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0月7日在批判刘绍棠大会上的发言
青年发表作品是好事。没有青年作家的社会,不会是可爱的社会。国民党杀害许多青年作家,所以国民党极其可恨。青年作家给文艺带来青春。青年作家是文艺发展的希望所在。没有青年作家的花园必会不久变为荒地。没有儿女的夫妇,在旧社会里叫作老绝户;在新社会里,这已不是什么可发愁的事。但是,没有青年作家,使作家协会成了老绝户,的确是严重的问题。
青年发表作品也可能是不好的事,假若这叫青年变得趾高气扬,目空一世,什么地方都摆不下他,最后只好排在右派分子的队伍里!
青年发表作品,这么看来,有好处,也可能有坏处。这就要看青年作家的态度如何了。热爱社会主义的青年作家,知道怎么自重;不热爱社会主义的,会自暴自弃。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资本主义国家里,一个青年而想发表作品,真是千难万难的事。一个无名的青年,连个代理人也找不到,没有代理人而想卖稿子,只能到处碰壁。在我们的社会里呢,编辑部退还青年的稿子而没给注上意见,青年就来信质问。我们的社会制度的优越,使青年发表作品没有很大的困难。青年作家应当认清这一点,从而热爱我们的社会制度。这么一来,我们就会越发自重,努力进修。反之,看见自己的稿子发表出来,而完全归功于自己的天才,就不但不感谢我们的好制度,和领导我们培养我们的党,反而一来二去会不满意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了。
在资本主义国家,因为出版事业由资本家操纵,不知埋没了多少有天才的青年。在我们的社会里,文艺事业是由党领导的,每一个天才幼苗都得到雨露的滋润,希望它开花结果。我们的青年作家幸福呢?还是资本主义国家的青年作家幸福呢?我请在座的青年自己判断。
社会制度不同,对作家的要求也就不同。资本主义国家的出版家,要求作家给他赚钱。社会主义国家要求作家为人民服务。对作家的要求不同,作家们的前途也就不同。在资本主义国家,作家既是资本家的摇钱树,他就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条是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创作,不听出版家的指挥,宁可饿死,也不低头。走这条路的也就真有饿死的,他们的著作永远没有印出来过。另一条路是按照出版家的意思和市场的需要去创作。这种作品跟西洋妇女的帽子一样,力求花样翻新,过几天便被扔掉。作品成为商品,作家只好放弃理想,但求多卖,不管提高。
在咱们的社会制度下,对作家的要求既是为人民服务,作家就必须努力提高自己的思想。因此,作家因艺术的实践,必定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在艺术上与思想上有所进步。这样,社会主义制度对作家的要求恰好足以使作家逐步提高,有出息的作家会逐渐成为有最崇高理想的思想家与艺术家。
这两种要求与其结果,哪个好哪个坏,我也请朋友们自己判断。
在这里,我要补充一点:也许有人要问,资本主义国家对作家的要求既是那样,为什么也出现相当好的作品呢?这须由两方面回答:一方面是假若那些能够写出相当好的作品的作家而能得到更多的、像我们所能得到的鼓励与领导,他们的成就,特别是在思想上,一定会更大一些。可惜,他们所得到的不是领导与鼓励,而是出版家与代理人等的控制与剥削,他们的才能便受到限制,不能尽量发挥。他们的思想是混乱的,有时候进步,有时候后退,不能始终一致,坚持真理。他们的社会制度限制住他们的发展。另一方面,他们的相当好的作品,虽然不尽合乎出版家的要求,可是估计可能受到人民的喜爱,出版家也就不能不看在利润的面上印行他们的作品。
由上面这点补充就可以看出来谁有自由,谁没有自由。文艺界右派分子以为我们没有创作自由。我要问:是被资本家控制着剥削着的作家才算有自由吗?是因为迎合出版家与代理人的趣味,而写些不三不四的恋爱或侦探故事以求一饱的作家才算有自由吗?是写作了一辈子,也不敢说一句比较进步的话的作家才算有自由吗?假若这算自由,自由这个高贵的名词便一文不值了。争取这样自由的作家难道不是胡涂虫么?
右派分子会说:不,不是争取这种自由,而是争取作家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看,资本主义国家出的文艺作品多么花哨呀。好,让我们看看怎么花哨吧。以美国来说,销路最广的作品大约有三种:恋爱小说,侦探小说和电影故事。恋爱小说大多数只写到结婚为止,因为结婚以后,问题就太实际,不那么浪漫了。侦探小说呢,谁都知道,只凭一点技巧,故作疑阵,在末一页才说出来杀人的或偷东西的是谁。电影故事就更无须解释,知道好莱坞多数的电影是怎样荒唐无稽,就晓得电影故事有什么文艺价值了。这三种“作品”几乎完全没有什么思想。“创作”这些故事的人有的作一辈子“无名英雄”,大量生产,报酬极低,出版家连他们的姓名都不给印在书上。他们不是作家,而是机器。花哨吗?太单调了,太浅薄了,太残酷了!
