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離家受苦辛,劍囊空佩未邀勳。
昔日功臣今受屈,旁仇未報暮雲生
卻說齊國寶爲了女兒月娥婚事,高搭擺臺比武來選東牀。此時紅日已升,那國寶來到裏邊喚起夫人女兒,妝束起來。那月娥小姐已經妝束完了,這些使女與小姐一樣妝束。
你道怎生打扮:
頭上高飄雉尾,身穿紅錦繡衣。羅裙低系,金蓮似鐵。雙劍如飛,將軍不敢近,神鬼皆逃避。
那齊國寶同了夫人、小姐跟了一班女從。都來到臺上。那管軍、力士一同來到臺前參見,國寶就令管軍,把珠燈綵球都要張掛齊備,四面都要紮營。管軍奉令,吩咐力士把燈綵張齊,營伍完備。國寶又令:“四路省軍領兵暗伏,倘有人敢臺前喧嚷,立即擒住了他,拿來見我!”那四路管軍、力士各各奉令把守。詩云:
今日雄才施技勇,擂臺比試選東牀。
那齊國寶爲了女兒月娥招婿,搭起這座擂合,掛了榜文,就有多少勇士齊到臺上來比試武藝,倘然中選,也顯得英雄蓋世。
卻說西番單于的兒子叫做單于吉,年尚十七,生得面青發紅,手似釘鈀。聽說齊國寶擂臺選婿,那單于吉也想中選東牀,出廳見父親,稟道:“父王在上,孩兒有話稟明。”單于道:“我兒有話,且說來爲父的聽。”單于吉就把擂臺比試的話細說了一遍。單于聽了大笑,說道:“定天山齊國寶的女兒,那個不曉得他的將才,你如何去得。”單于吉道:“爹爹放心,孩兒若去,包管中選。”單于道:“我兒既要去,須得見機纔好。”單于吉諾聲道:“是。”就帶了勇壯家將二十名,同往定天山比試,詩云:
年少辭家獨出羣,金鞍寶馬去邀勳。一枝百年姻眷好,英雄蓋世古今聞。
且說呼守信在定天山,遠遠聽見人聲如沸,金鼓喧天,不知何故。守信正欲來問,恰好都管軍走來,說道:“呼將軍,爲何不到山下去打擂?倒在此間閒耍。”守信道:“打擂臺則甚?”管軍道:“爲小姐招親。”守信聽說小姐招親,心裏想道:向聞月娥貌似西施之美,不免踱到臺前觀看一”番,有何不可?正是:
日高三丈羣英吉,齊望合同美玉真。
那月娥吩咐女婢往臺前高叫道:“俺奉小姐之命在臺上賭勝,如有不怕死的,請上臺來與俺比試。如果俺勝,好與小姐親向比試,勝,則與他花燭。”道猶未了,那曉閃出一個和尚,上臺喊道:“俺乃外國和尚石頭陀,在此與你小姐比勝!”那女婢見了這個頭陀,心裏好不着惱,即使武藝高強,怎麼與小姐成親?
那曉月娥在裏邊見這頭陀生得惡狀,倒在此撒潑,怒道:“待俺打他下臺去!”月娥走到臺前大罵:“禿驢,你來送死罷!”那和尚見了月娥就呵呵大笑道:“你休得誇口,只怕灑家這一拳,也夠你受用了。勸你不如快與灑家做親的好。”月娥聽了大怒,使出一路長拳,那曉這和尚縱上臺來,被月娥一個雙飛腳踢將過來,那和尚就一個斤斗摔下臺去,引得一羣英雄拍手大笑道:“你看,金剛這樣的胖和尚,原來是紙糊的!”那曉單于吉也就縱上臺來,喊道:“俺西番單于的三太子在此!”月娥道:“呔!你象個什麼東西,也來送命。”太子聽了,怒上心來,就飛縱上臺。月娥擺一個金雞獨立勢,打將過去,那太子連忙一躲,也擺個猿猴獻果勢打來,月娥就趁勢打去,那太子一個斤斗跌下臺來。
守信看得火氣直噴,跳上臺來,把眼睛軲轤轤看了一回。月娥也是暗想:這個好象姓呼的一般,不免待我叫他一聲,看他如何。月娥道:“小將軍,你何苦也來送命?”守信道:“爲將之人,從來不顧身命的。況俺乃呼家將的子孫,誰人不知。”月娥心裏己是明白,假意把兩拳擎起,做個撲天雕舞勢打來,守信乘勢踏進,破了這勢。月娥又擺一個蛟龍舞爪勢,守信就鑽將進去,一把抱住。那月娥低低說道:“冤家,抱鬆些。”守信心裏好不喜歡,只得放手,挽住了一根鴛帶。
正要一同回營,忽見臺下這些人兒說道:“快走,那邊兵馬殺來也!”守信聽了,心中好不憂疑。忽聽巡報說,西番單于吉領兵圍住,要搶小姐,虧齊雄小將和三娘在那裏征戰,不能取勝,要請小姐去助陣。
守信不問情由,捉棍飛跑,見了單于吉就攔頭一棍,恰巧中了肩膀,趴悶在地,那些將弁見太子如此,說道:“不如收了器械,扶了太子起來去罷。”那單于吉道:“啊唷唷,好厲害!快回西番去。”單于吉領兵起身去了,齊雄同三娘、守信一齊上馬回山。這教:
姻緣巧遇呼家子,中選成親齊月娥。
那月娥自選中呼郎,就同國寶夫妻上山,國寶道:“女兒選中了呼守信,爲父的也稱心了。女兒你且到房裏收拾打扮,待俺端正花燭,請呼郎與女兒成親。”國寶吩咐這些力士:“將燈掛好,快喚樂工儐相。今日黃道吉辰,與小姐完成花燭。”國寶因月娥選中東牀,不勝快活。那呼守信想起哥哥守勇,不知流落何方,爹媽被龐賊父女所害,冤死一家兒性命,此冤何日伸雪?想到其間,令人心痛。這是:
父母劬勞恩似海,沉冤何日與親伸?
