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图典第47章 总角

    薰君未能对大女公子干脆利落地倾吐衷肠,深感难为情。他只是认真地商谈丹穗亲王和二女公子之事,对大女公子说:“从丹穗亲王的性格来说,他在恋爱上过于热心,即使本非深爱的事,一经启齿,就不肯收回成命。大概也缘于此本性,所以多方设法探询尊意。他对这门亲事,是真诚的,大可放心答应,为何坚决回绝呢?”大女公子答道:“正是为了不辜负贵方的诚意,所以我才不顾抛头露面,无所隔阂地相待,倘若不能理解我的这番心情,恐怕是贵方心怀浅薄的想法吧。”薰君心想:她不能答复自有其道理。便召唤那老侍女弁君前来商量。老侍女弁君说:“大小姐这是惦念二小姐之事,希望她能随宿事人。多年来您不顾深山路遥,常来造访,小姐们认为您是可亲之人,现在大小事情又都与您商量。如果您有意与二小姐成亲,对大小姐说,她一定会答应的。丹穗亲王时常有来信,但她们似乎认为此人并无诚意。”薰君答道:“按理说,让我同这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结缘,都是一样的。大小姐如此关心,我不胜庆幸。我虽已看破红尘,但仍情有所钟,难以割舍。要我改变初衷,实难办到。我对大小姐的钟情,决非世间寻常的轻浮恋爱可比。不过,我所盼的,只是隔帘相对而坐,开诚地倾谈人世之无常,大小姐也毫无顾虑地吐露心曲。不过,我对大小姐一片真心爱慕之情,总难于启齿。至于丹穗亲王与二小姐之事,请万勿以为我居心不良,允许我的请求吧。”

    且说,三条宫邸遭遇火灾后,薰君迁居六条院,与丹穗亲王的宅邸相距很近,他常常前去造访。两人畅谈世间事,丹穗亲王在闲谈过程中想起了宇治那两位女公子,一味埋怨薰君不为他卖力。薰君心想:“毫无道理啊!我自己都未能如愿呐。”于是,两人周密地筹划访问宇治的步骤。薰君暗地做好准备后,悄悄地带丹穗亲王到了宇治。丹穗亲王按照薰君的指点,跟着老侍女弁君走进了二女公子的房间里。大女公子全然不知内情,正在应付薰君,劝导他到妹妹房间去。薰君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怜,便对她说:“此番造访,丹穗亲王定要跟我同来,我不好拒绝。他已经来了,并且已悄悄地走进了令妹的房里。”大女公子闻及此言,更觉意外,对薰君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处心积虑,多方算计,以至让我屡次上当,太欺人了!”她感到无比的痛苦。薰君答道:“想必是宿缘早已注定,绝非可随心所愿的。丹穗亲王钟爱令妹,我很为你惋惜。至于我自己的夙愿未尝,恨无置身之地,不胜苦楚,还望听我劝说,此乃宿世姻缘,实属无奈,就放宽心吧。”他们两人隔着隔扇谈话,直到拂晓。

    丹穗亲王总想悄悄地将二女公子迁往京城,然而苦于找不到适当的住处。而夕雾左大臣则千方百计要将他的六女公子许配给丹穗亲王,丹穗亲王不答应。经双方多人商谈最后决定,强迫丹穗亲王迎娶。中纳言薰君听说此事,十分着急和无奈。他暗自苦恼地想:“这大概是前世注定的宿缘吧。我所爱的不是二女公子而是大女公子。大女公子却要把二女公子让给我,这非我所愿。我就将二女公子介绍给丹穗亲王,如今回想起来真后悔。其实我兼得两位女公子,也是不会有人非议的。现在已无法挽回,只顾痛悔失策。”丹穗亲王则更加痛苦,无时不在思念二女公子,爱恋她,对她又深感内疚。

    却说,宇治的大女公子自从家里发生了丹穗亲王那件事之后,她的心情更加郁悒,使得身体极度衰弱,看来已经全无希望了。中纳言薰君照例隔着帷屏坐在大女公子病榻近旁侍候。大女公子稍稍移开遮住脸的衣袖,说道:“我如此薄命,被你视为无情之人,已无可奈何了。我曾委婉请求你,请你同爱我一样地爱对我遗下的妹妹。薰君答道:“除了你,我决不爱第二个人,所以不曾听从你的规劝。如今想来,颇感后悔,且甚抱歉。不过令妹之事,请放心勿念。”

    宇治大女公子辞世后,中纳言薰君想藉此无限愁苦之时,了却遁入空门的夙愿。但又顾及三条宫邸里的母亲会伤心,还惦挂着宇治二女公子孤苦无依,前思后想,心绪烦乱。继而又想:“不如按大女公子遗言,把这妹妹当作死者遗念来爱护她吧。”

    漫天飞雪,终日下个不停,天色灰暗,中纳言薰君成天惆怅,郁悒沉思。隐约传来那边山寺的晚钟声。触景生情,歌曰:

    月儿行空真羡慕,

    愿随落月共西沉。

    (第四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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