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甲

　　白蓮花映遍了湖上，

　　詩人用嫩手捧一顆紅心，

　　向那微雲的青天，

　　他臉上抖起了瑩瑩光影；

　　湖岸邊，綠草曳曳他的長裙，

　　輕笑，詩人的影子相與遊移，

　　又緩緩的移上前去，向天，

　　抱着精赤的紅心，在手裏。

　　銀月光撒滿了海面上，

　　詩人的白絲髮月下飄揚，

　　打着槳兒他引起了高唱，

　　他的紅心掛上了槳旁。

　　海波中魚兒咬咬那槳，

　　魚嘴裏輕輕吹起胡哨，

　　詩人的白絲髮小小顫搖，

　　有紅心還在槳上，幸好。

　　青山頭是綴滿了紅葉，

　　詩人的瑩眼淚熠熠，

　　拾起了紅葉裹住紅心，

　　在青山頭睡一歇。

　　紅葉兒爬上了秋風肩頭，

　　詩人的紅心掉在秋風下面，

　　詩人是活過去了，一百年，

　　他要睡了，已經太疲倦！

靈魂乙

　　鐵鼓震動了郊原，

　　端嚴的大地吼起了咆嘯，

　　趙大拖梭標上了陣，

　　李四捏起斧頭來就跑。

　　矮個子，盤小腿，

　　紅的肩章黃的帽，

　　象偷雞的黃鼠狼，

　　又象啄谷的亂野蝗，

　　斬必盡，殺必絕！

　　不留異種害家鄉。

　　我未曾見到一位詩人，

　　也沒有一個人會睡覺；

　　那前面又是一大羣跑過去了，

　　年輕的靈活的目珠子，

　　瞄準敵人象釘上了釘條，

　　吧一槍，就是一個倒！

　　瞧那目珠子裏的呢，

　　瞧它那閃閃的直跳！

　　它喝着敵人的血，

　　它的傑作又一首完成了！

　　我不見青山，

　　只看到機關槍巢，

　　沒有紅葉，

　　紅葉都堆起了，做火燒，

　　弟兄們是冷呀！冷呀！

　　守那機關槍巢！

　　望那紅葉生出紅火，

　　弟兄們的紅血管在吱吱叫，

　　我有血，聽見那血也在跳！

　　我要替我的兄弟們，

　　多多寄去幾鬥紅葉！

　　沒有海不爲我們的兄弟吼叫！

　　沒有地球不替我們弟兄吶喊！

　　我從這座山奔向那座山，

　　從雲頭跳上了星球，

　　搖着戰鬥的紅旗子，

　　只是趕！趕着星雲放出火焰，

　　趕着森林撼出威嚴，

　　讓黑暗掩蔽我夜襲的弟兄們，

　　讓光明輝耀弟兄們勝利的容顏！

　　偉大的創造正在那山溝裏，

　　湖汊上，大路的兩邊，

　　戰壕的層土旁，

　　透過了，拌飽了血的田！

十一，十六，二七。

（載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日《文匯報·世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