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上山以前,你到我們家裏來,不湊巧我正出去,錯過了,沒有晤着,真可惜。你大忙中來我們家,使我疑心到你是有什麼特別事情的,可是猜了半天都猜不出,如果真的有事,那就請你給我個信罷。
那一天我答應了胡太太代找房子,似乎對於香山房子還有一點把握,這兩天打聽的結果,多半是失望,請轉達。但是這不是說香山絕對沒有可住的地方,租的是說沒有了,可借的卻似乎還有很多。雙清別墅聽說已讓□□夫婦暫借了,雖然是短期。
我的姑丈卓君庸的“自青榭”倒也不錯,並且他是極歡迎人家借住的,如果願意,可以去接洽一下。去年劉子楷太太借住幾星期,客人主人都高興一場。自青榭在玉泉山對門,雖是平地,卻也別饒風趣,有池;有柳;有荷花鮮藕;有小山坡;有田陌;即是遊臥佛寺,碧雲寺,香山,騎驢洋車皆極方便。
謝謝送來獨立週刊。聽說這刊出世已久,卻尚未得一見,前日那一期還是初次見面。讀楊金甫那篇東西頗多感觸,志摩已別半載,對他的文集文稿一類的整理尚未有任何頭緒,對他文字嚴格批評的文章也沒有人認真做過一篇。國難期中大家沒有心緒,滬戰烈時更談不到文章自是大原因,現在過時這麼久,集中問題不容易了,奈何!
我今年入山已月餘,觸景傷懷,對於死友的悲念,幾乎成個固定的咽哽牢結在喉間,生活則仍然照舊輾進,這不自然的緘默像個無形的十字架,我奇怪我不曾一次顛仆在那重量底下。
有時也想說幾句話,但是那些說話似乎爲了它們命定的原因,絕不會誕生在語言上,雖然它們的幻滅是爲了忠誠,不是爲了虛僞,但是一樣的我感到傷心,不可忍的苦悶。整日在悲思悲感中掙扎,是太沒意思的頹廢。先生你有什麼通達的哲理賜給我沒有?
新月的新組織聽說已經正式完成,月刊在那裏印,下期預備哪一天付印,可否示之一二。“獨立”容否小文字?有篇書評只怕太長些。(關於蕭翁與愛蓮戴萊通訊和戈登克雷寫的他母親的小傳作對照的評論,我認爲那兩本東西是劇界極重要的document,不能作浪漫通訊看待。)
思成又跑路去,這次又是一個宋初木建——在寶坻縣——比薊州獨樂寺或能更早。這種工作在國內甚少人注意關心,我們單等他的測繪詳圖和報告印出來時嚇日本鬼子一下痛快:省得他們目中無人以爲中國好欺負。
天氣好得很,有空千萬上山玩一次,保管你歡喜不覺得白跑。
徽音
六月十四日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