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條船……沒有任何消息有這種轉變異鄉人的魔力,使這些人激動萬分,暴亂一下平息下來了,人群像洶湧的激流,朝海岸衝去,不再去想那打架鬥毆的問題了,人們匆匆忙忙地默然無聲地擁到一起,不一會功夫,所有的移民都聚集在島西邊最頂端,在那裡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
阿里.洛德士和阿爾特勒布爾也隨波逐流地跟著大家往前衝,也是十分激動,他們睜著渴望的雙眼,果然見到一股濃濃的黑煙,劃過海面的天空,這就預示著蒸汽船即將到來。
不一會兒從地平線可隱隱約約地看見船頭的出現,不久就可辨認出這是一條約四百噸位的船,在斜桁上飄著一面旗幟,遠遠望去還辨別不出顏色和標誌。
移民們面面相覷,交換著沮喪,還從未見過如此低噸位的船,能將這所有的人裝上去,那麼這艘船是其他國家的貨船,而不是奔塔──阿爾拉斯總督許諾的救難船?
問題馬上得到澄清,船很快就駛過來了,在天色尚未黑暗下來以前,離南岸不足三海里。
「智利船,」勒柯吉說,這時一陣輕風將旗布吹平拉直,可以辨認出它的顏色。
四十五分鐘後,天色已完全進入黑夜,這時可聽到錨鏈撞擊發出的刺耳聲,這是錨鏈筒撞到鋼鐵上,表示船已拋錨停泊,於是人群又散開,邊議論邊回到自己的住所。
當晚相安無事的度過,黎明,人們發現船停泊在離海岸三鏈之地,人們向阿爾特勒布爾救教,他說:「這是智利海軍的一艘護衛船。」
阿爾特勒布爾說得很正確,這的確是一艘護衛船,早上八點,他們下船登陸。
船長馬上被這群渴望面孔的人包圍住了,在他周圍,許多問題交錯出現:為什麼派出這麼小一艘船?到底什麼時候來接這些人?是不是想讓這些人死在霍斯特島?船長不知聽誰說為好。
這麼多的問題雨點般地向他衝來,他想等著人們能安靜下來,再一一地答覆。費了很大的勁,才讓大家稍為平靜,於是他才大聲地開口發言。
先用幾句話來安慰這些聽眾,讓他們能夠體查智利的仁慈善心,這艘護衛船的到來,說明政府沒有忘記他們。
然而他又解釋,如果他的政府認為應該向他們派一艘軍艦而不曾答應派船,這可能是希望先給他們提個建議,這建議也許會吸引他們,的確是個與眾不同,非常出乎意料的建議,艦長就這麼開門見山的闡敘出來。
這一開場白,對聽眾而言,並不是一篇廢話,以便他們能夠清楚地判斷智利總督的一些想法。
在一八八一年一月十七日簽定的條約中,所賦予政府的麥哲倫西部和南部土地的開發,智利打算用一絕招,利用土地開發,召來二千多名移民在霍斯特島上,就是這些在約納丹號上遇難的人們。
這個條約,總之是裁決了純理論的權力,顯然阿根廷共和國除了聲稱對聯合土地,巴塔哥尼亞部分土地、火地島土地屬於自己的領土外,其他的一無所求,智利在自己的領土範圍,為謀求最大的利益可完全自由行事,只是擁有這個地區;只是阻止其他國家在此形成另一個占領法律是不夠的所需要的是從中謀取更大的利益,在開發礦產和植物方面的土地財產,並通過商業的繁榮,吸引人們在此生存繁衍。總而言之,使之成為殖民地,在麥哲倫海峽的島上,已有了成功的範例,奔塔阿爾拉斯的重要地區,貿易與日俱增,鼓勵著智利共和國嘗試新的途徑,吸引著大量移民湧向麥哲倫半島。以便將這塊肥沃的土地,還有那生氣勃勃的印第安人部落的地區,都屬於他的統治。
準確地講,目前在錯綜複雜的大運河中,愛斯特小島上一條大船在岸上擱淺,現在還有來自世界各國的移民,那些是屬於大城市容納不下的人,他們毫不猶豫的想到那遙遠的地區去淘金,做發財夢,現在不得不在這裡避難。
智利政府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是個出乎意料的機會,將約納丹號上的遇難者,變成霍斯特島上的移民,因此他沒有向他們派出遣送船來,而派了一艘護衛艦來,艦長向他們轉達了這項建議。
這建議,也讓人出乎意料,也是很吸引人的,智利政府答應無條件地放棄霍斯特島,是為了約納丹號遇難者的利益,他們可以按自己的願望擁有這塊土地,而不是臨時轉讓土地開採權,是絕對的自主權,沒任何條件也沒有任何限制。
這建議再清楚不過了,十分明白的事情,是放棄霍斯特島,以保證他們可以立刻開發這個島,智利確實用這些條件吸引了移民到其他島上去了,為克拉郎斯島、達烏遜島、拉瓦蘭島、赫爾米特島,屬於它管轄的,如果新殖民地繁榮昌盛起來,這是可能的,這裡的人們卻知道,不必要對麥哲倫地區的氣候產生疑慮,他們了解這裡可供生產農業的優良條件,而且也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還有廣闊豐實的牧場以及可發展的漁業,在這個半島上創辦興旺發達的實業公司,它將會有吉星高照,是個良好的機會,在這個港口上的來往船隻,將會川流不息地帶來好運。
