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來多戰場,剪除權佞賴西涼。君王有道知賢否,功業將成名漸揚。
且說呼守勇與弟守信說道:“俺家世代功臣,是以宋太祖榮封到今。誰想仁宗寵幸龐妃,僭用正宮的儀仗,俺祖公因爲綱紀不可紊亂,反被龐妃唆怒了朝廷,不同是非,就差妃父龐吉,領了人馬,抄斬了俺一家兒性命。幸喜俺同兄弟逃了出來,那龐家又來四處追捉。”守信道:“哥哥,這是俺弟兄的命裏應有這些磨難。”延慶道:“爹爹,如今難星已磨盡了。”金蓮道:“閒話少說,要講我們怎麼前去報仇。”延慶道:“只須孩兒同了延龍、延壽兩個兄弟到京去,同八王爺商議,請一道除奸的聖諭,就好統兵剿滅。”金蓮道:“雄關怎麼過去?”延慶道:“這不愁,就扮西羌進貢的何妨?”金蓮道:“不可,倘然被他看破,再惹出事來,怎處?你即同兄弟進京,須金龍、迎鳳這兩位公主同去,只說仙山差來進貢,那關上才得肯放過去。”延慶兄弟同那兩位公主上馬就走。曉行夜宿,不覺已是雄關,延慶到關,便道:“誰人把關?快開!着咱家公主過去。”把關的道:“誰敢大呼小叫?”延慶道:“咱奉仙山寨差送公主到京進貢,快快開關讓咱過去。”把關的道:“你忙些什麼?俺去稟了將軍,纔好放你過去。”回來稟道:“啓上將軍,外面有仙山進貢的,可要放他進關?”花總兵道:“你們在關管理出進的人,查驗明白,就知道放得放不得。總要查點明白,有幾個人給腰牌幾塊。他們出關去,先驗收了腰牌,放他出去;查他沒有的,就拿來見俺。”把關的來到關上,又查問了一番,給了腰牌,注那關冊,上寫仙山貢使五員,隨帶家丁八十名,一個個點放進關。延慶道:“今日關上比前番緊急多哩。”延龍便道:“哥哥,若說他緊急,難道我們飛進來的?”延壽道:“前面是三家村了,我們可要進去?”延慶說道:“不要耽擱了。”延龍道:“哥哥,你看這祝家莊,如今變了一片荒郊,豈不苦惱?”這教:
關山萬里遠征人,一望長安淚滿襟。青海波濤空夜月,黃砂磧裏似無春。
且說龐吉因女兒做了仁宗的貴妃,十分寵幸。那忠孝王呼得模自恃宋朝開國的大功臣,世襲食祿三千石,黃金十萬兩,朝裏這些同僚那個不畏懼他幾分?動不動就要面聖,弄得那朝裏的官僚個個膽戰心驚。就是那龍圖閣學士包拯,也是這般厲害。偏偏那個包文正同他也是一般的,朝廷十分信服,果然他是鐵面無私。如今方得朝廷差他封王去了。那龐吉正想起心事,忽家丁報說:“四虎將到了。”龐吉不勝快活。牛虎、毛虎、龍虎一齊見了大師,龐吉道:“我兒去後,爲父的那一日不想念你們。我請你叔父同出關去,也是個打算。他的聲名已振四海,那個不曉得他舉鼎千斤,不要講擒呼家小子,就是那楊家老令公、老令婆,也曉得你叔父的成名。就是你哥哥飛虎,爲父的看他將來也是個大將。如今他年紀輕輕,倒也有些大志。”牛虎道:“爹爹,不要說了。俺弟兄同了叔叔出了雄關,分作四路追趕,遇見一隊番民,細細查問呼賊。他說新唐的駙馬,聞得人說就是呼延讚的子孫。孩兒們同叔父聽了番民的話,不分晝夜馳追那呼賊,那知趕到金牛崗,探子報說,呼賊就是天定山齊國寶的女婿。叔父同嶽鳴皋、安期子先生商議,就在金牛崗紮了營盤,令朱尤、俞仁柳一同殺上天定山去。那曉呼賊同一班女將出來討戰,安先生作了飛砂法,正殺得高興,那曉這個砂石,都飛到自己營裏,那裏招架得住?只得收兵回營。誰想朱尤、俞仁柳被呼賊擒去,割了耳朵逃回。