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後傳第二○回 神物喜仙傳 好友重逢 同殲大憝 玄功驚魁影 三才並秀 再耀雙心


金蟬等三人本想驟出不意,一網打盡,來勢極快。林寒自與三人會合,又將法臺隱去,急切間看不出來;衆妖人見前面亂峯如林,先受陰雷攻打,斷峯殘崖到處都是,煙塵尚未平息,時見碎石崩崖順勢下墜,轟隆之聲遠遠可聞,敵人卻不見一個。死期已至,毫未警覺,正在朝前查看,冒失疾飛。只有幾個妖徒知道當中敵人厲害,形勢不妙,有些膽怯,故意落在後面,一面手握妖幡,留神戒備,一面準備退路。哪知惡貫滿盈,雖有戒心,仍是無用。正飛之間,忽見紫光一閃,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億萬紫色星花突然爆炸,飛射如雨,當頭身發碧光的妖人首被震成粉碎。紅臉妖人也被打斷一臂,化爲一溜血光,正待飛起。衆妖徒十九皆被雷火震散,數十百縷殘魂碎煙正要遁走。猛覺四面逼緊,兩團心形寶光突在空中相對出現,另一面又有兩幢圭形奇光同時飛起,四面合圍,只一照面,便被吸緊,晃眼相對合攏。紅臉妖人首被離合神圭吸去,一聲慘號,形神皆滅。衆妖徒的殘魂更不用說,連聲都未出,吃心形寶光相對一合,便已消滅無蹤。

三人除去羣邪以後,想起剛纔空中傳聲,似是石生口音,回頭一看,一道銀光已經飛星下瀉,落地一看,正是石生同了前收愛徒韋蛟,見面便朝三人說道:“可惜我來遲一步,把一件有用東西毀去,還殺了一個有用的妖人。”三人間故,石生想了一想,欲言又止,忽又改口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且等幻波池開府以後,再說不遲。我前日閒中無事,和癩師姊說,想在南洞火宮靜室以內稍微靜養數日,煉一未完法寶。如有妖人來犯,便助別位同門防守火宮。如果無事,除非蟬哥哥回來,不許別人驚動。本意是想幻波池人少,李師妹初臨大敵,當日憂疑;平日我就想念韋蛟,蟬哥一走,我不願和那班女同門說笑;又聽火無害說過未來之事,知道妖人不會就來,我往金石峽去看韋蛟,往返不過一日,決來得及。明言說走,恐他們不放心,故意這等說法。先還恐癩師姊看破,誰知一口應允。我到火宮不久,便暗中揹人溜了出來,先打算當日往返。不料我收這個業障想我太甚,日前背了雲翼向天祝告,也不想將來成仙,只想永遠隨在我的身旁寸步不離,於願已足。居然被他至誠感動,遇一前輩異人,對他笑說:‘你們師徒上次金石峽所得的四件法寶,乃秦時地仙艾真子所留,正是除那雙兇的利器。’難得失去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又被李英瓊得去,真個再妙沒有。不過雙兇陰火厲害,還有別的邪法異寶。最好和他故意相持,暫時不要傷害他的妖徒,捱到九盤山魔宮諸人一齊回山,再同下手,可免許多枝節。否則尚有後患,一樣除他,費事得多,並難免於兇險。你師父不久回來看你,可對他說天象、地靈、物神三才清寧圈缺一不可。那物神圈更爲重要,你雖學會用法,本身法力尚淺,又無別的防身法寶。雙兇所煉邪氣稍一沾身,神志便即昏迷,憑你前師顛僧那點傳授,決不夠用。我送你一樣東西用以防身,就無害了。”說罷,取出一節顏色金黃,長約四寸,寸許粗細的竹筒,賜與韋蛟,傳了用法,又指示了一些機宜。蛟兒總算心思靈巧,看出那位老前輩法力甚高,請他同往洞中款待。對方不肯,便隨侍了三天,算準我來方始回去,着實得了好處。中間雲翼見他突然失蹤,恐我回山不好意思,終日苦尋蛟兒,蛟兒見他幾次均由身旁經過,均如未見,仙人又不令招呼,幾次代求仙人賜見,俱都未答。到了未一天,仙人似爲雲翼至誠義氣所感,忽同蛟兒現身,於是連雲翼也得了好處。仙人隨即飛走。

