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香亭第十五回 司禮監奉旨送親

詩曰:

蒼桑變幻何窮,報復未始不公。

昨夜愁雲慘霧,今宵霽月光風。

話說僕固懷恩領了天子聖旨、汾陽王令旨,統着兵馬來協助鍾景期征討安慶緒,星夜進發來到范陽地界。只見前面立着兩個大寨,上首通是絳紅旗號,中軍一面大黃旗繡着“奉旨征討逆賊”六個大金字。下首通是縞素旗號,中軍一面大白旗繡着“誓報父叔大仇”六個大金字。

懷恩見了,心中疑惑,想:“朝廷只差鍾景期來,那白旗的營寨又是誰的?”就差健卒先去打探。健卒去了一會,回來稟道:“上首紅旗營裏是鍾經略的帳房,下首白旗營裏就是經略二夫人雷氏的帳房。因賊兵勢大,未能破城,故紮營在此。”

懷恩聽了,便叫軍馬紮住。自己領着親隨來到景期營門首,着人通報進去。景期吩咐:“大開轅門,接入相見。”景期命懷恩坐下。懷恩問道:“賊勢如何?連日曾交戰否?”景期道:“賊鋒尚銳,連日交戰勝負未分,下官因與小妾分兵結寨河上,爲犄角之勢。今將軍到來,可大奮武威,滅此反叛。”懷恩道:“待小將與他交戰一番,看他光景。”

正說間,外面報進來道:“賊將楊朝宗搦戰。”懷恩道:“待小將出去,立斬此賊。”說罷,綽刀上馬,飛跑出營。景期在帳上聽得外面金鼓齊鳴,喊聲大振。沒半刻時辰,鑾鈴響處,僕固懷恩提着血淋淋的人頭擲在帳前,下馬欠身道:“賴大人之威,與楊朝宗交馬只三合,便斬那廝了。”景期大喜。吩咐:“整備筵席,款待懷恩。”一則洗塵,二則慶功。懷恩領了宴,作別回本營。景期便請雷夫人進營議事。

不多時,雷天然騎着白馬來到。馬前十個侍女,盡穿着錦緞縷成的軟甲,手中俱執着明晃晃的刀。這都是雷天然選買來的,盡是筋雄力壯的婦將,命勇兒教演了武藝,名爲護衛青衣女。一對對的引着天然而來。天然下馬入帳,與景期相見坐定。天然道:“今朝廷差僕固將軍來此助戰,方纔即斬一員賊將,已折他的銳氣了。但賊人城壕堅固,糧草充足,彼利於守,我利於戰。相公可出一計,誘賊人大戰一場,乘勢搶過壕塹,方好攻打。”景期道:“我意亦如此,故請二夫人來籌畫。”

正在商議,只見轅門上報道:“安慶緒差人下戰書。”天然喜道:“來得甚好。”便教將戰書投進來。景期拆開細看,見詞語傲慢,大怒道:“這廝欺我是個書生,不嫺軍旅,將書來奚落下官,快將下書人斬訖報來。”天然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相公不須發怒,可示期決戰便了。”景期怒猶未息,就在書尾用硃筆批道:“安慶緒速整兵馬,來日大戰。”批完,叫將官付與來人去了。一面差人知會僕固懷恩,一面下令各營準備廝殺。天然也回自己營中打點。

次日,景期、天然、懷恩三隊大軍合做一處,擺列陣勢以待。門旗裏,旌旄節鉞畫戟銀瓜,黃羅傘下罩着鍾景期,頭戴金盔,身穿金甲,斜披紅錦戰袍,穩坐雕鞍駿馬,手執兩把青鋒寶劍。僕固懷恩在旁,頭戴兜鍪,身掛連環甲,腰懸羽箭雕弓,橫刀立馬。軍中搭起一座將臺,雷天然穿着素袍銀甲,親自登臺擂鼓。勇兒也全身披掛,手執令字旗,侍立在將臺之上,一一整齊。

