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一紙鷓鴣飛,奉召金門著賜衣。掛印將軍能破敵,海東名鎮在西岐。
話說龐大師聽了仁宗旨意,就寫一封家書。差四個伶俐家將,教他到掛印總兵海東公府中投遞。那家將來到公府門首,只見一箇中軍官問道:“什麼人,在此窺探?”家將道:“啓爺,俺奉太師爺差來投書的。”中軍道:“取出來看。”家將把書呈上,中軍接了一看道:“家將,你且在此等候。”中軍來到裏邊,道:“啓上公爺,京中太師爺差了家將到來,有家書在此。”海東公接過書來,拆開一看,道:“好奇怪,幾十年來毫無音耗,近年老夫人封了公爵,哥哥想起兄弟了。”卻是:
窮來休要尋親眷,富在深山有遠親。
龐天德道:“昔年我在軍政府做監軍守備的時節,求他幾次到兵部裏說個人情,免些差徭。他說,宰相同兵部沒有交往的。怎麼去託他?況派差升調,關乎國政,諒難徇私。我聽他這般說法,以後就不講了。近年他曉得我征服了邊夷,現在鎮守遼蠻,他就差了家將來投家書了,我且不必講他的勢利,再把來書細看了一遍。”上寫着:
愚自少壯時與賢弟握別,倏爾韶光屢易,歲月頻更。欣吾弟恩榮蓋世,功冠古今,爵尊掛印總兵之職,位列臺垣之重寄,以爲我氏增光第,無不樂也。茲奉大宋仁宗皇帝留心治事,談及我弟的英雄四位老侄的技勇。忽奉恩綸,命愚火速修候,召我弟同四位賢侄齊赴京見駕,不得遲延。因有緊急重情,事關非細,爲此特遣家將,齎來欽命的家書,兼程飛奔,望賢弟得閱來書,星馳就道入覲,穩叨天祿盈倉矣。
龐天德把家書看了一邊,忽然哈哈大笑:“且喜我生四個兒子,卻也個個精強,大兒龍虎,使一根梨花槍,次見牛虎,用一把開山斧,三兒毛虎,專用一對鋼鞭,但是圓睛突出,賽過銅鈴,面赤發紅,猶如火部神將。惟四兒飛虎,生得面如傅粉,脣若丹砂,宛如瑤宮仙子,用一柄方天畫戟。我想老夫的公爵,也虧這四個兒子幫助起來的。就是我龐家的祖宗墳墓,那風水也不算醜了。閒語休提,且喚那家將進見。”中軍來到外邊,說道:“公爺着你進見。”那家將聽喚,隨了中軍來到裏邊,叩頭道:“相爺差家將叩見公爺,請同四位公子一齊進京議事。”公爺道:“你們且到外廂,消停兩日再講。”家將來到外廂,公爺到了裏邊,見了夫人,李氏道:“公爺今日有何喜事,這般快活!”公爺道:“夫人,說也奇怪,那曉我哥哥在京做了二十多年丞相,從來沒有書信寄我。如今曉得老夫封了海東公,更且四個兒子正在血氣方剛,都是技精力勝,我哥哥今日差了家將,下一封書來。”夫人道:“不知書中若何?”公爺道:“這一封書,說是朝廷的欽命,令我父子一同到京,想是要我父子幫他。”夫人道:“論理該嗣一個兒子給他,但是大伯朝廷雖寵,同僚不睦。因害了呼家一門,尚在捉他兒子,
倒被呼家的兒子殺得十敗其九,所以大伯想起了兄弟侄兒進京去商議,不過要你幫他。”公爺道:“夫人差矣,任使他無情,不可我無義。老人應同孩兒到京,或者得了前程。倘然進兵獲了呼家,就可名揚四海,威鎮天下。就是大丈夫從茲建功立業,爲之棟樑。如今你大伯差人來請,總不過手足至情,有此關切,進退老夫自有成見。家人過來,請公子上堂。”那家人來到裏邊,說道:“公子,有請。”公子聽喚,一齊上堂叩見公爺,說道:“爹爹喚孩兒們出來,有何吩咐?”公爺道:“因你伯父龐吉爲了追捉呼家將,要我父子進京商議。若是拿住了呼家將,就是個功臣,不怕不做大官哩。”公子道:“爹爹,孩兒們應該去的,一則代朝廷出力,二則建功立業,爲國除奸,爲臣份內之事。”公爺道:“難得我兒有志氣。”你看他都是雄赳赳,氣昂昂,齊往上道:“母親在上,孩兒同爹爹進京,就此拜別。”夫人道:“兒啊,你們年紀都輕,不要輕情別人的言語。況你大伯如此勢利,因自己不能追獲,騙你們替他死哩。”公子道:“母親不必過慮,孩兒此去,少不得也要看風使船。請母親放心,孩兒就此拜別。”夫人道:“畜生,我做孃的捨不得你,你道撇得下做孃的麼?”公子道:“並不是孩兒撇你。自古道:男兒志在四方。”夫人道:“呸!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蠻牛!”夫人就含一包眼淚道:“燕子銜泥空費力,初豐毛羽想離巢。未知何日還鄉井,可能相會小兒曹。”公爺聽他母子說了多少嘮叨話,如今孩兒別了夫人哩。公爺吩咐家將:“今日與四位公子起身,路上須要小心伺候。到京見了太師爺,說我耽擱一兩月就到。”家將請了四位小將軍齊上馬,公爺又叮嚀了一番,說道:“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海東公道:“你兄弟四個見了伯父,不可仗恃自己的伎倆誇口。