奔塔─阿爾拉斯,已經是個大自由港,取消了所有的海關的繁文縟節,向大陸的船隻開放,光明輝煌的前景可想而知。建立了這個據點,就可以保證麥哲倫海峽的絕對優勢,那麼在半島的南部,想取得同樣的效果,並非無利可圖,為了更明顯地達到這個目的,聖地亞哥政府內一個精明的戰略思想,引導著決定對霍斯特島作出犧牲。這種犧牲比較現實,因為這個島目前還是荒無人煙,不僅減去苛捐雜稅,同時還放棄了土地所有權,讓它完全自治,準它從其領土分割出來,這將是麥哲倫唯一的一塊完完全全的獨立的土地。
現在主要是要搞清楚,約納丹號上的遇險者,是否能接受他們提出的建議,如果大家同意的話,那麼就是將開發非洲,換成了開發霍斯特島。
政府打算毫不拖延地解決這個問題,護衛艦帶來了這個建議,將帶回答覆,艦長有權與移民代表處理一切事務,但他也接到命令,在霍斯特島停泊時間不超過十五天,十五天以後,不管條約簽訂與否,都得返航。
如果回答是肯定的,將馬上誕生新的共和國,馬上豎起他們認為合適的旗幟。
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政府今後將考慮遣送他們的方法,而不是這艘護衛艦能遣送他們,到奔塔─阿爾拉斯,他們會請美國派移民公司來一艘救援船,航行到此則需要花一段時間,在這種情況下,那他們在撤離之前,還要待上幾週的時間。
因此人們可以想像得到,聖地亞哥政府所提的建議,產生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效果。
人們不曾想到,會盼來這樣的事,移民們在如此的情況下,都感到事態的嚴重,而拿不定主意,開始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繼之大家想如何商討,找個聰明人出謀劃策,於是都想到那個認為曾為大家分辨是非,同甘共苦,為大家解除了許多苦難的一位英明的人,於是都不約而同的轉向這個河口小灣,注視著那艘搖搖晃晃的維爾─捷小艇。
但維爾─捷已經漸漸地走遠了,在海上已看不見它的蹤影了。
一時間,大家呆若木雞,人們又一陣騷動,每人都焦躁不安,俯下身軀,尋找那個他們寄於全部希望的人,最終確認已成事實,勒柯吉帶著阿爾吉和卡洛里已經離開了。
人們都驚呆了,這些可憐的人,已習以為常的對勒柯吉言聽計從,而現在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他的聰明智慧和熱愛,正當要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他卻拋棄了他們。他的離去與在霍斯特島出現,都顯得很重要。
阿里.洛德士與大家的動機截然不同,他感到十分悲痛,他理解勒柯吉在移民離開那天會放棄霍斯特島,但為什麼不等到那一天呢?突然就中斷了與人們真摯的友誼關係,沒有告別就分手了。
此外,為什麼匆匆地離去?好像一次逃跑似的?那麼是智利軍艦的到來,使他為之離去的嗎?……
鑑於此人一直都是神祕莫測,就連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也無從知曉,那麼所有的假設都有可能。
平時,最需要解決問題的時刻,他總能提出最準確、合適的建議,現在移民們正在彷徨不安,而無人商議,使移民們不知所措,人們漸漸散去,最後見到只有艦長一人待在那裡,人們為了避免參與某種決定的困擾,三個一夥,五個一群的偷偷地離開了,人們對剛才聽到的這種建議,表示沉默寡言。
七、八天的時間,這個建議成了每個人談論的主題,普遍感到出乎意料之外,都感到這項建議如此的離奇而異乎尋常,以至於很多移民幾乎不相信是真事。阿里.洛德士在同伴的鼓動下,只好去見船長,希望解釋清楚,以解心中疑團,確認他們應有的權力,要他本人證明智利共和國將保證霍斯特島的絕對獨立。
艦長耐心地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地說服這些有關的當事人員,他讓他們明白政府的動機和用意,讓他們定居在這個屬於他們有自主權的地區,對移民們是多麼有利,他還沒忘記告訴他們,奔塔─阿爾拉斯的繁榮昌盛,並聲稱智利將真心誠意的來幫助這個新殖民地。
「贈予公證書已準備好,」艦長補充了一句,「只等著簽字。」
「什麼人簽,」阿里.格德士問。
「由全體移民大會選出代表簽字。」