俺叔父大怒,安先生道:“不妨布個五行陣,怕他還不就擒?”嶽鳴皋同孩兒們出去誘戰,把這些女將都收在五行陣來。安先生同叔父又要統兵一齊殺上山去,掃除他的巢穴。誰想山上這個關,好紮實東西!準準打上一天,動也不動。不道一個老將殺出關來,掄起這一把大刀,亂砍過來,俺的飛虎哥哥被他把刀一撩就不見了。叔父挺槍同這反賊戰了百十餘合,也被他砍上一刀,連首級也被他拿去了。俺家的五行陣也沒有了,擒他的女將也搶去了,安先生同那道童都逃走了,孩兒們看來不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只得帶了那二百來個殘兵回來。”龐吉聽了大怒:“俺兄弟東海公龐琦、孩兒龐飛虎,反被那呼賊殺死,這還了得?氣殺我也!”牛虎道:“爹爹休得動氣,人之死生也是個大數,即如孩兒,也捱過他一槍,如今只要多挑幾員大將,多選幾萬人馬,待孩兒們一同出關,去追擒這賊,也報了哥哥、叔叔的仇了。”龐吉道:“既如此,你們也不必出關去,只須挑選三千精銳,牛虎守在雞鳴關,毛虎你去守了飛石關,龍虎去督守了雄關,各帶一千精銳在關上守住。那呼賊不見我們去追他,越發猖獗,必然反要殺到關來。你們乘勢開關,放他進了關來,就令精銳圍將攏來,那時節就好擒了。”龐吉說了,就選精銳三千,牛虎、毛虎、龍虎各領精兵一千,星夜飛奔到關把守,等那呼家將到來,準備報仇。這教:
荊山己去華山來,日照雄關四面開。戎府莫辭迎候遠,相公能破蔡州回。
且說呼延慶弟兄同了兩位公主上馬就走,延龍道:“哥哥,這條繞道,我們倒也走熟了,”公主道:“前面什麼地方了?”延慶道:“前面是京城了。公主,我們一齊改扮了差官前去。”大家把衣服脫下,換了差官的巾服。來到王府門首,延慶把手一拱,使道:“老公公,拜煩稟報一聲。”內監道:“好糊塗,你也沒有名姓兒.又不曉得你來做什麼,教咱稟報什麼?”延慶道:“公公說話不錯,俺名姓兒不用說了,你只講五霸山來的差宮,要見王爺。”內監道:“這個話就是了,剪剪絕絕,咱好去稟哩。”那內監來到宮門,稟道:“老王爺,外面有幾個官兒,他說是五霸山來的,要見王爺。”八王聽了,再也想不出來。八王道:“他說要見,你去帶他來見。”內監走到外邊,說道:“差官,來同咱進去見老王爺。”“差官”同了內監進官,使道:“王爺,這五霸山的差官在此。”八王道:“你從五霸山來此做什麼?”“差官”道:“特來求見王爺。”八王把延慶細細一看,說道:“那碧桃、梅仙你可認得麼?”延慶道:“這是臣的妹子。”八王道:“如此,書房裏坐。”一齊來到書房裏邊。八王道:“你們來此有何話說?”延慶道:“千歲,小臣有冤相告。”八王道:“你且說來。”延慶道:“臣祖呼得模,因爲貴妃僭了正宮儀仗,被龐妃謊奏,害臣全家抄滅,殺得雞犬無存。倖臣父臣叔先奉祖母命,一個逃走,一個進香。後來曉得龐妃還要加害,只得東躲西逃。那曉龐妃仗了太師龐吉的勢力,他的兒子就是四虎將,同龐妃是兄妹。
