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生活已比较安定,每日按时到公事房去办公,下午没事的时候,不是找朋友谈谈,就是看些新出版的文学书,一切都很平淡的过去。
下午剑尘来看我,我们谈得很痛快,他说:“纫菁!我们真是弱者,你想吧!现在的这种社会,我们自然对它表示不满,按理我们应当打破这个社会的组织,而创造一个新的,比较差强人意的才是,但是我们仔细的想一想,我们镇日的咒诅现社会,可是同时我们还是容纳这个现社会,甘心生活于现社会之中,这不是弱者是什么?……”剑尘这一段话很使我受感动,我从来不大相信我是弱者,因为我的思想,是对一切反抗过;不过事实呢,我是屈服于一切。从前,我曾作着理想生活的梦,我要找一个极了解我而极同情于我的人,在一个极美丽的乡村里过一种消闲单纯的生活,……最初是因为找不到同调毁灭了我理想的一半,现在以至于将来,假使有了这么同调的人,我又顾虑别人的不了解,或者要加以种种恶意的猜疑,卑鄙的毁谤,最后还是去不成。我太没出息了。为什么我要受环境的支配呢?!……不过我相信只要是一个人,不论是天才,或是平庸,谁都不能从环境的镣铐下面逃亡的。……不过天才是时时感觉得那镣铐的压迫,时时想逃亡——时时作着逃亡的梦,而平庸的人呢,他们渐渐的习惯了,不感觉镣铐是镣铐,最后他们与镣铐作了好朋友;天才与平庸之间,所差的不过这一点,要说逃出,谁也办不到,除非是死的时候。