那范陽城裏,許多軍馬開門殺出。兩陣對壘,賊陣上僭用白旄黃鉞,擁着安慶緒出馬。護駕是尹子奇,左有史朝義,右有孫孝哲,史思明在後接應。門旗開處,鍾景期與僕固懷恩出到陣前。安慶緒大叫道:“安皇帝在此,鍾景期敢來交戰麼!”景期大怒,拍馬舞劍而出,慶緒舉戟來迎。雷天然在將臺上大擂戰鼓。

看官,你道景期是個書生,略曉得些劍法,一時交戰起來,怎不危險。幸得慶緒的武藝原低,又且酒色過度,氣力不甚雄猛,所以景期還招架得住。兩個戰有十合,僕固懷恩恐景期有失,便閃在旗後,拔出箭來拽滿雕弓,嗖的一聲射去,正中安慶緒的坐馬,那馬負痛,前蹄一失,把慶緒掀下馬來。景期正欲舉劍來砍,那尹子奇大吼如雷,殺將過來。懷恩看他驍勇,景期不是他的對手,便舞刀躍馬接住廝殺。孫孝哲上前救慶緒回去,景期自回本陣。

尹子奇與僕固懷恩佔有二百餘合,未分勝負。懷恩心生一計,虛掠一刀,撥馬便走。尹子奇大叫道:“休走。”拍馬趕上。懷恩覷他來得較近,暗將寶刀挾在鞍橋上,卻取着弓搭着箭,忙轉身子望尹子奇射去。只聽得一聲響亮,尹子奇兩腳朝天,翻身落馬,恰好射中他右眼。他的左眼先被雷萬春射瞎了,如今卻成了雙瞽,只管在地下亂爬。懷恩忙回馬來捉,被史朝義上前救了回去。景期鞭梢一指,將臺上戰鼓大擂,官軍乘勢奮勇掩殺過去,賊軍大敗。但見:

刀砍的腦漿齊迸,槍戳的鮮血亂流。人和馬盡爲肉泥,骨與皮俱成齏粉。棄甲拋戈,奔走的墮坑落塹,斷頭破腦,死亡的橫野填溝。耳聽數聲吶喊,驚的個鬼哭神號;眼觀一派旌旗,陰得那天昏地慘。正是:

勸君莫說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官兵見賊兵退了,一齊趕殺前來。卻被史思明領着三千鐵甲馬軍衝來救應,那馬匹匹是駿馬,馳騁處勇健如飛。雷天然望見,急叫鳴金收軍。將士各回營寨。景期道:“二夫人爲何鳴金?”天然道:“我望見賊人馬軍利害,故此收兵。”景期道:“你那見得他利害。”天然道:“人到不打緊,只是那駿馬,我營中一匹也不如他,他方纔若用此驊騮爲前部,先擾亂我的陣腳,我軍不能得勝矣!”景期稱服,在營犒賞將士。

隔了兩日,有人來報:“史思明縱放好馬二千餘匹,在河北岸飲水。”天然聽了大喜,便叫勇兒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勇兒依計,出去教各營揀選騍馬千匹,放在河南岸飲水。又差馮元領兵趕馬,那騾馬到了河上打滾吃草,往來馳騁,望着隔岸飲水馬,只管昂頭嘶叫。

那賊人的馬,原來,大半是公的,見了騍馬嘶跳,也都到河邊來。這河又不闊,又不深,那些馬又通有騰空入海的本事,望着隔河騍馬忍耐不住,也有一躍而過的,也有赴水而過的。自古道“物以類聚”,一匹走動了頭,紛紛的都過河來,那看馬的賊兵哪裏攔喝得住。南岸上,馮元教軍士盡數趕回營中,計點共得好馬一千三百八十二匹。