確實,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以後,當移民負責組織工作時,它將決定移民是否要任命一個首領為好,它將絕對自由選擇,看來是最好的體制,而智利亦不會以任何方式來干預這種選擇。
為了不對這項建議的下文感到驚訝,最好準確地了解一下情況。約納丹號從舊金山運到拉各阿灣的這批乘客,將是怎樣呢?這些可憐的人,因生存而迫使他們背井離鄉,其實,在這裡或那裡安家有什麼關係呢?當他們的未來得到保障,居住條件有利,都是可以的。
然而自從他們進入霍斯特島以來,整個的寒冬已經流逝,通過實際生活的體會,這裡的冬天並不是極其寒冷,同時還可證實,春暖花開的季節將提早到來,這在高赤道最近的地區是一向不易見到的。
從安全角度出發,拉各阿灣好像並不有利,靠近英國、靠近卡菲爾族野蠻人,顯然,這些移民在上船以前,就應該考慮一下這些偶然的因素,因為這在他們生活中更為重要,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區,不與五花八門的危險為伴,從而安居樂業。
再說,移民公司從南非那裡得到的開採權時間,卡菲爾東部次班圖語的居民有限,葡萄牙政府也沒有給新移民的什麼優惠權,恰恰相反,在麥哲倫可以絕對的自由,霍斯特島變成自己的土地,將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讓它發展成長。
最後,還有一些考慮,即留在霍斯特島,可以避免再次搬遷的旅途勞頓,而且智利政府對移民的命運也很關心,人們還可以得到他的某些援助,與奔塔─阿爾拉斯將可建立正常關係,在麥哲倫海峽島上和在半島的其他地點,可以設立商行,進行貿易,當捕魚業組織起來時,亦將與福克蘭發展貿易,經過一段時間後,阿根廷共和國很可能會放棄土地島的土地財產,它會在那裡建立與奔塔─阿爾拉斯相匹敵的小鎮,火地島將屬於阿根廷,就像布倫斯維克屬於智利一樣。
應該承認,所有這些論據,有一定的分量,在人們思考中終於占了一定的優勢。
經過長時間的祕密交談和磋商,大部分移民表現出傾向於接受智利政府的這項提議。
多麼令人遺憾!勒柯吉離開了霍斯特島,人們在這個關鍵時刻,多麼想聽聽他的意見和建議,在指破迷津方面,還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的駕輕就熟的準確可靠,他極有可能同意接受這項將麥哲倫半島的十一座大島中的一個,使之獨立的建議。阿里.洛德士並不懷疑勒柯吉在這方面有權議論此事,他曾經給大家做了那麼多的好事,大家亦願意給予他這個權力。
關於他本人,他會完全同意這一方案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可是難得的機會,他的觀點與費爾丁南.博瓦勒基本相一致,社會主義的領袖,通過宣傳接受建議,那麼他希望得到什麼呢?打算將理論付諸實施,這群幾乎是沒有文化的人,財產共有的人群,還如鴻蒙初開,混沌無知,還沒有任何人的充分的理由,為自己要求什麼微不足道的一點,這是個多麼令人叫絕的奇遇,多麼無與倫比的土地公有制的試驗,集體主義者,或者甚至是完全的共產主義。
在這裡費爾丁南.博瓦勒簡直忙得滿天飛,他是怎樣的走家串戶,為這些理由不間斷地辯解,簡直把人們的耳膜聒噪得就起了繭,他究竟花了幾多精力,實在難以計算。
最後必須進行選舉,按照智利政府規定的時間已接近,護衛艦船長催促就此事拿出辦法,規定的時間是十月三十日它將啟航,智利將保持對霍斯特島的所有權力。
十月二十六日,召開了全體大會,所有的成年移民都參加了投票選舉,實數為八百二十四人。女人、小孩和未到二十一歲的青年人沒參加,也有缺席者,為高爾敦、李威利、伊凡羅夫和吉麥利家的戶主。
點票結果:有七百二十九票贊成,三十二票反對,贊成者占多數,最後還是少數服從多數的決定。
人們選出了三位代表,這次費爾丁南.博瓦勒獲得了令人滿意的成功,由於他那不懈地活動和宣傳,這回沒有失敗,而且獲得了很高的榮譽,被移民選為代表,然而大家處於謹慎,本能的感覺,大家也選了阿里.洛德士和阿爾特勒布爾。
當天移民代表和智利政府的代表──這位艦長,共同簽了條約,條約的文字十分簡潔,沒有什麼模稜兩可的東西。
很快,霍斯特國旗──半白半紅,立刻豎立在沙灘上,護衛艦鳴禮炮二十一響致以敬意,這第一次的升旗,在海洋微風中歡樂的嘩嘩作響,自在自由地飄揚,它預示著一個自由的國度誕生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