上年看燈時候,臣同妹子在勾欄院門口,扶了太子,送回千歲府來的。”八王道:“是明,俺再也想不起來了。如今你妹子在那裏?”延慶道:“都在天定山,等臣回去,就要起身到京,送妹子與公子成親。今臣到來,要求千歲爲臣奏請一道除奸的敕命,小臣父子才能報雪大冤。”八王道:“公子,難道你不曉得。龐吉、龐妃朝廷十分隆重,咱即使奏了,倘然朝廷問起他們,非但不準,恐怕再弄出事來,這便如何?”那延慶、延龍、延壽同那兩個公主一齊跪倒說道:“千歲不能代奏請敕,臣祖之冤,永世不能伸雪了。”八王聽他如此哀切,便道:“你們且消停幾天,咱明日上朝,得看機會是了。”那知不多一會,卻有太監梅盛林到來說:“聖上請老千歲即刻進宮議事。”那八王就同太監梅盛林上馬進宮。見了仁宗,八王就促緊眉頭,悶悶不樂。仁宗道:“朕因久未與王叔相敘,今日請來,朕要談講談講,不知王叔爲何愁眉不展,使朕憂疑。”八王道:“聖駕徵遼去後,朝政委命包文正監察,文武僚屬肅清,後來聖上將包文正差去封王,朝裏龐吉就自恃起來。且如上年的元宵節,那龐妃暗託他哥哥四虎探聽太子出宮將玩賞花燈,那四虎埋伏奸細,在途中謀害。彼時虧了呼得模的幾個孫子、孫女,救護了太子,送到臣的府中。臣詢問原委,方知呼家的忠心尚在。若說龐吉官居極品,不應縱子肆謀;若論龐妃,聖上如此寵幸,當恩報主,不應肆毒,將劉妃所生之子推河致死,是時幸賴陳琳救送到臣府裏收養。倘陳琳喪心,依了龐妃計,臣那裏曉得?聖上何由而知?幸賴祖宗庇佑,年已長成十八歲了,不然,宋室江山誰作聖上的社稷主?賴那龐吉的四個兒子飛虎、牛虎、毛虎、龍虎,不念身受國恩,極圖報效,膽敢父子兄妹,內外勾通,朋奸害國,我聖上毫無覺察,臣心日夜憂煎。”仁宗道:“老王叔太狐疑了。朕每試看貴妃的行止,倒也不過如此;若說妃父龐吉,也還忠直。就是他兒子四虎將,朕看他的智勇倒也不差。今王叔這般說法,明明是與呼家出頭,要算計龐家父子,難道王叔就是昧良心的?使得天下的人亦難深信。”八王道:“臣再不想我王如此昏聵!聽了龐妃把個正宮曹皇后平空廢了,難道做了個朝廷,也是不曉得的?龐吉勾通他兄弟龐琦,招吉那些人馬,封爲東海公,難道我王又是不曉得的?那龐家四虎將,交結許多奸細,難道也不曉得的,我王聖明天子,豈能把朝綱大事都交由嬪妃作主?望我王猛省其奸,當思堂堂一個國後,被唆輕廢;好好一個江山,龐家已佔過半了。若再不除,不讓於武曌的了。我若不是宋朝的王子,再也不肯與你講到這個事情,無奈俺是你王考的胞弟,所以言不憚煩,望我王三思。如諫之不察不行,只好各人自掃堂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了。”仁宗道:“王叔之言,卻是爲了宋朝的天下才講。但朕一時放不下臉,請教王叔怎麼可除?”八王道:“果若要除,只須降一道除奸削佞的敕諭,交與老臣,待呼氏子孫報復前仇,果能朝野肅清,忠心不改,復還了他的舊秩。倘有差失,總在老臣身上。”仁宗道:“既承王叔代朕加憂於國,朕心豈有不明?朕今降旨,以除奸敕命一道送到王府,請王叔代朕發判施行。”那八王出官回府,排了香案,供奉聖旨,就令內監請出呼延慶弟兄,把那見駕的話細細說了一番。延慶弟兄一齊跪下叩頭,說道:“俺呼家的祖宗在九泉之下,亦可出獄。生者蒙恩,死者戴德。”八王道:“俺這劄符你帶在身邊,倘關津有阻,把這箭符與他看。你竟講奉旨到新唐差使,那關上就不敢嚕嗦了。”那呼家弟兄領了劄符,拜謝了八王叔,即便起程。延慶道:“我們偷祭兩番,遭了許多磨折,今日可以到墳拜掃,禱告租宗,然後起行。”延龍等都道:“哥哥所言正合弟等意思。”遂即一齊策馬向前而往。正是:
特奉皇恩雨露新,八王一語重千鈞。力圖報國還思祖,忠孝真堪絕比倫。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