景期歡喜,向天然道:“我今有一事用着馮元。”天然道:“有何事用他?”景期道:“差他到范陽城下,只說送還他馬匹,賺開城門,帶一封書進去送與史思明,這般,這般而行。二夫人意下如此?”天然道:“有理。此時君臣各自爲心,正該行此反間之計。”

景期就寫一封書來喚馮元,吩咐了密計,教他只等有變,就在城中放火爲號。又令將搶來的馬留了一千,將零頭的三百八十二匹,又選自己營中老疲病馬五百餘匹,雜在裏頭,叫幾個軍士趕着,跟了馮元來到城下。馮元高聲道:“經略鍾老爺還你們馬匹,可速速開門。”城上見果然有馬送來,便開門放入,賊兵不問好歹,一齊將馬趕入槽內去了。馮元竟到史思明衙門上,央人接了書,抽身自去藏避行事。門上將書送進,史思明打開一看,上面寫道:

大唐兵部尚書領河北經略使鍾景期再拜,致書於史將軍麾下:

愚聞寧爲雞口,勿爲牛後。大丈夫當南面稱孤,揚威四海,何能抑抑久居人下。況將軍雄才蓋世,而安慶緒荒淫暴虐,豈得爲將軍之主?將軍何不乘間殺之,自居范陽首。函馳長安,大唐必與聯合,平分南北,永不相侵,彼此受益,維將軍圖之。

思明看罷,心下躊躇。次早,只見將官來稟道:“昨夜不知何人遍貼榜文?有人揭去送與皇爺看了。小將也揭得一張在此。”史思明接來一看,上寫道:

史思明已降大唐,約定本日晌午,唐兵入城,只擒安慶緒;凡你百姓,不必驚慌。先此諭知。

思明看了,大驚失色,早見門外刀槍密密,戈戟森森,把衙門圍住,許多軍士聲聲叫喊:“皇爺召史將軍入朝議事,即便請行。”思明見勢頭不好,道:“一不做,二不休,顧不得什麼了。”點起家丁百名,披掛上馬,衝出衙門,軍士盡皆退後,思明一徑搶入宮來。安慶緒見了,嚇得魂不附體,便叫道:“史將軍,孤家有何負你?你卻降了唐朝。”思明更不答話,直上前來將慶緒一槍刺死。

外面孫孝哲、史朝義趕進來,看見大驚。史朝義道:“好嗄!弒君大逆,當得何罪!”思明喝道:“我誅無道昏君,有何罪過。你是我的兒子,怎生說出那樣話來?”朝義道:“你既無君,我亦無父,與你拼三百合。”思明大怒,挺槍戳來。朝義拔刀來迎,父子兩個在宮門交戰。孫孝哲也不來管閒事,只顧縱兵搶掠,城中大亂。馮元躲在城內看見光景,便跑到一個浮圖上去,取出身邊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放起火來。

城外唐兵望見,僕固懷恩當先領兵砍開城門殺進,隨後,景期、天然也殺入城來。史思明聽見外面聲息不好,便丟了史朝義,殺出宮門,正遇雷天然,舉槍直刺,天然用劍隔住,就接着交戰。那天然如何抵當得思明,左遮右架,看看力怯。正在危急,忽見半空中隱隱現出雷萬春陰魂,襆頭紅蟒,手執鋼鞭,大叫道:“賊將休傷吾侄女!”舉起鞭來向思明背上狠打一下。思明口吐鮮血,落馬跌翻在地。天然就叫軍士向前捉了,緊緊綁縛。

景期殺入宮中,見安慶緒死在地上,便割了首級,吩咐將許多宮女盡數放出,把安慶緒僭造的宮殿放火燒燬。那孫孝哲、史朝義都被僕固懷恩殺了。景期下令:“救滅城中的火,出榜安民。”將思明的宅子改爲經略衙門。