“我因這個業障再四苦磨,說別的同門都隨師長在外歷練修爲,只他一人獨居山中,無論如何也要同來。又因那位前輩仙人所說的話頗有關係,便和蛟兒尋去,等了半日,不曾遇見。聽他行時口氣,彷彿我還可以見他一面。想起來日大難,又疑這位老前輩以前見過,不是外人。守候到了半夜,仍不見回,忙着趕回,只得同了蛟兒別了雲翼起身。

走到路上,忽然發現這位老前輩與一禪師鬥法,先經蛟兒指認,雖然相貌年歲不是我所料的那位異人,照着情理,自然幫他。哪知才一出手,我便被那神僧制住,雙方也便停手。神僧先朝我含笑說了幾句,口氣還好,只是警戒下次行事,不可如此冒失,說完飛走。那位老前輩便對我說,他和神僧昔年曾有約,必須了此過節。正在相持不下,得我解圍,從此無事,說我忠實可靠。此中詳情,他年見面再作長談。隨說起幻波池之事,最好各位同門一齊回山,發動越慢越好。蟬哥、文姊所殺妖僧所穿僧衣,並非魚蟒皮鱗,乃是一件奇怪法寶,將來開府光明境頗有用處,如能搶先趕到,日後可少好些麻煩。我由他手上所發神光中看出三個周身發光的妖孽,已爲李師妹兜率火所殺,告以妖人形神皆滅,決趕不上。他說後面還有三個,本是落魂島三妖孽的同門,自從妖師死後,各立門戶,所穿發光怪衣雖不如三妖孽的厲害,一樣有用。後來一個更得有妖師祕冊,深知小南極天外神山地理虛實,如能生擒,再妙沒有。再看下去,更趕不上。他也是方纔得知,爲踐昔年神僧之約,無暇抽身趕回,以致延誤。好在例外之事,能趕得上固可省卻好些心力,否則到時多費點事,也無大礙。此去非快不可。我便求他相助,把所發神光要來懸在身前同飛,以便查看。剛一起身,便見二妖僧已爲你們所殺,相隔太遠,無法阻止。好在最主要是末了一個,立催遁光,加急飛來。快要到達,又發現發光怪人帶領衆妖徒一同飛來,只顧朝面前神光注視,忘用仙法傳聲阻止。直到神光隱去,光中發話,說是事已無及,方始發覺。來時本想將怪人擒住,把下餘妖徒驚走了事,免得雙兇激怒,先發陰火,多生枝節,還有危險,不料仍是晚了一步。事已至此,只得聽之。如今依還嶺上敵我兩方均有人來,李師妹元神已然出戰,雙兇尚在舉棋不定,我們還是想好主意再去,以免忙中有錯。”

金蟬笑說:“這位老仙必是熟人。”話未說完,便吃石生搖手示意止住,接口笑道:

“蟬哥哥最好少說閒話,我也料是熟人,此時還拿不定。這位老前輩真個愛護我們,所說極爲有理,即便癩師姊她們也是這等用意。可惜趕回稍遲,妖徒殺了許多,眼看雙兇必用陰火發難,一個應付失機,便是惹厭,至少本山靈景和太乙五煙羅難於保全。蟬哥怎地未和各位師兄姊通話,冒冒失失,就下殺手呢?”金蟬方答:“我因盧老仙婆命人傳示……”底下話未出口,忽聽一老婦口音遠遠喝道:“我生平從不取巧,不似老怪物又想結緣,扶持後進,卻又怕事,樣樣顧慮。我何嘗不知陰火邪法兇毒,你們人少,雖有幾個能手,顧不過來,發動越快越好。但見妖孽兇橫太甚,平日夜郎自大,對付幾個修爲不久的後輩如此大舉,上來便是以強凌弱,以多爲勝,卻連遭挫折,仍然恬不知恥,嘯集同黨,張牙舞爪,滿口狂吠。峨眉諸弟子只憑慧光防護,已然相持三日,一味退守,不敢出鬥,實在看不下去。這班妖孽,又說了好些狠話,我才生氣,命你們各自下手,不同妖徒妖黨,除一個是一個。我雖不屑與妖孽對面,既爲你們作主,自有安排。如聽老怪物的話,即便比較穩妥,也弱了你們峨眉派的聲威。今日依還嶺只要傷一草一木,我便從此不來中土走動如何?”

