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薩克考察隊的驚險遭遇第九章 上級的命令

   摘自弗羅拉斯的旅行日記

  在同一天

  如前所述,我們發現帳篷是空空的,莫立勒失蹤了。馬爾色雷大尉大發雷霆,把哨兵們叫來責問。可是,那幾個可憐的小夥子和大尉一樣地感到驚奇。他們發誓說,根本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崗位,也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響聲。

  我們重新回到帳篷裡去。這時才發現,帳篷頂上有一個洞,洞上面有一根很粗的樹枝。一切都明白了;沒有綁牢的莫立勒掙脫了繩子,由帳篷的中心支柱爬上了篷頂,再沿著那粗樹枝爬到樹幹,由樹幹上滑下來,跑掉了。

  去追他嗎?毫無意義!逃亡者贏得了相當充裕的時間。況且,在這灌木叢中找人,猶如大海撈針。一小時過後,我們集合到巴爾薩克的帳篷裡,馬爾色雷大尉向大家出示了那繳獲到的文件,他讀出了下面一些詞語:

  「曼沙 阿曼 克尼克理 杜巴布

  緬魯 尼莫別 曼多 加發

  巴塔克 瑪拉耶達 梭發

  阿 阿加力 巴都

  依 阿 加 法羅 曼沙 阿別」

  我真感到莫名其妙!

  文件從這個人手裡傳到那個人手裡,莫爾娜和遜伯林似乎懂得了一些意思,我真佩服他們知識的淵博。巴爾薩克和波賽恩與我一樣,一竅不通。

  「這第一行和第二行的最後一詞還不完整。」大尉解釋道,「第一行最後一詞估計是『杜巴布爾尼柯』,即『歐洲人』的意思;第二行最後一詞可能是『加發瑪』,即『仍然』的意思。現在把它全部翻譯出來:

  老爺(或國王)不希望歐洲人……

  因為他們仍然在前進……

  信將由一名士兵送去……

  他將發布命令……服從吧。

  你已經開始。老爺(或國王)……

  我們還是莫名其妙。馬爾色雷大尉繼續解釋:

  「第一個不完全的句子是很容易理解的。就是說,在某個地方有一位什麼老爺或者國王,他不贊成我們的某種行為。什麼行為呢?第二句就指出了:他不贊成我們進入這個黑人國家。可能,我們在某一方面妨礙了他。這第三行無疑是在闡述他所制定的而為我們所不知的計劃。信將由一名士兵送去──這是什麼意思?無從知道,第四行是對莫立勒的命令。但這個發布命令的『他』是誰呢?也不知道。至於其他詞句,對我們價值不大。」

  我們無可奈何地面面相覷。巴爾薩克作結論了:

  「根據截止今天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嚮導莫立勒是某個人派進我們考察隊來的奸細;這個人由於某種原因,要阻止我們的考察。第二,這個不明身分的人具有相當大的權力,因為他能夠使我們在科納克里按照他的意志雇用嚮導。第三,他擁有的權力並不很大,因為迄今為止,他對我們採取的手段還是孩子式的。」

  我插嘴道:

  「請注意,那神祕的陌生人還採取了另外一種手段。」

  接著我向尊敬的聽眾們提起冬戈龍和根耶拉的預言。

  「弗羅拉斯先生機敏的猜測,」巴爾薩克接過去說道,「正好證明我們的結論是正確的。並且可以斷言:我們的敵人,不管他是什麼人,並不特別可怕。不然,他會採取更毒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

  巴爾薩克先生的固執己見確實使我感到驚奇。為什麼他不趁此機會順水推舟,停止這無疑是前途凶險的考察旅行呢?