景期與天然進內坐下,差人去捉尹子奇。不一時捉到,可憐尹子奇有萬夫不擋之勇,到此時一雙眼睛俱被射瞎,好象木偶人一般,縛來與史思明一齊跪在堂前。雷天然忙叫供起雷海清、雷萬春的牌位,將尹、史二賊綁在庭中柱上,吩咐刀斧手:“先剖開胸腹,取出兩副熱騰騰、血滴滴的心肝,斬了兩顆首級,獻上來供在案上。”景期、天然一齊向靈牌跪拜大哭。祭畢,撤開牌位。設宴與僕固懷恩並一班將佐論功,諸將把盞稱賀,宴完各散。

次日,景期出堂,一面令僕固懷恩領兵往潞州、魏博二處討賊黨薛嵩、田承嗣。一面將慶緒、子奇、思明三顆首級,用木桶封存好了。又傳令拿反賊的嫡親家屬,上了囚車。寫起本章,先寫破賊始末,後面帶着紅於代死的一段緣由,請將原封葛明霞位號移贈紅於。寫完了表,差一員裨將,齎了本章,領兵二百,帶了首級,押着囚車,解到長安,獻俘報捷。

來到京中,將本送入通政司掛號,通政司進呈御覽,天子大喜,即宣李泌、郭子儀入朝,計議封賞功臣。李泌、郭子儀齊奏道:“鍾景期、僕固懷恩功大,宜封公侯之爵。”天子准奏。鍾景期封平北公,加升太保。即命:“收復了附賊城池,方始班師。”僕固懷恩封大寧侯開府儀同三司。其餘將佐升賞不等。又將原封葛明霞純靜夫人位號移封紅於,立廟祭享。命李泌草詔。李泌、子儀領旨出朝。

子儀別了李泌,自回府中到凝芳閣上來,九院美人齊來接見。子儀道:“范陽逆賊俱已平復,老夫今日始無憂矣。可大開筵宴,盡醉方休。”衆美人齊聲應諾。子儀道:“那第十院美人,來有二月餘了,禮數想已習熟,今晚可喚來見我。”紅綃稟道:“第十院美人自從來此,並不肯梳妝打扮,只是終日啼哭,連同來保姆也是如此。必有緣故,不敢不稟知老爺。”子儀道:“既如此,可喚來,我親問她。”

紅綃恐怕諸姬去喚驚唬了她,激出事來。便自己去叫明霞上閣,連衛嫗也喚來。子儀擡頭把明霞一看,見她雖是粗服亂髮,那種娉婷態度綽約可有。明霞上前道了萬福,背轉身立着,衆皆大驚。子儀道:“你是何等樣人?在王侯面前不行全禮?”明霞哭道:“念奴家非是下流,乃是御史葛太古之女葛明霞,避難流落,誤入奸人圈套,賺到此處。望大王憐救。”

子儀聽了道:“葛太古之女葛明霞三字,好生熟悉,在哪裏曾聞見來?”衛嫗就跪下道:“是在洛陽經過,曾將雷萬春路引送與老爺掛號的。”子儀道:“正是。我一時想不起,啊呀!且住,我見路引上注着鍾景期原聘室,你可是麼?”明霞道:“正是。”子儀忙立起身來道:“如此說,是平北公的夫人了。快看坐來。”

諸姬便擺下繡墩,明霞告了坐,方始坐下。子儀問道:“看你香閨弱質,如何恁地飄蓬?你可把根由細細說與我聽。”明霞遂將自從范陽遭安慶緒之難說起,直說到被沈蛇兒騙了賣在此處的話,說了一遍,不覺淚如雨下。子儀道:“夫人不必悲傷,令尊已升御史中丞,奉旨在東京安撫。尊夫鍾景期做了兵部尚書,討平了安慶緒,適才聖旨封爲平北公,現今駐紮范陽。老夫明日奏聞聖上,送你到彼處成親便了。”明霞稱謝。子儀又道:“吩咐就在第十院中擺列筵席,款待鍾夫人。去請老夫人出來相陪,我這裏止留諸姬侑酒。紅綃等九院美人也去陪侍鍾夫人飲宴。”九院美人領命,擁着明霞同衛嫗去了。