石生人最天真靈巧,早知前遇仙人乃枯竹老人元神化身,受有暗示而來。聞言首先向空下拜,喜喚道:“原來盧老仙婆在此。有你老人家愛護我們,暗中相助,羣邪何堪一擊,休說區區陰火,再厲害的邪法,憑老仙婆的無邊妙法,我們也無吃虧之理。弟子先前不知,望老仙婆不要怪罪。等到光明境開府之後,弟子等七人再帶小徒,去往南星原專誠拜謝吧。”隨聽盧嫗笑道:“你這小娃兒心真靈巧,知我氣盛,積習難忘,平生只此一件短處。一見金蟬等三人殺了好些妖徒,未照老怪物所說行事,恐雙兇邪法陰火厲害,聽我發話,立時給我一頂高帽子戴,想我總攬全局,以免兩頭失着。雖然用心狡猾,也實靈慧,討人喜歡,無怪老怪物對你格外喜愛,連他心靈相合之寶都送給你那醜徒弟。你們只管放心,雙兇便有一個漏網也不妨事。開寶庫時情勢固然兇險,事機瞬息,稍縱即逝。我既和老怪物慪氣,強着你們先行出手,不照預計行事,到時自有安排。此時依還嶺正在惡鬥,你們四人不必忙着前去。只看英瓊連發兜率火,雙兇陰火邪法必在受創之後發動,你們只在兜率火剛剛飛出時趕去,四面合圍,決來得及。再用傳聲預告錢萊、石完,聯合韋蛟,照老怪物所說把三才清寧圈取出施爲。事情雖還難料,就勢能把這班妖邪多除去幾個,你們將來在外行道,到底要少好些阻力。此間事完,我便迴轉東海,也許再過兩年還能相見。再遇老怪物,可對她說,她那心計我全明白,不過愛惜你們太甚,又憤妖邪驕狂,不願和她慪氣罷了。”

衆人忙謝指教。林、莊二人深知大荒二老脾氣古怪,法力之高,不可思議,爲旁門散仙中第一等人物。近年功行將完,不久便如心願,以旁門成道。對於師門雖然無多來往,但是互相敬愛。尤其對於同門後輩,隨時愛護,出力不少。既把事情攬到她的身上,斷無敗理,雖與預計不合,料可無害。爲防金蟬等驕敵自恃,又把近日形勢和衆同門日前打算以及諸老前輩和眇姑的預示重說一遍。互相談論了一陣,遙望依還嶺上,敵我兩方惡鬥方酣,兜率火尚未放出。石生首覺不耐,提議先行。英男因恐英瓊人少着急,急於往見,也在催走。金、朱二人也覺早去好作準備。林寒行動穩練,覺着諸老前輩仙示和眇姑心聲傳語,多主退守待援,不宜先發。雖有盧嫗一力承當,仍以慎重爲是,何況盧嫗也說須見兜率火出現,方可下手。便勸四人暫緩前往。並說:“前用法牌傳聲求援,如今衆同門已有好些趕到,因見這裏無事,均往依還嶺助戰。羣邪頗有傷亡,我們這裏並無敗象,並有一件從未見過的寶光隨時接應,明佔上風。方纔盧老前輩所說,必有用意。到了那裏,最好以全神貫注雙兇,不到時機,不可輕易出手。”四人隨口應諾,便帶韋蛟一同起身,往依還嶺飛去。

到後一看,雙方已成混戰之勢。就這個把時辰之內,妖黨越來越多。更有好些由附近經過,發現依還嶺煙光籠罩,成了一片光山火海,以爲敵人被困,想起平日忌恨,竟欲乘機取利,趕來助戰。到後發現敵人表面似被羣邪圍困,實則實力堅強,更有好些奇珍異寶,威力絕大,儘管以少敵衆,並無敗意,羣邪反有傷亡。中有數人除應敵外,隨時策應,所用法寶、飛劍厲害非常,動作比電還快,只一發現同門危急,立時飛往應援,當時接應下來。英瓊更是所向無敵,多厲害的邪法也難近身。有此數人,敵人已是勝多敗少。此外幻波池前還有一幢似煙非煙,時隱時現,從未見過的奇怪雲光。內中好似有一少女影子,每遇敵黨受了羣邪追逼危急之際,必有一片五色奇光彩絲一般激射出來,將人救去,一閃不見,一任邪法攻打,全無用處。後又看出那片慧光似是李英瓊元神所化,人也不時出現,爲在場第一人物。只雙兇和有限二三妖人還能應敵,下餘休說不能近身,稍差一點的,單那紫郢劍和另外兩件法寶,先禁不住,只要挨近,不死必傷,端的厲害非常。不但看出形勢不妙,並還料定敵人必有大援在後,不曾出現。雖覺弄巧成拙,無如後來這夥妖人均非無名之輩,早就痛恨峨眉門下。初來時又未看清雙方強弱。