花哨吗?在美国,右派分子所崇拜的美国,诗是没有出路的。剧本的人物极少,一个景,两个半钟头能够演完,才有人投资演出。演出成功了,剧本才能印出来,否则全无出路。看看我们的诗刊诗集吧,看看我们印出来的剧本吧,看看我们的人多景多的《万水千山》和满台都是绣花服装,灿烂如锦的《群英会》吧!谁花哨?谁肯为文艺花钱?用不着我说了吧!
右派分子还有话说,可是不便说出来,一说出来就露了尾巴。他们要说的是,人家资本主义国家的作家不必都写社会主义。是呀,这就是右派分子所羡慕的。他们渴望我们作家少说点社会主义,而多说点资本主义的话。他们以为作家们多说些资本主义就证明创作有了自由。这像话吗?让我们辩论辩论吧:
我们全国人民是在建设社会主义,而作家要宣传资本主义,行不行呢?吃着人民供给的米面,而诱惑人民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作家呢,还是汉奸呢?假若人民给作家这种吃里爬外的自由,人民不久就会失去自己的自由。人民不会这么傻。
有人也许说,我不反对社会主义,可是要求思想放宽一些。这还是不像话。思想放宽一些?难道还有比社会主义更高更好的思想?若是没有,为什么不去宣传最高最好的思想,而要求放宽一些呢?难道人民需要我们宣传一贯道?
不,不是要宣传一贯道。是说:思想太一致了,文艺作品就太单调。我们说:为了六亿人民齐心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我们需要共同的思想。因此,我们过去所作的宣传不是太多了,而是很不够。至于作品单调不单调,就看作家的生活够不够丰富了。在社会主义伟大的建设里,惊心动魄的事情每天有,到处有,可惜作家们不知道,或知道得不深刻,于是就只写了些公式化、概念化的东西。这一点也不能怪社会主义思想和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方针。刚才我提到的那些美国恋爱小说等净是些公式化、概念化的东西,足见不深入生活,在哪里也写不出好作品来。我们人民的生活,因为正在建设社会主义,是新鲜的,活泼的,丰富多彩的。我们没能很好地反映这种清新可爱的生活,应当惭愧,而绝对不该说这是思想一致的结果。
有的青年作家读了几本西洋的文艺名著,就怀疑社会主义了,以为社会主义不会产生伟大作品。这非常的不像话。假若有人看见诸葛亮坐的四轮车,而说我们不该制造汽车,我们必定说他愚蠢。同样地,前一时代的伟大作品并不限制后一代产生另一种伟大作品。四轮车解决诸葛亮的问题,汽车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是社会主义的作家,就该写出社会主义的好作品。这才是我们应有的骄傲与责任感。伟大作品并不专产生在某一时代。我们的时代应有我们自己的伟大作品。我们的时代的确会产生伟大作品,因为历史上没有过一回,像我们的党与政府这样爱护作家,重视文艺的。
古代希腊悲剧里表现了什么儿子娶了妈妈的故事,难道我们就也放下劳动英雄的事迹,而也去硬造出一个儿子娶妈妈的故事么?天下哪有这样胡涂的作家!
我们应当学习古典文艺,但绝对不是照抄内容,更不能说因为古代生活比今天的好,所以才产生了古典杰作。我们今天的作品的确还不都优秀,这恰好应当使我们更奋发努力,立志写出更好的作品来。我们自己不努力前进,而只抱着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落泪,我们便也快成了悲剧!
青年朋友们,请不必先想会不会成为莎士比亚,要紧的是去工作。只要你们肯热爱劳动,肯热爱社会主义,肯热爱人民,同人民在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你们一定会写出优秀的作品来。假若你们真成为莎士比亚,也是社会主义的莎士比亚。不肯吃苦,不肯工作,你们就只会唧唧咕咕,除了浪费大好时光,别无好处。
我愿热诚地鼓舞你们,因为我自己没有写出过好作品来。社会主义的作家应当彼此鼓励,彼此竞赛,而不应当嫉妒,我切盼你们的成就比我的大出多少倍!我愿鼓舞你们,你们可不该以才子自居,一个以才子自居的也许会使十个青年堕落腐化,不但毁了自己,还连累了别人。我刚刚在《北京文艺》上发表了一篇《论才子》,假若你们愿意,可以看一看,我就不多耽误大家的时间再说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