子儀飲完了宴,次早入朝,將葛明霞的事奏聞天子。天子龍顏大喜道:“好一段奇事,好一段佳話。如今葛明霞既在卿家,也不必通知她父親,卿就與她備辦妝奩,待朕再加一道詔旨,欽賜與鍾景期完姻。就着司禮監高力士並封贈的詔書一齊齎送前去。”

高力士叩頭領旨,連忙移文,着禮部開賜婚儀,派兵部撥兵護送,工部備應用車馬,鑾儀衛備隨行儀仗,各衙門自去料理。那郭子儀出朝回府,着家人置備妝奩,將第十院歌姬十名就爲贈嫁。那衛嫗不消說得,自然要隨去的了。此時,葛明霞真是錦上添花。自古道:

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子儀在府忙忙準備。又寫起一封書,將明霞始末備細寫明,差個差官先到范陽去通報鍾景期。差官領書,即便起身,在路餐風宿水,星夜趲行。是日,到了黃河岸邊,尋覓渡船,見一隻漁舟泊在柳蔭之下。差官叫道:“船上人渡我過去,送你酒錢。”漁船上人便道:“總是閒在此,就渡你一渡。只是要一百文大錢。”差官道:“自然不虧你的。”說罷,跳下船,漁人解纜棹入中流。差官仔細把漁人一看,便道:“你可是長安城下賣魚的沈蛇兒?”沈蛇兒道:“我正是。官人怎生認得?”差官道:“我在長安時,常見你的。”

正說時,只見後艄一個婆子伸起頭來一張。差官看見問道:“你是做中人的白婆,爲何在他船上?”白婆道:“官人是哪裏來的,卻認的我?”差官道:“我是汾陽王的差官,常見你到府門首領着丫鬟來賣,如何不認得?”只這句話,沈蛇兒不聽便罷,聽見不覺心頭小鹿兒亂撞。暗想道:“我與白婆做下此事,逃到這裏,不期被他認着。莫非葛明霞說出情由,差他來拿我倆人。他如今在船裏不敢說,到了岸邊是他大了,不如搖到僻靜處,害了他的性命罷。”

心裏正想,一霎時,烏雲密佈,狂風大作,颳得河中白浪掀天,將那艘小船顛得好象沸湯裏浴雞子的一般,豁刺一聲響亮,三、兩個浪頭打將過來,那船底早向着天了。兩岸的人一齊嚷道:“翻了船了,快些救人!”上流頭一隻划船,忙來搭救。那差官抱住一塊平基,在水底滾出,划船上慌忙救起來。再停一會,只見沈蛇兒夫婦並白婆三個人,直僵僵的浮出水面上,看時,已是淹死了。可惜騙賣明霞的身價二百二十兩,並白婆後手一百兩,都原封不動沉在水裏。那蛇兒夫婦與白婆昧心害理,不惟不能受用,倒折了性命。正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卻說划船上人,且不去打撈三個死屍,慌慌的救醒差官,將船攏岸,扶到岸上。衆人齊來看視,差官嘔出許多水,漸漸能言。便問道:“我的鋪蓋可曾撈得?”衆人道:“這人好不知足,救得性命也夠了,又要鋪蓋,這等急水,一百付鋪蓋也不知滾到哪裏去了。”差官跌足道:“鋪蓋事小,有汾陽王郭老爺書在裏邊,如今失落了,如何了得?”衆人道:“遭風失水,皆由天命,稟明瞭,自然沒事的。”就留在近處人家,去曬乾了溼衣,吃了飯,借鋪蓋歇了一夜。

明日,衆人又湊些盤纏與他。差官千恩萬謝,別了衆人,踉踉蹌蹌往驛中僱了一個腳力,望范陽進發。

不知此去怎生報知鍾景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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