誤認復仇良機,先來妖黨又多相識,不便虎頭蛇尾。又想起幻波池中藏珍、毒龍丸,聽說方纔雙兇當衆聲言,事成之後全可分潤,起了貪心,不捨就走。於是隨衆苦鬥下去,妄想等到雙兇施展最後殺手,仍有成功之望。因而各施邪法,勾引同黨來援,以致人數越多。

英瓊這一面起初本想靜守待援,不料動手以後越打越兇,先只殺了一些妖黨,由第二日夜間起,又連傷了好些妖徒。方纔英瓊原身出戰,又把妖徒除去了幾個。雙兇仇恨越深,已然忍耐不住。跟着金蟬等三人突然回山,先後又消滅了一二十個妖徒,雙兇誤認敵人首腦藏在嶺西法臺之上,正要飛往報仇。英瓊看出雙兇情急心橫,火無害三小弟兄有兩三次差一點爲邪法所困,全山己在暗影籠罩之下。暗忖:“我們在此待援已有三日,眼看敵勢越盛,如能守到援兵回山也還罷了,照眼前形勢,雙兇已然激怒,妖黨越來越多,萬一緩兵之計無用,敵人仍是提前發難,必難兼顧。尤其林、莊二人所設法臺已被雙兇看破,形勢危急,許多受傷同門均在法臺後面山洞之內,雙兇已命妖黨先後帶了妖徒前往攻打,一旦不敵,這班受傷同門休想活命。”心正愁慮,忽見兩個妖僧率領四個妖徒,又往嶺西飛去。因見二妖僧與前殺落魂島三妖孽同一路數,也是周身發光,邪氣甚重,料非尋常。正朝嶺西遙望,稍見形勢不妙,便將原身二次飛出,索性把林、莊諸人接往幻波池內,以防有失。忽聽癩姑傳聲說:“方纔盧老仙婆用七星神簪飛書指示,並命小寒山謝家姊妹門人拿了所賜法寶來此相助,專爲對敵時救護衆同門之用。如今形勢已變,金蟬、文妹、英男已經迴轉,有盧老前輩和另一女仙相助,決可無礙。可速率衆出戰,到了時機再將兜率火發出,索性激怒妖人,使發陰火,自有制他之法。”

英瓊聞言大喜。同時瞥見二妖僧已爲金蟬所殺,三人動作神速,寶光雷火略現了兩現,便將羣邪妖徒除去。因見邪法厲害,妖黨中能手甚多,惟恐衆人飛出受傷,正在遲疑盤算,內一紅衣妖人忽又同一身發碧光妖邪率領衆妖徒往嶺西飛去。跟着便見火無害一時疏忽,吃雙兇兩條暗影一上一下圍在中間。儘管太陽真火朝那暗影上下亂打,周身火星亂爆如雨,無如雙兇原是拼着元氣受傷,由大而小,將兩條暗影化爲一團暗紫色的光氣上下包圍,不肯放鬆。

錢萊、石完見他被困,立駕那幢冷光朝暗影不住猛衝,終無用處。火無害見暗影越追越緊,看出不妙,忽把身子縮成一團,手足向外,由指尖上各射出二十道其亮如電的紅光,將那暗影四面抵住,不令往裏收縮,這樣纔好一些。但那暗影已縮成兩丈方圓一團,越往後邪氣越濃。每遇錢、石二人駕着太乙神光衝到,便即閃避,不令撞上。雙兇本身卻在一旁,註定那兩條暗影合成的氣團,不住揚手行法施爲。爲避太乙神光衝撞,往來飛舞,時上時下,看去真似一個紫色的大氣球,當中裹着一個周身火光亂爆,其形如猴的小紅人,隨同一幢冷光互相追逐閃避,在萬丈煙光之中星丸跳動,飛馳如電,頓成奇觀。英瓊平日對火無害最是看重,又推英男之愛,格外關心。見他被困,雖未求救,面容已是慘厲,怒嘯不已,料知形勢危急,想要出援。此時後援未到,羣邪兇焰高漲,又恐衆同門爲邪法所傷,更難兼顧,略一遲延,火無害越發狼狽。雙兇中小的一個,已朝錢、石二人撲去。旁邊又飛來兩個妖邪,一同合力將二人阻住。二人見來敵邪法甚高,急於想救火無害,已將方纔所發天象、地靈兩圈取出,傳聲請問,想用此寶與敵一拼。