齊月娥與守信成了夫婦,已經兩月,齊月娥向呼守信道:“我看你終日愁眉不展,卻是爲何?”守信將爹媽含冤的話說了一遍。月娥聽說,不覺掉下兩行珠淚,說道:“公子不必心痛,我去向爹爹商議,招些人馬,也去殺他滿門,就伸了公公婆婆一家兒的深冤了!”守信道:“但得如此,就是九泉冤苦親魂亦感激不淺!”月娥道:“公子,古云:父母翁姑,恩親無二。不免同去與我爹媽商議便了。”卻是:
且看翡翠蘭苕上,欲掣鯨魚碧海中。
話說呼守勇一路行來,過了許多峻嶺,看此處山色,與中原無二,人物恰是不同:面上好似有漆,身上臊腥,穿的羊皮,身上倒掛大圈,問他姓名,也不知他說的什麼。恰好有一個年老走來,守勇就上前問他,他說是新唐國差來,查點馬匹到此,不然也不到西涼。守勇道:“這裏到新唐還有多少路程?”那老者道:“這裏到新唐,只有三天了。想是你要去麼?”守勇道:“正是。”老者道:“你到那一個府第?”守勇道:“俺不到府第,要到王府去的。”那老者聽了又道:“小英賢,你怎麼要到王府去呢?”守勇道:“那新唐國的主公,就是俺祖呼延讚的妻舅馬化風。他當初原想在中華做一個藩主,因出了趙匡胤,做了大宋皇帝,他就到新唐國來做了個番王。那大世子馬韜,就是俺父王呼必顯的表兄。”老者道:“小將軍原來是馬千歲的親戚,如此,失敬了。”守勇道:“你在新唐做什麼?”老者道:“不瞞小將軍說,俺在新唐,蒙千歲容我,做了一個查馬軍,所以到西涼查馬。今日幸遇小將軍說起,又是千歲的親戚,俺真正有造化。”守勇道:“前面是什麼地方?”老者道:“就是新唐了。”守勇一望,心中大喜:我道新唐怎樣,原來與中華不相上下,兩國的城垣宮殿都一樣。
守勇正在觀看,只見前面許多官軍、太監擺隊行來。那老者道:“小將軍,快請回避,前面花花公主駕來也,另日再會罷。”言猶未了,那老者就拍馬飛去。呼守勇只得迴避。公主在馬上飄然而過,守勇伏倒草內偷看了公主心裏想道:“只說中華人物豐來,難道番邦女子倒比中華更美。方纔馬上的公主豈不是絕色?就是這些女侍,也有幾分姿色。正是:
休說中原有美女,誰知西番勝西施。
呼守勇看見花花公主駕已過去,就立起身來,心中想了一會,不知公主到那裏去。守勇正在那裏心焦,恰好有一隊武士經過,上前施禮道:“請教列公,今日公主何往?”一武士答道:“今日公主到桃花潭去,因潭裏出了妖怪,已經在地方上吃了些百姓,俺國王故爾差遣公主前去看來。”守勇道:“桃花潭離此多遠?”武士道:“不過三十餘里。”守勇道:“噢,離此不遠了。”武士道:“看你這妝束打扮,不象俺新唐人士。”守勇道:“俺乃是大宋的呼家後代呼守勇也。仁宗皇上偏聽龐妃妄奏,說俺爹爹欺君傲上、心懷反意,故爾將俺全家抄斬。
俺爲了伸冤報仇到新唐國來。”武士道:“將軍,咱們各奔前程。”守勇道:“請了。”大家分手。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