”公子道:“曉得。”答應一聲就走。
不覺行了數日,已是長安地面。來到軍前,家將就同四位小將見了太師,說道:“伯父在上,侄兒們拜見。”丞相道:“賢侄請起。”兄弟四人起身,又道:“爹爹隨後到來,令侄兒先行,問安伯父。”丞相看了這四個侄兒,心中大喜,說道:“老夫聞你四個弟兄,都是武藝高強,明日先到教場,我要試看一會,就好分別官職效用。”到了來朝,丞相令侄兒們齊赴教場比試。那龐龍虎提了銀槍,使得雙龍爭勝八面迴繞,那龐牛虎拿一把開山斧,使了五六十個盤旋,猶如電光閃閃,那龐毛虎用一根竹節大鋼鞭,乒乒乓乓舞得爽利;只見那龐飛虎,拿一根方天畫戟,使得來飛舞驚人。丞相看他兄弟四個比試一番,心中十分快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看兄弟四個,都是凜凜威風,是將門之子。吩咐回營,一齊上馬。
到了帳內,丞相吩咐丫環,請衆位嫂嫂出來相見。那丫環請了衆位嫂嫂,到帳前見了丞相,道:“公公萬福,今日呼喚媳婦們出來,有何吩咐?”丞相道:“今日請衆媳婦到來,非爲別事。我想黑虎死後,老夫自苦膝下無兒,今有四個侄兒到來,欲待嗣他爲子。”衆媳婦道:“公公極是。自古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若不早爲嗣立,我氏何人接續。”丞相哈哈大笑:“我大房龐吉有傳了!”吩咐快排香案,拜謝了天地祖宗,收大侄龍虎爲兒,叔嫂各各相見不題。丞相道:“假子真孫從古說,宗祧有繼怕誰欺。”丞相帶了嗣子龍虎,侄兒牛虎、毛虎、飛虎一同上京啓奏。見了仁宗,奏道:“臣龐吉蒙我王命,召胞弟天德,自因有病未至,先令四子謝恩。”仁宗即日召四虎將上殿,見了,甚是歡喜,就將四虎均封爲將軍,隨營聽候調遣,又令龍虎等人:“速隨爾父爾伯前往軍前效力,計功升賞。”四人一齊謝恩出朝,仍回營整頓不題,這教:
今日龍城飛將至,管教胡馬度陰山。
且說呼守勇自從逃到高山,遇了趙大嫂同鳳奴救了上山,見了大舅趙虎臣,十分要好,收他妹子鳳奴與他完姻;幸喜鳳奴倒也賢惠,守勇時常想起爹孃,心裏如何得安,且同鳳奴商議道:“我往新唐國去,借了兵馬來再處。”那趙鳳奴聽了公子這些言語,只得苦勸,說道:“官人休得如此,今日哥哥嫂嫂在山下比試,我和你且去看來。”守勇道:“這倒使得。”二人來到山下,只見那裏擺的一字長蛇陣,一聲炮響,化做四門陣,變了八卦陣,又化一個五行陣。守勇道:“好陣也!”那五行陣取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剋之意。虎臣收兵,忽見妹丈、妹子,立起身來問道:“妹丈幾時來的?”守勇道:“纔到。”那鳳奴把守勇的話說與虎臣商議,虎臣道:“賢妹,那妹丈的事不必心焦,我在此招兵買馬,也爲了妹丈。”守勇道:“即承大舅救助,在此招兵買馬,何不同往新唐借了些兵馬,就好與他決戰哩。”虎臣道:“但此去新唐,說有八九千里,一路羌兵看守,恐不能去。妹丈你且耐了性子,還在此間耽擱的好。”那守勇聽了,心中悶悶不樂。
虎臣見他煩悶,備下酒筵與守勇散悶。飲至半酣,忽有嘍兵報道:“啓上大王,龐妃又差了四虎將領兵到來,要擒呼將軍哩。”趙虎臣聽說,即刻發了十二枝令箭,教嘍兵四處再去打聽,令頭目守好了山寨。那嘍兵奉令去後。趙大嫂道:“官人,我想必要敵住了他,再作計較。”守勇聽了,嚇得面如土色,說道:“我們兵稀將寡,那裏殺得過他,不如大家逃往新唐去罷。”虎臣道:“不要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是妹丈害怕,快去同舍妹商議。”那守勇來到裏邊,與鳳奴計議同往新唐的話,那鳳奴道:“公子,非是我不依,聞此去新唐,路有萬里,我且同哥嫂在此,省得公子路途擔憂。”守勇道:“但是你身懷六甲,凡事須要小心。”鳳奴道:“這個自然。”守勇又叮嚀了虎臣夫婦一番,作別就走。
不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