英瓊想起方纔紫苓曾說“此寶不是三才並用,不可妄發”之言,想要阻止,又恐火無害不能久持,受了邪法暗算。正想飛出原身應敵,猛瞥見一片佛光迎面飛來,隨聽一少女口音說道:“李師叔只管出戰,弟子林映雪現奉盧太仙婆之命來此應援,決無他慮。”

心方一喜,又聽破空之聲。

先是兩道金光,自空直下,直飛妖陣之中,只一閃,便如神龍掉頭,略一掣動,立有三個妖邪被金光斬爲兩段,來勢神速已極。跟着又是一青一白兩道劍光,相繼飛降,也是一到便朝羣邪衝去。當頭一個少女看去年約十一二歲,穿着一身冰綃霧毅,美絕天人,一手指定飛劍,一手五指上發出五股銀色光針,暴雨一般朝衆妖黨衝去。身後隨定一個道裝少年,所用法寶、飛劍均非尋常。衆妖黨本來隔着慧光,與峨眉派衆弟子對敵,厲聲咒罵,暴跳如雷。不料強敵天降,來勢萬分神速,幾個邪法稍差的當時傷亡,不由一陣大亂,各施邪法異寶迎上前去。無奈這四個敵人,兩個身劍合一,法力最高,另兩個各有一片仙雲護身,邪法竟難抵禦。只得以多取勝,相持起來。英瓊見那來人正是本門四大弟子中的諸葛警我、嶽雯,同了陸蓉波、楊鯉,四人相繼來到。最可喜的是,蓉波原是道家已煉成形的元嬰,因爲紫雲三女邪法所污,不得飛昇,初入本門時,看去法力還是尋常,想不到南疆一別,進境如此神速。連楊鯉也比南疆相見時高出十倍。忙即傳聲招呼。衆同門久守慧光之下,雖未吃虧,日聽羣邪辱罵,全都憤恨。林映雪一到,一面和英瓊答話,一面把帶來的樹葉靈符每人給了一兩片,說是如見邪法厲害,形勢危急,只將此符往外一揚,自生妙用。此乃盧太仙婆所賜,爲數甚多,無須吝惜。衆人除英瓊外,全都得到。來人卻未現形,看去彷彿一幢淡煙,裹着一個少女影子。方纔已聽癩姑說過,見那靈符乃一種從未見過的樹葉所制,自往手上飛來,均想出那口惡氣,到手稱謝,便即飛起。再看火無害,尚在苦撐,五官七竅均有真火射出,知其情急萬分,更不怠慢,忙用慧光電馳飛去。