  不管怎樣,我們得尋找新的嚮導。莫爾娜小姐向我們推薦自己的兩個嚮導,因為他們很熟悉這個國家的情況。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把楚木庚和東加勒加以比較。

  楚木庚的舉止我不喜歡。他要我們相信他,可是神情很不自然。當他說話時,你很難捉摸他那游移不定的目光。我認為他不比莫立勒好多少。

  相反,東加勒很誠實。他非常熟悉本地的情況,可以把我們帶到任何要去的地方。這小夥子給我們很好的印象,他談話坦率,目光誠懇,我們對他是信賴的。

  新的嚮導去通知挑夫們,說莫立勒被鱷魚吃掉了,現在由他們兩人接替他的工作。休息了一陣之後,我們就出發了。

  二月九日

  莫立勒不在了,然而情況仍然一切如故。東加勒和楚木庚這兩個新嚮導並沒有使我們的隊伍走得比以前快一點。兩天半的時間,僅走了三十公里,情況很不妙,現在我們仍然走在從各戈諾附近起就開始的平原上。平原往前延伸,只有右邊的南方一面是高地了。

  二月十二日

  晚上六點鐘左右,我們又突然聽到了那種轟鳴的聲音。這一回,它又是從東方傳來的,雖然很弱,卻清晰可辨。大家抬眼遙望天空,但什麼也沒有看到。也許是東邊那座山丘擋住了視線吧,我急忙爬到它的頂上去。

  當我向山丘頂上爬的時候,那轟鳴的響聲逐漸增強,然後突然消失了,我爬到頂上時,就什麼也聽不到了。眼前是一片長滿灌木叢的平地,放眼望去,到處是一派淒涼的景象。

  我在這山頂上一直待到深夜,大地被黑夜籠罩著。待在這裡徒勞無益,只得下去。

  但是,我還沒有走到半山腰,那聲音又突然響起來了。說句老實話,這一回真使我嚇得差點發瘋。這響聲的發生和上一次響聲的消失一樣,也是很突然的。它慢慢地微弱下去,最後好像在東方消失了。過了幾分鐘,大地又恢復了其固有的寧靜。

  二月十三日

  今天是休息日,各人自行安排。我把這一天的大部分時間用來整理前幾天的筆記,寫了一篇通訊稿。寫好之後,我去找負責郵寄的楚木庚,可是沒有找到。我派了一名士兵去找,也沒有結果。楚木庚失蹤了,我也只得放棄把通訊稿寄出去的打算。

  二月十四日

  今天早晨又發生了意料不到的事件。

  八點鐘左右,當我們花了不少時間遍尋楚木庚而無結果,準備出發的時候,西邊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隊向著我們急馳而來的騎兵。

  我們的衛隊立即做好迎戰準備,可是這戒備心是多餘的。因為他們穿的都是法國軍裝。等騎兵隊走近一點,我們看清楚了,它由二十個黑人騎手和三個白人組成,三個白人中一個是中尉,其餘兩人是中士。

  我們的衛隊中的一名中士被派去迎接新來的騎兵隊。那中尉走向馬爾色雷大尉,我們聽到了如下一番對話:

  「您是馬爾色雷大尉?」

  「是的。您是……」

  「七十二步兵團的中尉拉庫爾,現在是蘇丹志願兵的騎兵隊長。大尉先生,我從巴馬科來,想在錫卡索追上你們,可是遲了幾天,沒有能夠趕上。」

  「有何貴幹?」

  「這封信會說明一切,大尉先生。」

  馬爾色雷大尉接信。當他讀信時,我發現他的臉上有驚訝和失望的神色。

  「好,中尉先生,」他說,「請允許我把這件事通知巴爾薩克先生和他的同事們。」

  中尉敬禮……馬爾色雷大尉向他的部下發布了一道命令之後,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要告訴您一個令人驚奇的消息,議員先生。」他向巴爾薩克說道:「我就要離開你們了。」

  「什麼意思?大尉先生!」巴爾薩克問道。

  「議員先生,我得到了把我調往廷巴克圖的命令。」

  「真沒料到!」驚詫不已的巴爾薩克叫起來。

  「可這是事實,」大尉答道,「您讀一讀吧。」

  他把介紹信遞給巴爾薩克先生。我們的探險隊長急速地讀起信來,臉上很明顯地露出不滿的神色。讀完之後,他把信遞給我們,並且要我們作證:這是公開地對他不尊重。

  我故意最後一個去看這封信,以便把它抄下來。信的全文如下:

    法蘭西共和國

    塞內加爾省

    巴馬科軍區命令

  茲命令大尉比耶爾.馬爾色雷及其騎兵隊火速開赴塞固西卡諾,並從該地前進,沿尼日河西上,抵達廷巴克圖,向該城要塞司令報到。該騎兵隊之馬匹全部留給塞固西卡諾駐軍飼養。

  由殖民地步兵七十二團中尉拉庫爾(改任騎兵隊長)帶領蘇丹志願兵團二十名騎兵持此命令至,錫卡索,將此件交議會組織之「尼日環形地區」考察隊第一分隊隊長巴爾薩克先生。拉庫爾及其所屬騎兵隊隸屬巴爾薩克,並應將該考察隊護送至目的地。

  此令

         巴馬科軍區司令團長色特阿邦(簽字)

  我心中忐忑地抄錄這份命令時,巴爾薩克繼續在發牢騷:

  「豈有此理!僅僅給我們二十個人的衛隊。這樣太沒有道理了!回到巴黎之後咱們再作道理。難道國民議會能夠容許別人如此對待她的議員嗎?」

  「可是現在該服從命令,」馬爾色雷大尉說道。他甚至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懊喪心情。

  巴爾薩克把大尉拉到一邊去。但我有一雙新聞記者的耳朵,聽得很清楚。

  「可是,大尉先生,如果命令是假的呢?」巴爾薩克輕聲說道。

  大尉馬上否定了他的假設。

  「假的!」他重複道,「您不能這樣想,議員先生!很遺憾,現在沒有什麼可懷疑的地方,這命令上有正式的印鑑。況且,我在色特阿邦團長屬下服務過,他簽字的筆跡我是非常熟悉的。」

  我認為,巴爾薩克想的也太過分了。幸好,拉庫爾中尉還沒有聽到。

  巴爾薩克沒有找到答案,於是就保持沉默。

  「議員先生,請讓我來介紹一下,這就是拉庫爾中尉。」大尉說道,「並請讓我就此辭行。」

  「中尉先生,您是否知道,」這時巴爾薩克問道,「您的上級為什麼發出這樣一個命令?」

  「當然知道,議員先生。」中尉答道,「杜亞勒吉人【註】正在醞釀一場暴動,威脅著廷巴克圖要塞的安全。所以團長調他們回去,以加強防範。」

  【註】杜亞勒吉人──阿爾及利亞等地的一個民族。

  「可是我們呢?」考察隊長表示不滿,說道,「削弱我們衛隊的力量,難道這合適嗎?」

  「這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這一帶地方是絕對平靜的。」

  「殖民部長在會上說了,科納克里的總督也證實了:尼日河西岸是非常危險的地區,騷亂事件經常發生。」

  「那是以前的事了,」拉庫爾中尉答道,仍然微笑著。

  馬爾色雷大尉走了過來,說道:

  「議員先生,請讓我向您告辭。」

  「怎麼?幹嘛這樣性急?」巴爾薩克叫道。

  「必須這樣。」大尉答道,「我們必須立即趕到塞固西卡諾和廷巴克圖去。」

  「執行命令吧,大尉!」巴爾薩克讓步了,說道,一邊向大尉伸出了手。此時他的牢騷已被激動之情代替了,「祝您一路平安!我們每個人都不會忘記我們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我相信我這麼說也是代表大家,對您忠誠的保衛工作表示衷心感謝。」

  「謝謝,議員先生。」大尉答道,他也非常激動。

  他和我們一個個地告別,當然,最後跟莫爾娜道別。

  我偷偷地注視著他們的舉動。

  然而,一切進行得出人意料地平常。

  「再見了,莫爾娜小姐!」大尉說道。

  「再見了,大尉!」莫爾娜小姐答道。

  這就是全部過程。但我們這些知內情的人懂得,這兩句簡短的話有其特殊的含意,勝過形式上的山盟海誓。

  大尉自己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容光煥發。他握住莫爾娜的手,尊敬地吻了一下,便跨上他的駿馬,站到隊伍的前面去了。他最後一次向我們致意,然後揚起馬刀,他們的馬隊便急馳而去。我們惘然目送著他們,幾分鐘後,馬隊在地平線上消失了。

  於是,我們就這樣和拉庫爾中尉、他的兩個中士和二十個騎兵待在一起了。老實說,在一個鐘頭之前,我們還根本沒有想到過他們的存在。

  我急速地掃視了一下新派來的衛隊,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他們的模樣實在可怕,我不敢在黑暗中看到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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