曰:“子得魚輒放,何也?”曰:“小者,吾大夫欲長育之故也。”子聞之曰:“誠彼刑此,子賤得之善矣。惜哉不齊!所治者小也。”

《鹽鐵論·憂邊》孔子曰:“不通於論者,難於言;治道不同者,不相與謀。”

《新序·雜事》五孔子北之山戎氏,有婦人哭於路者,其哭甚哀。孔子立輿而問曰:“曷爲哭哀至於此也?”婦人對曰:“往年虎食我夫,今虎食我子,是以哀也。”孔子曰:“嘻!若是則曷爲不去也?”曰:“其政平,其吏不苛,吾以是不能去也。”孔子顧子貢曰:“弟子記之。夫政之不平而吏苛,乃甚於虎狼矣。《詩》雲:‘降喪饑饉,斬伐四國。’夫政不平也,乃斬伐四國,而況二人乎?其不去,宜哉!”

《論衡·遭虎》孔子行魯林中,婦人哭甚哀。使子貢問之何以哭之哀也,曰:“去年虎食吾夫,今年食吾子,是以哭哀也。”子貢曰:“若此,何不去也?”對曰:“吾善其政之不苛,吏之不暴也。”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曰:“弟子識諸。苛政暴吏,甚於虎也。”

《說苑·建本》子貢問爲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也。此治國之本也。”

《說苑·政理》齊桓公出獵,逐鹿而走,入山谷之中,見一老公而問之曰:“是爲何谷?”對曰:“爲愚公之谷。”桓公曰:“何故?”對曰:“以臣名之。”桓公曰:“今視公之儀狀,非愚人也,何爲以公名?”對曰:“臣請陳之。臣故畜牸牛,生子而大,賣之而買駒,少年曰:‘牛不能生馬。’遂持駒去。傍鄰聞之,以臣爲愚,故名此谷爲愚公之谷。”桓公曰:“公誠愚矣!夫何爲而與之?”桓公遂歸,明日朝,以告管仲。管仲正衿再拜曰:“此夷吾之愚也。使堯在上,咎繇爲理,安有取人之駒者乎?若有見暴如是叟者,又必不與也,公知獄訟之不正,故與之耳,請退而修政。”孔子曰:“弟子記之,桓公霸君也,管仲賢佐也,猶有以智爲愚者也,況不及桓公、管仲者也!”

《說苑·政理》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對曰:“政有使民富且壽。”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薄賦斂則民富,無事則遠罪,遠罪則民壽。”公曰:“若是,則寡人貧矣。”孔子曰:“《詩》雲:‘凱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說苑·政理》宓子賤爲單父宰,辭於夫子。夫子曰:“毋迎而距也,毋望而許也。許之則失守,距之則閉塞。譬如高山深淵,仰之不可極,度之不可測也。”子賤曰:“善,敢不承命乎!”

《說苑·政理》孔子弟子有孔蔑者,與宓子賤皆仕。孔子往過孔蔑,問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自吾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襲,學焉得習,以是學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祿少,鬻鬻不足及親戚,親戚益疏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視病,是以朋友益疏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說,而復往見子賤,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賤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所得者三: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學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祿雖少,鬻鬻得及親戚,是以親戚益親也,所得者二也;公事雖急,夜勤吊死視病,是以朋友益親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說苑·政理》子路治蒲,見於孔子曰:“由願受教。”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也。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攝勇;寬以正,可以容衆;恭以潔,可以親上。”

《說苑·政理》子貢爲信陽令,辭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順之,因子之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盜。”子貢曰:“賜少日事君子,君子固有盜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賢,是謂奪也;以賢伐不肖,是謂伐也;緩其令,急其誅,是謂暴也;取人善以自爲己,是謂盜也。君子之盜,豈必當財幣乎?吾聞之曰,知爲吏者,奉法利民;不知爲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所由生也。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攻也。匿人之善者,是謂蔽賢也;揚人之惡者,是謂小人也;不內相教而外相謗者,是謂不足親也。言人之善者,有所得而無所傷也;言人之惡者,無所得而有所傷也。故君子慎言語矣,毋先己而後人,擇言出之,令口如耳。”

《說苑·政理》孔子見季康子,康子未說,孔子又見之。宰予曰:“吾聞之夫子曰:‘王公不聘不動。’今吾子之見司寇也,少數矣!”孔子曰:“魯國以衆相陵,以兵相暴之日久矣,而有司不治,聘我者其孰大乎於是!”魯人聞之曰:“聖人將治,可以不先自爲刑罰乎!”自是之後,國無爭者。孔子謂弟子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尚存耳。政事無如膺之矣。”

《續博物志》十孔子曰:違山十里,蟪蛄之聲猶在於耳。政事惡譁而善肅。

《說苑·尊賢》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對曰:“賤不能臨貴。”桓公以爲上卿,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管仲對曰:“貧不能使富。”桓公賜之齊國市租一年,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疏不能制親。”桓公立以爲仲父,齊國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賢,不得此三權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

《說苑·尊賢》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在於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範、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其亡何也?”曰:“範、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也,賤不肖而不能去也,賢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己而仇之。賢者怨之,不肖者仇之,怨仇並前,中行氏雖欲無亡,得乎?”

《說苑·指武》魯哀公問於仲尼曰:“吾欲小則守,大則攻,其道若何?”仲尼曰:“若朝廷有禮,上下有親,民之衆皆君之畜也,君將誰攻?若朝廷無禮,上下無親,民衆皆君之仇也,君將誰與守?”

《說苑·雜言》孔子曰:“鞭樸之子,不從父之教;刑戮之民,不從君之政。言疾之難行,故君子不急斷,不意使,以爲亂源。”

《中論·慎所從》孔子曰:“知不可由,斯知所由矣。”

《金樓子·立言下》子曰:“滌杯而食,洗爵而飲,可以養家客,未可以饗三軍。兕虎在後,隋珠在前,弗及掇珠,先避後患。聞雷掩耳,見電瞑目,耳聞所惡,不如無聞,目見所惡,不如無見。火可見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毀,故有象之屬,莫貴於火,有形之類,莫尊於水。身曲影直者,未之聞也。用百人之所能,則百人之力舉,譬若伐樹而引其本,千枝萬葉,莫能弗從也。”

《亢倉子·農道》孔子之言:“冬飽則身溫,夏飽則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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