雙兇見敵人忽有援兵飛到,原有諸人也離開慧光飛出應敵,疑心敵人準備停當,改守爲攻,料知不發則已,一經發動,必非尋常。想起同黨不少傷亡,敵人一個未傷,偶爲邪法所迷,當時被人救走,分明早有成算。不由又生顧慮,打算仔細觀察些時,再下毒手。不料那團慧光突然飛來,光中現出一個少女,正是先前獨誅落魂島三妖孽的李英瓊。看那形勢,分明把一件佛門至寶煉成元神化身,得有仙。佛兩家上乘心法。尋常修道千百年的有道之士,也未必到此境界。聽說對方入門日淺,竟有這等功力,難怪小小年紀那麼大威名。仇敵後輩女弟子已是如此,師長法力之高,可想而知。自己禁閉海底多年,自恃邪法高強,也未仔細訪查,冒失趕來,如爲幾個無名後輩慘敗,平日又太驕狂,以後何顏見人?不由又驚又悔。方一轉念,瞥見妖黨又死了好幾個。敵人雖有幾個爲邪法所敗,眼看危急,揚手一片銀霞,人便遁走。再看隨來妖徒,已被敵人消滅了多半,剩下二十來條殘魂,本來隨定自己身旁,狼狽已極。一時氣憤,意欲增加邪法威力,只等敵人稍微鬆懈,立命妖魂乘隙進攻,免得隨在身旁現世。於是把這些殘魂全化爲一股邪氣,附在圍攻火無害的氣球之上,因受真火衝擊,十分痛苦。又想門下妖徒,只有限一二十人,俱是相隨多年,此次元氣大傷,復原甚難,何苦爲了一時之氣,使受這等苦難?盛怒略解,正想收回。不料慧光電射飛來,罩在雙兇元神所化氣球之上,內裏敵人立以全力發動真火,內外夾攻,那慧光十分微妙,初飛來時只是快得出奇,略微一閃,便將氣球包住,輕飄飄的,光甚柔和,並無別的感覺。雙兇先以爲敵人功力不到,看去厲害,和昨日所見金剛手幻影一樣,虛有其表。又因光中附有敵人元神,不特把初發現時的戒心去個乾淨,反想將計就計,把敵人元神攝去。誰知受了對方佛法暗制,心神迷亂,竟把近兩日來慧光保護敵人的威力全都忘卻。就這先後兩個轉念之間,不知不覺受了重傷,直到有些警覺,妖徒殘魂已經消滅,本身心靈相合的元氣也被慧光裹緊,逐漸消滅。這一驚真非小可。忙運玄功全力回收,已是無及。總算敵人急於脫身,火無害乘隙往外一衝,英瓊自然放他出去。火無害化爲一溜火光,剛剛衝出圈外,雙兇立時乘機把殘餘的精氣就勢收回,急怒交加,舍了錢、石二人,同向英瓊進攻。

鬥了一陣,雙兇又運用三尸元神,化成兩條暗影,連同本身,一齊應敵。英瓊見雙兇又飛起一個化身,玄功變化,邪法甚高,身外並有一片妖光防護,自己以一敵四,雖能仗着定珠威力妙用,化身應戰,固無敗理,想要除他仍是極難。見衆同門出戰以後,又有幾個男女同門相繼趕來助戰,人數比前多了好些。林映雪已化作一幢淡煙,飛向幻波池前接應衆人。妖黨只一衝到面前,必有一片祥霞飛起,將其阻住。映雪也不出鬥,只見有人敗退,揚手一蓬彩絲電射飛出,將人救走。衆同門仗她隨時接應,雖然免去好些兇險,可是妖黨越來越多,邪法異寶滿空飛舞,兇威猛惡,聲勢驚人。癩姑發動兜率火的號令尚未發出,雙兇不是易於除去。爲防有失,一面相持,一面招呼諸葛警我等幾個法力高的同門晴中留意,隨時接應。

經此一來,妖黨表面勢盛,實際卻成了一面倒之勢,羣邪相繼傷亡,對方卻是毫無損害。雙兇見英瓊玄功變化,神妙非常,屢次抽空想用邪法暗算別的敵人,不是爲其所阻,便是眼看成功,又被這幾個法力高的救走。鬥不一會,英瓊又將留在幻波他的法寶、飛劍發了兩件出來。最厲害的是紫郢劍和青鱗髓兩件奇珍和聖姑留賜的太白金刀,雙兇連人帶元神全被絆住。雙兇見敵人威力越大,想起多年苦功所煉三尸元神,爲困火無害,已失去了一個,元氣大傷。雖剩一點殘餘邪氣,再要重煉復原,至少須費三甲子的苦功。

同黨傷亡還在其次,最痛心的是,相隨多年的許多妖徒,全被敵人消滅,一個不留。此仇不報,何以見人?敵人首腦仍未出現,法寶、飛劍如此厲害,再如相持下去,稍微疏忽,必受其害。

