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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重風嚴可奈何,半規明月況西蹉;——夜深長抱西湖臥。不及青山福分多!一九二一,一一,九,在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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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店!羊肉香!羊肉店裏結着一隻大綿羊,嗎嗎!嗎嗎!嗎嗎!嗎!……苦苦惱惱叫兩聲!低下頭去看看地浪格血,擡起頭來望望鐵勾浪!羊肉店,羊肉香,阿大阿二來買羊肚腸,三個銅錢買仔半斤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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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遠在湘雲深處,除了夢,我無能去依傍,只在寂寥的夜半,我睡醒了,細想你的臉色之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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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見一僻靜之區,鬆蔭如嚴密的衛士,鶴在天空高鳴,應和谷中之泉流的滴瀝。滿着茸茸碧草的地上,有數不盡的花兒,微風悄悄地經過,展動着,如愛美的女王之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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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宰者,安安靜靜地休息着你的幽靈去吧,莫,莫張這樣的猙牙,獟須,留下你的血和淚到陰冥去灑,或者在那兒的人們會爲你悲憤,爲你哭泣!這世間的慘事是太多了,更慘更慘的映到我眼底;當你茫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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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軍的轟炸機來了,看他們勇敢地飛翔,向他們表示沉默的歡快,但卻永遠不要驚慌。看敵人四處鑽,發抖:盟軍的轟炸機來了,也許我們會碎骨粉身,但總比死在敵人手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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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啊!正似美人一般,無妨瘦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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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自然好意,幾夜濃霜,教葉將花替!算秋光不及春光膩;但秋光也許比春光麗;你看那滿樹兒紅豔豔的!一九二二,一一,三,在白馬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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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沒篷的小船,被暖溶溶的春水浮著:一個短衣赤足的男子,船梢上劃著;一個亂頭粗服的婦人,船肚裏槳著;一個紅衫綠褲的小孩,被她底左手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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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未知的星,正循著未知的軌道遊行;環繞著未知的太陽,反射出未知的光明。假如這未知的星上,也有些未知的人;正窺著未知的望遠鏡,推測那未知的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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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獻於死於是日者之靈嗚呼三月一十八,北京殺人如亂麻!民賊大試毒辣手,半天黃塵翻血花!晚來城郭啼寒鴉,悲風帶雪吹罈罈!地流赤血成血窪!死者血中躺,傷者血中爬!嗚呼三月一十八,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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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共汽車頂上,從倫敦西城歸南郊。白濛濛的月光,懶洋洋的照着。海特公園裏的樹,有的是頭兒垂着,有的是頭兒齊着,可都已沉沉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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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羣戰鬥的海燕盤旋在黑暗的島上我們抵抗過風暴衝破過巨浪我們鼓着全力負馱着壓迫的重量我們鼓着全力開張着活躍的翅膀啊!奮飛吧,奮飛吧飛過險惡的重洋遠望着大陸的脈搏向祖國沉痛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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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光榮的死去我死得夠了掃射了四五十個敵人我不算白過了一生兄弟,請把我的遺言告訴我的妻子那個洗衣的婦人告訴她說,在戰場上我死得多麼驕傲當敵人的彈丸貫穿我的胸膛我不曾立刻臥倒告訴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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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花在畫廊的窗外搖着粉白的頭秋隨落葉落下一曲輓歌追思夏日殘酷的午時月球如一把黑團扇遮盡了太陽的光燦而你此時亦隱沒於畫廊裏黑色的帷幕火柴的藍焰,染黃了黑暗燒盡了生命,亦不見你的回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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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人靈魂的雨過了:薄泥到處齧人底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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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穀!布穀!朝催夜促。春天不布,秋天不熟。布穀!布穀!朝求夜祝。春布一升,秋收十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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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一迭迭的,打算遮住斜陽;然而漏了。教雨來洗吧,一絲絲的;然而水底也有斜陽。黃昏冷冷地說:“理它呢,斜陽罷了!”不一會兒,斜陽倦了,——冉冉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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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人和人,有甚麼冤親友敵?——地不幸出產黃金,人不幸產在出產黃金的地!黃金鑄就了人和人間底鎖練,黃金又壘起了人和人間底障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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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入夢:的確是墜落繁華之域。只披着不堪蔽體的飄零單衣,蜷伏在凜冽的朔風裏——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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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須碧空如洗,明月正圓,柳影追逐花香,春神已自美麗詩句之中,顯現在我眼前。以粉紅的羽衣遮掩身體,流露體態的輕盈,與眼光的柔媚:哦,人間無如是可愛女郎!騷客見而惆悵的,是清風吹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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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從什麼地方來我卻知道爲什麼要奔赴戰爭假如我戰死了同志只知道我的姓名不知道我的出生有人說我是都市中被遺棄的孤兒有人說我是來自災荒的農村因爲,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朋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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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口老舊的、滿積着灰塵的書櫥中,我保存着一個浸在酒精瓶中的斷指;每當無聊地去翻尋古籍的時候,它就含愁地向我訴說一個使我悲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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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樹枝最親密的黃葉,當它對伴侶告辭的時侯,微微地——只是臨風的一聲嘆息。黃葉駕起善於嘆息的雙翼,到處漂泊去了;樹枝儘自搖頭,也博不到它底回頭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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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巒隱約平湖暮,微波吐露東風語:“明日是清明,青山分外青。”天邊星可數,水底星無數;回首望春城,繞城千萬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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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我這一支歌將揚起它的樂聲圍繞你的身旁,好像那愛情的熱戀的手臂一樣。我這一支歌將觸着你的前額,好像那祝福的接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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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什麼智慧給我,小小的白蝴蝶,翻開了空白之頁,合上了空白之頁?翻開的書頁:寂寞;合上的書頁: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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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將完全地改變了,在未來的日子——不是那可怖的汗和血的榨牀,不是驅向貧和死的惡魔的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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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報得這樣急——時間之海底記水標哦!是記漲呢,還是記落呢! ——是報過去底添長呢?還是報未來底消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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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旦,江陰周剛直君,贈我一雙紅豆。過了幾天,他又對我說:“此物是我故鄉鄉間所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