錢、石二人見英瓊和各位師長已然出手,爲代火無害報仇,索性三小弟兄聯合一起,仗着神光護體,專一乘隙進攻,時隱時現,出沒無常。稍有空隙,便把真火、神雷朝外亂打,連同那幢冷光,猛朝雙兇元神衝去,防不勝防。雙兇本就恨得咬牙切齒,連毛蕭素來陰沉的人,也現出滿臉獰厲之容。本還想再看一會形勢,章狸已忍不住怒火,正催毛蕭下手,金蟬等師徒五人忽同飛到。英男覺着日前離山私出,英瓊不免懸念,覺着對她不起,一見面便迎上前去。章狸天性淫兇,見對面飛來一個紅衣少女,年貌與英瓊差不多,和敵人見面時滿臉笑容,神情親熱,看去更比敵人嫵媚溫柔。不知來人所用法寶、飛劍全是他的剋星,比先前所見諸寶更具伏魔專長。尤其昔年曾用九甲子苦功所煉成的那隻鬼眼所發毒針,撞上便即消滅。無心相遇,惡運已終。只因英男對於同門最是謙和柔順,來時議定,須等兜率火發出,雙兇施展獨門邪法,陰火將發未發之際,方始發難,上來沒想動手。仗着身劍合一,一見英瓊心中喜歡,忙即趕去,只想談說幾句,向其道歉,並沒打算當時出手。章狸天性淫兇,初次會面,哪知厲害。見她貌美如仙,又是冒冒失失飛來,除隨身劍光而外,並無奇處。不知英男爲防南明離火劍威力太強,恐驚羣邪,待運本門心法,不令精芒外露,看去只是一道紅色劍光籠罩全身,光並不強,誤以爲此是就口饅頭。此女全無戒心,生得如此美貌靈秀,何不就勢擒去遁向一旁,把人藏好。再將前額怪眼所煉毒針發將出來,與老鬼合力試上一下。再如不勝,便發陰火,索性把全副家當搬將出來。如遭慘改,也可死心塌地,棄了同黨,和老怪逃回東海,向昔年所識怪人低頭服輸,求其代爲報仇。好歹先搶一個美人回去再說。念頭一轉,見英男駕着一道劍光,隨定英瓊身旁,不住說笑問答。雖然她們均用本門傳聲,聽不出所說何語,那滿面喜容,豹犀微露之際,更覺容光照人,丰神美豔。妙在神態從容,一毫不顯敵意。越看越愛,故意說道:“那女子既不出手爲敵,可速避開,免受誤傷。”說罷,先將三尸元神所化紫色暗影朝着英瓊猛撲過去。

事有湊巧。老鬼毛蕭見英男由外飛到,來勢十分冒失,當此雙方惡鬥,何等兇險的場面,居然追着同黨說話問答,談笑自如。雖和章狸一樣動了色心,但不似章狸那樣粗心大意。覺着來人膽大得出奇,又似有心把劍光掩去了些,心中奇怪,打算試探一下深淺,也施全力,運用元神,向前猛撲。雙兇恰是同時發難。英瓊原用飛劍、法寶分頭迎敵,將雙兇連元神一起絆住,免其施展邪法,傷害別的同門。不料英男趕來,互相問答,心神略分,雙兇三尸元神立時越過紫郢劍、青鱗髓的寶光,其疾如電,猛撲過來。深知雙兇邪法甚高,又有邪法異寶護身,連紫郢劍也只能將其逼住,急切問傷他不了。良友關心,英男初見,又似毫無戒心,惟恐疏忽受傷,心中一急,忙喝:“四妹留意!”聲纔出口,忽聽癩姑傳聲發令。英瓊又覺雙兇動作如電,時機瞬息,稍縱即逝,本就隨時留意。那兜率火又被煉成道家元神,稍一動念,立可施爲。這時因防英男誤中邪法,便不接到號令,稍覺不妙,也必施爲。一接傳聲,隨同心念一動,纖手往外一彈,兜率火立即發出。同時又瞥見那兩條暗影從對面撲到,英男全身已在籠罩之下,正縱遁光往側逃避。想起火無害方纔被困,後雖得救,不曾受害,元氣已是大傷。英男雖是他師父,如論修爲,功力卻差得多,一被撲中,不死也必中邪暈倒。稍微疏忽,生魂必被攝去,又無靈符防身。情急之下,惟恐一擊不中,竟將兜率火同時發了四朵出去。

章狸瞥見英男往旁逃遁,正合心意,連忙飛身反撲,耳聽毛蕭驚呼,人已飛起,往旁遁去。百忙中瞥見前面紫色燈花忽有四朵出現,不禁大驚,慌不迭運用玄功往旁飛遁。

因知此寶威力,逃時心慌,雙兇的三尸元神不等收回,已被兜率火打中。接連叭叭四聲,聲音不大,但那紫色星花高涌數百丈,又似一座大火山凌空飛墮,無量數的紫色星花同時爆炸。此寶不但威力絕大,更有一種奇處:專傷邪魔,對自己人能以心靈感應,不會波及,無須顧忌,只消一朵,便可成功。英瓊因爲雙兇玄功變化,邪法厲害,加以救人心切,又以全力運用,連發其四,休說三尸元神,便雙兇本身如被打中,也是難當。當時灑了一天花雨星光,兩條紫色暗影全數消滅,連殘煙也無一縷冒起。

章狸見三尸元神已失其二,越發急怒攻心,怒喝一聲,正待拼命,偏巧逃時心慌,和英男走成一路。英男平日信服英瓊,又有先人之見,一聽警告,想起雙兇邪法厲害,連英瓊都如此說法,可想而知,逃時也是心慌。恰巧先與金蟬等商定之後,那離合神圭已然準備停當,也是動念即發之寶。一見妖人由後追來,猛想起此來還要除他,如何這等膽小?念頭一轉,立即回身迎敵。先是南明離火劍突然暴長,化爲百丈朱虹,朝妖人反捲上去。章狸如非先有邪念,也還不致就死。因想用邪法暗算,生擒英男,匆匆逃遁,無意之中逃成一路,死星照命,色心又起,妄想順手牽羊,就勢擒走。快要追上,一對魔手剛一伸出,還未抓下,猛覺朱虹電耀,前追少女突然回身,身劍合一,橫掃過來,來勢比電還快。雙方勢子猛急非常,任是多高邪法,也難逃避。何況事出意料,沒想到敵人劍光如此威力。等到稍微警覺,連忙縮手後退,朱虹已繞向下半身,連兩條殘腿,帶擁護身上的妖雲,一齊斬斷,成了半截身子。驚悸忘魂中,恨到極處,一聲怒吼,一面運用玄功,飛身逃遁;一面施展邪法,緊閉雙目,奮力一震,兩眉中間突然出現一隻紫黑色的怪眼,剛一睜開,便有億萬根三寸來長暴雨一般的毒針,瀑布也似電射而出。

雙兇的妖針,乃用數百年苦功,採取地肺中寒毒之氣苦煉而成。平日深藏腦海之中,看不出絲毫形跡。因與心靈相合,中人必死。發時黑光微閃,立即隱去。由此隨同雙兇心意,暗中傷人,如影附形。便有法寶防身,也只暫時抵禦,寶光一撤,立爲所傷。再經邪法運用,便化爲無形無聲的毒氣,得隙即入。端的陰毒險惡,無與倫比。雙兇原意,大量發出,當時能殺敵人更好,否則便化爲一片無形毒霧,籠罩全山,即使不能把敵人一網打盡,也可殺死多半,報仇泄恨。因爲此針最耗元氣,當初煉時,妖師又曾告誡,不是萬不得已,不許妄用。更防爲強敵收去,無法收回,反害自己,因此先前遲疑不決。

這時章狸身受重傷,怨恨越深,連同黨也未招呼,猛然發將出來。

這原是同時發生,瞬息同事。英男飛劍剛一發動,便見兜率火飛起,知道時機已至,妖人受傷,正好下手。本心還恐妖人逃走,仗着早有準備,忙把離合神圭飛起。猛聽火無害疾呼:“妖針陰毒無比,恩師留意!”話未聽完,猛瞥見妖人倏地回身,前額上現一怪眼,突射出一股紫黑色妖針。同時離合神圭也化爲一幢墨綠色的寶光,迎上前去,兩下里恰好正對。章狸見少女手上發出一幢圭形寶光,妖針挨着便即消滅,心方一驚,猛覺元氣大耗。那墨綠色的寶光已飛射過來,吸緊全身,不禁驚魂皆戰,暗道不好。毛蕭忽作厲嘯之聲,劃空而去。同時霹靂連聲,雷火羣飛,萬道毫光,滿空激射,交織如網。東西兩面,各有一圈心形寶光,升起空中,宛如日月雙輝,互相對照。當中更有三圈青、紅、黃三色奇光,晃眼暴長,全山由上到下千百丈的空間,全在籠罩之下。羣邪死屍,遍地皆是。毛蕭原身正隨同好些妖黨殘魂,往兩環三圈寶光之中投去。一條紫黑色的暗影比電還急,帶着一聲厲嘯,激射天邊雲層之中。方覺不妙,上身一緊,當時神志昏迷,形神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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